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薛綜死也未死,孔明又怎樣戰敗群儒,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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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進入「迎賓館」。

這班文人都在自已的座位上坐好。

然後對諸葛亮把手拱拱:「請!請!請!」

  諸葛亮一看這種場面他非常敏感。

他們叫「請」,請什麼呢?無非先要請坐,方可說話。

「客來請坐,客去不送」,這種話三歲孩童都會說,這個道理目不識丁的人都懂得,為什麼這班江東大夫,這個「坐」字都不肯講?

  只說「請」,不說「坐」,對江東人來說,不無道理。

  因為大廳上沒有孔明的座位。

這麼大的一隻四面廳,怎麼會沒有他的座位?原來,大堂兩側設立「迎賓館」和官廳,是因為有些事情在大堂上難以決斷,文武立在堂上又想不出辦法,時間長了,都立得精疲力盡。

這時可以暫時退堂,文人退到「迎賓館」,武將退到官廳坐下來再切磋琢磨。

  若事關文人,那末孫權便到「迎賓館」與大夫們共議;若事關武將,則孫權到官廳與大將們協商。

不論「迎賓館」,還是官廳,裡面座位人人都有。

而今張昭早已打聽明白,諸葛亮一定要坐定之後,他的念頭才轉得出來,說話才頭頭是道,計策滿腹。

因此,張昭就命手下人把所有空的座位全部搬走,我們二十幾個人,就只擺二十幾隻位子。

包括剛才諸葛瑾前腳走,後腳就把這隻座位搬掉。

讓你孔明來,只有立的份。

所以不能說「請坐!」倘然一說,孔明就會說,請到坐,怎麼沒有座位?那末我們只有把座位讓給他。

現在叫聲「請」,規定你只有立,只是這「立」字講不出口,自已領會罷了。

歸根到底,這些人(包括孔明在內)都是才華橫溢,聰明絕頂的文人,故而出口吐言都是斟字酌句,使得舌戰更加精妙絕倫。

  孔明見四周都沒有座位,心裡暗暗思忖:這倒是個難題了。

我只要坐定之後,一手撩須,一手搖扇,妙計良謀徐徐而出,任你千變萬化,我總對答如流。

現在叫我執扇立在此間,你們倒都坐著,這成何道理?人無安身之處,前面的問要對著回答,後面的問又要旋轉身體,這樣前跑後跳,豈不要累斷筋骨?孔明的雙目向「迎賓館」的上首里一看,哈哈!不多不少,正好有一隻座位。

那怎麼會一忽兒沒有,一忽兒又有了呢?當然,這不是要有就有的。

  廳堂上其他的椅子,張昭都可以搬動的,唯有一張椅子是孫權的獨座,他無論如何不敢搬走。

因為孫權也時常要到「迎賓館」聚議,即使他不來,也沒有人去動它。

還有一層意思是,今天這隻座位空著,更使你諸葛亮見了難過,正象小孩要想得到他想得到的東西,但總是可望而不可及。

  你孔明是江夏郡來的賓客,這是江東六郡主人的獨座,你只能看,而沒有資格坐。

倘然你坐一坐,這不成了喧賓奪主?

  這時候,孔明見到這隻座位居高臨下,料想定是孫權之座。

但他早已打定主意,只要有空座位,不管是誰的,我諸葛亮總歸要坐。

你張昭除非把這隻座位都搬走,我孔明就只有立的了。

老實說,你在下面放一隻座位,我坐了也顯不出我軍師的威風,只與你們這班人平起平坐。

現在坐了這隻位子,那叫你們一聲「列公」,也不怨枉了你們。

  孔明想到這裡,緩步向上首這隻獨座走去。

  這些文人見孔明向那個方向走去,都對張昭看看:這個老面皮果真要去坐了。

張昭鎮定自若,示意大家不必騷動,只管放心,諸葛亮到底是有理智的。

叫他坐,他也不敢坐。

要是他真的坐上去,我可以說得他立不起來,我就可以對他說:「孔明先生啊,你是劉備的軍師,怎能到江東來搶占這隻獨座,而犯上作亂呢?照如此看來,你到底是個南陽農夫,鄉下人,什麼都不懂。

怎麼被你做了劉備的軍師,又怎麼能夠到我們江東來勸主聯劉拒曹?不必多言,速速迴轉江夏。

」就只要這番說話,他已經哭笑不得,坐立不安。

  這時,孔明走到獨座旁邊,心裡也在思索,倘然就這樣坐下去,大錯而特錯,小辮子被他們抓住,無容身之地。

  侯一升堂,我們一宵商量的東西全部付諸東流。

剛才孔明未來,閒話倒無數,一個個天不怕、地不怕。

現在諸葛亮來了,大家又畏首畏尾,徘徊不前了。

  張昭呢,他不慌不忙,正在想著怎樣開口。

他想,我要末不開口,要開到口,我一句話就要說煞孔明。

其實,你想一句話說煞孔明,這根本不可能。

你張昭提出的問題肯定重要,甚至一鳴驚人。

但是,你感到重要的問題,孔明也早已三番五次地想過了。

張昭想了一會,對旁邊的顧雍望望:顧老啊,我先來開個場,腹內有三路說話,也就象戰場的大將打三個回合,探一下對方的虛實。

但是,我這三下也是十分厲害的。

要是我這三下能勝,那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倘若我敗下陣來。

請你顧老上來接應,我等二十幾個人輪番與他舌戰,戰得他口乾舌燥,疲於奔命。

  顧雍見張昭對他注視,知道張昭就要開口,心裡也在打著主意:你張昭在我們這班文人中,威信最高,才學也最好。

你勝了。

我們來個牆倒眾人推,有計獻計,有謀出謀,把這孔明說得無面目上大堂;若你張昭輸了,那我也不必獻醜了,何必自討沒趣!——舌戰還未開始,他已經想好退路了。

  現在張昭立起身來,到孔明面前把手一拱:「在下見軍師。

  孔明聽得有人前來照應,意識到舌戰開始哉。

此人自稱在下,而不通名姓,不知何許樣人?不過開口問他,孔明又不願意。

因此微啟眼帘,對來人一看,但見三十左右年紀,八尺標舉,紗帽紅袍,一家上大夫打扮。

暗暗想道:能夠首當其衝的人,定然來者不善。

此人好生面熟。

想起過江時,魯肅曾介紹過,面貌裝束全然相同,必是孫權手下紅人張昭。

因此,孔明毫不猶豫直呼其名:「子布先生。

  啊!我與他素不相識,今生今世第一次在此相遇,怎麼我不認識地,他卻象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見如故?故而站在那裡呆想。

  孔明見他頓住,心裡想,你果真是張昭。

你是文人之首,肯定才望兼隆,善於問說。

我孔明今日擒賊先擒王,要設法將你制住,看你們這班文人如何收場!因此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既然你自稱在下,我也不同你客氣,只管較量。

  「久聞先生高臥隆中,自比管、樂,不知此語果有之乎?」

  一句話,就是一個回合。

聽說你孔明以前在臥龍崗時,常把自已與管仲、樂毅相比。

我們在江東雖然也有所聞聽,畢竟傳自他人之口,恐有訛詐。

今日際遇,當面質對,可有這種說法?此話果然兇險。

如果孔明說,確有其事,那張昭便要說,管仲助齊恆公九合諸侯,樂毅助弱燕伐強齊七十餘城,此二人都有經天緯地之才。

你孔明乃村野匹夫,自詡有管、樂之才,豈非口吐狂言,大言不慚!要是孔明不承認有此說法,那末就不打自招:見江東文人萬分懼怕,第一個回合就穩操勝券了。

總之,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行,兩面都是死路一條。

  孔明聽張昭這般動問,感到確是厲害,今日可算遇到對手了。

我出來前也曾在書房之中深思熟慮,多方準備。

  不料張昭的問話倒也別出心裁,出人意料,一時卻難搪塞。

  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他們江東文人才華薈集,文墨超群,縱然我孔明是神仙降臨,也難免有失足之處。

不過舌戰剛開始難道我招架都不招架,就默認敗北?不行!這不是小事情,這一戰輸給他們,我就不能立足江東,只好迴轉江夏郡。

曹操打不敗,漢室不能興,也既意味著劉備的三分天下付諸東流。

  萬事開頭難。

正象上戰場一樣,倘然對方一上場就用殺手確實感到很難應付,只得用盡全力,窮於招架。

如果兩將只是拼力鬥智,一來一往,路數摸熟,就能致敵於死命。

好在今日是文斗,無性命出入,我孔明只管從容對敵,臨陣不亂。

孔明想到此間,心情已經鎮定下來。

我與你們江東文儒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何必定要口角相殘呢?無非都是為了保全疆土,擊敗曹操。

在這點上大家還有共同語言。

不過你們要降,苟全姓名;我要戰,助劉備得天下,同時,也為你家主人孫權不遭到淪亡。

降者,人心所背,少助也;戰者,應天順人,大勢所趨也。

你張昭一開戰,便鋒芒畢露,我也只有針鋒相對了。

不能與你客氣。

要客氣只有到了裡面見孫權後才能客氣了。

你以為我孔明只能回答你一個」有」,或者「否」嗎?這真可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倘使我真被你料得到的活,也不叫「臥龍」了,何不稱「伏蟲」更為確切?因此對張昭翹起了一個小指頭,一陣冷笑:「嘿……此亮生平小可之比也!」

  我把自己同管、樂相比,實在是我一生中最謙虛的比喻。

我的才能,自古以來,還未曾有人可以同日而語。

因此只好屈辱降尊,暫且與管仲、樂毅二人打個比方。

不過並不等於我只能與他們比較,相反,我的才能遠遠在他們之上。

你問得出人意料,我也回答得出人頭地。

  張昭無論如何想不到孔明竟會這麼目空一切,牛皮吹得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張昭心裡也明自,管、樂二人遠離我們這個朝代。

儘管我不相信他的活,可又沒有可靠的依據來證實。

他對諸葛亮望了一望,雖然你誇下海口,自命不凡,但你孔明也沒有占著便宜,這僅僅是虛晃一槍來開個頭,好戲還在後面,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見孔明面露喜色,接著第二句話兒脫口而出:「啊!先生,你此言遲了!」

  「遲些什麼?」我說的話一點都不晚。

  「劉皇叔三顧茅廬,見你先生說:『如魚得水。

』足下到新野,見皇叔只有彈丸之地,欲席捲荊襄,不料一旦已歸曹操。

請問,此乃是何故啊?」

  像孔明說管仲、樂毅都不及你,為什麼劉表的荊襄九郡盡被曹操鯨吞,而劉備卻無所獲益呢?這不正是說明你力不從心,無能為力麼?大敗長坂坡,連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都沒有,何以與管、樂相比?張昭這一回合是從第一個回合中發展而來。

  孔明經過第一回合,經摸透了張昭的意圖:旨在極力貶低我,以此來抬高自己。

你不要以為自己的才學如何好,想以種種責難來扳倒我。

老實說,我張嘴也不饒人的,現在給點顏色你看看。

他伸出一隻左手比試著說道:「亮觀取漢上之地……」漢上之地就是指荊襄,又稱荊楚,因為過去是楚國的地界。

意思是,以我諸葛亮看來,要取荊襄九郡的話。

他把左手對著張昭上下翻了兩翻:「易如翻掌。

  好比翻這手掌那麼容易。

  張昭想,諸葛亮花頭真多,剛才伸出一個小指頭,現在又拿出一隻手,又是大話連篇累牘。

這麼大的荊襄九郡即使無人駐守,叫劉備開兵占領,也非一朝一夕之事,說你諸葛亮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唾手可得。

  孔明見張昭不相信,曉得他又在猜疑。

心裡想,說大話只是逢場作戲,只好難得說說,獨是鬼話,怎能取信於人?兩次大火,燒去曹兵二十萬,恐怕單單吹牛是吹不掉的吧!你不信,我自然有道理叫你不敢懷疑。

便說道:「老大王劉表三次送荊襄。

  你聽聽看,是否象翻手一樣。

劉表生前把我主劉備請到荊州去,在酒席之上,他幾次三番要我主人劉備在老大王一死之後,接收荊襄九郡;因為他的兩個兒子都不及劉表那麼能幹,不堪此任。

這時,只要我家主人劉備答應一聲「好」,荊襄之地皆是皇叔的屬地,無人可以爭奪。

因此繼續說道:「何奈我主不忍得取同宗之地。

可是,劉表次子劉琮,聽信蔡、張讒言,暗自降曹,果然孟德取荊襄而如此猖狂。

今我主在江夏郡。

別有良圖。

」意思是告訴你:儘管荊襄已歸曹操,但我家皇叔亦非庸碌之輩,只管遠走高飛,另闢基業何處成不了天下?雖然現在江夏郡,但早已有妙見高論.因此而說道:「非等閒可知也!」

  我家皇叔的宏圖大志,你們這輩尋常之人是不能理解的,也是你們難以想像的。

所以又說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難道說鴻鵠志在千里,你們這些燕雀可知嗎?

  孔明說罷,便對張昭又是一陣冷笑。

  張昭聽完這番話,感到孔明確實能說會道,而且義正詞嚴,不容分辯。

兩個回合,皆被他很容易地招架而過。

  他的才學智謀可見一斑。

我準備了三句說話,現在還剩最後一招,倘然被你戰敗,我張昭自認非你孔明對手,甘拜下風。

要緊說道:「啊!先生,昭聞徐元直走馬舉薦。

  孔明想,這倒不錯。

我與劉備原先並不相識,全靠徐庶在新野推薦。

  「元直在十里長亭言道,先生抬頭能識天文,低頭便察地理,平面可知人和,六韜三略、戰策兵書,無所不知,無有不曉。

所謂知天文、察地理、辨風雲、觀氣象、知興衰之運。

腹內藏治亂之計,胸中懷經濟之略,天下之才,勝管、樂,比孫、吳。

威震寰宇。

  想徐庶為助劉備,被逼於奸賊,出於無奈,確是在長亭,把我孔明讚美到如此地步。

聽他講下去。

  「皇叔聞之,故而冒風雪、踏霜露,三顧先生於草廬之中。

  劉備聽說你孔明有如此之大的才略,不避嚴寒衝風踏雪,三請你諸葛亮,心誠志堅,確非容易。

  「先生在隆中,抱膝而坐;笑傲風月。

足下以興漢為上,出山扶助。

今既事劉皇叔,理當為黎民興利除賊。

皇叔自得先主,雖三尺童稚,亦知似猛虎生翼,錦上添花,朝廷功臣、山林隱士,無不拭目以待:先生定能拯萬民於水火之中而重見天日。

  孔明聽到這裡,愈覺張昭此人不比尋常,確是孫權手下第一個謀士。

說話不露聲色,鎮定自若。

前二回合極力要貶低我,此番卻又一反常態,褒獎不絕,把我孔明出山的舉動說得天花亂墜,好似天上不出,地下不生。

不過,張昭的意圖並非在於來承我,也非信服我,而是一種貶低我的手段。

他先把我捧上天,說我本領大得不得了,接下來再用實例來否定前言,說得大家大失所望,越顯得我無能之極。

這叫捧得高,跌得重,這種伎倆乃是文人慣用手法。

雖然厲害,我卻早有防備。

而且聽他的話音,馬上就要轉調了。

憑你說話兇險,我卻胸有成竹,聽完了我再駁你。

  「後有曹兵出,……」

  果然把立足點轉了過去。

後來曹操殺出來,天下人都要看一看我諸葛亮同曹操打得到底如何。

  「大失所望,反棄甲拋戈,望風逃遁;棄新野,拋樊城,敗當陽,奔夏口;上不能保劉表之基業,下反奪孤兒的疆土。

管仲、樂毅之用兵,未必如此呀!昭試言之,望不見怪!」說罷,張昭撩須斜目,對孔明一聲大笑,「嘿嘿……」笑得頭頸象鋼絲繞成的直晃,真是少條尾巴甩甩。

  這番說話,你再能答辯,我張昭對你孔明佩服得五體投地。

  眾文人聽得此番妙論,暗暗稱絕:此說真是入木三分!再對孔明看看,你說自己如何如何好,無與倫比。

那管仲、樂毅可有象你敗得不可收拾嗎?你沒有本領去收復老大王劉表的荊襄九郡,反而吃了敗仗去欺侮劉表的兒子劉琦,霸占他的江夏郡。

本來,朝堂上的功臣,山林里的隱士都為漢室被奸雄曹操篡逆而悲泣,見你孔明有此鴻鵠大志,拭目以待,指望你為民除害,芟除大難。

現在看來,你孔明也只是平平,我們都看錯了人。

請你快離開江東吧,免得被人奚落,敗壞自己的名聲。

  孔明聽張昭此番說話,可算條理清楚,句句是真,名副其實。

而且他還十分客氣,說了這樣厲害的話,還打招呼是戲言,尋尋開心而已。

可見他是何等的刁猾。

照此說法,我孔明助劉,非但無尺寸之功,反而將劉備的基業全部敗光,傾家蕩產,無可奈何縮到了江夏。

不過,世上的事情照道理的往往極少,光看表面現象是不夠的,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道。

我不作聲,他們以為我理屈詞窮服輸了。

又見眾文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面露喜色,沾沾自喜,一片羅唣之聲。

孔明要想說話,又恐聲音小,大家聽不見。

怎麼辦?孔明想,打仗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機應變,舌戰也要見機行事,翻雲覆雨。

你張昭自以為得計,穩操勝券,我定要叫你來一個反勝為敗。

他想到這裡,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雙手執扇捧腹連連冷笑,笑得自己蹲下了身子,差些站不住。

好象是,你張昭是江東群儒之冠,竟說出這等活來,真要笑死我諸葛亮。

這樣一來,大家肯定要呆一呆,那我便可用話兒來駁倒張昭。

因此諸葛亮做功十足,冷不防笑了出來;『嘿……!哈……」

  張昭本來在笑,突然見孔明笑得這副模樣,他倒不笑了,難道我此番話被他看出了大漏洞,不堪一擊嗎?還是他自己覺得瀕臨絕境,無可挽回而付之一笑呢?這班文人剛才見張昭笑,他們也亦步亦趨跟著胡鬧,現在見孔明大笑不止,面面相覷,感到莫名其妙,也不知孔明笑些什麼,大概我們和調和出了紕漏。

廳堂之內,除諸葛亮的笑聲外,寂靜無聲,個個瞪著雙眼盯著孔明。

  諸葛亮想,好!這個辦法確有效驗,一笑便靜,一靜我就可以大刀闊斧,殺得他一敗塗地。

從彎腰到坐定,諸葛亮已經思慮成熟。

難道有這麼快嗎?當然羅,到底是諸葛亮學識淵博,功底深厚,對付江東一雅儒,還是綽綽有餘。

但先生也明白,我要取勝他,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制服他的。

必須先用激烈的辭句壓一壓,使他們不便插嘴打攪,然後我再一句一句地駁得他體無完膚。

便說道:「鵬程萬里,其志豈群鳥能識哉?」

  文人們都在想,到底孔明久隱山林,出口不離其宗,起先說「鳳凰一到,鴉雀無聲」,後來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現在又說大鵬展翅,對珍禽飛鳥十分熟悉,處處用來喻人。

我們也知道,大鵬一展翅,就要飛一萬里,小鳥當然想像不出它的速度有多快,它的力量有多大。

  孔明的意思是說,你們江東人,正如小鳥一樣,只知道擇木而棲,銜草築巢,靠著孫家祖孫三代打下的天下,一天到晚地飛,飛了這許多年,還是六郡八十一州。

我家主人劉備,雖然目前還窮,可是是一隻正待展翅的大鵬,還沒有開始飛。

要是一飛就是一萬里,前程無量,你家吳侯哪裡能理解我家主人的意願?

  「譬如人染沉疴,……」

  要駁倒張昭,直接說,還不如舉一小例,旁敲側擊來得適宜。

打個比方:一個人在生命垂危之時,做醫生的應該怎樣將其救活,這裡大有學問。

  「當用糜粥以飲之,和藥以服之,待其腑臟調和,形體漸安,然後用肉食以補之,猛藥以治之:則病根盡去,人得餘生。

若不待其氣脈和緩,便投以猛藥厚味,欲求安保,誠為難矣。

  我家主人劉備的處境,在家身染重病之人,遍求良方,難以治癒。

恰巧遇上我這神醫,經這麼一段時間的療養,病情日見痊可。

如果一上來就用猛藥厚味,不是治病,而是催命。

非要讓他五臟六腑操動,血脈和順,然後再下補藥、猛藥,使之健壯,此謂欲速則不達。

讓你們聽聽,我是怎樣將劉備的大病治癒的——「劉皇權兵敗汝南,寄跡劉表,暫以容身於新野。

夫城郭不固……」

  新野縣城小人稀,牆坍壁倒。

  「兵甲不完……」

  將士身上的盔甲都不齊整,缺衣少帽子。

  「糧不繼日,軍不經練……」

  吃了早頓還不知晚餐在什麼地方,吃穿都成問題,哪能再想到去操練兵士。

  「兵不滿千,將止關、張、趙而已:此正如病入膏肓,難以救藥。

  堂堂大漢皇叔,被人逼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

這種趨勢,劉備還有多長久?你張昭見人挑擔不吃力,反而笑我無能。

老實說,劉備的病除我諸葛亮能使他徹底根除外,任何人只好望洋興嘆。

  「亮出山以來,火燒博望坡、新野……」

  我一上任便是兩把大火,象兩帖熱藥,使外面寒流不敢侵入。

  「白河用水……」

  一帖冷藥。

前後三味藥,已使劉備的病體痊癒,膽壯氣粗,見了曹操百萬大軍也敢正視它了。

  「二十萬曹兵全軍覆沒;張遼、許褚、夏侯敦三將望風而逃。

奪人耳目,驚人魂魄。

管仲、樂毅之用兵來必如此也!」

  兩把火,一河水,殺光二十萬曹兵,就象消滅了劉備身上的二十萬隻病菌。

這是和藥,方保皇叔病情不致惡化。

  曹操手下最好的三員大將,聽到我諸葛亮的名字,自顧逃命,只恨爺娘少生兩條腿。

我諸葛亮的用兵,不要說讓你看見,就是聽了也叫人雙腿發抖,心撕膽裂——我看管仲、樂毅的用兵,未必及得上我吧!

  孔明與張昭兩人好比在拗手勁,一個向那邊,一個又向這邊,各不相讓;你張昭說我孔明不及管、樂,我偏要說得勝過他們。

  「道及兵敗當陽,因我主只有幾千仁義之師,豈能敵百萬之眾?眾寡不敵,海內所共見也!」

  少不勝多,寡不敵眾,這是兵家常事,天下人都懂的常理,又何足為奇!

  「尤其我主不忍拋撒四十萬子民,扶老攜幼,同甘共苦,日行不滿十里,為此被曹所敗。

當陽之敗,乃我主之仁義所致;勝敗一時之風雲,仁義千古之美名。

趙雲一夜沖營,傷曹將五十四員,亦可謂敗中取勝矣!」

  曹操捨命追趕,雖算取勝,我軍雖敗,但趙雲槍挑五十四將,功罪相抵,我軍勝曹操要多得很。

勝敗是相對的,主要看利弊多少,想必這種簡單的道理,大家都懂的。

  「韓信……」

  孔明此時已覺勝利在即,應當以攻為守,首先難倒你張昭。

說到韓信,此人用兵不可說不好。

但我要問你一問,韓信用兵這麼好,是不是一開始相助漢高祖就定天下?還是自始至終不打一次敗仗?

  「韓信相助漢高祖未嘗屢勝,直至九里山一戰而定乾坤,此非韓信之良謀乎?」

  其實,韓信助高祖,也同我諸葛亮一樣。

開頭經常要敗的。

不過這種敗是有計劃的敗:怎樣敗,敗到如何程度,我做主帥的心裡有數。

只等機會一到。

一仗便定萬里江山,這種用兵是高明的。

我諸葛亮數敗於曹操,也都是等候良機。

到時你們這班文人定然大吃一驚。

  「能人使國家安危,自有把握。

非比這班……」

  自古以來的大人物,將國家興衰、安危掌握在手。

國家遭難,危險得如何地步,何日可以太平,心裡都有底的。

  孔明說到「非比這班」,對張昭看看:對不起,我孔明也要無理,與你不客氣了。

張昭心裡明白,孔明要罵人了,不知他罵人的本領如何?能把我罵得怎樣?

  「非比這班誇辯之徒。

」這班專說大話的人。

  「坐談立議,無人可及。

  說到吃飽了飯不做事,搬弄口舌,這班人可謂冠絕一時,無人可以比較。

  「仗勢欺人,無人所比。

  我諸葛亮一個客人到此「迎賓館」,就蜂擁而上,以勢壓人,這種本領無人可比。

  「逢到兵臨城下,將至壕邊,則目瞪口呆。

  萬一敵兵開到城池外,敵將殺到戰壕邊,正當用人商議大事之際,卻一個個呆若木雞,百無一能。

  「真是金弓玉箭,要被天下人所笑耶!」

  既象蠟黃一張金弓,精雕細琢,價值連城,可是不能用;雪白的一支玉箭,縷花鑲月,稀世珍寶,卻不能用來射人。

你們這些人都是紗帽紅袍,身價不小。

可是在關鍵時刻,一點都派不著用場,豈不要被天下人譏笑?

  孔明想,這一篇言語,足夠你張昭受用的了,總算也出了一口氣。

故而撩須執扇看著張昭。

  此時的張昭已覺全盤皆輸。

好不容易構思出這番話來,竟被他如風捲殘雲,窮追猛打,反被他罵了一頓。

頓時象喪家之犬敗下陣來,「啊涕——」垂頭喪氣跌坐下去。

有氣無力地對顧雍看看,請你上吧,我支持不了了。

顧雍在旁早聽得明自,佩服孔明。

東吳頭塊牌子打了下去,我顧雍比你張昭又略遜一籌,何必上前出醜。

  「迎賓館」內的手下人見到如此情景,知道孔明了不起,大家都不敢得罪他,稍有不慎,沒有好下場。

所以他們也非常玲瓏乖巧,要緊沏好一杯香茗,送到軍師面前:「軍師請用茶。

  到底要打勝仗.一贏就有茶吃。

與張昭三個回合戰下來,是有點口乾舌燥,倒也用得著喝一口潤潤喉嚨。

趁眾人都靜下來的當口,我來總結一下經驗:張昭三次進攻,都是為了貶低我,現在反而被我貶低嘲諷他。

這真好有一比,好比當年晏平仲,他身不滿六尺而為齊國的賢相。

有一次,他到楚國去,見過楚王。

談活之間,突然推過一個囚犯,要將他問斬。

楚王問晏子:「平仲先生,你可知這犯人是哪一國的人?」晏子搖頭說:「不知道。

」楚王說:平仲先生,此乃是你們齊國人,到此楚國作盜,因此要殺。

  晏子心裡明白,楚王想藉此機會來貶低我。

我是齊國的丞相,齊國人在此為盜,你臉上無光。

楚王心懷不良之意,我既要不失禮貌,又要不失面子。

他略一思索,使回答楚王說:「江南之橘,栽之江北便苦也。

」意思是,這種橘子,種在江南非常甜,一移植到你們江北就變得苦了。

為何呢?因為江北的泥土不好。

說明此人在齊國很好,因為齊國人都是勤勞善良,講仁義的。

到了你們楚國來,與盜為伍,認賊作父,因此變壞了。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說明楚國盜賊成風。

當時楚王便稱讚晏子說:先生真是伶牙俐齒。

現在四面廳里的情景,不是同此比喻有雷同之處嗎?孔明一面閉目養神,一面又在思量對策:你們要戰,請放馬;不戰的話,那末大家在此坐一歇,等候吳侯坐堂,一起上堂見孫權吧。

  不料,旁邊有一人聽了孔明的說話,忍耐不住。

氣喘吁吁一個老大夫,名叫薛綜,字敬文,七十餘歲,身患癆疾,見孔明年輕有為,自負才學。

要想開口責問於他。

早有一位大夫從旁站了起來,對孔明拱拱手說道:「先生。

  孔明聽見有人叫他,心裡想,倘然知趣點的人,見我戰敗張昭,也不敢貿然開口。

不知何人呼喚,讓我認識一下。

他舉目一看,也有些面警善。

此人大概是步騭。

不管是誰,先叫他通個名來:「爾是誰啊?」

  「先生,下官步騭,字子山。

  果然不錯。

渡江時,魯肅也曾提起此人.也是江東有名之士。

聽他說些什麼。

  「先生,你莫非效學蘇秦、張儀來遊說江東不成麼?」

  列國時流行兩客:一種名謂說客,一種稱作刺客。

但大丈夫不做此兩客。

刺客暗箭傷人;說客無事生非,弄虛作假。

真叫「醜人閒話多,丑戲鑼鼓多」。

因此大丈夫不做此等勾當。

現在步騭的意思,是責問諸葛亮是否到江東來做說客,若是的活,是沒有面子的。

  聽你的說話,就知你不及張昭那末練達,遠不是我孔明的敵手。

首先這蘇秦、張儀是何等人物,你也未弄清楚,與你有何爭論?蘇、張此二人並非僅是一張嘴厲害,會胡說八道,而是確有大才。

  起初蘇秦把自己的家產都賣光,要練就一張嘴,以後做了大官,家產還可以創出來的。

因此攜帶金銀,周遊列國,可是沒有人重用他。

最後他弄得吃盡賣光,一事無成。

  家中人也都瞧不起他。

蘇秦明自,單靠一張嘴,沒有真才實學是行不通的。

從此,他在家中深居簡出,用功勤讀。

  每到晚上感到十分疲倦時,就把自己頭上的髮髻系在樑上,手上拿著一根針。

只要一打瞌睡,自己的頭向下一沉,頭皮就疼痛難忍,再用針在自已的大腿上扎一下,迫使自己強打起精神,繼續讀書。

這是歷史上有名的「懸樑刺股」。

  由於他孜孜不倦地攻讀多年,最後六國拜相時,他掌握了六個國家的丞相大權。

  張儀初時,只在燕昭王府第當個小差,自以為口舌伶俐。

一次燕王請客,正值酒酣之際,有人提議燕王把「和氏玉璧」給眾人一睹為快。

燕王就把這塊稀世之寶拿了出來,大家相互交替傳閱著。

不料我給你看,你給他看,一塊玉璧忽然失蹤。

這是一塊無價之寶,怎能遺失呢?當場一個個搜身抄查,一無所得。

只好放大家回去。

後來有人對燕昭王講,這塊玉璧肯定是張儀偷的,因為他家境貧寒。

  又說他是鬼谷子的學生,鬼鬼祟祟。

就這樣,把張儀抓起來一頓毒打,打得他遍體鱗傷,皮破肉綻,可是他招不出什麼來。

真是賊難冤、糞難吃。

將他趕出了燕王府。

張儀被人抬到家裡,被老婆一頓埋怨,說他整天學張嘴,不學一點真本領,所以要吃這樣的冤枉苦頭。

張儀同她說,我雖然體無完膚,然而一樣東西還在。

問他是什麼東西。

他說,我嘴裡的舌頭。

她說,就是這張嘴招來的大禍。

張儀揚聲大笑,說道,留得三寸不爛之舌,總有一天報仇雪恨。

  從此以後,他也是重讀經綸。

結果,兩次做秦國的丞相。

  因為在七國年間,燕、趙、韓、魏、齊、楚、秦,秦國最大,且最強盛。

所謂張儀「二次相秦」。

  孔明想,這兩位古今少有的賢才,你步騭把他們兩人來醜化我,諷刺我,那末蘇秦、張儀也成了不學無術的人。

  你是非不分,良莠不辨,單憑這一點,我就可以叫你免開尊口。

這時,孔明道:「足下以為蘇秦、張儀,乃是口舌之輩,竟以為不然。

蘇秦六國為相,張儀兩次相秦,二人皆有濟世之才,不可輕視。

爾乃江東之上大夫,不知蘇秦、張儀亦豪傑也。

嘿嘿嘿!可發一笑!」

  步騭被孔明這幾句搶白,默然無言,面紅耳赤,退了下去。

旁邊的薛綜,這口氣早已憋不住,又想戰出來與孔明鬥口,被旁邊一位大夫拉住,說你老大夫再忍耐片刻,待下官與孔明鬥了再說,能勝最好,不能勝,你老大夫再上場不為遲。

此人名叫虞翻,字仲翔。

踏上一步,開口道:「啊!先生,曹操雄兵百萬,戰將千員,龍驤虎視,前來并吞江夏郡,先生意下如何?」

  他的意思是,現在一百萬兵,一千員將打我們江東,你孔明只管在此江東談笑風生,扯皮聊天。

要是曹操打你主人劉備,你孔明用什麼辦法抵禦?

  孔明想,你這個人講話顛三倒四。

百萬曹兵明明駐紮赤壁,虎視江東,偏偏要說曹兵并吞江夏,問我怎麼辦。

  我諸葛亮怕曹操麼?既然你這樣問,我就講些有氣派的話給你聽聽,壯壯你的膽,免得被曹操嚇得膽戰心驚。

因此,看都不看他,立即回答:「你聽了,操收袁紹蟻聚之群,劫劉表烏合之眾,……」

  曹操的百萬大軍又有什麼了不起,都是袁紹、劉表的家底拼湊而成。

  「莫說他聚兵百萬,即使有三百萬……」

  諸葛亮說到這裡,把手中的四扇招了一招——「亮只要羽扇一搖,盡皆齏粉矣。

」我只要搖一搖扇子,叫他們頃刻化為灰燼。

  這種大話只有孔明說得出來:三百萬兵,扇子一招,全部死光。

他說沒有根據吧,也並非。

火燒博望坡,扇子一招,夏侯敦十萬兵燒剩九十六人;火燒新野縣,又是扇子一招,張遼十萬兵燒得全軍覆沒;今後七星台借風,燒赤壁,八十七萬燒剩二十七人,曹操敗走華容道——全是事實。

現在虞翻聽孔明如此說法,不覺好笑:「兵敗當陽道,計窮夏口郡,區區求救於人,猶言『不懼』,真是大言欺人了。

  孔明想,你這個人真有點不識相,剛才張昭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你還要步其後塵,又要說我講大話。

  「聽了,兵敗當陽,早已說過,何必再提此例!我主劉皇叔以數千仁義之師,豈能敵人百萬暴逆之徒?猶然力戰,決不妥協。

今江東有六郡八十一州,兵精糧足,且有長江之險,反欲勸主降曹,甘當奴才,卑躬屈膝。

我主不怕曹,怕曹者江東眾文官也!」

  本來一直言來話去,雖然辭藻激烈,偶有指桑罵槐,卻不傷大雅。

現在虞翻再次揭劉備的凍瘡疤,觸其心境,孔明忍無可忍,只得將江東這班文人統統罵了進去。

不罵他們,好象顯得孔明懦弱無能。

  張昭見虞翻又碰了一鼻子灰,對他看了一看:我們不要同他在口舌上爭鬥了,文降武戰這張底牌已被魯大夫和盤托出,我們再凶,孔明只須一句話,即貪生怕死,我等文人已經抬不起頭,直不起腰了。

  你張昭想休戰,旁邊還有人不服氣。

只聽得一聲:「諸葛亮!」情急氣短。

諸葛亮見有人直呼其名,心想,何人如此沒有禮貌?回頭一看,不是別人,乃是老大夫薛綜。

  見他一副病容憔悴的樣子,不想與他一般見識。

  那末,可是薛老對孔明無理呢?非也。

他原想叫一聲「諸葛先生」,但由於他肺癆在身,剛叫出了「諸……葛……」就感到已經透不過氣來了。

所以只好把後面兩個字並在一起,叫了一個」亮」字。

  孔明想,你這大夫,也有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少開口為妙,年紀輕的都一個個敗了下去,你還擋得了什麼風勢,何況你貴恙染身,黃泉路近,弄得不好咽了氣,我孔明也擔當不起。

諸葛亮倒有愛老憐病之心,根本沒有打算要將他罵死。

因此非常敬重於他,說一聲:「敬文老大夫。

  「我有…一話問……你。

」薛老邊說邊喘氣。

  先生想,請你別發火,慢慢地講來。

  「老大夫有何高論?」

  「容爾聽了。

  「亮當洗耳恭聽。

  「曹操何……許樣人?」

  孔明聽到他說出這句話來,他面孔馬上兩樣。

想你這老頭,三尺童孩都知道曹操是個奸賊,難道你連這點都不知道嗎?總不能說他是個忠良吧?你這把年紀活到了狗身上去哉!因此他振振有詞地回答他說:「曹孟德乃是欺君罔上的老國賊!有何多問?」

  在這種場合里,用不著來談論這奸賊。

誰知曉你說一聲「老國賊」,薛老楞眉暴目,對著孔明說道:「你……竟錯了!」

  孔明想,我說聲曹操是賊,有什麼錯呢?又錯在哪裡?

  倒要聽聽你的高論。

  「錯在何處?」

  「自古以來,哪有不亡之國?哪有不敗之家?」

  國家有興必有亡,人家有興必有敗。

  「高祖斬白蛇起義,開漢以來,直到平帝,二百年左右,天下大亂;劉秀白水村起義,光武中興,到今天四百載。

  孔明覺得不錯。

漢朝前後都算進去,確近四百年,中間劉秀興一興東漢。

你這老頭說到這種活,接下來的說話不會有好聽的了。

  薛綜說:「天數已終,氣數已絕。

曹公:今天下三已取其二,眾人歸心;爾主劉備,強欲與爭,以卵擊石,哪有不敗之理。

想爾諸葛,年未滿卅,自比管、樂,誇張大口,逆天行事。

你可知道,『順天者昌,逆天者亡。

』喔喲喲……」

  薛綜說完這番話,連連喘氣。

一手撩著白須,一手彎到後面連連敲打著自己的背心。

  孔明這樣好的氣量,也要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番講話竟把曹操說成一個改朝換代的英雄,把孔明相助劉備說成是個逆天行事、擾亂天下的叛逆。

說他未滿三十歲,助逆作亂,氣得孔明怒滿胸膛。

想你薛綜這老骨頭不是個好人。

先生本當口舌鋒利,現在一發火,就更不留情了。

用手中羽扇對他一指,厲聲說道:「大膽薛敬文,住……口!」

  孔明舌戰到現在,只是說話凶,根本不想大打出手,故而禮貌尚在。

不想這老大夫好不知趣,對我這樣不客氣,倚老賣老,目中無人,哪裡配得上受人敬重?我孔明雖然年紀要比在座的輕,尤其不可與你薛敬文相比。

不過,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

我是有禮能打太公。

罵你這個不明是非,不辨黑白的老朽才也不罪過。

  「曹孟德是個老國賊,他殺國舅、絞皇妃,屯強兵於天下,虐天子於許昌,萬民遭其塗炭,遍地招其干戈,天下人慾食其肉。

爾反說曹操要成天下,其是一個皓首匹夫,蒼年老賊,衣冠禽獸!」

  孔明這一番話,象利劍一樣,直插薛綜的胸膛。

意思是,你說得出曹操要成事麼,真正要被天下人罵你為匹夫、老賊!看你頭上紗帽,身上紅袍,兩鬢蒼蒼,原來不過是個農冠禽獸。

這幾句話,放在一般人的身上,或許還承受得起,今天薛老乃是風燭殘年,搖搖欲墜,七十好幾,子孫一大堆,現在被孔明在這大庭廣眾,罵得他狗血淋頭,這一氣非同小可。

心想,我主孫權往日裡也要讓我三分,眾文武還要買我幾分帳,你竟然對我如此無禮,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駕,難道我活了這把年紀要受你冤枉氣,真是無法無天!越想越氣,一口氣實在咽不下:「氣氣氣,氣死老夫……」

  要想說,「氣死老夫也!」這「也」字未及出口,只見他兩眼一翻,「呃」地一聲,身子向座位上一倒,動彈不得了。

真是相打無好拳,相罵無好言。

其實薛綜並未死,只要馬上有人連連喊叫,就可以甦醒轉來;若是年輕人,不須叫喚,過一會兒自己會醒轉來,這是因為心急氣塞之故。

  這班文官,本來輸得一敗塗地,坐在那裡無計可出。

  現在見薛老大夫一命嗚呼,也不去叫醒他,只是在旁幸災樂禍,好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覺得孔明這張嘴實在厲害,罵死了江東老大夫,犯了人命,看你如何收場。

  孔明一時之火,竟想不到薛綜禁不住我三言兩語竟要去見閻王,心中一怔,他想,薛老啊,你自以為年高德劭,欺我年幼無才,也不量量自己有多少力,卻輕率出戰。

也不看看場合,反被我罵死,這倒把我弄僵了。

此番這老頭一死,叫我在吳主孫權面前如何說話?因此希望薛綜還能死而復生;要死,死在家中,那就與我無涉了。

  要知薛綜死也未死,孔明又怎樣戰敗群儒,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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