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得處是恩主,狹路相逢成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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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日,關羽聚集荊襄的文武,便要點兵發令,攻拔襄陽,北上伐魏。
《三國》中,最善用兵的大將莫過於關羽和張飛。
此番發兵,關於將一切布置得十分周密,要不是拒絕了江東的聯姻,北伐也能成功,問題就在於根本沒有處理好與東吳的鄰邦關係,儘管他很會用兵,終究是枉然。
待文武兩旁站定,關羽便取令道:「元儉聽令。
」
元儉就是廖化,他是整個三國時期最長壽的人之一,一共活了一百多歲。
今後姜維九伐中原,他屢為先鋒,越老越勇。
有句俗話說:「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意思是說,蜀中的名將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人本領都很一般,只能讓廖化來當先鋒了。
其實並不然,廖化是關羽的心腹將,長期以來一直渲染點化的是關羽的形象,而像廖化這種人物就略寫了,實際上他也是一位勇不可當的驍將。
那時候,他年紀雖大,本領不退,越來越顯出他的英雄本色來。
再說今天北伐點兵,第一個必是先鋒將,沒有出眾的武藝能勝任得了麼?關羽也不放心呀!廖化今年也已年過五十,沙場上不大出頭露面,身體仍然像以前一樣強壯,從今日開始,他的威風慢慢地顯示了出來。
此時聽得主人叫喊,立即應聲道:「小將廖化在。
」
「將令一支,領兵五千,為頭隊正先鋒,攻拔襄陽。
」
「小將遵命。
」廖化接令退下。
「吾兒聽令。
」
少爺關平是建安十年被雲長收為螟蛉之子,至今已足足十四個年頭了,當時十八歲,如今三十二歲,人到中年,武藝也大有長進,已不亞於關羽,是關羽一條有力的臂膀。
等到龐德出兵,關平就同他較量了數十個回合而未分勝負,年輕戰將中稱得是一個佼佼者。
此番北伐,也要大顯身手。
因此跨前應道:「父親在上,孩兒在。
」
「領兵一千,二隊往襄陽。
」
「是。
」關平接今退下。
「趙累、王甫聽令。
」
「趙累在。
」
「王甫有。
」
「領兵一萬,後隊護衛糧餉。
」
「是。
」二人齊聲應道。
關羽命副將左賢立刻往荊州外五里的沙頭鎮上築起十座十丈高的烽火台,五百軍士守在離烽火台三里的江邊,紮下營寨,晝夜巡哨,再有五百軍士就守在烽火台上,密切監視江東的一切動靜,一旦發現吳軍有所舉動,白天升狼煙,夜晚舉烽火,向遠離荊州的關羽報信。
那個時候沒有高樓大廈,十丈高的烽火台可以遠眺數十里方圓,數十里外的軍隊也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上的煙火,就可以迅速提兵回來。
此刻,左賢奉命而去。
「胡班聽令。
」
「小將胡班在。
」
「領兵五萬為水軍正先鋒,安排戰船在公安江面上待命。
若某攻拔襄陽,即刻橫渡襄江,兵進樊城。
」
「遵命。
」
關羽命馬良、伊籍為營前參謀,參贊軍機大事,將荊州託付給了劉安。
安排停當,傳令今晚聚兵校場,來朝鳴炮發兵。
關羽早已退黨,到內室來見夫人和九歲的小女,說道:國賊曹操數十年來欺君罔上,又命曹仁犯我襄陽諸地。
漢中王旨下,嘉封某為討逆都督,令某北上伐操,掃蕩中原奸佞黨徒。
某來朝出兵,先取襄陽,再取許都,拯救萬歲於水火之中。
八年夫妻,從未分離,夫人自然有一段千叮嚀、萬囑咐的說話,最後只得與夫君依依惜別。
殊不知今日一別,竟是永訣,再無相見之日。
雲長辭別了夫人和女兒,回到外面命周倉帶馬扛刀,領著五百校刀手和二十名關西漢,出得轅門。
劉安相送出城。
關羽出了北門,來到校場。
至中軍大帳前架刀下馬,早有關平率文武迎接。
校場上除了胡班領水軍從公安下船屆時在襄江接應關羽以外,其他人都在這裡。
十五萬人馬集中在此,營頭扎得密密層層,幾乎望不到邊際,關羽大帳上坐定,舉目對外一看,一面嶄新的大纛旗臨風獵獵作響,上書「大漢漢壽亭侯、荊襄牧、五常公、一虎上將、討逆大都督」,大旗當中一個偌大的「關」字,旗幟下將士精神飽滿,意氣奮發,不由得喜悅地雙手將長髯一撩,徐徐地向下捋去。
無意間目光落在斑白的須髯上,不覺長嘆一聲:「嗨,漢事未興,鬚髮半白。
天子久困於許都,某卻安居在此,容操賊橫行天下,吾心何忍?說著,便滴下淚來。
漢朝的皇帝,最苦莫過於三國時期的漢獻帝,不但威福全無,權柄皆失,而且被曹操逍遙津逼宮,殺國舅,絞皇妃,斬皇子,到如今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天子,舉目無親,危機四伏,過著朝不保夕的悲慘日子。
這種皇帝還不如一個平民百姓那樣自由,那樣安定。
關羽想,「血帶衣詔」是建安四年的事,到如今已有二十個年頭。
這二十年中,大哥雖然成了三分天下,可曹操的勢力絲毫未減,天子唯一的寄託就在大哥的身上,今朝方才開兵北伐,而我已經五十八歲,再等下去到哪年哪月才能使萬歲重見天日啊!故而他長吁短嘆了一番。
一旁馬良見他忽然唉聲嘆息,怨恨自己年高須白,便知他的心思,忙說道:「君侯休要煩惱。
嚴顏、黃忠皆已八九十歲,尚且縱橫疆場,屢建奇功。
此番北伐,定當再振雄鳳!」
關羽想,的確,兩員老將一個年近九十,一個七十有餘,還在沙場拼殺,我與他們相比差得遠哩!正好趁現在力未退、藝未衰的時候討伐曹操,復興漢室,還有十多年的時間可以用武,對自己不無揶揄道:「深恐某無嚴、黃二老之壽。
」
實際上,能否滅操並不在於時間的長短,即使關羽活到了嚴顏那樣長壽,也沒法復興漢室,到了三國時期的漢室江山已經四分五裂,土崩瓦解了,實在是只有個虛名罷了,哪能靠關羽一人可以挽回的。
曹操不比一般的奸臣,他操縱了漢室的一切權力,挾天子以令諸侯,藉此來壯大他的勢力。
儘管他完全可以取代獻帝而自立,然而他並沒這樣做,因為他的壞名聲已經夠大的了,一旦自立為皇,勢必會遭到天下更多人的反對而群起攻之。
因此他將大事留給了兒子曹丕,自己甘當奠基人。
而曹丕自然而然地遂了父輩的意願,一即位就將獻帝殺死在山陽路上。
這就是曹操謀略過人之處,因此被人稱作「奸雄」並不過份。
傍晚時分,關羽退帳,文武各回營頭飽餐之後早早安歇,以待來日發兵。
雲長坐在寢帳之中。
點著紅燭,案上翻開百看不厭的《春秋》,又聚精會神地閱讀起來,關羽不睡,關平和周倉也絕不會打盹,此時一個在左,一個居右,守候在兩旁。
周倉手捧青龍刀,望著潛心閱讀的主人,顧憐地說道:「主人,來日發兵,可早早成眠。
」
關羽此刻毫無倦意,就像往常一樣鎮定。
聽得周倉這般關照,便道:「時光尚早,再覽數頁未遲。
」說著,又看起書來。
這本書與關羽有著數十年的緣份,一空下來就看,熟而又熟,深得書味,翻到哪兒,便知書中講的是什麼故事。
今日看的是「伍子胥圍攻麥城」。
關公一合眼,立即想到了書中的內容:伍於胥的父親被楚王殺死,他就逃到了吳國,後來當了宰相。
殺父之仇,他一刻也沒有忘懷。
這一年,伍子胥領兵伐楚。
當時楚地有一關隘叫麥城,城雖小,可守將卻很會用兵。
連攻一月余,居然沒能攻拔下來。
麥城攻不下,怎能深入腹地為父報仇呢?他左思右想,用盡心計,仍然無法可想。
一天,他信步往山莊上去散心解煩,無意中見一戶百姓人家在磨面,石盤旁一頭驢子推著磨子一圈一圈地打著轉,麥粉徐徐落下。
伍子胥駐足而觀,由此得到啟迪。
暗想,麥城之所以能夠曠日持久,攻而不拔,關鍵在於楚國的糧草增援是源源不斷。
倘然這磨盤是麥城,驢子不斷地阻截主人在盤中裝米,還會有雪白麥粉落下來麼?因此,伍子胥立即回營,令軍士在麥城外的兩條大道上各築一座城堡,一曰驢城,一曰磨城,截斷了楚軍對麥城的增援。
結果糧絕城開,伍子胥取得了麥城。
關羽看罷這則故事,抬頭對外望了一眼,時間已經不早,便覺一陣倦意襲來,信手又翻了一翻,強打起精神來看下去。
上面寫的是晉國重耳避難於楚國的一段故事,其中描述了重耳手下一員大將魏犟挾貘的英勇事跡……關羽閉上雙目,順著書上的順序往下想去,忽然從帳外吹來一陣陰風,風中走出一隻怪獸,其大如牛,其形似豬,頭生一角,渾身黑色,張牙舞爪,徑咬雲長之足。
關羽大怒,急拔劍斬之,聲如裂帛。
霎然驚覺,乃是一夢。
嘴裡仍是喊道:「啊呀!嚯……」
站立兩旁的關平和周倉初時見關羽閉目,以為他在沉思,並不驚擾,後聞他大聲吼叫,忙問:「何事驚惶?」
關羽從夢中驚醒,見案上燭光明亮,一切如故,心中大疑,剛才看了「魏犟挾貘」,怎麼就做了被貘咬足的惡夢呢?便覺被咬之處隱隱作痛。
因告之關平、周倉道:「某得一夢兆。
」如此這般他說了一遍。
周倉道:「主人適才所覽挾貘之事,此所謂日之所思,夜之所夢,不足為怪。
」
關平也說道:「父親,豬亦有龍象,龍附足,乃升騰之意,不必疑忌。
」
關羽復聚諸官於帳下,告以夢兆。
眾人或言吉祥者,或言不祥者,眾論不一。
關羽坦然道:「吾大丈大年近六旬,即死何憾!」
眾官道:「漢中王拜君侯為荊襄牧,討逆大都督,此足見豬龍之瑞也。
」
於是,關羽不再疑心。
眾官都說此夢是佳兆,無非是為此番出兵討個吉利,祝願北伐一舉成功。
只有周倉的話最中肯,夢見貘咬腳既不是祥瑞,也不是凶兆,只不過是日思夜想的結果而已。
不論什麼朝代,也不論是什麼人,做夢是很自然的,往往是白日裡看到的東西,或者是想到的事情,到了夢中又會聯想起來甚至繼續下去。
在過去封建的年代裡,由於科學不發達,對自然現象又無法理解,幾乎是人人迷信,會將自己所做的事同以前曾經做過的夢聯繫起來,以為夢兆預示著今後的吉凶。
就拿關羽的這個夢來說,因為夢見了豬,十二生肖中豬最小,而雲長在麥城遭擒時正是亥時,亥在地支中排列第十二位,因此有人認為關羽被豬咬足暗示著將在亥時被擒,硬是將兩樁毫不相干的事情有機湊合在一起。
在此不再贅述。
時交三更,周倉與關平一再勸關羽回帳安寢,關羽方始合上《春秋》,自去休息。
七月里日長夜短,未睡多時,天已蒙明。
關羽起身梳洗整裝,即刻傳令擊鼓升帳。
文武聚集兩旁,點卯畢,軍士來報:「吉時到!」頃刻,斬了烏牛白馬,祭了「帥」字大旗,三軍高呼:「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然後三聲炮響,頭隊先鋒將廖化上馬執刀,大旗開道,旗上寫的是「北伐頭隊正先鋒廖」,五千精兵隨後而行,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校場。
第二隊乃是副先鋒將關平前導,大旗招展,六十斤重的一口銀板大刀捧在手中,身後也是五千精壯軍士耀武揚威。
第三隊是中隊,雲長帶了文武都在這一隊上。
舉目望去,浩浩蕩蕩的一支十數萬人的大軍,情緒盎然,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關羽威武地喚道:「周倉!」
「小人在!」周倉朗聲應道。
「帶馬扛刀。
」
周倉自從茅草崗投順了關羽,迄今已有一十四年了,忠心耿耿,大義凜凜,主僕二人肝膽相照,倒是意氣相投。
每逢雲長坐,他總是立,立了十四年,簡直成了關羽的影子,在人們的印象中只要有關羽,也必有周倉在旁。
到後來關羽棄世,百姓為他建立祠廟,也忘不了給周倉留下一席之地,自然也是立的。
生前常立,也有坐的時候,可到了死後就永無坐的機會了,一直站了一千多年,至今關帝廟中的周倉還站著,只怕還得永久地站立下去。
卻說周倉對雲長忠義雙全,對赤兔馬也是關懷備至,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也廝混得熟了,不是過於誇口,龍馬的一揚首,一騰蹄,周倉都知道是什麼用意。
此刻將馬帶至帳口,送到主人的面前,用三個手指扣住金剛圈,說道:「請主人上馬。
」
雖說八年中太平無事,但對關羽來說跑馬練武沒一天間斷過,正所謂「曲不離口,拳不離手」,不敢有絲毫的疏怠。
天天跑馬,為的是不讓數十年練就的嫻熟武藝荒廢,可很少認真打量過這匹龍馬。
今日重上戰場,不由得勾起對昔年馳騁疆場,威震華夏的回想,仔細而又深情地看了一眼寶馬,見這匹赤兔馬渾身的毛片仍然是血噴大紅,無一點雜色,馬頸下的一套鑾鈴依舊閃爍著耀人的光熠,金剛圈閃閃發光,還是那樣引人注目。
暗暗贊道:「好馬啊好馬,助吾北上伐操救駕,切莫負吾!」見鞍韉放好,肚帶拴緊,這才踮踏蹬跨上馬背。
周倉又轉身將一口八十三斤重的青龍大刀扛了過來,雙手高舉呈上,「主人,龍刀在此。
」
關羽看到這柄龍刀,又吊起了心中的千情萬緒,這口刀上斬的都是有名之將,為大漢江山的復興立下了汗馬功勞,此番出征為的是要斬殺那元兇巨魁,拯救炎漢四百年的基業,指望龍刀能再立新功。
因而指著青龍刀發誓道:
可恨青龍偃月刀,華容道前未斬曹。
今日出師伐中原,剿滅操賊隆漢朝!
話音落,起右手在刀柄上抓牢,舞動著刀頭在後,刀鑽在前,側坐馬背,倒拖龍刀,一個「春秋刀法」特有的出馬架式,與八年前相比,毫不遜色。
關羽上得戰馬,見校場上營帳盡皆拆去,一切行裝都已裝載上車。
遂策馬而行,馬良、伊籍等一起上馬,周倉潑開了雙腿跟定龍馬。
中隊上一彪彪,一隊隊,齊齊整整地出了校楊,十餘萬人馬,幾乎是望不到盡頭。
後隊上趙累和王甫領了一萬人馬,押著糧餉隨軍跟上,直奔襄陽大路而來。
劉安帶著荊州的地方官員又相送十里而回。
魏軍探得消息,飛馬趕進襄陽,進衙門,上大堂,「報稟夏侯將軍。
」
夏侯惇父子正在城中。
見探子慌亂,料有軍情,忙問:「何事報來?」
「關雲長荊州起兵,水陸兩路共有二十萬人馬殺奔襄陽而來。
請將軍定奪!」
忽聞關羽自領兵來。
夏侯惇大驚不已。
他取了襄陽之後以為就太平無事了,因為本來他認為關羽根本無法從荊州脫身趕來,東吳長期覷視已足夠牽制他的一切行動。
此刻聽說他真的親自起兵而來,急得一隻好眼都突了出來,方才意識到單單取得襄陽一城,根本不能形成對荊州的威脅。
過去孫權也曾占領過江夏一郡,可到後來只得自己放棄,至少要奪下三四個郡州,方能遙相呼應。
夏侯惇想堅守不戰。
一旁的夏侯存見父親面露驚惶之色,便到他之意。
年輕人血氣旺盛,又恃著自己有一身本領,豈甘坐守挨打。
說道:「今魏王令父親約會東吳取荊州;關某自來,是送死也,何又避之?」
夏侯惇想,關雲長敢遠離荊州到這兒來,說明刁滑的孫權仍然按兵不動,在袖手旁觀。
東吳人太奸詐了!又對兒子看看,你的本領雖然不錯,但怎能與關雲長匹敵?當年虎牢關的華雄,白馬坡的顏良和刀祖宗蔡陽,都死在他的手下,你又何嘗領略過他的厲害!越有名聲的大將,死得也越快,我怎能再讓你出戰自去找死!便道:「吾素知雲長勇而有謀,未可輕敵。
不如堅守,乃為上策。
」
夏侯存堅執要去,夏侯惇只是不肯,最後只得一起上城牆觀察動靜,再作打算。
心裡卻已允了兒子,自忖道:此番江東不發兵,襄陽便是一座孤城,四下無援,孤軍深入,即使我放棄城關也非我之罪,而是魏王受了東吳的玩弄,怪不到我的頭上。
夏侯惇遇事別的不考慮,先要想好如何逃避罪責,留下後路,在這方面真是老謀深算,連曹操也算計不到他的身上。
夏侯父子倆上得城樓,對城外一看,不得了,一望無邊的刀槍旗幟遮天蔽地沿著襄江向這裡擁來,第一面大旗上寫一個「廖」字,夏侯惇仔細地想了一想,覺得這個漢將還沒聽說過,自料他的武藝不會好到哪裡,同劉備打了幾十年的交道,劉備有多少實力,夏侯惇心裡清楚得很。
夏侯存也頗覺奇怪,關雲長發兵怎麼遣這種無名之將為先鋒。
見父親不作聲,便說:「常言道:『水來土掩,將至兵迎。
』我軍正應以逸待勞,挫其銳氣。
」
夏侯惇想,既然不是關雲長到此,那就打它一仗,反正姓關的一到,這襄陽就守不住了,今日能勝則再守幾天,要是敗了也是本份,老千歲問罪,我就可以將一盆禍水潑到江東的身上。
想必老千歲用了幾十年的兵,這一點還是不難理解的。
不過,夏侯惇知道兒子年輕,喜歡意氣用事,要去也得兩人一起去,遇事還能指點於他,免得被人暗算了性命去。
遂教兒子點兵五千,下得城樓一個執槍,一個提刀,父子雙雙上了戰馬。
待城門開,吊橋平,夏侯惇一馬當先出了城關,離城三里設立旗門,等候與漢將交戰。
卻說廖化一路數天行軍,這一日紅日偏西時分,已抵襄陽,本打算按下營頭歇息一宵,待關羽來了再攻關,不料見城前早有魏將設立了旗門,這架勢一看就明白,要想打自己一個以逸待勞。
因不知虛實,先命哨探前往打聽一下消息,一面傳令大隊緩緩而行。
無多時哨探來報:「稟先行將,前有魏將夏侯惇與其子夏侯存城前列陣,欲與先行將交戰。
」
可以這麼說,廖化自從跟了關雲長以來,從未與魏軍交過戰,也從未在戰場上露過面,很少有人見過他的面,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名,的確是默默無聞,難怪夏侯惇也說他是無名之將!先鋒將的職責是逢山開路,遇水疊橋,掃清一切障礙。
他想,既然與夏侯父子相遇了,那也不必迴避,只管先打了再說。
久聞他是一員驍將,倒要領教一下,便傳令停隊,設下一座旗門,與魏軍遙遙相對。
然後,提刀馳馬來到陣中扣住。
魏軍旗門下的夏侯存見漢軍列成陣勢,迫不及待地與父親說:「待吾出馬與這無名將交戰,自可取勝。
」
夏侯惇關切道:「吾兒不可輕敵。
」
一聲炮響,夏侯存飛馬掃到陣中。
廖化見來將年紀三十有餘,生一個黑臉,短短的須髯,也是烏油滴水,穿戴的也是烏油甲冑,胯下烏騅馬,從頭到地渾身墨黑,好似飄來一朵烏雲,手執一口三尖兩刃刀,只有刀口是寒光閃亮,便喝問道:「唶!賊將留名!」
夏侯存將大刀一盪,朗聲答道:「咱父親乃是魏王帳前大將軍夏侯惇,本將軍非是旁人,夏侯存便是。
」父親是老牌子,久負盛名,儘管他只有一隻眼,但畢竟是名將,天下聞名。
當然,夏侯惇逃跑的本領和他的武藝可以齊名,「夏侯惇」與逃命也成了同名詞,而他的兒子卻不知這些,仍然要用他父親的名字來顯赫一下自己的出身和武藝。
「漢將通下名來!」
「賊將聽著,大將軍乃是討逆大都督軍前頭隊正先鋒廖化,奉命伐賊,今日賊來送死,放馬便了!」說罷,驅馬而上,先發制人,起手中大刀,四門一盪,盤頭起足,對準夏侯存的當頂一刀劈了下去,「賊將看刀!」
夏侯存本來就想動手,見他大刀先來,急起三尖兩刃刀的鑽子瞅准大刀的刀盤,用力地點了上去,同時大喝一聲:「且慢!」
「當」的一聲,夏侯存的確力氣不小,不愧為將門之後,一下子就將廖化的大刀打了開去,趁隙又掉轉刀頭,疾速向廖化的馬頭上刺去,「看傢伙!」
廖化不敢遲疑,馬上收轉金刀,知對手是個大力的戰將,奮力以刀鑽去迎,「嗨!」
「嚓啷……」二刀相交,皆有千斤之力,一時間誰也占不了便宜。
終究夏侯存的三尖兩刃刀壓在上面,好用力氣,漸漸得手,廖化想,我馬不停蹄地行了幾天軍,本來不想立刻交戰,他卻是生力軍,以逸待勞,自然在力氣上我要吃虧。
照這樣硬拼下去,我非但不能取勝,還可能敗下陣去擾亂後隊的陣腳,君侯命我為頭隊先鋒,北伐尚未開始,要是一敗下去,出師不利,豈不毀了君侯的大事?——此時的廖化就象長沙時的黃忠,本領雖強,卻很少為人知道。
一定要到姜維伐魏時,廖化可稱馬到成功,威名遠播。
這是作者安排書情的手法——力氣上夠不著,自然只有鬥智。
但凡名將都有看家本領,如果沒有自成一家,獨樹一幟的武藝,怎麼成得了名?諸如:五虎將中關羽的拖刀技、張飛的單手十八矛、趙雲的蛇盤七探槍、馬超的流星錘、黃忠的一支箭,都是百發百中的前無古人的絕技。
而廖化的回馬鞭也是舉世先雙的。
說到鞭子,這是戰將都會用的。
但鞭子是短武器,出擊的幅度不大,對手容易偏閃,不大使得好,要想成為絕招,百發百中地打中別人,似乎要比別的兵器更難一些,廖地所用的回馬鞭是脫手打人,在一定的範圍內,這條紫金鞭子橫著飛出去,筆直得像一根鋼杆一樣。
橫著打人,自然面積要大得多,而且速度快,分量足,數十年練就的功夫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因此在一般情況下,只要用到回馬鞭,任憑對手怎樣靈敏機警,既來不及躲閃,又來不及招架,非死即傷,絕無迴旋餘地的。
廖化打定主意,收刀圈馬,同時佯敗而逃,「賊將厲害,廖化去也!」
夏侯存不知是詐,只當這頭隊先鋒如此不堪一擊,頓時惹動了英雄心腸,將戰馬一提,緊跟而去。
漢軍旗門見廖化敗下陣來,陣腳開始騷動,漸漸地也向後面退去。
就在這個時候,第二隊趕到,漢軍這才又歸穩定。
夏侯惇見兒子一個照面就擊敗了漢軍先鋒,便帶領軍士一起壓了上去。
走得沒幾步路,聞得漢軍後面一片吶喊,料是增援到,遂扣馬舉目遠眺。
這一看又驚得非同小可,旗號上清清楚楚地是一個「關」字。
夏侯惇畢竟六十多歲了,加上一隻眼睛,看東西十分不便,也不仔細看個明白,以為是關羽親自趕到了,兒子決不是他的對手。
因此,心一慌,話就脫口而出,大聲嚷道:「兒啊,姓關的來了,快與我迴轉旗門!」話音未絕,自己先已圈轉了馬頭,作好了逃跑的準備。
在戰場上靠的是一股士氣,夏侯存正追得起勁,被他這麼一叫,立即扣住了戰馬,果然見漢軍旗門後塵上飛揚,趕來了一隊漢軍,便不追趕廖化。
夏侯惇走前幾步對兒子說:「兒啊,雲長到此,我等皆非對手,你我速速收拾旗門,迴轉關廂,堅守襄陽,以避其銳氣;待其久攻不下,銳氣倒盡,我等再與之交戰,必獲大勝。
」在這一點上,夏侯惇的心裡倒是非常明白的。
孫子兵法云:避其銳氣,擊其惰歸。
意思是說,勇猛之將一來總有一股咄咄逼人的銳氣,會用兵的人就應該避開,而不是交鋒。
等到敵將的銳氣耗盡,軍心懈怠的時候,出其不意地出擊,往往可以奏效而取得成功。
夏侯存年紀輕,不像他父親那樣老謀深算,他暗笑父親這樣的名將也會見關羽怕得如此模樣,因此並不急於逃跑,而是要看個究竟,要想看一看關羽到底生了一副怎樣怕人的面龐。
仔細一看大旗,上面寫著「副先鋒關」這幾個字樣。
暗想,原來並非關羽,只怕是他的兒子關平。
父親看都沒看清,見了姓關的就以為是關羽了,真正是瞎了眼了,膽小得連自己的名譽也不要了。
遂回頭對作好逃走準備的夏侯惇喊道:「父親慢走,來者非是關羽,乃是其子關平,只管追了上去,一頓廝殺,將他們趕回荊州!」
夏侯惇一聽是關平趕了來,便將一顆提著的心放了下來,舉目對漢軍一看,清清楚楚,正是當年的關平。
暗想,昔日本領平凡得極,白水河邊險些作了許褚刀下之鬼,今日看來倒也有幾分威武。
不過我年歲雖老,對付一個平庸小將還綽綽有餘,兒子殺敗正先鋒,老子打退副先鋒,等到關羽真的打來,再收兵未遲。
便對夏侯存說:「兒啊,既是關平前來,不必退兵,待吾上前便了。
」父子倆合兵,一則追趕廖化,一則迎戰關平。
廖化詐敗而走,剛要舞鞭,不料見夏侯存不追了,似乎發現了他的意圖。
後又見前面塵頭起處,關平領軍趕到,暗思:小國賊,真是造化了你,否則定教你腦袋崩裂。
回首再看時,夏侯惇父子倆一起趕了上來,料難抵敵,遂拍馬而去。
到關平馬前道:「公子爺,賊將夏侯存武藝頗精,廖化疲憊力不從心。
因此退下陣來。
」
說話間,後面喊聲驟起,魏軍趁勢掩殺了過來。
關平道:「廖將軍不必憂慮,你我速退而去。
」
廖化驚訝道:「未戰先退,是何道理?」
「廖將軍不須多問,關平自有主張。
」
廖化不及細問,望著來勢洶湧的魏軍,也只得領了本部人馬向後退了下去。
夏侯惇追得正急,忽見關平非但不戰,反而後退,心想,果然不出所料,還是當年的關平,臨敵就逃,毫無鬥志,今日正可趁此機會趕他們出去。
父子倆一追就是數里路,越追越近。
關平領著大隊退至襄江邊,背後就是剛才走過的一片丘陵地帶,忽兒傳令停隊。
一聲炮響,關平驀地圈馬而回,迎著夏侯惇沖了上去。
不戰而退已是大出意料,此刻又迎面而來,這使夏侯惇不可理解,因此命夏侯存扣馬,自己策馬上前,對四面一觀察,並沒發現有異樣動靜,也不象有埋伏,再對關平一看,仍然是印象中的公子爺:白盔白甲,白馬銀刀。
便放下心來,並不怎麼疑惑,暗忖:想必是被我追急了,故作姿態,虛張聲勢,勉強來抵擋一陣,再往回逃,不過是嚇唬一下。
其實並不一樣,如今關平手中這口銀板大刀已不是昔日的那口二三十斤重的,而是真價實貨,重六十斤的大刀,份量翻了一倍,自然武藝非昔日可比,這一點是夏侯惇始料未及的。
夏侯惇這麼一想,便覺毫無顧忌,一馬掃至關平馬前,大喝道:「小子關平,膽敢阻擋大軍!早早下馬受降,免汝一死!」
關平也不怕他,大聲叫道:「賦將休要猖狂,只管馬前領死!」
夏侯惇起黑纓點鋼槍,劈面刺去:「小子看槍!」
關平掄起了銀板大刀的鑽子往他的留情結上點去:「賊將慢來!」
夏侯惇欺他武藝平常,不堪一擊,故而見關平招架上來也不甚在意,手中只用七分力,以為大刀定然脫手。
誰知「當」的一聲,虎口震得又痛又麻,手中的這杆長槍險些盪了出去,真是三日不見,刮目相看。
夏侯惇的腦子馬上閃過了一個念頭:逃!要說逃命,別人是望塵莫及的。
不等關平還手,夏侯惇已經圈轉了馬頭。
恰在此時,背後又是一聲炮響。
夏侯惇舉目向前一看,離此半里地一面大纛旗高高飄揚,為首一將紅臉長髯正是關雲長,身後是五百校刀手和二十關西漢,從丘陵後面殺了過來。
夏侯惇情知不妙,便與夏侯存道:「兒啊,來將乃是關雲長,驍勇無比,萬夫莫當,快走!」
往哪兒走呢?前有關雲長,後有關平和廖化,腹背受敵,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往哪裡才可以走脫。
夏侯存久聞關羽的大名,一直想會會他,沒有這種機會,今天總算碰上了,見父親竟然幾次三番地這樣怕關羽,心裡很是惱恨,暗罵父親枉為一世名將,臨陣膽怯到這般田地,深為父親羞赧。
對前面注目一看,赤兔馬背上一將頭戴青巾,身穿綠袍,紅臉長髯,手提青龍刀,威風凜凜,儀表非凡。
退路已斷,當然回不了襄陽,理應先敵關羽。
夏侯存自以為本領高強,足以同關羽較量,哪裡肯聽父親的話,匹馬向關公面前飛馳而去,不由分說,起手中三尖兩刃刀就向關羽刺了過去:「姓關的看刀!」
關羽與夏侯惇是數十年的老對手了,只要一聽聲音就知是誰了,可眼前這個魏將既沒見過面,又不通個名,舉刀便刺,真有點莫名其妙。
關羽打仗一向喜歡講明了再動手,這種不明不白的亂打一通最無意思。
他不像張飛那樣有說有笑,偶爾也會來個冷不防,打人家一個措手不及。
此時見刀刺來,關羽只得用龍刀鑽子招架了上去,「賊將休得無禮!」龍刀上只用了八成力。
夏侯存不知高低,哪裡抵得住關羽的神力,三尖兩刃刀碰到了青龍刀,似有彈簧一樣反彈了出去,身體直向後面倒去,卻又拚命掙扎著要穩住重心,不使掉下馬去。
關羽招架開了三尖兩刃刀,見他搖晃著身軀還在愚蠢地控制重心,不覺好笑,就在他將要坐穩的時候,大刀迴轉,掄起青龍刀,朝夏侯存的腰間劈去,「賊將去罷!」
「咔嚓」青龍大刀就在夏侯存的腰際一劈為二,血流如注,連人帶刀一起滾落馬鞍,遛韁馬驚慌而逃。
風雲難測,轉眼間兒子喪身刀下,夏侯惇無限悲哀,一淚似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因為他只有一隻眼。
雲長一世只殺過十九個人,劍上刺去兩個,刀上劈去十七個,如今夏侯存是第十六個,馬弁走卒從不傷害,這是關羽為人值得敬重的美德。
關羽斬了夏侯存,這才想起還沒來得及問清死者的姓名。
收回龍刀,見刀刃上鮮血仍在流淌,暗嘆道:無名鼠輩,污了我的龍刀!
關羽起手便斬了夏侯存,群情振奮,關平與廖化帶著軍士向夏侯惇沖了上去。
前有關羽擋路,回不了襄陽,當然也不敢為兒子報仇,去與關羽拚命。
後有關平、廖化追來,人多勢眾,無法脫圍。
夏侯惇無心戀戰,只得帶著殘兵敗將向襄江邊逃去,也不知何處是歸途,只顧亡命而逃。
關平和廖化正想急起直追,被雲長公一陣金鑼召了回來。
二將不解道:「賊將似喪家之犬,理應戮力追殺,何故鳴金?」
關羽深謀遠慮,胸有成竹他說道:「夏侯惇乃關某刀下屢敗之將,不足為慮。
常言道:「窮寇莫追」,故而放其逃生。
某起兵北伐,以奪關據城為先,復取襄陽,渡江兵困樊城!殺入中原,剿除操賊,方稱吾心!」
廖化深感為是,「君侯高見。
」
「適才某所斬之將乃何許人物?」關羽這才問。
「賊將原是夏侯惇之子夏侯存,頗有功力。
君侯神威,照面便將其刀劈,武藝不減當年,興漢必也。
」廖化又不理解地問:「主人緣何卻在魏軍之後?」
關羽便將如何命關平詐敗,自己兜到夏候惇身後的話概略他說了一遍。
廖化暗暗稱讚關羽妙計。
一旁關平見父親白白地放走了夏侯惇,很是不甘心,自忖道:「要是與父親分兵兩路,他去復取襄陽,我去殺魏將,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便啟口道:「父親,夏侯惇走脫總是禍害,不如父親先取襄陽,孩兒追趕賊將,可好?」
關羽想,這倒是個辦法。
襄陽中已無守將,不攻自破,兵分兩路無妨大事。
囑咐兒子不要輕故,教他領本部人馬去追夏侯惇,自與廖化帶著大隊趕奔襄陽而去。
兵抵城關,但見城門開,吊橋平,無數軍士列隊迎接。
關公不費一兵一卒,走馬得襄陽。
其中有個道理,荊襄本是劉家地盤,從劉表的手裡又到劉備的手中,關公守了八年,八年太平無事,軍心穩定,軍士無個感激。
前番被糜芳、傅士仁酒醉誤事,被魏軍奪去了城關,眾軍投順魏軍也是出於無奈。
如今得知關羽殺了夏侯存,夏侯惇又棄城遠遁,料他再難回來,故而眾軍譁變,重又回到了關羽的手下。
齊聲呼道:「迎接關君侯!迎接關將軍啊!……」
關羽將手一招,帶領大隊進了襄陽。
城裡百姓擁塞街巷,夾道迎候。
關羽張榜告示,賞軍撫民。
人衙門、登大堂,盤點府庫錢財,改換城中旗號。
一切就緒,廖化閃出告道:「主人,襄陽已然復取,城中安定。
公子追趕夏侯惇未知勝敗如河,待小人前往接應可好?」
關羽也在擔心,雖然夏侯惇落荒而逃,畢竟是員身經百戰的老將,又有計謀,公子年輕,恐他中計。
因此點頭道:「元儉小心前往。
」
廖化上馬執刀,只帶一千弟兄,出了城關便向襄江邊接應關平而去。
卻說關平帶著五千兵馬跟定夏侯惇緊追不捨,來到江邊但見白茫茫一片波濤。
夏侯惇舉目四眺,竟無生路可投,前有滾滾不息的江水,後有蜂擁而至的追兵,要想過江逃命,簡直是異想天開,不是天絕處,已到地盡頭。
眼見得關平越來越近,急得夏侯惇一隻眼差些要掉下來,在江邊邊逃邊找生路。
就在此時,從樊城方向駛來了一號大戰船,船上扯滿了魏家旗號,為首一將就是樊城原來守將翟元。
關羽起二十萬大軍分水陸兩路攻拔襄陽的消息傳到樊城,守將曹仁十分驚恐,襄陽一失,勢必要打樊城,因此就遣翟元帶領五百軍士駕一隻大船來按應襄陽。
翟元駛過江心,打起膘遠鏡一看,襄陽江畔刀槍紛紛,旗幡密布,襄陽城上皆換上了漢家旗子,知道城關已失,正待掉船回去報訊,忽見一大群軍士跟著一員魏將亡命逃到江邊,慌慌張張。
翟元仔細一打量,原來是夏侯惇,急令水手迅速向江邊駛去,並扯開喉嚨向岸上大叫:「夏侯將軍,小將翟元接應來也!」
其時,夏侯惇和數千魏軍己被關平困住在江邊。
此刻有船到來接應,無異於來了救星。
他想:要是再沒有人來搭救,我只有跳江而死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待船攏岸,夏侯惇立即下馬。
待船停穩,翟元先自提槍躍馬上岸,指揮著夏侯惇等人登船,打算先逼退了漢軍再開船,見夏侯惇已連人帶馬上了船,這才立馬橫槍來迎戰追敵。
關平飛馬趕到江邊,見那裡停著一隻大船,夏侯惇逃下了船,卻見岸上站著一員陌生的魏將,正不知是何許人物,大喝道:「來者何人,竟敢放賊將下船!關平在此!」
翟元聽說來者便是關平,便覺得有些看他不起。
暗思道:我把守樊城多年,只知關雲長坐鎮荊州治軍整肅,善能用兵,確是威名遠播,婦孺皆知。
關平只是他的養子,卻無甚名望,想來仗著父親的威福,也不過是平庸之人而已。
因此,翟元將槍一抖,喝道:「小子住馬!」
關平跟了父親多年,習成一身好武藝,正要大顯一番身手,銀板刀上斬去一員名將,樹立威名,不料被他擋住,怒火直冒,好不容易趕到這兒,被你這匹夫壞了大事,看來大刀之先要在你這無名將身上開戒。
便厲聲吼道:「賊將留名!」
「本將軍乃樊城翟元是也!」
關平想,管你是方還是圓,打了再說。
起手便向他一刀砍去,「賊將看刀!」
翟元十分輕視,並不全力以赴,起長槍去招架,「小子關平休要逞能。
」
「嚓啷……」關平的大刀壓在他的槍上,一時間也各不相讓。
恰在此時,後面廖化趕到,邊跑邊喊道:「公子爺,廖化來也!」
關平馬上對廖化道:「廖將軍速去船上斬殺夏侯惇,關平對付此賊將。
」
船上的夏侯惇見又有漢將趕到,翟元又勝不了關平,暗自思忖道:一旦翟元招架不住,漢將擁上大船,非但救不了翟元,自己也逃不走了,事情就更麻煩了,還是先走為妙,也顧不上他了。
旋即吩咐手下掉頭開船。
軍士怎敢不從,立即向對江進發。
岸上許多軍士都未上船,見船離岸,紛紛攀援而上,其間落水者不計其數,只有少量軍士逃上大船,其餘都在岸上和水中。
翟元見船已離岸,漢軍又添一員大將,自料抵敵不過,思量道:耳聞是虛,眼見為實,這小子不愧為關羽之子,原以為他沒多大能耐,卻原來這般了得。
如今打又打不過他,逃又逃不走,不如降了漢軍,也好保全一條性命,使收回長槍連聲喊叫:「小將願降!小將願降!」說著,竟自棄槍下馬。
翟元一降,魏軍散的散,降的降。
關平喝令將翟元綁縛了,將散亂的魏軍召了回來,一起押回襄陽去見關羽。
夏侯惇乘了大船逃回樊城來見守將曹仁,將襄陽失守,兒子遭戮的情景詳細說了一遍。
曹仁聽了大驚失色,預測關羽得了襄陽不日就要渡江,樊城將有傾覆之危。
急召文武大堂商議:「如今兵敗將亡,失卻襄陽,如之奈何?」
文武皆說:「雲長虎將,足智多謀,不可輕敵,只宜堅守,不可迎敵。
」
曹仁道:「樊城將少兵微,如何抵擋得住漢軍?」
「不如修書許都,告急求援,方可保住樊城。
」
曹仁覺得也只有這樣了,便命太守蔣濟寫成一封告急信,派人星夜往皇城傳書。
卻說關平和廖化押了降將翟元進襄陽,到衙前扣馬,命人將戰俘看守,徑上大堂來見關羽。
此時關羽剛剛各處分撥停當坐定,聞報公子得勝歸來,急召上堂。
「父親,孩兒擒得樊城守將翟元在衙前,聽候發落。
」
「主人,小人廖化有禮。
」
關羽令他們退過兩旁,吩咐傳魏將來見。
須臾,翟元上堂,拜伏在虎案之前叩首道:「君侯在上,罪將翟元願降,望君侯赦小將之罪,軍前收用,小將願效死力,以報君侯再造之恩!」
關羽令手下為其鬆綁,復名翟元起身,正色道:「汝從賊多年,罪孽已深,然某不殺無名之輩,暫免汝罪,放汝回去,傳言賊將曹仁洗頸伺候,某不日便要兵伐樊城。
汝若再助紂為虐,決不輕饒!」說罷,令軍士將槍與馬給他,將他亂棒打出。
翟元出了衙門,執槍上馬,抱頭而逃。
來到江邊,見那裡早已有一隻小船泊在岸邊,一問乃是君侯命人送他過江,翟元望襄陽拜了幾拜,深感君侯不斬之恩。
便下船直往對江而去。
——這就是關羽一世的高尚品德,從不妄殺生靈,說到放他,就一放到底,決不為難別人。
這就叫送佛送到西天,擺渡擺到江邊。
這裡關平不懂了,明明是魏將,非但不殺,反而送他過江,不甘心地問:「父親,如此賊將,緣何反倒放他?」
關羽不介意地說:「兒啊,為父興師北伐,罪魁禍首乃是曹操、華歆之輩,區區賊將乃是鼠類蟻徒,斬之無益,留之何用!不如放他回去送個消息與曹仁,令他早作準備廝殺。
」
關羽歷來就是這種脾氣,莫說翟元自動屈膝投降,就是激戰時的馬下之將他都一律不殺。
關平深深佩服父親的英豪氣概,但仍是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默然退下。
關羽復取了襄陽,料魏軍再也不敢來取,一面命人守住關廂,一面帶著文武出城,令軍士就在江邊紮下營頭,等候胡班帶領水軍到來便要渡江,此話姑且不提。
翟元過了江上馬進樊城來見曹仁:「曹將軍,小將拜見!」
曹仁此刻正與夏侯惇等人坐談,一則等候許都的消息,二來觀察對江關羽的動靜,總以為翟元救了夏侯惇必定被關羽殺害。
現在見他一不受傷,二不丟盔,完好無損,與出征前一模一樣:心裡犯疑道:翟元置身於精兵強將之中,竟無絲毫損傷,這是何故呢?便問:「翟將軍如何得以安然歸來?」
翟元想,要是說被關羽放回來,曹仁必定要懷疑我投順漢軍,倒不如說個謊,搪塞了過去。
便裝出得意的樣子道:「夏侯將軍離岸登舟去後,小將被漢軍四面圍住,只得沿江左衝右突,戮力廝殺。
恰在走投無路、精疲力竭之際,見江邊泊著一條漢軍的巡哨小船,小將逼著漢兵搖過江來,方始得脫。
聞得岸上喊道,不日便要渡江,教曹將軍早作準備,引頸受戮。
」一番話不但把自己說得英勇無比,而且還將矛頭指到了曹仁的身上,投降之事瞞得密不透風,竟然絲毫不露痕跡。
誰也沒看到,死無對證。
曹仁見他說得繪聲繪色,有情有理,便不加深究,只要他能安全回來就可以了。
遂一心一意地等候曹操的消息。
有話則說,無話則表。
次日起更時分,忽有手下來報,襄江之中船艦無數,漢軍大隊開始渡江,曹仁急與夏侯惇等文武上馬來到南門城關,上至敵樓觀看,果然見江面上火把密密麻麻,繁若星辰,大小船隻排列著似無數長龍。
七月中旬,氣候炎熱,天上月明星稀,對岸燈球火炬照耀如同白晝,二十萬大軍充斥波濤之間,向這邊江岸緩緩涌了過來。
看得曹仁他們心驚肉跳,慌亂不已。
只有夏侯惇傷了兒子而憤然不平,奮然道:「某乞兵數千,願擋漢軍於襄江之內。
」
曹仁疑慮道:「不可,只宜堅守。
」
夏侯惇怒道:「據汝之言,只宜堅守,何能退敵?豈不聞兵法云:『軍半渡可擊。
』今雲長軍半渡襄江,何不擊之?若兵臨城下,將至城邊,則難抵擋矣。
」
太守蔣濟道:「以下官鄙意,倘雲長渡江而來,樊城如入水火之中,何以自拔?請將軍熟思之。
」
被他們這麼一講,曹仁也深覺有理,暗想,樊城雖小,卻是兵家歷來必爭之地,倘然關羽過江而來,樊城就無法自救。
儘管我應以守為上,但在魏王派人增援以前,我必須想方設法先命人到江邊去抵擋一下,即使多擋一天也是好的。
當然,夏侯惇年歲已大,又傷了兒子,不能讓他親自去,但另遣一將倒也是可以的。
遂回頭對翟元道:「翟將軍。
」
「小將在。
」
「命爾領兵五千,往江邊埋伏,若漢軍過江,將其亂箭射住,不可使漢軍登岸。
」
翟元暗自懼怕,我是被擒之人,如何再能去抵擋關羽,若再遭擒獲,性命難保,然曹仁並不知吾底里,此令是無法推託的,幸得是亂箭射住漢軍,並不短兵相接,這還好些。
翟元奉命下城樓,點兵五千完畢,便上馬執槍,見五千軍士人人身背箭羽袋,胸前背後插滿了箭,而且還有二十輛大車,車上也是滿載箭矢,好像是負箭填江似的。
翟元出樊城,過吊橋,直奔江邊。
遠望江面上火光連成一片,大小船隻已經過了江心。
翟元急忙催促軍士,一定要趕在船艦靠岸之前抵達江邊才能射住漢軍。
眼見得離江岸還有二里路的光景,翟元也以為漢軍趕不過他,忽然一聲炮響,「當」,循聲望去,江邊左側的一大片樹林中火光通明,殺出一彪人馬,一員上將威風凜凜早已守在那兒,嚇得他魂飛天外,不能自已。
正是:
性命得處是恩主,狹路相逢成冤家。
欲知來將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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