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忠心本為君王生,微軀何惜皮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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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獲悉蔡中、蔡和回營,頓時心生一計。
他想,兵書云: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我要戰勝江東,首先一定要掌握對方的情況。
一江阻隔,探子不便,耳目失靈,消息閉塞,怎麼能打勝仗?現在二蔡回來,是個極好的機會,可以命他們到江東去詐降,作為坐探。
周瑜知道蔡瑁、張允是我中了他的反間計而錯殺的,他料定二蔡必然懷恨在心。
因此,派這兩人去詐降最為適宜。
丞相打定主意,吩咐傳二蔡入見。
蔡中、蔡和進寢帳,見過相爺。
曹操讓他們坐下,問了幾句伴柩回鄉的情景,然後道:「二位蔡將軍,老夫欲命爾等過江詐降周郎,探聽軍情,稟報老夫。
待等踏平三江,爾等其功非小。
未知二位有此肝膽否?」
兄弟蔡和是個膽小鬼,一聽此話,回頭對阿哥看看,意思是:需要慎重考慮!因為方才我們一到這裡,就聽到一個消息,即諸葛亮現在對江。
我們若去詐降,只怕瞞過了周瑜,卻瞞不了諸葛亮。
萬一機關敗露,你我性命不保!還望兄長要三思而行!
這蔡中是個無用黑心人。
聽得曹操一句「其功非小」,已經迷了心竅。
他對兄弟看看:你放心!一來,我們詐降有叔父蔡瑁的腦袋作為本錢。
二來,只要我們咬緊牙關,鐵了心腸,哪怕刀架頭頸劍刺心也死不認帳,任憑諸葛亮厲害,終究不是仙人。
其實,蔡中根本沒有一點當姦細的資格,以及經驗和才能。
現在想得很天真,事到臨頭就完全是兩碼事了。
他是利令智昏,只知道貪功勞,其他都置之度外。
話又要說回來,這首先是曹操用人不當。
丞相此時方寸錯亂,正如俗話所說,「病急亂投醫」,「拉在籃里就是菜」。
他應該知道這兩個人根本不懂得如何做姦細。
所以說,這種心血來潮的靈機一動,不經深思熟慮的做法,往往會鑄成大錯。
赤壁之戰中,曹操這一著棋是最錯的一著,不是什麼廢棋的問題,而是一步實足的臭棋,剛好去湊了對方一著,給自己將了一軍。
「棋錯一著,全盤皆輸」,就是這個道理。
你派二蔡詐降過去,周瑜就派黃蓋詐降過來。
用兵逃不出一個「詐」字,「兵不厭詐」,所謂用計,就是詐,爾虞我詐。
問題在於誰詐得高明。
當時,蔡中慷慨應道:「丞相差遣,敢不效力?」我等弟兄要飛黃騰達就在這上面。
蔡和見阿哥同意,也只好勉強答應。
於是,曹操就與二蔡商量。
說,今天下半夜,你們帶五百水軍,從水營出發。
我命于禁、毛玠送你們到對江。
一過江心,發現周瑜的兵將,你們就和于禁、毛玠佯戰兩個照面。
然後,讓於、毛假裝追趕不上而收兵回來。
第二,到了周瑜帳上,要說長兄蔡瑁被我屈斬,不能說是叔父,因為長兄為父,殺兄之仇大於殺叔。
使周瑜更加相信你們。
曹操把所有的說話都一一面授二蔡。
兩人牢牢記住,並都背熟。
晚飯之後,二蔡到江邊點齊五百水軍,作好準備。
于禁、毛玠亦然各帶五百兵丁。
到下半夜,兩批小船一前一後,向對江進發。
十一月初九的清晨,船到江東水域。
正巧甘寧奉了孔明之命,帶兵在江上巡哨。
興霸將軍發現對江過來兩批船,一批在前逃,一批在後追,立即引起警惕。
等到前面的一批小船靠近,甘寧大喝一聲:「呔!何許樣船舟?與我停下。
」
四個曹將發現甘寧,二蔡便掉轉船頭,對於禁、毛玠看看:咱們來打兩個照面給他看看。
「呔!于禁、毛玠聽了,我們去歸降周大都督,替大哥報仇雪恨。
你們再要追趕,沒有你們的好處!」
于禁答道:「住口!丞相待爾等不薄,緣何背反?還是速速回去,如若不然,莫怪本督傢伙厲害!」
蔡中道:「誰來怕你?看刀!」說時,便往于禁頭頂一刀砍去。
蔡和同時向毛玠劈去一刀。
於、毛各自招架……
甘寧一看,自己人打起來了,裡面定有文章。
立即命令自己的船隻迎上前去。
同時高叫一聲:「賊兵賊將聽著,甘寧來也!」
于禁、毛玠發現甘寧上來,立即收轉武器,小船掉頭就跑。
讓他們去回復丞相不提。
二蔡回過身來,將刀往船上一撂,對甘寧把手一拱:「甘將軍,末將蔡中、蔡和有禮。
」
甘寧對兩人上下一打量,見他們渾身粗麻重孝,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問道:「爾等何許樣人?到此做甚?」
蔡中答道:「甘將軍,我們的大哥蔡瑁,被曹操這老王八蛋無故殺死,我們要替兄報仇,所以特來歸順周大都督。
」
甘寧又問:「有多少弟兄?」
「五百水軍。
」
甘寧一看,共二十二條小船。
即命手下把他的武器統統繳了。
然後將五百零二人、二十二條小船押往江邊,看守起來。
自己上岸去見都督。
此時,正值周瑜在寢帳考慮龐統過江的時間和方法問題,甘寧走了進來:「都督。
末將甘寧有禮。
」
「興霸,到來何事?」
「末將正在江面巡哨,對江來了蔡中、蔡和二人。
帶兵五百,口稱為兄長蔡瑁報仇,特來歸降都督,現已看守江邊。
請都督定奪。
」
周瑜聽了,心想,他們蔡氏一門原來都是荊襄劉表手下的人,我很熟悉,蔡瑁明明是蔡中、蔡和的叔父,怎說是他們的兄長了呢?可疑者一;赤壁江面封鎖重重,如何逃得出來?可疑者二;替兄報仇,前來降我,還帶五百兵來,是何居心?可疑者三。
單憑這三點,已經可以斷定,二蔡是奉曹操之命派來詐降的。
周公瑾畢竟是江東的小輩英雄,只是在孔明面前略遜三分。
除了諸葛亮,他比誰都聰明,一眼就識破了曹孟德的詭計。
周瑜想,孔明昨天剛把破曹的大路理清,今日二蔡就來詐降,曹操竟會下出如此的臭棋,真是天助江東成事也。
按常理,詐降者,立斬。
但現在不能殺,一殺,曹操立即退兵,便宜了他一百萬家當。
所以我不但要把這兩個姦細收留下來,而且還要他們送一些密報回去。
使曹操對這一仗還存希望,不肯退兵回去。
這樣,我就把這老賊的鼻子牽住了。
然後,我再派人詐降過去。
非要叫他這份人家完在赤壁不可!但是,二蔡究竟有多少資格,我先派人去掂一掂他們的斤兩。
都督叫甘寧暫且留在此地。
命陸軍正先鋒太史慈,帶兵三百,到江邊去將二蔡試探一番。
太史慈出營,上馬提槍,帶兵來到江邊。
兩個吳兵跨上小船,喝問道:「呔!哪一個是蔡中?哪一個叫蔡和?」
兩人連忙應道:「是我。
是我。
」
「見咱們先行將!」
二蔡上岸,抬頭一看,馬背上一員大將,黃面孔,紅鬍鬚,心中先是一嚇。
連忙雙膝跪下:「先行將在上,末將蔡中、蔡和拜見。
」
太史慈用目光對他們掃了一掃,喝一聲:「捆綁!」
吳兵擁上來,將二蔡繩捆索綁。
蔡和膽小,已經嚇得兩腿發抖。
對阿哥看看:苗頭不佳,看來周瑜已經知道我們是詐降了。
蔡中對他眼珠瞪瞪:沉住氣。
不管周瑜知道不知道,我們反正按相爺的話辦就是了。
太史慈留下二百軍士在此看押五百曹兵,讓甘寧的部下仍去巡哨,自己押了二蔡往中軍大營而來。
到營門口,把二蔡交給手下看住,自己直至寢帳:「都督,末將已將二蔡押到。
」
「試探他們怎樣?」
「末將下令將他們捆綁,見此二人眉來目去,蔡和兩腿發顫,看來其中有詐。
」
周瑜一聽,更加證實了自己的判斷:二蔡確是詐降無疑。
心中暗暗好笑!曹操真是昏了頭,用這麼蹩腳的計,還派這樣兩個飯桶來當姦細。
但都督表面上不露聲色,傳令道:「來,起鼓升帳。
」
頓時聚將鼓起,營前炮響。
文武將士紛紛聚集大帳。
周瑜沒有派人去請諸葛亮,所以孔明未上岸。
都督步上大帳,居中坐定。
文武見過,站立兩旁。
營前小卒報上帳來:「報稟都督,今有曹將蔡中、蔡和前來投誠,現在營前。
請都督定奪。
」
「傳見本督。
」
頃刻間,吳兵將二蔡押上大帳。
喝一聲:「見咱們大都督,跪下!」
「周大都督在上,小將蔡中、蔡和拜見。
」說罷,雙雙跪在地上。
「抬起頭來。
」
「是。
」
周瑜一看,兩人年紀三十上下,渾身粗麻重孝。
問道:「爾等到來何事?」
蔡和對蔡中看看:你講吧,我把丞相的話都忘了。
還是蔡中膽量大一些,把曹操教的話都默記在心。
說道:大都督,咱們大哥蔡瑁,向來對老王八蛋曹操有功。
可是,在初四早上,曹操無緣無故把咱們大哥和張允二人殺了。
我們想替大哥報仇,準備行刺這老王八蛋,怎奈他進出都有人在旁保護,無法下手。
最後,咱們想還是來歸顧你周大都督。
可是營上戒備森嚴,江面上封鎖很緊,一時無法脫身。
幸虧初七晚上諸葛先生到赤壁來草船借箭,鬧得大家都一宵未睡。
所以昨天晚上一個個都睡得象死豬似的,江面上戒備懈怠,這才被咱們逃了出來。
大都督若能收留咱們,讓咱們能替大哥報仇雪恨,殺掉這個老王八蛋,那真是感恩不盡!
說罷,連連叩頭。
周瑜聽完這番話,知道是曹操教他們這樣講的。
心想,這番話編得不錯,把我剛才想著的幾個疑點都解釋掉了。
一,為什麼蔡瑁初四被殺,他們到今天初九來降?是因為他們起初不想降,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才走這條路的。
而且一時又脫不了身。
這個理由是說得過去的。
當他們迫切想報仇的時候,當然首先想到的是行刺曹操,而不可能馬上想到來這裡投降的。
第二,怎麼逃出來的?因為孔明借箭,曹營將士全部一夜未睡,昨天晚上都唾得很死,俗話說,「一夜不睡,十夜不醒」嘛。
所以得了機會。
此話也很合理。
然而,兩旁文武都在對大都督看,意思是,他們這是鬼話,你別相信,他們投降是假,打探是真,應該立即把這兩個姦細殺了。
周瑜明白文武將士的意思。
心想,曹操這條計別說瞞不過我,連我手下的將士都能一眼識破。
可見江東人才濟濟,且都是很有洞察力的。
但是他們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殺二蔡那還不是極其容易的事?不過,這種做法太簡單,太不高明了。
我要放長線,釣大魚,用他們兩顆腦袋來賺取曹操的百萬人馬,這是一本萬利的交易,我何樂而不為呢?所以周瑜裝得對二蔡的話深信不疑、深表同情的樣子,頻頻點頭,頓時把嚇人的面孔收轉,對著帳上揚聲大笑:「哈哈哈哈!常言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千將易得,勇將難求。
本督憑空得其二將,此乃江東之有幸也!二位蔡將軍,爾等為了替兄報仇,特來歸降本督,本督哪有不收之理。
來,鬆綁!」
手下將二蔡身上的繩索解脫。
兩人謝過大都督收留之恩,站起身來,對兩旁文武把手拱拱:「眾位先生,列位將軍,今後咱們都是自己人了,請多關照。
」
眾文武見兩個小奸在向他們打招呼,有的把身體側轉,有的送一個白眼,一個都不去理睬。
大家只是在想,大都督向來鄭重用事,今天怎麼這麼愚蠢,比我們都笨起來了,居然看不出這是詐降?有人甚至想站出來提醒周瑜,但只見都督在向兩旁瞪眼睛,弄得大家不敢作聲。
心想,如此般軍機大事,我們若在帳上說錯了話,那可負不了這樣的責任。
所以一個都不敢站出來,而是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魯肅,只有他講錯幾句話還不要緊。
但是一看,大夫不在帳上,不知到哪裡去了。
都督提起筆來,在花名冊上把蔡中、蔡和的姓名寫好。
然後拔出一支令箭:「二位蔡將軍聽令。
」
兩個小奸一聽,周瑜非但相信我們,收留我們,而且馬上發令箭給我們,頓時感到渾身輕鬆。
阿哥對兄弟看看:怎麼樣?我跟你說用不著怕的。
周瑜到底不是仙人,不可能料得那麼准。
兩人連忙走上前去應道:「蔡中在。
」「蔡和有。
」
「本督付爾等將令一支,帶領本標弟兄五百,為水路巡哨,孔明軍師乃是長江總巡哨,爾等少停前去拜見了。
」
二蔡聽到這條命令,又驚又喜。
喜的是:叫他們做水巡哨,帶的又是自己弟兄。
這樣,有什麼軍情要送與丞相就方便了。
驚則驚,當諸葛亮的部下,恐怕瞞過了周瑜,還會被孔明識破。
但是再一想,方才這種場面都應付過來了,到諸葛亮那裡,只要神態自若,面不改色,孔明也未必能看得出來。
其實,周瑜叫他們做水巡哨有兩個用意:第一,把他們放在水路上,我中軍大營的重大軍情使他們不易得到。
第二,就是為了要他們送信過江便當些。
凡是讓他們得悉的軍情,都是假的,是故意要他們去送給曹操的。
二蔡接了將令,退過一旁。
都督再拔令箭,叫一聲:「興霸將軍聽令。
」
「末將甘寧在。
」
「二位蔡將軍安置於爾的營中,爾要好好照料他們,不得有誤。
」
甘寧心想,很好。
要是把他們安置在別的營上,我還不太放心呢。
在我這裡的話,我一定「照料」得非常周全。
只要他們露出一點姦細的形跡,我馬上把這狐狸尾巴揪住。
到那時候,再來和你都督講話。
興霸接過令箭,退下。
二蔡聽說安頓在甘寧的營中,又是暗暗一喜。
心想,甘寧是江東水軍正先鋒,是三江口一個舉足輕重的將領。
只要同他結交得好,打聽重要軍情就方便了。
所以,兩個連忙走到甘寧面前:「甘將軍,咱們驚擾您了。
」
「說哪裡話來。
」
二蔡想,我們這就要去安頓住處,還要去見見頂頭上司諸葛亮呢。
便對周瑜拱手道:「大都督,那咱們告退了。
」
「請便。
」
二蔡迴轉身來,對甘寧道:「甘將軍,請吧。
」
「二位將軍請。
」
三人退出大帳。
剛剛走到帳口,只聽得一聲高喊:「甘將軍慢走!」
甘寧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原來是魯大夫。
魯肅剛才到西山上去探望龐統的,問問食宿情況如何,有什麼要求。
從山上下來,得悉都督升帳,因為有蔡中、蔡和來投降。
魯肅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心想,大都督不要上了他們的當,趕快讓我去看看──這就叫是踱頭了。
你一下子就知道是詐降,難道周瑜反而看不出?但魯肅是好心──所以急匆匆奔到大帳來。
到帳口,正巧遇上甘寧陪了兩個陌生人從帳中出來。
不問可知,這兩個就是姦細。
而且見他們手捧令箭,面有喜色,知道大都督果然上了當,不但把他們收留下來,還馬上當他們自己人使用。
所以,魯肅連忙喊住甘寧。
甘寧看見魯肅來,心想,好極了。
待我言語之中給他一點消息,讓他上帳去指點都督。
「魯大夫,有何見教?」
「請問甘將軍,這兩位是何許樣人?」
「這兩位乃是曹營上來的蔡中、蔡和,前來歸降我家都督。
大都督命他們為水巡哨,安頓在末將營上。
」
魯肅想,大都督啊,你的本領到哪裡去了?你看,甘寧也曉得他們是詐降,你怎麼這樣糊塗?我是陸軍參謀官,在這件事上我要給你參謀參謀了。
魯大夫是老實人,對著二蔡厲聲道:「你們與我慢走!」
兩個小奸早已從服飾和甘寧的稱呼上知道,來者便是魯肅。
看他的表情,聽他的語氣,好象對自己十分懷疑。
啊呀,難道他知道我們是假的?兩人很是緊張。
即使你魯肅不叫他們慢走,他們也不肯走了,要聽聽你到大帳上去講些什麼。
魯大夫把紅袍一撩,急步奔上大帳。
握著兩個拳頭衝到周瑜虎案之前。
周瑜一看他這副架勢,對他的來意已猜到了十之八、九。
心想,踱頭又要來不識相了,我這是將計就計。
明知你的說話句句都對,但我非但不會聽你的,而且還要當眾把你訓斥一頓,穩住帳外二蔡的心。
寧可到退帳之後再向你打招呼。
所以周瑜板起面孔,眼睛瞪著魯肅。
踱頭對周瑜一指:「大都督,你竟差矣!」
「本督差在何處?」
「二蔡奉了曹操之命,前來詐降都督,理應將他們殺、殺、殺!豈能收留下來?大都督你差也不差?「魯肅這番話,如同千斤閘一樣,壓到二蔡頭頂上。
兩個小奸在帳口聽到這幾句話,連忙奔上帳來:「大都督,咱們是真心歸降……」
二蔡還想講下去,周瑜已把他們的話打斷了:「二位將軍不必過慮。
」回過頭來對魯肅駕官指頭一指,「唗,大膽魯肅,竟敢在大帳之上胡言亂語!他們為了替兄長報仇,特來投誠本督。
常言道,用人莫疑,疑人莫用。
似爾這等多疑多慮,豈能容得天下的能人賢士?休得多言,快與我滾下帳去。
」
周瑜的話,嚇得兩邊文武個個面孔轉色。
心想,我們幸得方才沒有多說多話,魯大夫這麼大的面子,都督尚且要叫他滾出去呢。
周瑜從未對魯肅這樣粗暴過,今天踱頭受了這一頓訓斥,心中好生氣惱,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呆在那裡。
好人只怕發鯁。
魯肅楞了半天,對著周瑜悻悻道:「好,好,好,你叫下官滾,魯肅這就滾下了。
」
魯肅將須髯一甩,紅袍一拎,旋轉身來往外便跑。
周瑜傳令退帳。
文武議論紛紛退出大帳。
甘寧陪了兩個小奸到自己營中,給他們安排住所。
周瑜回到寢帳,即命手下去把魯大夫請來,準備向他說明這是將計就計。
手下到外面兜了一個圈子沒找到,回來回復道:把整個大營都兜個遍,也找不到魯大夫的影子。
周瑜一聽,倒有點著急了,心想,與他知交這許多年,從未被我這麼嚴厲訓斥過,倘使這老實人一時想不開,去尋短見,那便怎麼辦?
其實,魯肅才不是這種人呢。
他被周瑜從帳上趕出之後,氣沖沖跑到江邊。
見四下無人,便一個人在那裡嘆氣:「唉!對江來的蔡中、蔡和做賊心虛,分明是詐降,大都督竟將他們收留。
下官好意指點,反被都督辱罵了一頓。
究竟誰是誰非,哪個能來分個青紅皂白?」
他一邊嘀咕,一邊目光下意識地對江中掃視。
忽然看到不遠處的一艘船上飄著一面大旗,旗上寫得分明:「大漢軍師中郎將,長江水軍參謀官,兼理水路總巡哨:諸葛。
」魯肅看到這面旗幟,不覺喜笑顏開。
心想,我只要去問諸葛亮好了,他定能判明是非,分清黑白。
魯肅即招呼一條擺渡船過來,撩袍下船。
船上小兵問也不問,知道他肯定是到諸葛亮那裡去,所以直接把他送到孔明船旁。
魯肅跨上大船,對艙中一望,見諸葛亮坐在那裡。
熟不拘禮,逕自走了進去,打躬道:「軍師,下官有禮了。
」
「大夫請坐。
」
「有坐。
」
魯肅坐定下來,把頭搖搖:「唉!」
諸葛亮想,這是什麼意思,跑到這裡來就嘆大氣?「大夫緣何長嘆?」
「軍師你哪裡知曉。
方才曹營上來了蔡中、蔡和兩人,前來歸降都督。
這分明是詐降。
大都督竟將他們收留下來,命他們在軍師麾下為水軍巡哨,又把他們安置在甘將軍的營上。
下官好言指點都督,哪知都督反將下官辱罵了一頓,命我滾下帳去。
故而下官滾到此間來了。
軍師,你倒評說評說,此事孰是孰非?」
孔明聽了魯肅的一番氣話,雙目一閉,沉吟片刻。
然後一聲冷笑:「嘿……!你好不識時務!」
「啊?」你也來埋怨我啦?「怎說下官不識時務?」
「你險些壞了大都督的計謀,自然當罵,罵得好!」
「喔唷!嚯……」
魯肅想,說我險些破壞了大都督的計,有什麼計?「軍師,此話怎講?」
「我且問你,你與都督本領高下如何?」
「自然都督勝我十倍。
」否則我做都督了。
「這就是了。
既然你能識破二蔡乃是詐降,難道大都督反不如你?」
「這個……那末他為何收留他們呢?」
「爾且聽了,曹孟德因長江阻隔,探子不便,故命二蔡前來詐降,以為坐探。
都督豈有不知?然而,若將兩人斬首,曹操聞訊即刻退兵,一年半載之後,復番興師南下,江東後患無窮。
因而,都督收留二蔡,實為牽制曹操。
然後必將命人亦往曹營詐降。
此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亦可稱將計就計,計中生計,還他一計。
」
魯肅一聽,頓時怒氣全消,轉憂為喜,哈哈大笑。
心想,怪不得要被都督責罵,原來內中卻有這麼多的計呢!所以我一定要到你孔明的船上來聽聽課,開開竅,即使被你埋怨、教訓,那也是件高興的事。
因為從中可以明白事理,增長見識。
所以就說道:「下官告辭了。
」
「且慢。
」
「怎樣?」
「在都督跟前切莫多言。
」
「倘若下官講了,都督便怎樣呢?」
「都督定然搖頭頓足道,殺諸葛,殺諸葛。
」
魯肅想,又要殺你?不過現在我懂了,你的頭是殺不掉的。
否則,你也不會同我講了。
我倒偏要去試一試,是否被你猜中。
一面嘴上敷衍一聲:「下官明白了。
」
他一聲痰嗽,出艙而去。
魯肅這條小船往江邊而去,江邊也有一條小船往這裡劃來。
「哥哥請。
」
「兄弟請。
」
原來是蔡中、蔡和兩個小奸來拜見頂頭上司。
小船到孔明船邊,見船頭上站著一個船老大。
他們不認識他是王四,便喝道:「呔!去通稟軍師,說蔡中、蔡和拜見。
」
王四方才已經聽到魯大夫與軍師的談話了,知道這兩個傢伙是假投降的姦細,心想,貓有貓名,狗有狗姓,見我是個手下人便對我呼么喝六,在我面前神氣活現。
今天我倒要放些威勢出來讓你們看看。
他對這兩個傢伙用駕官指頭一指,打起了官腔:「呔!胡說八道!你們可知我是哪一個?」
二蔡聽王四這種口氣,心想,這裡的人一個都惹不起的,一個無名的船夫都這麼神氣。
我們寄跡異地他鄉,總歸要見人矮三分,就讓你三分吧。
所以二蔡謙恭地問道:「請問你是哪一位?」
「你們聽了:我乃是劉皇叔麾下,漢軍師帳前」──先來兩頂大帽子──「文官、武將還沒有一定。
」
二蔡一聽,這種官銜倒是第一次聽見,文和武都沒有搞清楚,分明是個底下人。
因為孔明曾與王四講過,你是我的心腹,將來帶你回去,給你做官,文武隨你挑。
五四想,我現在還沒有挑好,所以說,文官武將還沒有定下來。
二蔡哪裡知道這種奧妙?又問道:「請問尊姓大名。
」
「王四。
」
哦,弄了半天,還不就是一個船夫而已,有什麼好誇耀的呢?不過我們今天初來乍到,還是客氣點好。
「原來王四老大。
費心通報,說咱們求見軍師。
」
「等著。
」
王四進艙稟明諸葛亮。
孔明吩咐傳見。
王四回到船頭上:「呔!軍師傳你們進見。
」
「來了。
」
他們把板槳一放,跳上大船。
對艙里一看,一個道家服飾的人坐在那裡,雙目合閉,渾身絲紋不動,象一尊泥塑木雕像,說他死的吧,羽扇偶爾搖兩下。
看得他們汗毛凜凜,比剛才見周瑜還要緊張。
料想此人就是諸葛亮。
弟兄兩人輕手輕腳進艙,到孔明面前雙雙跪下,說:「軍師在上,末將蔡中、蔡和拜見。
」
「抬起頭來。
」
「是。
」
軍師微啟眼帘,對這兩個人一看,「嘿嘿」一聲冷笑。
兩人渾身一抖。
心想,未說先笑,不是好兆。
久聞諸葛亮料事如神,不知會不會被他看破。
孔明笑什麼?笑的是這兩個傢伙雖則是飯桶,但這兩顆腦袋倒都是好貨,可以派大用場的。
等到東風一起,發令出兵時,蔡和的頭顱可以用來祭旗。
──古代打仗,在出兵之前祭旗,最好要殺一個俘虜,把他的血滮到主將的大纛旗上,算是克敵制勝的象徵,大吉大利的。
真正沒有俘虜,就只好用烏牛白馬代替,這就差勁多了。
本則長江阻隔,要想捉一個俘虜相當困難,現在曹操送人上門──孔明再對蔡中的腦袋看看,價值更高了。
破曹兵,水陸兩營都可以用火燒,糧營就不行。
因為它在聚鐵山上,地勢險要,還有四十二員大將、十萬兵護衛,本領再強的大將,也休想攻得上去。
但是有蔡中的頭,這糧寨如同紙糊草扎的一般,不費吹灰之力,唾手可得。
但是,這兩條計我暫時不能獻給周瑜,要看今後的情況再說。
兩個小奸哪裡想得到,剛剛到此,兩顆腦袋已被孔明看中,並且連用途都已擬定好。
他們想,孔明為何一句話都沒有呢?
孔明思量完畢,這才開口道:「二位將軍聽了,從今往後,每日早晚須到本軍師船上各來一次。
本軍師命爾等前往河處江面巡哨。
爾等不可違令!」
兩個小奸心想,這倒麻煩了。
如果我們有軍情密報要送給丞相,你偏偏不派我們出去巡哨,那不是糟糕了嗎?
其實,你們儘管放心,諸葛亮象神仙一樣,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要去送情報,他就會派你們到江面上去的。
現在二蔡只得連聲應諾:「是!是!」
「退下了。
」
「是。
」兩個小奸退下來,早已嚇出一身冷汗來,就象見了閻王一樣。
他們連忙跳下小船,逃一般地逃回甘寧營中。
再說魯肅,上岸之後興沖衝來到都督寢帳。
周瑜正在為他著急,一見魯肅到來,連忙先招呼道:「子敬,爾竟來了!」
「是啊,下官來了。
」
「方才帳上冒犯子敬,望勿見怪。
」
「不妨,不妨。
」
周瑜想,哎喲!派頭那麼大?剛才氣得一愣一愣的,怎麼現在說沒有關係呢?這氣倒消得快的!問道:「子敬,爾可知曉本督緣何收留二蔡?」
「下官盡行明白。
」
周瑜想,你既然全部明白,剛才為什麼要來指責我呢?難道是有意與我暗中配合,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串一齣戲嗎?不會的,量你沒有這麼好的資格。
說:「子敬既然明白,請說與本督一聽。
」
「大都督聽了,曹孟德因長江阻隔,探子不便,故命二蔡前來詐降,以為坐探。
然而,若將兩人斬首,曹操聞訊即刻退兵,一年半載之後,復番興師南下,江東後患無窮。
因而,都督收留二蔡,實為牽制曹操。
然後必將命人亦往曹營詐降。
此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亦可稱將計就計,計中生計,還他一計。
」
魯肅的記性真不差,把諸葛亮的話一字不漏地、象背書似地背了一遍。
周瑜聽完,大吃一驚。
心想,你魯肅比我想得都周到。
你出去了那麼一會工夫,就悟出了這麼一套道理來?不象。
剛才我派人找你,找來找去找不到,你到哪裡去的呢?對了,一定又是在孔明船上。
這些貨色肯定是諸葛亮那裡批來的,現在再倒賣給我。
因此問道:「可是諸葛亮所講?」
「正是軍師教我。
」我哪裡想得出來?
魯肅說完,捋著鬍鬚冷眼觀察周瑜的神態,看看是否被孔明料到。
周瑜一聽,果然是諸葛亮所講,搖搖腦袋跺跺腳:「諸葛亮啊諸葛亮,本督不殺爾諸葛,誓不為人!」
「哈哈!又被軍師猜著了!」你這個人被孔明估死的。
其實,周瑜只是發泄一下胸中之氣,並沒有真正要殺諸葛亮的念頭。
一是因為現在要集中精力對付曹操;二是殺了孔明,只怕龐統不肯獻連環計;三是目前需要諸葛亮幫忙。
相反,周瑜覺得,既然孔明也是這樣講法,那就說明我的想法、做法是正確的。
便對魯肅講,快把你方才那番話再去轉告甘寧,叫他嚴守秘密。
晚飯之後,周瑜把日常軍務料理完畢,回到內帳。
心想,既然我已收了二蔡,準備計中生計,還他一計。
那末,我就要派一個人詐降到曹營上去。
我派誰去最合適?怎麼派法呢?不能象曹操那樣馬虎,一定要慎重考慮。
我想,去詐降的人,首先必須具備三項條件:第一,名望大。
這是針對曹操的特點。
第二,是江東的緊要人物。
對戰局能產生重大影響的。
否則,曹操未必歡迎。
第三,此人一去,能使曹操立即有利可圖,以進一步增強他的興趣。
不過,這樣的人在三江一下子倒很難找到。
所以都督在帳內步來踱去,苦思冥想。
「別卜,別卜,嘭!」起更了。
內帳里蠟燭火搖搖曳曳,四下寂靜無聲,只有周瑜自己來回走動的靴聲橐橐。
正在此時,忽聽由遠而近一陣鎧甲之聲,內帳門嘎地推開,輕輕走進一個人。
周瑜回頭一看,只見來者金盔金甲,胸前銀須飄飄。
卻原來是糧隊官黃蓋。
都督想,老將軍,你未奉將令怎能擅離糧隊?這是有罪的!尤其深夜私闖內帳,罪加一等。
你怎麼回事?莫非有緊急軍情?
只見黃蓋小心翼翼把內帳門關上,走到周瑜面前,打拱道:「虎駕在上,老朽黃蓋有禮了。
」
「老將軍少禮。
一旁坐了。
」
「告坐。
」
老將軍就在文書案旁的椅子上坐定。
周瑜坐在行軍床的床沿上,問道:「請問老將軍,黑夜進帳,有何軍情?」
黃蓋想,如果沒有大事,我豈敢擅離職守,私聞內帳?說道:「都督,屯兵三江時日已久,至今未能破得曹兵,老朽心中深感不安。
故而今夜把糧營之中安排停當,特來拜問都督,有何破曹妙計?」作為江東的老臣、糧隊官,我有責任來問問你對破曹的打算。
現在一天天空耗糧草,而破曹毫無眉目,這樣曠日持久,對我江東不利。
所以我忍不住要來請教都督。
周瑜想,破曹之計我們昨日已經擬定了:火攻。
但是,我當時鄭重關照,這條計只有我們四個人知道,不能讓第五個人得悉,如果我同你一講,變成我自己帶頭泄露軍機了。
雖然黃蓋也是江東的要緊人物,與他講之也無妨,但在可能的情況下,還是不說為妙。
再說,你今夜特地到此,不可能光是來問消息的,肯定有了想法了。
不管你的想法對與不對,讓我先聽聽你的主意再說。
所以周瑜答道:「破曹之計,本督已有了,但尚未成熟。
不知老將軍可有妙計?」
老將軍想,妙計談不上,想法倒是有的。
否則我也不會深夜到此。
「都督,照老朽看來,都督何不來日火攻破曹?」
周瑜一怔:你怎麼知道用火攻?莫非是諸葛亮同你講的?你們是好朋友,他草船借箭全靠你幫忙。
如果真是這樣,那沒有什麼客氣,我定要治孔明之罪。
讓我先問一聲:「請問老將軍,此計何人傳授?」
黃蓋聽到這一句話,有點不高興了。
心想,雖則我乃一介武夫,用兵謀略不能與你都督相比。
但是,我畢竟活了六十多歲,打了四十年仗,難道連這一點主意也不能自己想出來,而非要別人教我不行嗎?未免太小看人了。
老頭子好勝心很強,答道:「都督,老朽以為,如今敵眾我寡,若要以少勝多,必須使用埋伏。
埋伏者,火攻為上。
故而老朽心生此念,並非旁人傳授。
未知都督以為如何?」
周瑜一聽,到底三朝元老,見多識廣,與我們不謀而合。
雖然他對如何用火攻並無具體打算,但能想到這一點,已經是不簡單的了。
既然你已提到火攻,那末,我可以實言相告了,這算不上泄露軍機了。
因此對黃蓋說:「足見老將軍深深諳韜略,足智多謀。
實不相瞞,本督早已定下火攻之計。
故而今日收留二蔡,以為牽制曹操,然後即要命人前去詐降。
老將軍與本督所見雷同也。
」
黃蓋一聽,十分欣喜。
想不到我這樣瞎想想,居然與大都督不謀而合。
不過,都督當然考慮得具體、周密了。
因此問道:「請問都督,欲命何人前去詐降曹操?」
「本督尚在物色,正愁無此相宜之人也。
」
周瑜便把那三項條件及其道理對黃蓋說了一遍。
老將軍聽完,稍一思慮,說道:「都督,就待老朽前往詐降如何?」
「老將軍前去?」
「正是。
」
哎!周瑜想,對啊,合格的人就在我的身旁,我怎麼會沒有想到,只是去想的南徐那邊可有人才?真所謂捨近求遠了。
那三項條件,黃蓋完全具備。
首先,他是江東三世舊臣,屢建奇功,天下聞名;又是糧隊官,是江東的要緊人物;第三,曹操聽說糧隊官來降,至少帶去十萬、八萬石大糧,立即可以得到好處。
但是周瑜再對黃蓋一看,鬍鬚雪白,六十五歲的人了。
年紀太大,美中不足。
你去詐降,曹操肯定要疑心:你偌大一把年紀,即使與周瑜有些嫌隙,受些委屈,也不至於會謀反叛逆,因為你沒有六十幾年好活了。
一個人的言行,往往與他的年齡有密切關係。
諸如「此地不容人,自有容人處」、「涼亭雖好,非久留之地」之類的話,一般都出在年輕人,至多中年人的口中,年紀老的就不會這樣講了。
因此周瑜回答道:「老將軍前去詐降,好雖好,惜乎年邁了。
」
黃蓋一聽,又誤解了周瑜的意思了,以為是說他人老珠黃不值錢。
所以立即反駁道:「都督此言差矣。
想當年子牙八十,初遇文王;廉頗八十,斗米十肉。
黃蓋六十方過,難道已經老了不成?」姜太公八十歲剛剛開始建立功業;八十歲的老將廉頗,尚使敵軍聞風喪膽。
與他們相比,六十五歲真好算作小弟弟了!
周瑜知道黃蓋誤會了,忙解釋道,「老將軍確是老當益壯,足可馳騁疆場。
然而詐降曹操,恐其難以相信。
」
黃蓋一聽,原來如此。
的確,年邁之人去詐降是比較困難,但並非絕對不可以。
只要計策想得高明,安排得巧妙、周密,是可以彌補這個不足的。
於是,便對周瑜講,如果有人比我去詐降更適宜的話,那當然應該擇優者。
假使找不到這樣的人,那末還是在我的身上動動腦筋。
因為我別的條件都符合,就只是年齡大了點而已。
難道不能想個辦法來彌補它嗎?
周瑜想,目前除你之外,確實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了。
若然要掩蓋年齡大這個缺陷,辦法是有的,不知老將軍受得起否?「本督看來,唯有苦肉一計。
未知老將軍願否?」
黃蓋想,都督要我挨一頓打,受點皮肉之苦,那沒什麼關係。
忙說道:「都督,食君之祿,報君之恩,乃為臣之道。
黃蓋願使苦肉之計。
」
所以有句俗話,叫做「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並非詐降一定要用苦肉計,打黃蓋就是要打掉他這個老字,如果他不是六十五歲,而是二十五歲或者三十五歲,就大可不必大打一頓了。
現在必須用了苦肉計,才象真降,曹操會相信。
他就會這樣想,怪不得六十五歲的人還要造反,原來被周瑜如此嚴刑酷打,確是怨氣難平,兩人不共戴天,故而投靠我曹操。
現在周瑜聽黃蓋回答得如此堅毅、慷慨,再看看他雪白的須髯,想到他一生的功勳,不覺對這位老前輩肅然起敬。
周瑜轟地站起身來:「老將軍,請受本督代吳侯及江東子民一拜!」
說著,戰袍一撩,單膝跪下。
「啊呀呀,不敢不敢,折煞老朽了!」忙將周瑜雙手扶起。
於是,將帥二人就圍繞著苦肉計進行商量了。
首先是用什麼刑?如果打皮鞭、軍棍,哪怕把黃蓋打死,曹操也不會相信的,因為那些是責罰小兵的刑具。
高級將領犯了軍法,只有警告、記過、禁閉、降職、削職,乃至於斬首。
周瑜想,我要使曹操一聽到我打黃蓋所用的刑具,就感到我太心狠手辣,公報私仇戕害老將。
大都督想到了掛在大帳左右的兩條脊杖。
何為脊杖呢?顧名思義,就是拷打脊樑之棍杖。
此杖約有一人高,粗似手臂。
施刑之時,並不象軍棍那樣可以一五一十連續地打,而是要同大將使武器一樣,起了盤頭打的。
兩個軍牢手分立在兩旁輪流用刑。
憑你健壯的身體,挨不滿五下,定被杖斃。
故而稱為極刑。
凡是用到此刑,罪人身犯彌天大罪,足以斬首。
那末,為什麼不殺,而要打脊杖呢?有兩種情況:一,罪將功勞大、資格老、地位高,主將無權定他死罪,便用脊杖。
即使打死,也作刑斃論處,而不算是統帥處死他的。
第二種情況是,掌刑者與罪將有不世之仇,趁機報復,故意不讓他一刀喪命,而要叫他多受些痛苦,凌遲斃命。
據說,此刑始於秦代。
當時的酷刑名目繁多。
到了漢朝,已算是文明得多了,把那些油鼎烹、火囪燒之類的刑罰都取消了。
脊杖雖還保留,但也是名存實亡了,幾乎無人使用。
其性質已蛻變為大帳上的虎威儀仗般的東西了。
即使要用,也不打脊樑,而改打大腿了。
周瑜用這條計,也和曹操犯了同樣的毛病,說到風,就扯篷,缺少深思熟慮。
他應該與正在三江口的臥龍、鳳雛磋商一下,制定出一個完善的方案來,然後再打黃蓋不遲。
他只想到這條計要儘量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並且以為這條計已與黃蓋商量得盡善盡美了。
哪知其中三大漏洞被他忽略:一,缺少勸客。
如果有勸客,打了兩三下,一看情況不妙,勸客馬上可以出來勸阻,周瑜也被人勸說告免,適可而止。
既穩當,戲又真實,收場亦緊湊。
而沒有勸客呢,別說黃蓋挨不了五下,即使被他挺過來,打完五下以後又該怎樣結尾呢。
二,沒有關照軍牢手作弊。
因為施用苦肉計是手段,目的是要黃蓋去詐降曹操,可以過江縱火。
這就應該命軍牢手玩弄一下小花樣,作作弊,表面上打得十分嚇人,而實際上傷勢並不重,很快可以痊癒,這叫重責輕打。
這一點,周瑜又沒有想到。
第三個漏洞最嚴重,就是獻詐降書的人沒有預先物色好。
打了黃蓋,馬上要有人去送降書給曹操,如果日子隔得一長,曹操就不會相信,黃蓋的苦頭等於白吃。
這條詐降計使不成,赤壁就無法燒,前功盡棄。
所以應該先把獻降書的人物色好,而且此人最好即是勸客。
這樣,一打完黃蓋,他就去獻降書,環環扣緊,天衣無縫。
這一著棋周瑜又疏忽了。
因此,明天打黃蓋非常危險,差一點弄假成真,斷送了黃公覆的性命。
這正是:忠心本為君王生,微軀何惜皮肉碎。
苦肉計究竟如何模樣,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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