坐在艙中的劉備,聽到外面連續不斷的喧譁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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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周瑜在帳中盤算著害劉備的計策,傳令手下相請公侯大夫。

不一會,孫乾來到中軍大帳,見面前此人這般的冠袍裝束,心內便猜測到此人必是周瑜,所以踏上一步,一拱到底:「下官見都督。

」  「啊!先生少禮,旁側請坐。

」  「都督在此哪有下官的座位?」  「請不必客套了,請坐。

」  「下官放肆,告坐了。

」  孫乾與周瑜兩人分賓主坐定,恰待敘談,外面魯肅進來。

剛才魯肅聽說孫乾到此,他想,我前番去江夏弔喪,全靠他引領我去面見劉皇叔,他來到這裡,我應該盡地主之誼,殷勤款待於他,所以他匆匆趕來大帳。

只見他倆寒暄一番後各自歸坐。

正待說話,魯肅就從旁邊輕手輕腳走過,站在—旁聽他們說話。

  孫乾見魯肅進來,心裡想,來得正好!我奉皇叔之命到此江東,就是為了引領孔明迴轉江夏郡,你是當事人,我正要尋你索回軍師,免得夜長夢多。

  「啊!先生到此何事?」周瑜開口問道。

  「大都督,下官奉皇叔之命,前來犒賞三軍,全兩國之盟。

些些薄禮,望請曬納!」孫乾說罷,將一張禮單送上。

  周瑜接到手裡向上面一看,暗暗好笑:窮劉備這些禮物真可謂「區區薄禮」了,叫我七萬大軍怎麼個犒賞法。

  就是送給我周瑜一個人,我也未必會曬納。

所以他不以為然收過禮單。

  孫乾在旁看得清楚,見周瑜將禮單不屑一顧地放在台上,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

心裡想,你不要小看了這些禮物,我家皇叔為了它已經出了一身汗,就好象剝去了一層皮。

孫乾又說:「大都督,下官一來犒賞三軍,二來因營中軍務繁瑣,無人料理,如今奉皇叔之命,引領軍師回營。

」  旁邊的魯肅聽到這句說話,心裡十分高興。

他想,還是讓孔明早些回去吧,若再不回去,在此三江早晚要被周瑜害掉性命,就是我魯肅也為此事到處奔波,勞神費力,幾乎送掉半條命。

孔明一走,我也太平些。

所以在旁點頭稱是。

  周瑜聽孫乾如此說法,他也在想,要把孔明帶回江夏,沒有這麼便當。

我處心積慮要殺他,至今未得到一點好處,相反處處暴露自己的用心。

現在你們要想輕而易舉地將他帶回去,方方辦不到,除非孔明腦袋落地,才讓你們來收屍。

活的孔明休想迴轉江夏!幸得我已想好計謀,與你周旋便了:「啊!先生,軍師不在這裡。

」  站在一旁的魯肅想,你這個人就是不誠實,明明孔明在此三江,卻說他不在。

他有點按捺不住,要想插嘴,只見周瑜雙眼對他一彈,嚇得他有口難言,不敢聲張。

  孫乾不知是計,還在繼續打聽孔明的下落:「請問都督,我家軍師現在何處?」  「現在南徐。

」在鎮江城裡。

  孫乾聽說孔明不在三江,而在南徐,他想,還是讓我到鎮江去一起,面晤軍師,將皇叔的話告訴他。

孫乾正要開口,此時周瑜又說:「來朝軍師與我主吳侯同到此地三江。

」  孫乾想,軍師明天就到這裡,那末我也不必再去南徐,今宵在此江邊營中住上一宿,等明日孔明來,我就同他一起離開江東。

  周瑜見孫乾不響,又說:「請先生今日迴轉江夏,來朝相倩爾主皇叔過江赴宴,與我家吳侯相見,約期出兵破曹。

然後再把先生引領回去。

」  孫乾聽他的話音,已知明日不可能將軍師領回江夏,至少要到破曹之後。

至於明日周瑜要請主人過江赴宴,這等大事,孫乾不放擅作主張。

他是劉備的心腹大臣,跟隨皇叔多年,忠心耿耿,歷盡千辛萬苦,深知人情世故。

現在聽得周瑜相請,又見他言語舉止非同一般,明日過江是凶是吉,不能預卜,要迴轉江夏報告皇叔,與大家商議一下。

軍師不在身邊,要謹小慎微。

因此回答:「大都督,來朝我家皇叔來與不來,下官不能擅作主張。

」  「先生,皇叔來朝來與不來,請他今夜命人回複本督,瑜可早作準備,迎接皇叔!」  周瑜嘴上講迎接皇叔,其實心裡早已安排好了計策,如果劉備不來,我的全盤計劃落空。

好得樊口山離此不遠,只消從雙方的巡哨小船上通個音信。

想必孔明不在江夏,劉備無法識破我的圈套。

再說,劉備要接孔明回去,肯定要來見一下孔明。

他一來,我就將其殺死;他不來,我再想法殺孔明。

總之,劉備、孔明兩個人之間,總要殺掉一個,我才無後顧之憂。

所以,今夜一定要劉備送個消息過來。

  孫乾想,今夜通消息是應該的,讓我早點回去,早作準備。

因此孫乾起身告辭:「都督,既然如此,下官告退了。

」  「請便!代送。

」周瑜想,一則我的身價與他相差懸殊,不需我親自送行;二則我若去送他,他可能要觀看江東的沿江兵力布置,被他東張西望,倘然正巧孔明的采誆謀船駛過此地江面,被孫乾看見,肯定要與孔明相見,到那時,計謀戳穿,劉備就不會過江赴宴了。

現在,命人代我相送,使得孫帶有所不便,也就無這麼多麻煩的事情了。

所以吩咐「代送」。

  孫乾不以為意,拱別周瑜,踏出大帳,向江邊行去。

  魯肅見孫乾剛出大帳,實在忍不住氣,要緊說:「大都督,軍……」  「恩?」周格對著他眉毛豎,眼睛彈,不許他說話。

  「嘖嘖嘖!」魯肅連忙緘口結舌,不敢出聲。

  魯肅要想說「軍師現在三江口」,不等「師」字出口,已經被周瑜的喝聲懾住。

兩人見孫乾走遠,退入大帳。

  不一會,手下進帳報稟:「大都督,孫老已開船走了。

」  周瑜一邊命手下退出,一邊想,現在我可以將自己的意圖與踱頭講了。

因此說道:「子敬,來朝本督請劉備過江赴會,你可知曉用意否?」  「下官不知。

」魯肅想,總歸沒有好念頭。

  「實不相瞞,來朝劉備到此赴會,本督設下埋伏,將劉備殺死。

諸葛亮一旦無主,定然歸順江東、即使他不投順江東,本督也不足為懼。

此乃一條『倒樹盡根』之計也。

」  魯肅聽完此計,渾身發抖。

心裡想,周瑜啊!你詭計多端,專要暗中傷人,非大丈夫所為。

你殺不了諸葛亮倒也罷了,今日又要設宴害劉備。

你倘然殺了諸葛亮,這事情已經大得不得了,劉、關、張、趙從此與江東刀兵不息,決不肯就此甘休。

現在你又包藏禍心害劉備,他劉備與你是什麼冤家,你竟要弄得他這樣狼狽不堪?更有甚者,你將這劉備殺死,他的三個兄弟定要盡起江夏之兵殺來江東報仇,我等如何抵擋得住?倘然曹操得知,乘機進兵,我看江東危在旦夕,不日便亡。

魯肅想到這裡,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要想辦法來勸勸周瑜,但一時又想不出好辦法來,急得他搔頭摸耳,一無主張。

到底魯肅學識淵深,被他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辦法來。

他想,要勸轉周瑜的鐵石心腸不是三言而語可以完結的,倒不如讓我趕到孔明船上,關照他寫一書信,叫劉備明日不要過江赴會。

劉備接到孔明的書信,肯定不來江東了。

這樣,周瑜欲殺劉備就成了一句空話,江東、江夏都避免一場大禍。

  讓我快些去放聲風。

魯肅也不看看周瑜在動什麼腦筋,上前告退:「大都督,下官告退了。

」說罷,將紅袍一拎,準備要走。

  周瑜何等精明,見魯肅急著要走的神態,就知道他要去通風報信了。

他想,魯踱頭啊,你這個人吃裡爬外,外香骨里臭。

我好不容易想出這條計來,又要被你敗露了。

現在只有把你牢牢地看住,否則事情要弄僵。

周瑜立即大聲喝道:「子敬,你與我住了!」  「嘖嘖嘖!」他聽周瑜的口氣不對頭,曉得自己走得太快,周瑜動怒了。

魯肅立定,問道:「大都督怎樣啊?」  周瑜想,你不要裝聾作啞。

自從來了個孔明,你怎麼也跟著他學,連我的話也不聽了,總是拆我台腳。

怎麼樣,你自己心裡有數。

今天不能和你客氣了。

所以對魯肅說一聲:「本督得罪了。

」  魯肅一聽,明白了。

周瑜要對我無禮了,只怪自己做事太魯莽,倘然再等會兒走,也沒有這種事情了。

  「來啊!」周瑜喊道。

  「在!」走出幾個小兵聽候傳令。

  「把魯子敬看守在後營,茶飯自由;要是被他跑了,首級交令!」  「是!」  魯肅想,好!報信不成要吃官司了。

自出娘胎到令從未嘗過吃官司的滋味,平時只有自己監禁別人,豈料今日卻被人看管起來。

尤其明天皇叔遭害,無人通報孔明。

真乃急死人也!  手下接令,走過來對魯肅說:「魯老,請你後營去吧!」  「嘖嘖嘖!」魯肅無可奈何,跟著手下到後帳之中。

  當然魯肅吃官司,並非是犯了什麼大罪,主要是不讓他與孔明聯絡,在後營中吃、睡自由,侍奉周到,一切稱心如意,就是身不由己。

  這時,營帳中的幾個手下人來與魯肅講:「魯老,請你千萬不要走,你一走,我們的腦袋不保。

」  魯肅對他們說:「我不來連累你們。

不過,你們要與我去打聽一下江夏劉備來朝是否來江東。

」魯肅想,我先不要急在前頭,萬一明天劉備不來,風波就平息了。

  過了一會,手下人報來:劉備明日來此江東。

魯肅頓足說:「完了!劉備肯定被殺,此番事情鬧大了。

」這一夜,魯肅夜不能寐,坐臥不寧。

  周瑜送走魯肅,鬆了一口氣,等候江夏的音信。

  話分兩頭。

孫乾坐船迴轉江夏。

傍晚時分,船至皇叔的地界,早有三萬弟兄紮下水、陸、糧大營三座,燈光明亮。

  孫乾靠岸停船,上岸來到陸營前,對門前的手下人說:「費心通報皇叔,下官回來了。

」手下人進大營、入寢帳,見皇叔坐在那裡,上前報稟:「報皇叔,孫先生回來了。

」  此時劉備心事重重,想著一別數天不見回音的軍師,也惦念著今日去江東引領諸葛亮的孫乾。

現在聽得小兵報稟,立刻問道:「軍師回來否?」  「沒有。

」  劉備最關心的就是孔明。

聽說孔明沒有回來,一百個沒有勁。

只是冷冷地說道:「與我傳見公侯。

」  須臾,孫乾進密帳:「下官見主公。

」  「孤命爾引領軍師回來,怎樣了?」  「主公,周瑜言道,軍師不在三江,現在南徐。

來朝與孫權同到三江。

周瑜明日請皇叔過江赴會。

」  「來朝請孤過江赴會?」  「是啊!」  皇叔想,我人雖窮,但畢竟是堂堂一家皇叔。

他們不敢怠慢我。

不過,過江赴會不是憑一句話可以決定的,必須同大家商議一下。

因此先問孫乾道:「公侯,來朝過江赴會,爾看可要去否?」  孫乾想,這是一樁大事情,不能由我一人輕率決定。

尤其我看周瑜此人非是等閒之輩,怎料他沒有陷害之心?因此孫乾謹慎地對劉備說:「主公過江與否,下官不能決斷。

不過周瑜講,去與不去,今晚要命人去回復於他。

以下官愚意,還請皇叔連夜坐帳,與眾文武斟酌一番。

」  劉備採納了孫乾的建議,立即傳令升帳。

頓時大帳之上燈火通明,文武齊集。

劉備坐定,文武見過,—一兩旁站立。

  「眾位先生,列位將軍,今日孤命公侯大夫過江犒賞周瑜三軍,欲將軍師領回營中。

無奈周瑜請孤來如過江赴會,去與不去,孤不能決,眾位可有高見。

」  劉備講後,不見文武動靜心裡想,我手下文官只有四位,孫乾說過不能決斷,其他三位不知怎樣。

  劉備正想著,旁邊踏出簡雍、糜竺兩位大夫,他們恭恭敬敬走到劉備面前把手一拱:「主公,某等看來,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周瑜心胸狹窄,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這裡鞭長莫及,難以救解。

再說,軍師早晚要迴轉江夏,主公憂亦無用。

下官等看來,還是不去為妙。

」他們的意思是,自古以來,赴宴往往打散場。

周瑜出名是小乖人,人心難測。

再說,軍師到了江東,若然三心二意,即使你去了也無用。

況且兩國聯兵,不到破曹之日,孫權如何肯放他回來。

因此這種宴筵,你不必去理會。

  劉備聽了,覺得頗有道理。

心裡想,人心隔肚皮,確實難以猜透周瑜安的是什麼心。

我倒並不想與他赴宴相會,老實說,人窮志不短。

主要是放心不下諸葛亮,藉此機會去會會他,一則看其可曾變心,二則敘敘闊別眷念之請。

因此請兩位大夫退下。

  正在此時,手下人報導:「子龍將軍回來了。

」趙子龍去江夏運糧,到樊口山時,天已黑了。

他聞訊皇叔升帳,知道必有軍情大事,否則可以等到天明升帳。

所以命令小兵將糧草運往糧隊,自己逕到陸營前下馬,手捧令箭,明人進帳稟報。

  「報稟皇叔,趙子龍將軍交令。

」手下人報過。

  「來!傳話相請!」劉備邊說請,邊在想,此事不妨問問四弟子龍。

  外面趙雲進來,到劉備面前,雙手呈上令箭,說道:「主公在上,末將交令。

」  劉備把令箭收下,吩咐:「四弟罷了。

」  「請問主公,緣何升坐夜帳?」  「四弟,周瑜邀愚兄來朝過江赴會,我不能決,特此聚眾商議。

」  「文武意下如何?」  「公侯難以決斷,憲和、子仲言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四弟看來怎樣?」  趙雲一向無所畏懼,聽說諸大夫膽小怕事,他說:「主公,來朝只管過江赴會。

如若不去,貽笑於江東。

主公若然膽怯,不妨待末將單槍匹馬保護便了。

」趙雲態度明朗,要劉備過江。

不去的話,肯定被江東人取笑劉備:請他吃酒都不敢。

  劉備想,子龍啊!你武藝超群,聞名天下。

但過江赴會是真是假,我都不知道,單憑勇力恐難解決問題。

如果說,周瑜確是一片誠意相請,大家客客氣氣飲酒說話,你不去也無關係;萬一他有歹念,肯定預作埋伏。

你子龍本領大,他們人多,十員、八員大將把你看住,我仍舊無人相救,同樣有危險。

雖說你長坂坡懷抱阿斗在百萬曹營中左衝右突,殺遍重圍,但阿斗只有虛齡三歲,勒甲絛中尚可安身。

我劉備今年四十九歲,勒甲套中不能放。

我們如何迴轉江夏?所以劉備狐疑不決,對子龍說:「四弟,請退過一旁,待愚兄再作思量。

」  趙雲退下。

劉備等待文武發表高見。

  突然,又有手下人跑進大帳:「報稟皇叔,軍師求見。

」  大家聽得軍師回來了,如釋重負,一個個都輕鬆活躍起來。

都在想,為來為去就是為了軍師,現在軍師回來了,大家不必商量了。

  劉備聽得手下報來,將信將疑。

對孫乾看看:你不是說,軍師明日同孫權共到三江口赴會,怎麼他又提前回來了呢?  孫乾知道主公在問我,他也在想,周瑜親口對我說的話,我沒有聽錯。

大概我離開三江口之後周瑜已傳訊給他,說我已奉皇叔之命到江東接取軍師回營,料理軍務。

關照軍師連夜迴轉樊口山,免得主公來回再來接他。

因此軍師提前回來了。

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別的道理來。

  劉備想,既然軍師迴轉,不必在此商議,他在江東為破曹兵,運籌帷幄,日理萬機,肯定疲乏得很。

我等君臣相別已久,思念似渴,讓我帶文武親自出接,以此告慰軍師辛勞。

  劉備吩咐眾文武:「啊!軍師回來了。

眾位先生、列位將軍,隨孤親自迎接我家軍師。

」  「是啊!請請請!」眾人跟了劉備一起出帳迎接軍師。

  劉備邊走邊想:軍師老規矩,頭著綸巾,身披鶴氅,手執羽扇,飄飄然似神仙一般。

不料走到營前一看,哪來什麼軍師,只見面前一人,渾身墨黑,烏油盔甲,豹頭環眼,黑須隨風飄揚。

不是別人,卻是三弟張飛。

劉備見是阿憨,又好氣又好笑。

心想,早知是他,我也不出來接了。

  張飛見大哥劉備帶領文武出來迎接,覺得很有趣,他對著大家哈哈大笑:「哈哈!大哥啊!兄弟有禮了。

」他邊笑邊想,今日我占了大便宜,若然我家老師在此,這樣的風頭是出不著的。

  怎麼阿憨會做軍師的呢?原來,自從諸葛亮過江聯兵去後,營中軍務少人料理。

張飛想,我家老師不在,看來只有我這個學生來代理了。

前番大戰長坡坡時,我曾代理三天,現在一客不煩二主,仍舊我來代理軍師。

所以,張飛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大哥劉備。

劉備想,反正軍師不在,軍機大事大家商議,讓你代理一階段也沒有問題。

因此一口應承下來。

  張飛一直守在水營上,今日聽到劉備升坐夜帳,他一面安頓好水營軍務,命手下密切注意江面動靜,一面自己趕到陸營前。

手下見張飛匆匆趕來,知道他要見皇叔,轉身向里欲去報信,不料已被張飛看見,忙叫他停住。

手下問張飛可要進見,張飛想,數日來,軍師一去江東,聲息全無;大哥肯定十分思念。

我若就報一聲:「張飛求見」,大哥最多不過相請而已,不會有多大的客套。

今日趁軍師不在,我來與大哥開個玩笑,說「軍師求見」,大哥必定以為軍師回來,而率眾出接,老張豈不威風!想到這裡,張飛對手下說,快去稟報我家大哥,說軍師求見。

所以,引出了這一串笑聲來。

  劉備見張飛這樣高興,心裡想,你這個老阿憨真是個小人脾氣,叫你做了幾天代理軍師,你不出風頭心裡放不下,今日有事在身,我也沒有心思和你計較,讓你占了這個便宜去吧。

所以說一聲:「我道是誰,原是三弟。

愚兄有禮了。

」  「大哥,兄弟回禮不周。

」  「三弟請了!」  「大哥先請!」  文武一齊上前見過張飛,然後跟隨劉備回進大帳。

張飛因是軍師身價,在中間座位上坐下,劉備在上首里坐定,文武歸班兩旁站立。

  「請問大哥,為何升坐夜帳目?」張飛問。

  「三弟,為了過江赴會,愚兄在此商議。

」劉備將孫乾過江,周瑜設宴請我過江,從頭至尾講個一清二楚。

  「兩旁意下如何?」  「公侯說不去為妙,憲和、子仲言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子龍道及單槍匹馬保護過江。

三弟看來怎樣?」  張飛想,久聞周瑜心底狹窄,常有害人之心。

今日相請大哥赴宴,不知其居心何在。

但兩國聯兵,禮尚往來,乃是常有之事。

不管他真心與否,卻之不恭,大哥應去赴宴,而戒備之心不可無。

去雖則要去,但身邊定要有大將衛護。

這樣方保無虞。

張飛對劉備說:「『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頗有道理。

大哥,可知『鴻門宴』上先帝好險啊!」張飛想,兩國互結盟好,這是一件大好事,但不可不防叵測之心。

劉備的祖宗劉邦,被楚霸王項羽請去鴻門宴,結果楚霸王命項莊席間舞劍,意在刺殺劉邦,幸得樊噲保護,不然性命危險。

  現在周瑜好比項羽,大哥就象劉邦。

要有樊噲這樣的大將方可保護前去。

  劉備聽了這一番話,頻頻點首,覺得很有道理。

對張飛說:「今非昔比,三弟近來大有長進了。

」  張飛一點也不客氣,說道:「老張粗中有細。

」  劉備見張飛在諸葛亮的影響下,逐漸精明能幹起來,十分高興。

心裡想,我要重興漢室,必須有幾個智勇雙全、文武兼備的大將。

今日張飛居然也能引經據典來開導我,看來漢事有望。

劉備見了張飛,又想起了另一個黑臉周倉,好象剛才見到過他,怎麼不見他開口。

想他也是沙場之中屈指可數的上將,與二弟關雲長朝暮相處,雲長喜讀《春秋》,定然對周倉有所啟發。

不知他有什麼看法。

讓我來問他一聲:「漢壽。

」  周倉聽到皇叔叫他的名字,立即從旁閃出,答應一聲:「皇爺,小人在!」  劉備屯兵樊口山,命關雲長率部下鎮守糧營。

今天,雲長聽得劉備升坐夜帳,不知何事,命周倉、關平先到大帳打聽一下消息,如果軍情緊急,關雲長隨後就到。

  「來朝過江赴會,意下如何?」劉備問。

  周倉想,我是一個粗魯之人,要說叫我疆場殺敵、偷營劫寨實,我自有辦法。

現在叫我出謀劃策,這倒難了。

想我家主人君侯大智大勇,前番在曹操營中過五關、斬六將,來去無人抵敵,他肯定要叫皇叔去江東赴會。

我若叫皇叔去江東又有什麼好辦法呢?周倉百思不得一解,只得笑著對劉備說:「皇爺來朝過江赴會,小人另有見識。

」  劉備聽他說另有計策,心想,倒看不出,你竟也學得十分聰明了,倒要聽一聽:「周將軍有何高見?」  周倉說:「皇爺來朝過江赴會,依小人看來,去也好,不去也好。

」心裡想,叫我出點子是不行的,只好和你的調。

  說完,他退了下去。

  劉備聽了,想道,原以為你有好主意,不把全是廢話,等於沒有說。

一時大帳上鴉雀無聲。

  就在此時,外面小兵報進大帳:「報稟皇權;糧營上關將軍求見。

」  關雲長在糧隊上自從叫關於、周倉去探聽消息後,不見他們回採,估計定有疑難之事。

故而帶了二十名家將,直往大營而來。

不等劉備傳令相請,他已經踏上大帳。

見眾文武都聚集在此,跨上來見劉備:「某見皇兄。

」  「二弟罷了。

旁側坐下。

」  張飛也起身見過了二哥雲長。

關將軍就在張飛下首里坐定,開口問劉備:「請問皇兄,為何升坐夜帳?」  「二弟,只因周瑜相請愚兄來朝過江赴會,故而在此大帳商議,尚無決斷。

二弟看來怎樣?」  「兩旁如何?」  「文人皆雲『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子龍道及『單槍匹馬保護』;三弟言道『鴻門宴門宴上好險』;漢壽曰:『去也好,不去也好。

』愚兄不能決。

」  「這個……」雲長手撩長項,一言不發。

  「怎樣?」劉備催問道。

  關將軍聽到劉備連連追問,從座上直立起來。

說一聲:「待弟寢帳容想。

」往寢帳而去。

  大帳上的人見關將軍進寢帳,都在想;關將軍真奇怪,他歡喜悶想。

帳上又沒有人來干擾你。

可是等了好一會。

不見雲長出來。

劉備想,二弟啊,你想不出辦法來,我做兄長的不會逼煞你的,何苦躲到住帳中不露面。

因此劉備傳令相請二弟。

手下請了一次,不見雲長出來。

劉備命手下再請,一連請了三次,雲長還是沒有出來。

  坐在正中的張飛見三情還未遭出二哥,心裡想,我家二哥的架子比我家的軍師還要大。

大哥三顧茅廬請出先生,三請二哥卻人影不見,可是二哥在和我們打趣?  大家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只見寢帳門內走出一字長蛇二十名關西漢,個個身長九尺二三寸,頭戴披肩巾,身穿箭衫,腳蹬薄底靴,腰懸單刀一口,雄赳赳、氣昂昂,走到劉備面前,十左十右兩邊分開。

這二十名家將都是關雲長的心腹,他們始終不離雲長,赤膽忠心。

  劉備不知雲長要變什麼戲法,心裡想,家將一出場,二弟就亮相。

不料等了片刻還不見雲長走出寢帳,心中又犯起疑來。

他問家將道:「我家二弟在裡邊幹些什麼?」  這班家將們一動不動,人人眼觀鼻,鼻觀口,目不斜視,心無二想。

  劉備越看越覺糊塗,怎麼個個都象木雕泥塑一般?再次問道:「家將們,我家二弟在裡邊何事啊?」  等到劉備問完,這二十名家將中的十九個家將都一齊將目光射到其中一人身上。

這樣,更引起了大帳上所有的人好奇。

只見此人伸手把頭上的扎巾向上一推,額前路出兩條臥蠶眉;又把兩耳背後的鉤子摘下,然後挑出胸前的須囊,解去囊套,飄出二尺多長的美髯,鋪滿胸膛,頓然變出一個關雲長來。

頃刻,大帳上一陣騷動。

  劉備看到關雲長改扮成一個家將,一無破綻,竟使自己難以辨別,心裡想;好巧妙啊!若不是二弟推開扎巾,解脫須囊,我如何認得出他是關雲長?  雲長命家將們分左右站立,自己在原位上坐定,對劉備說:「大哥,適才問計於小弟,小弟一時無從對答。

待小弟到寢帳之中仔細一想,覺得文武之言皆有道理。

勸大哥不去者,唯恐周瑜心存不良,要將大哥為難;勸大哥去者,與軍師三江相聚,慰大哥相思之情。

小弟想,大哥升坐夜帳,必有去吳之意,並非貪飲豐盛佳肴,而是因軍師去後消息全無。

」  劉備說:「唯二弟知我心耳。

」  雲長又說:「大哥既然欲過江赴會,子龍之言不可不聽:非要大將保護不可、周瑜年紀雖小,然詭計多端,況常有害人之心。

小弟再三思量,保護大哥過江赴會,唯小弟最宜。

  小弟此去,一不騎赤兔馬,二不提青龍刀。

想周瑜如若沒有圈套;必然早作準備,預備大哥帶領大將保駕。

我只是輕裝扎束,暗中提防。

這樣,便出乎周瑜意料,使他無甚戒備。

」  劉備問:「何以見得?」  雲長說:「大哥,小弟此去理由有二:其一,手下二十名家將都是心腹,個個彪形大雙,與我是關西同鄉,面貌、身材相似。

小弟只消把頭上的巾遮住蛾蠶眉,長髯用須囊套住,塞在胸前,露出三、四寸短須,與家將們一般無二。

  剛才小弟立於家將隊列之中,將大哥和眾文武試探,無一看破。

以此小弟改扮家將,雜於隊列中,跟隨大哥去江東赴宴。

  其二,如果席間周瑜作難大哥,露出本相,與周瑜決不罷休。

  想小弟斬顏良、誅文丑,沙場之上小有威名,何懼江東鼠輩乎!料周瑜不敢輕舉妄動,而以禮相待,送大哥迴轉江夏。

  不知大哥意下然否?」  劉備聽得關雲長這一番話,暗暗稱是。

心想,此去江東,准卜。

二弟雲長改扮家將,確是真假難辨,就是我們二十年弟兄也看不出來,何況周瑜與他素不相識,怎能知道其中底細。

而且二弟武藝超群,智勇兼備,曹操以官祿美女相誘,也難以收買其心,奈何他不得。

他去,我是最放心了。

  這真是一條萬全之策。

放而劉備把頭一點,表示贊同。

又對雲長說道:「二弟,愚兄過江赴會,賴及賢弟改份家將,有損虎威。

」劉備想,一家堂堂皇封君侯,為了自己兄長的安危,不恥下賤,甘當侍從,我做兄長的如何過意得去?  雲長說:「大哥!君有難,臣保駕,乃是小弟的職責,理所當稱。

何顧及小弟微末之譽?」  坐在中間的張飛聽到大哥、二哥的這番對話,早已念動真心。

心裡想,同是桃園結義弟兄,偏你二哥有此深情?我等三人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大哥去江東,二哥扮家將,我就袖手旁觀?所以他立即對劉備說:「大哥,小弟也要改扮家將,與二位兄長共去江東。

」  劉備想,這倒很好。

我家弟兄三人共在江東,更是太平無事。

所以對雲長說;「二弟,三弟要去江東,你看可好?」  雲長要緊對劉備說:「大哥,三弟黑臉環眼實難遮掩,去則有妨。

」心想,我與十九個關西漢都是重棗紅臉,他是一張黑臉,倘然混雜在一起,定要被江東人看出破綻。

尤其是他的一對環眼,上下眼皮向外翻出,甚是可怕。

再說,他的面貌兇惡,脾氣急躁,見周瑜略有不到之地肯定忍耐不住,我如何把握得住他。

那時,被他發怒起來,豈不被江東人笑話?萬萬不可將他帶去。

  劉備想,既然如此,也不必多此一舉了。

讓三弟在此鎮守大營責任也不輕。

不過想到雲長一下騎馬,二不帶刀,總覺得不保險。

因此又問:「二弟,爾龍刀不帶,龍馬不騎,若周瑜無禮,如之奈何?」  現在已商定過江赴會,但這隨身武器倒成問題了。

雲長對掛在腰間的一口刀看看,心想,這種刀是不經大敵的,用什麼傢伙呢?雲長低頭沉思起來。

  站在一旁的趙雲,聽得關將軍的一番話,暗暗稱一聲:想得周到。

現在見劉備弟兄倆談到武器時,不禁用手摸一摸腰間的「青釭」寶劍、心想,自從得了此劍,皇叔與我配上了劍匣,至今人不離劍,劍不離人,還未開過殺戒,倒不如借於雲長隨主過江保駕,顯一顯這口寶劍的鋒刃,也不湮沒了這口寶劍的良材。

想到這裡,他把寶劍拿在手中,對著雲長說:「君侯,可要末將『青釭』一用?」  雲長聽見趙雲的問話,對他手上的寶劍一看,頓時眼前生光。

心裡想,好極了!倘得這柄傢伙伴駕,何愁小人暗算。

  雲長雙手接過寶劍,看之再三,十分喜悅。

說一聲「謝子龍」。

  然後命家將統統丟刀換劍,自已就將這口寶懸掛腰間。

果然是:威風凜凜人之傑,寒光閃閃劍中王。

  這裡一切準備停當。

雲長又命周倉來朝改扮水手,保護船隻,唯恐周瑜埋伏兵將,要把船隻偷盜。

最後,雲長吩咐張飛,待我等過江之後,帶兵三千,十幾條戰船在後接應,見我等船上紅旗揮動,說明事情緊急,速速前來接應;若見白旗飄蕩,表明一切順利,太平無事,你便緩緩而行。

張飛遵命,按計而行。

  這裡樊口山水、陸、糧三座大營全由趙雲鎮守。

  諸事議定,已是下半夜了。

劉備想,孫乾回來曾說,周瑜在三江口等候消息,要我連夜送信告知。

所以,劉備就命一個弟兄立即報知周瑜:來朝踐約。

小兵送信不提。

  再說,三江口的周瑜吃過晚飯,坐在大帳中等候劉備的消息。

直到下半夜,方才得訊劉備來朝過江赴會。

他心中暗暗高興:孔明未斬,先殺劉備,真是莫大之功。

  周瑜立即布置將令:甘寧、呂蒙各帶刀斧手五百,埋伏在臨江殿左右長窗之後,擲杯為號,從窗後殺出,將劉備活活砍死;徐盛、丁奉改扮手下人,見劉備到達三江口,將其船隻偷盜而去,然後回復都督。

太史慈帶兵三千守在江邊,若有大將隨從,一律阻擋入內。

  將令發付完畢,周瑜方才鬆了一口氣,但心中還在想:劉備此來,必有大將護衛。

他弟兄三人中,關、張實是本領高強,江東恐無人能與他敵。

我這般一安排,料他們無用武之地。

再將船隻偷盜,縱然殺不成劉備,也叫他們插翅難飛。

  如果劉備被殺,我再命大將把這些隨從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這叫做:硬功殺劉備,軟功圍隨從。

  不消多時,天已放明。

周瑜咐手下在三江口紮下一座彩牌樓。

彩牌樓上一副對聯,上一聯:有始有終除凶去暴;下一聯;同心同力滅曹興漢。

橫批上「臨江會」三字五光十色、閃閃發光。

牌樓旁笙簫悠揚,鑼鼓喧天,吹吹打打,熱鬧非凡。

長江邊人山人海,旗天旗地,蒸蒸騰騰,喜悅異常。

  好一派歡欣鼓舞的景象!  今朝是十月二十九,江面上風平浪靜,紅日冉冉升起。

  周瑜一早來到江邊,全身披掛,雉尾雙飄。

見一切就緒,他命手下人打起瞟遠鏡,向對江眺望,等候劉備到來。

  再說,此時樊口山江邊一隻一號大船已經起錨開航。

船頭船艄足有四、五十個眾手站立,中間周倉,他頭戴闊邊遮陰草帽,身上短襖,外罩一套藍布短衫褲子,腰裡束一條青布腰帶,足上穿一雙草鞋,儼然是一個船家打扮。

船中藏好一對錘頭,以防不測。

艙中,劉備龍冠龍眼,端坐中央。

後面,二十名家將左右站立,輕裝扎束。

船頭上一面大旗獵獵作響,迎風飄揚,上書「大漢皇叔、宜成亭侯、左將軍、豫州牧」中間一個「劉」字。

大船扯起三道大帆,緩緩向對江進發。

  艙中,雲長從家將班中走出來與劉備並肩坐定。

他一再關照自己的兄長,到了三江口,你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你千萬不能朝後東張西望。

倘然一時不見我,也不須緊張。

第二,周瑜若有壞心,見我們這班家將在旁,感覺不便,定會設法差開,或者叫我去吃飯,或者請我們去歇息。

在這個時光,你大哥無論如何不能答應,只是說我們這班家將酒足飯飽,不用客氣。

這樣,我們就能和你貼身站立。

望大哥切記切記!  劉備一面應承,一面在想:雖說我等要防患於未然,但未必周瑜果有此心。

我與周瑜往日無仇今日無怨,何必要將我陷害?想你二弟熟讀《春秋》,也有點書生氣。

豈可照書而斷?所以,劉備對雲長的話只是將信將疑。

  兩人說說講講,不覺太陽已經當頂。

雲長只覺得耳邊有隱隱約約的隆隆炮聲,他頓時從座位上抬身,走到家將班中排好。

心裡想,耳聞炮聲,說明三江離此不遠,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幸得雲長做事謹慎,不然機關可能泄漏。

原來,三江口的周瑜從紅日初升到太陽當頂,他一直在江邊觀望。

現在他又連連呼喚手下:「來啊!觀看劉備的船隻可曾來否?」  沿江站立的小兵從早晨到中午,一直用瞟遠鏡用望著江面,半天下來望眼欲穿,頭頸發直,還是不見劉備到來。

現在又被周瑜連聲吆喝,大家舉起瞟遠鏡向前面一看,清清楚楚,有一隻一號大船向這裡順流而來。

要緊跑到周瑜面前:「報大都督,劉備的船來了。

請都督明察。

」  周瑜聽說劉備已來,連忙又問:「可有保護的大將麼?」  小兵說:「沒有。

」  原來,三國時代的水戰中,要辨別對方有沒有大將,有多少大將,只要看大船後面可有拖船。

有一隻拖船,就代表有一員大將,拖船越多,大將也越多。

倘然大將都聚集在一隻船上,那末只要看船上有多少旗。

現在江東小兵既沒有看見拖船,又未看到別的大旗,只有「劉」字旗在飄,故而可以肯定無大將保護。

  周瑜聽得劉備無人護送過江,心裡想道:「劉備啊,你竟膽大!到我這裡來吃酒,叫你來則有路,去則無門。

」他走到最前面舉目向江面上一看,船已近了,只見一面大旗飄動,果真無一員大將!他雙手撩著頭上的一對雉尾,不禁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哼哼——」  這時,江邊炮聲更響,吹打更急,三軍們一片歡迎之聲:「迎接皇叔啊!」「迎接劉皇叔啊!」「迎接——」。

江邊上歡聲雷動。

  劉備的大船離三江口已近,水手便將大帆落下,讓船順水淌過來,準備停泊。

現在水手見前面大概有二、三丈江灘,只能停船。

船頭上十幾個水手七手八腳用竹篙抵住江灘,大船徐徐停穩。

水手們回頭對周倉看看,意思是:下來要拋錨、穿跳板,這要看你周將軍的本領了。

周倉走到船頭,對甲板上墳墩大小的一隻四爪鐵錨看看,估計大錨足有五百餘斤,三丈多長、酒杯口粗細的鐵鏈盤在一旁,至少二百斤,整個錨、鏈要有七百多斤重。

周倉此來,深知保船的重要,故而他想:萬一周瑜命人來劫大船,我肩上的份量不輕。

不妨讓我先來顯露一點本領給周瑜手下的大將看看,叫他們明白,要想盜船,先要盜人,我周倉也不是好惹的,看我怎樣將大鐵錨送上江岸!想到這裡,周倉雙手抓住鐵錨腳,兩臂一運功,頓時力漲千斤,口中高吼一聲:「也—一」雙手提起鐵錨,高高舉起。

  三江口的兵將見到這水手有如此大的膂力,驚嘆不止,齊聲喝彩:「好啊!大力士好啊!好——」  好多東吳名將見此壯舉,暗暗叫絕,自嘆不如。

有些大將見周倉舉起大錨,不以為然。

他們想,這又有什麼了不起!  船上人只有死力氣,看你怎樣放到岸上來。

  周倉聽到岸上叫好,精神倍增。

只見他兩足一蹬,縱身一跳,大吼一聲:「宛嘿——」身體騰空,舉了鐵錨,拖了鐵鏈直躥地躥上了岸灘。

頃刻間,江岸上的喝彩聲此起彼落,響徹雲霄。

只見周倉雙腳著地,兩手一放,鐵錨落地。

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錨爪深深扎入泥土之中。

船上的水手忙將鐵鏈盤緊,好似一條鐵索長橋橫跨江面,然後船上一平排放下三塊跳板,穿到岸上。

此時,周倉把一隻腳擱在鐵錨之上,雙手抓著臉上的田螺須髯,彈出一對電光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大鐵錨。

心裡想,要是無人來盜船,那末大家不傷和氣,客來客去,我就扮水手而來,又扮水手而去。

倘然有人敢盜船,必先起錨。

要起錨,必先動我人,叫他們嘗嘗我周倉的兩柄大錘的滋味。

  站在三江口的吳兵,見這個水手有如此大的本領,都感到驚奇不已,一個個把周倉和大錨團團圍住,指手劃腳,七嘴八舌。

有的說:「這人是黑瞼張飛。

他在長坂橋一聲吼叫,拒水斷橋,喝退曹兵百萬。

今日他大聲吼叫,力漲千斤,將這大鐵錨輕輕舉起,必定是他了。

」還有的說:「張飛是馬將,萬萬不會甘做水手。

他乃是一個魯莽的匹夫罷了。

」眾人議論紛紛,自然是眾說紛紜。

周倉聽了一聲不響,由他們去胡思亂想。

  這時,周瑜帶領眾將,都集中了目光,看著大船,等候劉備出艙下船。

  坐在艙中的劉備,聽到外面連續不斷的喧譁聲,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情,忙吩咐出艙。

手下連聲高喊:「皇叔出艙!」  「皇叔出艙哉!」  周瑜聽得叫劉備出艙,要緊迎接上前,進入臨江殿。

  未知劉備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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