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末黃蓋這一下被打得如何呢?老將軍眼珠往上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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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與黃蓋商議好苦肉計,黃蓋起身告辭。

都督囑咐他一路之上不要被人發覺,否則明日用刑時,大家就要起疑心;為何昨夜黃老將軍從都督那裡出來,今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會不會他們暗中已定下的計謀?那事情就麻煩了,黃蓋遵囑而去。

周瑜亦然安歇。

  一宵已過,直抵來朝。

今天是十一月初十,是打黃蓋的日子。

周瑜一早起身,梳洗己畢,吩咐起鼓升帳,同時命人去請諸葛亮。

  孔明聽說周瑜請他上帳,立即猜到周郎今天要派人去詐降曹操。

心想,我要識相,只帶眼睛、耳朵,不要帶嘴巴,天坍下來,與我無干,用不著我開口。

所以先生今天是懷著不出銅鈿看白戲的心情而來的。

到中軍大帳,見周瑜已經居中坐好,文武兩旁站立,直至虎案之前,施禮道:「亮見都督。

  「先生坐了。

  「告坐。

  軍師在老位子上坐定。

  周瑜對他看看:我今天打黃蓋,你或許會出來勸阻,因為你們是好朋友。

那末,我打黃蓋是假的,打你諸葛亮就是真的了。

雖然,我目前暫時還不能殺掉你,那末先揍你一頓再說,解解我心頭之恨也是好的。

  孔明坐在那裡,眼梢的余光中發覺周瑜看著自己。

心想,怎麼?你又在動我的腦筋啦?嘿嘿!你也不看看我今天是什麼面孔,這是一副看猴子出把戲的面孔!這裡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與我諸葛亮沒有關係。

  都督見人已到齊,便開口道:「眾位先生,列位將軍,屯兵三江已久,至今末破曾兵。

服看時將隆冬,風雪交加,更非長江決戰之際。

故而,本督意欲暫且休戰,操兵兩月。

少停停眾位將軍前往糧營,向黃老將軍領取本標人馬兩月軍糧。

待等來年春和日暖,再與曹操決-死戰。

列位看來如何?」

  站在武將班最後面的兩個小奸蔡中、蔡和,所到周瑜打算關營閉寨,操兵兩月。

心想,很好,一俟機會馬上要把這個消息密報丞相、請相爺率兵殺過江來,出其不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哪裡知道,今天周瑜這齣戲主要就是演給你們兩個看的。

要你們中計,先將打黃蓋的消息稟知曹操,使他事先有一個思想準備,然後這裡再派人去獻詐降書。

這就是要你們將第一號假情報遞過江去。

二蔡如在夢中。

  兩旁文武聽到都督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卻感到非常意外。

大家心中不辨真偽,都不敢多講。

當時,畢竟是封建社會,等級觀念十分嚴重,是談不上什麼軍事民主的。

大帳上講話,須有一定的身價。

身價高的,說錯句把話,周瑜也情讓三分,不與計較;身價低的,即使講對了,面子攸頭,都督當場也不會接受。

所以,一時帳上寂靜。

周瑜連問兩遍,毫無回音。

作為統帥,坐在中間講的話,講得對,兩邊齊稱「好啊!」講得不對,大家也要應道「是啊」那麼,這主將才有威信。

現在,兩旁一聲不響冷了場,周瑜覺得沒趣了。

所以手往案角上一搭。

頭一低,兩根雛尾挑在前面。

  諸葛亮一看,周瑜這個姿勢是在等別人來抓他的辮子,站出來指責周瑜的,就是挨打的人。

何以見得今天一定是用苦肉計呢?因為方才周瑜眼睛對我看一看,送過消息了,這就說明今天有人要挨打,故而他想把我拉進去,趁機也揍我一頓。

既然要用苦肉汁,詐降者必是老將;既然還想把我也帶進去,那挨打的人必定與我是相好。

那末,看來周瑜選中的人,與我所想到的人是一般無二的。

不知我猜得對不對,待我來看他一看,便有分曉。

孔明聽得鎧甲鏘鏘之聲,眼光一瞟,但見武將班中閃出一員大將,頭上金盔顯三叉,身上金甲放光華,胸前的鬍鬚似銀絲相仿。

果然不出所料,老將黃蓋。

的確詐降曹操只有他最合適,但只因他年過花甲,曹操未必肯信,故而非打不可。

孔明又對文官班中的魯肅看看:想必你今天就是勸客了。

因為此地三江口大營之中,找不出一個既有資格當勸客,又有能耐獻降書的人物來。

相比之下,還是你當勸客最為妥貼些。

  不料,周瑜沒有你孔明想得那樣周到。

他根本沒有安排勸客,踱頭完全蒙在鼓中,所以,反而請葛亮料錯。

不過,不讓魯肅知道底細,倒也有好處。

如果有意安排他做勸客,這老實人恐怕沒有這麼好的表演藝術,弄得不好露出馬腳,就很難收場了。

現在他以為是真的,所以他的感情也是真的。

本來周瑜這齣戲只演到七分,幸虧魯肅這麼一跳,假戲圓滿收場。

所以,魯肅這個人物稱為東吳書的書中之膽,每件重大事情都不能少了他。

  此時,黃蓋走到虎案之前,一手撩須,一手駕宮指頭對周瑜一鑿,道:「都督,此言差矣!」

  兩個小奸看了覺得奇怪:怎麼江東的下屬竟然可以對上司用駕官指頭一鑿?我們那裡沒有這種事的,丞相象閻王,兩旁文武都象小鬼,見了他的影子都伯,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大,誰敢對他用駕官指頭鑿?

  兩旁文武不介為奇:黃老將軍的地位,別說是稱年輕的都督,哪怕東家孫權坐在中間,只要說錯了話,他照樣也可以踏出來不客氣地指正。

  周瑜聽到黃蓋說他錯了,把頭抬起來,和額悅色地看著老將軍。

因為是江東老前輩,都督裝得賣他三分帳,說道:「老將軍,本督怎樣差了?」

  「大都督聽了:鄱陽湖操兵一載方回,軍士早已習練精銳,怎說又要操兵?苦再操兵兩月,實是枉費軍糧,吳侯亟望早傳捷報,安定朝野,如今休戰兩月,必使上下人心浮動;倘被曹軍順流而下,乘虛而入,我軍勢成招架,反為人制、豈不可危?常言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朝』。

縱然冰天雪地,也應為國殺敵。

何況天氣尚未大寒!都督,你道差也不差?」

  眾文武聽完黃蓋這番說話,個個心中非常痛快、覺得老將軍說出了大家的心裡話。

心想,操兵本是為了作戰,光操不戰,操來何用?再說,軍隊到了戰場上再來操兵,那還象什麼軍隊?

  周瑜也感到黃蓋言之有理。

但是作為統帥,提出的主張一下子就被下屬全盤否定,面子上下不來。

所以,還要強調三分歪理,自圓其說:「老將軍話雖有理,然而可知曉當初楚靈王強兵風雪,結果路斃雪中?本督身為統帥,理當體恤三軍。

  周瑜引用一段典故,來證明自己的主張不無道理。

  東周年間,楚國的國君楚靈王,在隆冬的天氣,自己戴了貂帽,披了狐嵌斗篷,旁邊生了火爐,而叫士兵上身赤膊,下面赤腳,穿一條短褲,在風雪中操練。

表面上算是訓練軍隊的意志,實則是在把小兵開玩笑,這就稱為強兵風雪。

結果軍心動亂,部隊譁變,一鬨而散。

楚靈王自己就倒斃在雪地之中。

  周瑜的意思是,前車可鑑,我應當愛惜兄弟。

  黃蓋一聽,馬上接口道:「都督,此言又差了。

  「怎說本督又差了?」

  「楚靈王歷來暴虐兵卒,三軍譁變,並非強兵風雪一次所致。

吳侯一向體恤將士,都督向來愛兵如子,豈能比這無道暴君?」

  楚靈王是有名的暴君,向來把士兵當作奴隸,三軍早就懷恨在心。

強兵風雪只是事情的暴發點,實際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你現在把楚靈工作例子,豈不是將吳侯和自己都貶作暴君了?

  「更何況為國征戰,豈能與強兵風雪相提並論?」

  周瑜又被黃蓋駁倒,自覺理屈詞窮,無法正面與他論爭,只得來個避實就虛,旁敲側擊:「老將軍,本督意欲體戰操兵,你莫非定要長江決戰?」

  「都督此言又差矣。

  「本督差在何處?」

  「請問都督,屯兵三江為著何來?」莫非為了操兵不成?決戰決勝,破曹為國,此乃吳侯親定之決策。

如今營中上至將校,下及三軍,個個摩拳擦掌,人人鬥志昂揚,哪一個不想早日破了曹兵?怎說是老朽一人定要決戰呢?」

  此時帳上虎威連連。

兩旁文武感到老將軍話雖有理,但釘著都督橫一個差了,豎一個差了,也太過份了。

都督到底是都督,真的把他惹惱了,恐怕要與你不客氣。

  二蔡此時幸災樂禍,最好他們將帥爭吵起來,事情鬧得越大越有趣,對丞相越有利。

所以,兩個傢伙摸著小鬍子聽得津津有味。

  周瑜的臉色開始難看起來了,但又好象看在三世舊臣的份上。

硬把火氣壓了下去,不再與你多講,順手從令架上拔一條令箭,喚道:「黃蓋聽令。

  「黃蓋在。

  「本督付爾將令一支,任爾去與曹操長江決戰。

然而,可能必勝否?」

  黃蓋一聽,哈哈大笑:「都督,此話更差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戰場風雲,干變萬化,豈為將者所能逆料耶!」

  這下周瑜實在按捺不住了,把令箭往桌上-碰,聲色俱厲道:「唗!你這也不是那也不對,莫非有意頂撞本督不成?」

  「都督,此言越發地差了。

大帳乃公論之地,誰人不能講話,哪個開不得口?只要言之有理,何為『頂撞』二字?」你為什麼要召集文武?不就是為了與大家一起商議軍情麼?所渭虎帳談兵,那是要大家來談的。

如果只能由你一個人說,你講的又一定對,那末還需要這許多文武做什麼?方才你自己問我們「列位看來如何」,而我一開口,你就說我頂撞你,這不是叫大家做木頭人麼?」

  周瑜想,我今天錯之再錯,從頭錯到腳了?開口就錯,我講一句,你批一句。

都督怒不可遏,把臉一板,對黃蓋罵一聲:「我把你這老不法」,這時急壞了踱頭魯肅。

起初見黃蓋踏出來指點周瑜,覺得應該如此,講得很對。

後來是老頭兒句句緊遏,追老虎上山,感到趨勢不妙了。

現在果然見都督惱羞成怒,翻下臉來。

魯肅想,倘然事情鬧大,只會對曹操有利。

大敵當前。

大家齊心協力都來不及,怎能再兄弟鬩於牆?踱頭急得鬍鬚亂甩。

對黃蓋看看,你就少講一句了,趕快退下來吧!

  黃蓋毫不示弱聽到周瑜罵他老不法,豈肯罷休?頓時亦然怒目而視:你身為大都督,竟然蠻不講理,出言不遜。

我是江東三世舊臣,開國元勛,吳侯都不敢罵我一句,哪裡輪得到你周瑜來罵?你罵我老不法,那末我倒要素性在你面前賣賣老了:「爾且聽了!老夫當初跟隨公台老大王、伯符小將軍南征北剿定山河,東盪西戰創基業,功勞迭迭,威名赫赫、你竟敢辱罵老夫?!」

  周瑜見他非但不服氣,反而在自己面前倚老賣老,藐視他這年輕的統帥,更加怒目切齒,衝著黃蓋:「噯!我把你這老匹夫?」

  「哈哈!你罵我老匹夫?老夫老雖老,兩膀尚有千斤力,胯下能騎千里馬;老雖老,能開三石硬弓,能戰兩百回合;老雖老,金刀不老,雄心尚在。

只怕你呀,不會老呢!」

  旁邊看戲的諸葛亮一聽,覺得兩人搭配得還不錯,做也做得挺逼真,不過老頭兒這句活似乎過於尖刻了些。

因為周瑜患有咯血之症的、耍活到老,倒是要當點心呢。

  周瑜此時臉色鐵青,氣急敗壞:「我把你這老賊!」

  魯肅一聽,越來越不象話了。

大都督也太無分寸,怎麼好罵他老賊呢?再不勸住,下面不知還要罵出什麼不成體統的話來呢:真所謂吵架不勸打起來,打架不勸人命危。

  魯肅正要出來勸阻,黃蓋已經回敬周瑜了。

  「你膽敢駕我老賊?老夫在疆場殺敵之時,你還在襁褓之中呢!我把你這周郎……」

  周瑜對他看看:昨夜與你排練時,這句「周郎」沒有的呀,你怎麼多出一句來了?

  黃蓋對他瞧瞧:昨夜排練時講好,你也只罵我老不法、老匹夫,沒有罵老賊的。

你罵昏了頭,多了一句,我當然要興一句奉陪你了。

  周瑜罵人的勁頭方興未艾,還想再罵,魯肅已經沖了出來。

對著黃蓋:「老將軍,清清一早,在大帳上與都督爭吵不你,成何體統?隨下官退下了。

」說著,將老頭兒的戰袍袖子一把抓住,拉了下去。

  要是此時黃蓋怕挨打,也可以趁機收場了,只要往武將班中一站,不開口,風波就平息了。

周渝也就沒有辦法再把他叫出來了。

然而,黃蓋豈是此等貪生怕死之人?既然講定了用苦肉計,哪怕被打死,也要照計而行。

而且想到昨夜都督安排好的,我十句話都說對,只要有一句說諾,他才能抓住把柄殺我,那麼現在這句錯活可以講了。

黃蓋做得很象,好似在與魯大夫說氣話:「大夫,你可知曉,周郎明說操兵,實是懼曹。

照老夫看來,他能戰則戰,不願戰者,不如聽了張昭等輩之言,備降書降表,北面降曹。

」不敢打就別裝腔作勢了,乾脆宣告投降拉倒。

  魯肅聽他說出這句話來,知道他要闖大禍了,忙將袍袖按住他的嘴巴:「老將車,你輕口些。

」你沒看見嗎?都督虎案上供著一口寶劍。

你不是不知道,這是吳侯出兵之前親手交付給他的。

並當眾頒發釣旨:「從今以後,不論文武將士。

有敢言降曹者,即以此劍立斬。

」你怎麼能講這個話呢?不知有沒有被都督聽見?魯肅旋轉頭來,用眼睄朝周瑜偷偷地膘著,看看苗頭。

  其實你用不著偷看的,這是他們的戲中編排好的台詞,兩人心中有數,哪怕黃蓋講得再輕。

輕得連你也聽不見,只要他的嘴在動,周瑜的順風耳朵照樣能「聽」到。

只見大都督把虎案一拍,大喝道:「叱!老匹夫,你鬼鬼祟祟在講些什麼說話?」

  魯肅想,啊呀糟糕,他的耳朵真尖,已經被都督聽見了。

連忙對黃蓋眨眨眼睛:趕快賴掉,由我作證。

  哪知黃蓋說一聲:「大夫站穩了。

」把手一甩。

  「喔唷!」魯肅倒退三步。

  黃蓋迴轉身來,面對周瑜。

-手撩須、一手指著用瑜道:「大丈夫作事光明磊落,什麼鬼鬼祟祟?老夫方才言道,你明說操兵,實乃懼曹。

我看你能戰則戰,不能戰者。

何必裝模作樣,不如備降書降表、北面降曹!」

  魯肅想,你何必還要重複一遍呢,這又不是什麼好曲子。

  周瑜聽到黃蓋這句話,反倒不象方才那樣氣急了,因為把柄已經抓住,不必再窮凶極惡了。

頓時換上一副非常嚴肅、正經的都督面孔來:「叱!大膽老不法,竟敢違抗吳侯鉤旨,在大帳之上公然高叫降曹,你該當何罪!」說完,對虎案上的寶劍指指。

  黃蓋一聽,好象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我這句話的本意是諷刺他的,沒想到被他抓住把柄認起真來了。

  魯肅一聽,這下完了。

違背吳侯鈞旨要殺頭,違抗都督將令也要殺。

我看你黃蓋一個腦袋還不夠。

因為方才那句話你是同我講的,恐怕要累及自身了。

所以踱頭嚇得退到文官班中,一響也不敢響。

  周瑜一聲令下:「來,傳軍政執法官。

  頃刻間,軍此執法官上帳見都督。

  周瑜道:「本督問你,違抗吳侯鈞命、違抗本督將令,按軍法該當何罪?」

  軍政執法官就是軍隊里的法官,執掌軍法的。

聽都督-問,立即問答道:「回都督,銨一十七條斬將這令,理當斬首。

  「既然這樣,來,將這老不法捆綁起來,推出中軍大帳斬了!」

  三班手下應聲而出,準備捆綁黃蓋。

老將兩臂一擋,「且慢!」

  三班手下一嚇,倒退幾步。

  黃蓋此時好象準備死了,對著周瑜破口大罵:「周郎啊,小子!老夫偌大年紀,縱然一死,何足惜哉!恨只恨未能戰死疆場,為國捐軀,卻屈死在你周郎的刀下。

爾枉受小霸王臨終囑託。

吳侯千歲倚重之恩,競以操兵為名,暗藏降曹之心,我看你死到冥冥之中,有何面目去見孫伯符將軍!」

  老將發泄了一通怒氣,兩條臂膀往後-剪,對三班手下道:「來來來,將老夫擁綁了!」

  捆綁手一擁而上,把黃蓋五花大綁,押出帳去,一直押到陸營營門之前。

黃蓋單腿一跪,仍是罵詈不休,軍牢手把他頭盔去掉,雪白的發帚高挑。

刀斧手捧著雪亮的鬼頭刀侍立兩旁,黃蓋心裡明白,殺頭是假的,挨脊杖是真。

所以十分鎮定。

  此時,帳上陣陣騷動:尤其蔡中、蔡和這兩個姦細、暗中得意洋洋,大快其心。

他們想,我等昨天剛到這裡詐降,今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變,真是丞相的洪福,也是我等的運氣。

只掉三世臣糧隊官,三江口肯定要軍心動亂,等等消息傳到赤壁、丞相就可以乘虛而入,踏平江東便可一舉成功。

  諸葛亮見事態己到這等地步,心想。

原來如此,周瑜抓住「降曹」二字,先殺,後打;先虛後實;這齣戲倒編排得扣人心弦,還有些曲折、跌宕,驚心動魄。

  兩邊文武包括魯肅在內。

個個急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踱頭要想出來勸,但又不敢。

因為黃蓋的罪名實在大,無法開脫他的罪責。

況且周瑜滿臉殺氣,這麼可怕,開了口,只有弊而沒有利。

魯肅想,自從和諸葛亮交了朋友以來,在都督面前,我的面子沒有過去大了。

他往往要訓斥我。

所以,我去勸恐怕無濟於事,此時能夠討得下情的,一定要是都督很尊重的人。

魯肅對帳上四顧一看,只見武將班中站在最前面的是老都督程普。

心想,他與黃蓋是數十年的老弟兄,交宜頗深,也是江東三世舊臣,地位高、資格老、而周都督是他一手提拔,主動讓賢,把自己都督的位子讓給了他。

程老出來討情,都督無論如何會看在這前輩的份上,讓他幾分。

不過再一想,不行。

方才都督橫一個老不法豎一個老匹夫,連老賊都罵了出來,看來他對老人很有成見。

如果程普出去討情,正好捅在他的氣眼裡,以為你們老傢伙同老傢伙搭了檔、結了伙來欺侮他年輕統帥。

他更要跳得八丈高,血口噴人了。

而且,現在程普低著頭,皺著眉,大概也有點害伯,看都不敢看周瑜呢。

那麼我還是別去請教他了,免得他左右為難。

魯大夫的目光到中央,看到周瑜的身邊坐著的諸葛亮。

頓時眼前一亮。

心想,對了,還是請他出馬試試吧。

儘管都督曾多次要殺害他,但是,最近都督與他及龐統一起商量破曹之計兩下比較融洽,對他很是佩服。

再說,黃蓋對孔明也有恩德,草船借箭全靠老將軍幫忙。

看在這一點上,孔明應該出來討情,為什麼坐在邊上閉目養神,無動於衷?大帳鬧到如此地步,你總不見得還有本事打磕睡?待我去叫他一聲。

魯肅走到諸葛亮身邊,不敢說話,又是咳冷嗽,起左手的袍袖往他身上一拂:喂,你起來討討情啊!」

  孔明早已察覺到魯肅的動機。

心想,你不要來害人,周瑜早就警告過我了,我一開口,就有危險。

不過諸葛亮有了一個新發現;魯肅並不是預先安排好的勸客。

否則他不會急得這般摸樣的。

那末勸客是准呢?怎麼到現在還不出場呢?難道到黃蓋掉了腦袋再出場?

  正在此時,接令官奔到虎案之前。

說道:「請大都督行刑令下。

  周瑜一怔。

本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計中有三個漏洞,現在聽到來請行刑好似當頭一樣,幡然醒悟,第一個漏洞發覺了:沒有勸客。

到這時候,周瑜後悔不迭:我太心急了:這樣一個要緊人物怎麼沒有安排呢?我一時疏忽,黃蓋也沒有想到這條行刑令一丟下去,黃蓋的腦袋就要落地,這還了得!破曹沒有本事,用計用得把三世功臣殺掉,我還好做人?豈不要被吳侯罵死,被天下人笑死?那末我只得說穿是計了?也不行。

這樣一來,下次我再用計,二蔡無論如何不會上當了。

周瑜頓了一頓,立即發覺不對,唯恐被兩邊看穿。

連忙開口。

因為象唱戲一樣,節奏不能脫板的。

所以對著接令官高聲問道:「啊,要行刑令的啊!」

  這完全是外行話了,等於現在到商店裡去買東西,手中拿了商品,卻問售貨員:「要鈔票的?」不是要招來售貨員的譏刺:不要錢?你去偷,去搶!

  周瑜問得稀奇,接令官回答得爽快:「那當然。

  周瑜也發覺自己失言了。

一想。

也罷!我先把行刑今丟下去,黃蓋人緣好,不愁無人為他討情。

不管哪一個人出來求情,我都允準的。

要做好人、這時正是機會。

等一下要打的時候來討情,那就是傻瓜了,哪怕天王老子我也不答應的,非要打滿五下不可。

都督橫一條心,拔一支行刑令:「把這老匹夫斬了!」

  行刑令「嗖」地往下一丟。

從接令官的頭飛過。

  接令官旋過身去,在地上拾起行刑令,快步向外奔去。

  斬將的時候,每座營的營門都開直的,從大營口直到中軍帳、都可以一眼望穿。

當接令官從大帳奔到三營時,黃蓋已經看見了,知道行刑令下來了。

他心中一驚:都督啊,你怎麼認起真來呢?這條令你怎麼可以丟下來?但是再一想,他也發覺了這條計的弊端了。

啊呀,沒有勸客!都督弄僵了,只好把這條令箭丟下來。

那末,難道我活了六十五歲就這麼冤枉死掉?這倒不願的,看來這條計不會成功了。

殺了我、無人去對江詐降;不殺我,計策不擊自破。

乾脆讓我拆穿它算了。

好在我是單腿跪地,手雖綁牢,腳上無鐐。

等到鬼頭刀劈下來時,我閃身偏過,再飛起一腿,把刀踢掉。

然後高喊,這是用計,殺不得的──老將軍準備大拆爛污了。

  周瑜見接令官舉著行刑令奔得飛快,心中恨哪!你這傢伙與黃蓋有什麼冤讎,卻要跑得這麼快?慢點好了嘛!──周瑜自己的計中有了漏洞,不怨自己思謀不周、卻瞄埋怨別人其實這是規矩,接了行刑令一定要跑得快,又不能踱方步的。

周都督不見別人來說情,心想,這怎麼辦?看到孔明坐在邊上默不作聲,便對他把袍袖抖抖:你出來做個好人吧!

  諳葛亮已把這齣戲的前因後果都猜明白,原來周瑜根本沒有安排勸客。

心想,你真該死,苦肉計怎能沒有勸客?現在叫我來勸,我不敢。

你用得著我時,對我撩袍袖。

這樁事情一過,你又要翻臉不認人,找我的麻煩。

但這條計不能讓你流產了。

如果苦肉計不成功,沒有人去詐降,赤壁不能燒,劉皇叔三分天下要落空的。

我本人不可開口,但可以激動另一個人出來的。

孔明對旁邊的魯肅看看……

  踱頭因諸葛亮不理睬他,氣得他一個人在那裡發鯁勁,嘴巴里嘰嘰咕咕:「有恩報恩,有德報德。

知恩不報,何異畜類也!」

  諸葛亮想,踱頭罵起我來了。

你罵我畜生有什麼用呢?還是趁早出去討情,老將軍可免一死,苦肉計不至於出醜。

孔明並不開口,只用羽扇的扇柄在魯肅的屁股上鑿鑿,冷笑一聲:「嘿……」

  魯肅覺得有人鑿他,還有笑聲,回頭一看不是別人,乃是諸葛亮。

心想你還這麼有趣,這麼高興?黃老將軍人頭將落地,大家都急得雙腳跳,你倒還笑得出?瞎!我懂了。

都督為什麼老是要殺你?就因為他看到了你這傢伙存心不良,將來要奪取我們江東的天下。

我原來一直不信,為了你,我與他之間的關係也疏遠了。

今日一看,都督目光敏銳,看人入木三分,我太老實了。

你現在希望黃蓋被斬,江東又少一位頂天立地的大將,將來你打過江東來就少一個敵手。

都督要芟除蔡瑁、張允這兩個大將,尚且要動一番腦筋,用一條反間計,而你看到都督斬黃蓋,計都不須用一條,只要袖手旁觀。

所以你得意忘形,幸災樂禍,用扇柄來鑿我的屁股了。

哼!你越是高興,我越要與你鬥口氣。

哪怕丟掉紗帽,我也要把老將軍的性命救下來,偏不讓你如願。

魯肅想定主意,衝到帳口,對外面一望,只見接令官已經奔過三營,將到二營了。

魯大夫拼足力氣,高減一聲:「刀下留人!」

  到底是文人,你一聲高喊,接令官還未聽見,還在向前奔去。

好在每座營里都有小兵,一營一營向外傳出去:「站住!魯大夫講情!」「魯大夫講情!」

  喊聲傳到接令官的耳朵里,他馬上腳步剎住。

  周瑜等到這個時候,見魯肅站出來方才放心。

  但魯踱頭叫了一聲刀下留人之後,自己還不敢上去與都督講話。

眼睛對兩旁文武看看:大家看在我的份上,幫幫忙,一起出來討情,人多力量大,膽子壯。

  眾文武早就有心討情,就缺少一個帶頭人。

現在見魯肅一聲招呼,立刻從兩旁-轟而出,擁到虎案之前一一施禮見都督。

  魯肅說:「都督,黃老將軍今日雖然出言不遜,冒昧虎駕,望都督念他三世舊臣,功高年邁,看在下官的份上,權且饒他。

」「看蔡中份上。

」「看蔡和份上。

」兩個小奸也跟在後面和調。

但心裡想,你只管殺好了,用不著看我們的面上。

  周瑜一看,帳上所有文武全都出來討情,哪伯不是真心,也不得不找個下場勢,順水推舟了。

唯有諸葛亮坐在邊上,若無其事,漠然處之。

都督看來今天這個計別人都瞞得過,又是瞞不過他。

這傢伙一副看白戲的面孔,殺黃蓋本則是假的,隨便誰來討情我都肯給些面子的,何況是全體文武出而眾口一詞為老將軍求情?便問道:「既然如此爾等可願擔保?」

  「下官願保。

」「末將願保。

」……「下官魯肅,願以合家性命擔保。

  「列位站過兩旁。

  「謝都督!」「謝都督!」……

  文武退到兩旁站好。

魯肅相反走上一步:「都督,下官前去與老將軍鬆綁。

  周瑜想,好極了。

苦肉汁未設一個勸客,這是我的一個忽略。

現在你是自發出來勸的,也正是時候。

等一下打到緊要之處,還拜託你再出來勸阻。

此話我無法同你講清,你去與黃蓋鬆綁,正是機會,諒必老將軍亦已發覺了這個漏洞,一定會同你講清事情的原委,請你今天勸客做到底,所以點頭道:「甚好。

  那末,魯蕭為什麼要去給黃蓋鬆綁呢?他想,我要去向老將軍申明一下,朋友干交萬交,諸葛亮這傢伙不能交。

此人半吊子,有事有人、無事無人、你幫過他那麼大的忙,我方才請他討情,他理都不理,相反發笑,還用扇柄鑿我的屁股,這個傢伙惡良心。

  魯肅聽得都督允了他的話,便走下大帳,往營門口去、碰到接令官。

告訴他都督不殺老將軍了。

接令官馬上回到帳上,交回令箭。

魯肅到營前一看,黃蓋跑在地上。

連忙走過去,在他肩上一拍,道:「老將軍受驚了,都督看在下官與眾位文武的份上,赦免了老將軍之罪。

如今下官特來與老將軍鬆綁。

」說罷,與黃蓋解去繩索,將他扶了起來。

軍牢手送上頭盔、黃蓋理好發帚,戴上頭盔、外面一切收拾掉,不提。

  魯大夫攙著黃蓋,一路進來、一面說道:「黃將軍,諸葛亮忘恩負義,下次你少與他同道。

  黃蓋畢竟老資格、聽了魯肅的話,心中暗暗好笑:你真是老實人。

孔明先生料事如神,今天這條計看來難以瞞過他,他知曉是假的,所以不出來討情。

相反,都督老是要殺他倒是真的。

上次我幫他的忙,也是因為都督設計害他之故。

今天他怎敢冒險出來討情?你只想其一,不想其二了。

即使今天是真的要殺我。

帳上同幕不計其數,也用不著他冒死為我說情,所以黃蓋並不去接魯肅的下文,只是在想,這殺頭本則是假的,等一下挨打可是真的了。

雖然脊杖從未嘗過是何滋味,可想而知是十分厲害的。

現在上半出戲總算演完了,剛才只不過是一個小高潮,下半出戲不知可能演好?

  老將軍的思想全部集中在如何應付脊杖上面,根本沒有想到叫魯肅等一會再來講情。

所以踱頭仍日被蒙在鼓裡,不知是計。

  兩人行至大帳口,站定身子。

魯肅對黃蓋望了一望,這點規矩你總懂得的,用不著我來教你,應該到都督面前去磕一個頭,謝一聲不斬之恩。

但是只見黃蓋攥著拳頭,犟著頭頸、怒沖沖,氣咻咻,根本沒有去叩頭謝恩的意思。

他想,大概年紀大了,氣昏了,不肯在年輕人面前低三下四,那末,我來提醒他一聲:「老將軍,上前叩一個頭,賠一個罪,謝過都督不斬之恩,也就算了。

  你這裡情切切,要想平息將帥之間的風波:他那裡火辣辣,故意要挑起事端。

只見黃蓋余怒復萌,對著上面大聲道:「呸!要殺便殺,要斬便斬。

老夫無罪,豈能與他叩頭!」

  魯肅想,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都督畢竟是都督。

他已經聽從文武諫勸,不殺你了,你還一點不甘退讓,那我們作保的要擔待不起了。

  魯肅還想再勸,周瑜已經開口了。

大都督本則余怒未消,所得黃蓋這幾句話立即火冒三丈,將虎案一拍。

厲聲道:「叱!大膽老不法,本則將爾斬首!只為看在兩旁文武份上,饒爾不死,還敢如此猖狂,藐視本督!今日不將爾這老匹夫活活處死,難申軍法禁令,難消本督心頭之恨!」

  魯肅想,一個嘴上不饒人,一個手上太無情,我再勸下去,恐怕連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

嚇得他連忙跑到文官班中站好。

  周瑜一聲吩咐:「來,將這老不法拿下中軍帳,除盔卸甲,用此大刑……」說時,對掛在兩旁的脊社一指。

但他心裡在想,黃蓋不知有沒有同魯肅說明?這五下行起來是很快的。

如果這時沒有人出來勸,事情又要弄僵,周瑜一想到這勸客問題心裡一沉,思想分神了。

所謂心無二用,嘴上的說話頓時會講錯。

昨天晚上商量的時候講明打五下,現在竟然會一個口誤:「用此大刑,重責五十。

  黃蓋一聽,你說得出真要死!這傢伙好打五十下的?你以為是打軍棍啊?這東西多打一下都受不了!

  周瑜的確是說慣了,因為皮鞭、軍棍一打就是幾十幾十的。

這「重責五下」講起就不順口。

所以「五」字一出門,「十」字自然而然地從嘴裡溜了出來。

但是話音未落,周瑜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心想,要死了,這嘴巴怎麼搞的,好多打四十五下?不把老頭兒打成肉醬才怪呢?但在這種場合和氣氛中、我又不能說是講錯了,再改過來。

那不是變成了兒戲了嗎,馬上就會被兩個小奸看破機關。

不過歸根結蒂還是個勸客問題,歸罪於我的粗心。

如果有勸客,我哪怕說打五百下也不用害怕,表示我心中實在憤恨之極。

反而更加象:等到打了三下五下,勸客出來一說,餘下的全部可以作廢。

倘若沒有勸客,即使黃蓋頂得住五十下,打完之後仍舊收不了場,只好不了了之,這齣戲也就變成虎頭蛇尾,還落個被人恥笑的話柄。

  當時,帳上眾文武聽說要打五十脊仗,個個嚇出一身汗來。

兩個小奸也心中一震,覺得周瑜年紀雖比曹操輕,手段卻比丞相辣。

相爺最多只不過下令斬首,從來不用這種極刑的。

這黃老頭功績累累,更非罪大惡極,用此酷刑,比起歷代暴君來,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魯肅這老實人已經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心想,早知道如此,我方才就不出來討情了,還是讓他引頸受戮,一刀兩斷了事。

現在反而要活活打死,叫他受此皮肉之苦,因此踱頭大哭黃蓋:「老將軍死得可憐……」

  他一邊哭一邊還在走。

他已習慣了,遇事總要向請葛亮傾訴的,所以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孔明身邊,傷心地哭道:「老將軍死得可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朝諸葛亮身上甩。

  孔明想,你這個人真是,哭還要哭到我這裡來。

先生又用扇柄鑿鑿他的屁股,請你離得遠點,我吃你不消;哭末少哭哭,待會兒出來勸勸是正經字。

  魯肅回頭一看,哦,我的眼淚鼻涕弄到他身上去了,諾葛亮是很愛清潔的。

踱頭腦子裡想了孔明,思想也開小差了,嘴裡就此哭道:「軍師死得可憐……」

  孔明想。

胡說八道。

大庭廣眾觸什麼霉頭!

  魯肅發覺自己哭錯人頭,馬上轉口:「呃呃!老將軍死得可憐……」

  黃蓋想,我又沒有死,還要再活幾年哩,你哭什麼呢?

  魯肅想等你死了再哭,你聽不見了。

現在哭你能知道我魯肅為你朋友在掉淚。

  這時,三班手下上來把黃蓋拖下大帳,除去盔甲,上身穿一件短襖,下身剩一條單褲。

用刑還管你罪人冷不冷,總不會讓你穿了棉褲打的。

再把他手腳捆牢,合撲按在地上。

頭對周瑜,腳朝帳口。

在他胸部下面墊一塊小方桌大小的墊子,因為一杖打下去,整個人都要彈起來、這塊墊子就是為了防止震傷內臟。

一個軍牢手按住他的兩條腿,另一個軍牢手面對黃蓋蹲在他的頭頂前面,一手抓住他的白髮帚,一手托起他的下巴。

這個軍牢手的責任最大,黃蓋是否受得住刑,全憑他觀察、掌握。

如果一杖打下去老頭兒眼珠向上一翻,厥死過去,他馬上要叫住手。

旁邊急救的東西都齊備。

一旦黃蓋昏厥,第一步,先噴冷水;假如噴不醒;第二步就用粗紙煤往他鼻孔里熏煙,熏不醒,第三步用姜和醋在他他周身的幾個穴位上擦,刺激神經,調和血脈使他醒來;再不行,那就不會醒了,刑斃大帳。

所以,這個刑罰別說挨,膽小一點的人看都不敢看。

地上一切準備好,兩個動手拷打的軍牢手把兩根脊杖摘下來。

從來不用,脊杖上面灰塵一層,軍牢手抹一抹乾凈,呈到周瑜虎案前:「請大都督驗刑具。

  明知脊杖上不可能作弊,但這是規矩、手續,一定要都督檢驗一下,周瑜略為看了一看,道:「與我結實地打。

  「是。

」兩個軍牢手退下來,在黃蓋的左右兩邊站好,準備輪流用刑。

帳上虎威連連:「呼──」左邊的軍牢手先動手。

  這時,帳上許多文武都把臉別轉,有的不敢看,有的不忍看。

唯有兩個小奸得意忘形,在全神貫注地看用刑,一點都不掩飾自己詐降的面目。

  那末,文武中間一個都看不出是在用計嗎?並非。

武將班中老都督程普,從上半出戲-開場,就感到今天的情況有些異乎尋常。

雖說黃蓋的脾氣向來如此,不論是周瑜或孫權只要說錯了話,他都要直言不諱地指正的,但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生硬,這樣激動,這樣咄咄逼人的。

周都督也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昏庸、蠻橫、以勢壓人過,尤其是對老將。

再聯想到昨天二蔡過江來,分明是詐降,大都督卻並未深究其來意。

競收留了他們,並將魯大夫罵了一頓,趕出大帳。

似這種咄咄怪事是前所未有的,莫非裡面有文章?所以方才殺黃蓋時,程老要想出來討情,結果又留住腳步,只怕破壞了周瑜的計謀。

因此程普一直低倒了頭在分析、思考。

現在看到周瑜要用脊杖拷打黃蓋時,更加深信不疑,都督果真是在用計,程老將軍不愧是江東的首任大都督,有經驗,有智謀,善觀察,能分析。

  武將班中還有一個人也覺察到了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蹺。

誰?非是旁人,乃是未來的江東第四任大都督,呂蒙,呂子明,即白衣渡江,襲取荊州,生擒關雲長的大人物。

不過,他雖然目光同樣尖銳,但資格畢竟不及程普老,看破了是計,肚子裡就擱不住了,忍不住耍踏出來問一聲周瑜。

當然不能直接了當地問,而且問得有點技巧。

他裝作走出來討情的樣子。

人家討請總是和顏悅色的,他卻楞眉暴目,不象討情,倒象討債。

拉直了喉嚨南喊一聲:「且慢!」

  軍牢手立即住手。

  呂蒙從旁閃出,走上幾步,故意走進虎案,面對周瑜,背朝眾人。

這樣,面部表情別人就看不到了,然後把手一拱道:「都督!」

  「子明怎樣。

  「末將以為,黃蓋乃是三世舊臣,都督豈能擅自將他責打?理當備一文書呈報吳侯,待等回文到來,再行定奪。

望都督看在末將的份上,暫且造化了他。

」說罷,對周瑜眨眨眼睛,歪歪嘴,擠眉弄眼,隱隱然,是不是計?

  周瑜一看,你這傢伙聰明的,居然被你看出來了。

便也以目光向他暗示,被你猜著。

但是,既然你已與我說穿,那我就不能讓你再留在帳上了。

由此可見、你這個人毫無涵養,一點都按捺不住。

如果等一下打到緊張的時候,別人都嚇得要死,你卻自以為得計,悠然自得。

十分輕鬆,甚至對別人擠眉弄眼,打招呼,送消息,暗示這是假的,旁人知道還不太要緊、若被兩個小奸看出苗頭,那不是要闖出大禍來的麼?本則我或許會留你做勸客,但現在黃蓋已與魯肅說過了,勸客只能有一個人多了反而要礙事。

帳上除了我們兩個主角和一個勸客外,不容許有第四個人知道是在用計。

否則就有泄露機關的危險,你看諸葛亮這傢伙門檻多麼精,心裡一清二楚,嘴上悶聲不響,我拿他沒有辦法。

而你我就必須趕你出去了。

所以,周瑜對他也毫不客氣地喝道:「呔!大膽呂蒙,本督執掌生殺大權,又有吳侯親賜寶劍在此,誰人不能責,哪個不能打?爾競敢在此胡言亂語──來,與我將這不法將呂蒙亂棒趕出中軍帳!」說罷,對呂子明將袍袖一拂:雖然被你猜中是計。

但戲不能給你看了。

  手下上來用亂棒向呂蒙打來:「走走!」

  呂子明雙臂檔開棍子,從亂棍下「蹬……」奔出中軍帳、直到大營之外定,放聲大笑,心想,都督的計、後然被我料著。

但是再想想,倒有點後悔,下半出戲肯定還要精彩、緊張,我沒有眼福,現在沒法看了。

呂蒙只好迴轉本帳,聽候稍息。

  諸葛亮心中好笑:呂蒙這傢伙不識相,不出錢看白戲,怎麼還好指手劃腳,多說多話。

結果反而沒有看。

  周瑜趕出呂蒙,又對軍牢手命令道:「與我結實地打!」

  左側的軍牢手揮動脊杖:起個盤頭,風聲呼呼……

  脊校從上面打下來,旁邊又是一聲高喊:「且慢!」

  軍牢手聽得有人討情、立即收住脊仗。

  只見武將班中閃出一員大將,乃是黃蓋的門生水軍先鋒甘寧。

甘興霸根本不知是計,他只想到老師已經六十五歲了,此等極刑如何承受得起?我做學生的怎可以坐視不管,因此出來討情。

說道:「都像,想我家恩師大人年逾花甲,受刑不起,待末將代受此刑。

  黃蓋伏在地上聽到甘寧這句話心裡非常高興。

他想,這個學生多麼有良心,雖則我們是假的,不至於會斷送性命,但他竟然肯代我受刑。

收到這樣的門生,我的福份不算淺的。

  周瑜想,別說這是用計,即使是真的用刑,也不可以自作主張來代責的。

  不料你周瑜不同意,旁邊的魯肅倒十分贊成,踱頭一邊在哭,一邊還在動腦筋,但想不出辦法,知道都督這次是無論如何不肯赦免黃蓋了。

現在聽到甘寧要代受大刑。

心想,這倒是個可行之法,所以立即又站了出來附和道。

「都督,就讓甘將軍代責了吧,──不過,甘將軍你一人受刑五十下也擔當不起,照下官看來,還是帳上列位每人擔待幾下,拼拼湊湊,合受了五十杖吧。

  諸葛亮聽了覺得好笑、只有你這踱頭講得出,刑罰怎麼可以拼湊,變成募捐了。

  魯肅還在思量,年輕力壯的大抵每人兩下,其餘的將軍各挨一下;文官打不起的,就免了。

「不過下官願意擔當半下。

  發起人自己不在內是不行地,所以他帶頭認挨半下,以為榜樣。

  孔明想,牙齒鋒毒的,你這麼講了,等一下別真的挨了半杖!

  黃蓋心想,雖則你們都是好意,但今天我們是用計,一下也捨不得讓你們占去的,這五下是非打不可的。

你們這時候不要多煩,趕快讓我挨了五下之後再出來討情吧。

現在打又不打下來,這玩意兒老在頭頂上呼呼地轉,反而有點汗毛凜凜,神經緊張。

  周瑜對甘寧、魯肅看看,你們哪怕想出再好的辦法來,在今天的帳上也是行不通的,請你們死了這條心吧:「興霸、子敬休得多言,退過一旁。

  好辦法不採納,兩人只得退下來魯肅仍在孔明邊上淌眼淚。

  周瑜喝道:「結實地打!」

  「是!」軍牢手將手脊再起盤頭。

偌大的中軍帳,周瑜坐在虎案後面,臉上都感覺到颼颼有風,兩根雛尾微微抖動。

啊呀,周瑜想,這樣打下去太厲害,即使不打死,黃蓋的杖瘡一時也好不了,怎能過江去縱火?這時他才發覺第二個漏洞:沒有通知軍牢手作弊。

現在怎麼辦?周瑜自作聰明,心想,訃我來補救一下,向軍牢手作個暗示吧,所以用眼睛對軍牢手一瞪,道:「與我結實地打!」──打得輕點!懂不懂?

  嘿,你周瑜簡直把軍牢手當作諸葛亮了!這些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仁兄啊!而且今天這齣戲也唱得太象了,他們當然要與你都督密切配合。

你現在這麼眼睛一瞪,他們怎麼會意識到這是打得輕點的暗示呢?那個軍牢手想,我用了那樣大的力,你還不滿意,那我再起一個盤頭,再加上幾分力。

「呼──」

  周瑜一看,不好了,這個傢伙拎錯秤紐繩了。

我說反話,他當正話,叫他輕點,他反而打重。

  這時黃蓋把兩條腿一挺,收緊股部肌肉,準備挨他這麼一下。

  此時帳上鴉雀無聲,魯肅也緊張得忘記了哭,只聽得脊杖在空中揮舞的呼呼風聲。

等到「啦」一仗打下去,大家屏氣屏得差一點接不上來。

突然所得一聲驚叫:「啊哇……!」

  周瑜一楞,怎麼打在黃蓋的身上,啊哇的聲音卻從邊上傳來呢?回頭一看,原來是魯肅,只見他雙手捧住了屁股,緊閉著雙眼,「喔唷」

  踱頭的神經太緊張了。

看又不敢看,只好閉著眼睛聽。

聽見脊杖「呼──」作響,他的腦子在想,要下來了,要下來了,這一下不得了!聽到「啪」地一聲,他條件反射,「啊哇……」脫口而出。

現在一聽沒有聲音了,睜開眼睛一看,發覺大家都在朝他看。

他這才醒悟過來,原來不是打在我的身上。

這樣緊張的場面,我怎麼好哇哇亂叫呢?踱頭倒覺得難以為情了。

  那末黃蓋這一下被打得如何呢?老將軍眼珠往上一翻,呃地一聲,昏死過去了。

  掌頭的軍牢手連忙叫一聲:「慢!」

  用刑的軍牢手就把脊杖擱在黃蓋的腿上。

  周瑜看到如此情況,吃驚非小。

心想。

看來黃蓋五十下受不住,就是五下也難挨。

怪不得這種刑罰被人稱為極刑,果然非同-般。

如果黃蓋就此不醒,那完結了。

苦肉計不成功,反而杖死一個老將軍,偷雞不著蝕把米,我還有何面目在此三江總督三軍!

  這正是:劃策難知一弊在,使計方見百紕出。

  不知黃蓋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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