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龍提起甲攔裙跨上船艄,面對江東的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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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肅見徐盛、丁奉已經接令而去,急得他涕淚交注,痛楚萬分。

心想,他們大將的馬跑得快,我兩條腿怎趕得上四隻蹄子?他們一去,孔明定死無疑。

因為他借到了東風一定很高興,以為幫了江東這麼一個大忙,周都督自然對他十分感激,必定前嫌盡釋,親自去接他下壇,為他慶功。

誰知周瑜這般喪天良,竟會派兩個大將去殺他?功勞大得連頭都掉下來了!我特地把他請到江東來,他為我們出了那麼大的力,結果落得如此下場,可憐不可憐!可悲不可悲!我魯肅怎麼對得起他!又怎麼對得起劉皇叔相托之恩!

  魯大夫忠厚善良,心腸軟,想到此處,不由得淚如雨下,「軍師死得可憐……」魯肅哭了一會,突然煞住。

用袍袖把眼淚一揩,「哈哈哈哈!」破涕為笑了。

他想,人家都說我踱頭,我一直不服氣,今天一看哪,還真有點踱的。

你想,諸葛亮與天都有商有量,難道自己的死日他會一無所知麼?大都督屢次設計害他,都被他未卜先知,安然處之,今天的事情他會料不到嗎?即使他一時疏忽,那天神天將會護佑他,及時提醒他:老朋友,你不辭辛勞地向我們借風,幫周瑜的忙;你可知道,他非但不感激你,反而恩將仇報,馬上要派人來殺你了。

你快走吧。

所以,先生肯定早已遠走高飛了。

也可能是軍師想走,卻被天神天將叫住了。

跟他說,你放心,有我們在這兒,周瑜害不著你。

我們既然肯把風借給你,當然也就不會看著你蒙難。

讓他們來好了,我們收拾他們不在話下的。

那當然,大將怎麼碰得過天將呢?徐盛、丁奉執了寶劍衝上去,經不住天將的輕輕一腿,咕隆咕隆地滾下壇去,跌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哈哈,有趣!我還是等在這裡耳聽好消息吧。

  周瑜等到怒氣稍平,估計魯肅也早已走了,便從內帳回到寢帳。

一看,咦,踱頭還沒有走?只見他一個人在那裡指手劃腳、嘰里咕嚕不知講些什麼話,臉上還笑嘻嘻。

這是怎麼回事呢?他想,先不去管他,反正徐盛、丁奉此時肯定已到七星壇了,馬上可以把諸葛亮的腦袋搬下來了。

都督坐定身子,擺好了一副耳聽好消息的架勢,等候外面報來。

  再說徐、丁二將,當時見都督惡狠狠地把令箭丟在地上,知道難以收回成命了。

故而兩人相視片刻:看樣子只能去了。

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從良心上講,我們也對得起諸葛亮了,可以說問心無愧。

奉公差遣,將令難違,孔明軍師也怨不得我們的了。

於是,徐盛拾起令箭,同丁奉一起跑出寢帳。

在外面點了五百兵,吩咐他們統統上船待命。

因為都督命令要分水陸兩路的。

但現在水路還不必立即出發,只叫軍士們作好準備,等候命令。

兩將各自躍馬揚鞭,片刻之間,已到南屏山山套口。

  馬忠一看,來了兩員都督的護衛將軍,手捧大令,知道是來殺諸葛亮的。

便對他們眨眨眼睛歪歪嘴,意思是:孔明還在裡邊,沒有出來,否則我早就把他抓住了,你們快進去吧。

  兩騎馬掃進山套。

雖然此時天已拂曉,但山套中還很黑。

只見七星壇上燈火輝煌,無數旗幡在東風中獵獵飄揚。

  壇上壇下那五百小兵經過一夜的折騰,全都筋疲力盡,即使現在允許他們看,也無人有這個胃口了,大家沉著頭,閉著眼,有的把手裡的旗杆當拐杖,歪歪扭扭,都快要打瞌睡了。

唯獨那個眼開眼閉的老兄毅力最好,堅持到底,精神不減昨晚,非要親眼看一看天神天將是什麼模樣不可。

現在聽見馬蹄得得之聲由遠而近,他一隻眼米成一條縫,目光從眼梢上瞟過去,一看,果然來兩個天神天將,一個金盔金甲黃驃馬,一個銀盔銀甲銀鬃馬。

心想,軍師還以為他們是乘航船來的呢,他剛剛到江邊去接,怎麼他們到底是從南天門騎了馬來的?當然,天上的事,人間的凡人怎麼料得到呢?他們是乘航船來還是騎著馬來,哪能憑軍師來料斷呢?小兵仔細一看,咦,這兩個天將好象面熟得很。

一個象是徐盛徐將軍,一個又象是丁丁將軍嘛!奇怪,天將的面孔和我們三江的大將很象,好似同胞手足。

――什麼象不象,本來就是這回事嘛!你自己要睜大雙眼,轉過頭來正視一下,這樣眼開眼閉地眯,怎麼眯得清楚呢?

  徐、丁二將到七星壇旁下馬,提著甲攔裙鏘鏘鏘鏘步上七星壇。

徐盛在前,丁奉在後。

一路往上爬,一路在思忖:孔明先生,但願你已經遠走高飛,不在壇上了,那末,你也活了命,我們也可以回去交令,責怪不到我們的頭上了;如果你還沒有走,這就沒法了,公私兩難兼顧,只能對你不起了。

你死了以後,去找大都督算帳,與我們無關,我們不過奉公差遣,將令難違……

  走到頂層一看,糟糕!孔明非但沒有走,而且還在那裡虔誠地伏台。

頭戴綸巾,身穿鶴氅,伏在半桌上一動都不動。

徐、丁二將想,諸葛亮啊,你那麼能幹,樣樣料事如神,風都可以借到,自己的死日卻不得知!而且現在東風已起,你還要在這裡伏什麼台啊!你這個聰明人今天怎麼成了傻瓜了呢?!徐、丁二將又氣又怨,脫口而出:「嗨,昏了,昏了!」

  嗨!奇怪。

你們一說昏了昏了,那伏台的卻把頭頸慢慢地伸長了。

  徐盛、丁奉倒吃一驚:怎麼,你知道我們來殺你了,故意把頭頸伸伸長,讓我們動起手來方便些,是嗎?又咕道:「真是昏了!真是昏了!」

  你們越說昏了,他的頭頸也就伸得越長。

  二位將軍,你們看看仔細呀!伏台的到底是不是諸葛亮。

孔明豈肯呆在這裡白白等死,這是他的高徒周濟在為其先生盡忠效力啊!

  孔明的第三次登壇是算準了時辰的。

從大營出來,同周濟二人走得極慢。

到馬忠營內再耽擱一會。

見一旁點燃的時辰香上卯時將完,辰時快到,才起身帶著周濟出馬忠的營頭。

前兩次上壇都除掉綸巾鶴氅的,這次卻不然,只是脫去靴襪,拖著草拖鞋一路進山套。

到了七星壇上,叫周濟站在旁邊看,他自己仍舊拿著凈盂、桃木劍假裝四方祝告,實際上眼睛一直在注意四周的旗幡。

到卯末辰初,見旗幡突然從東南飄向西北。

東風來了。

心想,它來了,我要去了。

便對周濟講,賢契,天神天將馬上要到了,我要到江邊去迎接他們。

但現在還不能斷定他們究竟是不是坐船來,或許騎著馬從南天門下來亦未可知。

如果我到江邊去接,而他們卻在山頂上接了腳之後上七星壇來了,一看我不在壇上,他們馬上就要走的。

一回到天上去,再請就請不到了。

他們生了氣,東風也就借不到了。

反過來,我在這裡等,他們倒坐船來了,見江邊沒有人接,又要一氣而走的。

周濟說,那怎麼辦呢?先生講,幸虧我收了你這個學生在此。

我到江邊去接,你代替我在這裡伏台。

天神天將上來一看,見有人在伏台,他們就不會馬上就走了。

好在我到江邊接不著他們,立即就會回來的。

周濟說,如果被天神天將看破伏台的不是你,而是我的話,他們要發脾氣的!孔明說,不妨,你只要穿上我這身衣服就行了。

孔明就叫他伏在台上。

自己把綸巾摘下來,往他頭上一套。

綸巾的尺寸大,周濟的腦袋小,一套上去,前面罩到眉毛上,兩邊蓋沒耳朵尖。

孔明再把鶴氅卸下來,往周濟身上一披。

孔明身高八尺,周濟身材矮小,鶴氅披上去,上面的領圈接牢綸巾,兩邊包過去把耳朵也包住,下面連鬢腳都遮沒。

孔明叮囑道,我不叫你站起來,你無論如何不能動,也不准開口。

但有一句話要牢牢記住:聽到靴子聲、鎧甲聲,便要把頭頸伸長。

周濟十分認真地回答道:「是。

」――還「是」得出,真是定做的死坯。

  這時候,孔明裸頭、赤腳,披頭散髮,身穿短套。

臨走之前,用手指在周濟背後畫幾圈,口中念念有詞。

什麼意思?下回書中將有交代。

就是等到周瑜上壇來收兄弟的屍首時,這死屍的腦袋雖然沒有了,身子卻還會豎起來,嚇得周瑜半死。

孔明見東風已經刮緊了,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便匆匆下壇,拖著草鞋,踢里趿拉往江邊跑去。

  孔明剛走不久,徐盛、丁奉就趕到了。

周濟伏在台上,聽到腳步聲、鎧甲聲已到身旁,心想,莫非天神天將真的來了?好快呀!頭不能抬起來,眼睛只朝下看,果真看見四隻穿戰靴的腳。

暗想,兩員天將,一點也不差。

但是孔明的腳不看見。

老師不來,不能爬起來的。

後來聽到天將在講「昏了,昏了」,周濟想,我一點都不昏啊,完全遵照老師的吩咐做的呀!再一想,哦,對了。

老師再三叮囑,聽到靴子聲、鎧甲聲,就要把頭頸伸長。

大概天神天將喜歡長頭頸的,也可能這是接頭的暗號,表示和天神天將是自己人。

這麼要緊的事情,我竟忘懷了。

那末,趕快伸頭頸。

心想,我的名字叫尚瑾,我的頸(瑾)也伸得算很長(尚)了,怎麼還講我昏了呢?――其實,你趕快把頭抬起來,還可免一死。

然而,他沒有老師的旨意,不敢動彈。

  徐盛、丁奉哪裡想得到會有這樣偷梁換柱的事情。

他們也在想,大概天神天將告訴孔明:你的陽壽只有二十七載,今天就是你的死日。

這是天數,在劫難逃;我們也幫不了你的忙。

你還是乾脆大方些,周瑜派人來殺你時,你伏在台上,頭頸伸伸長,引頸受戮,免得人家為難。

因為他們也是無可奈何。

索性臨死前當作成一樁完滿的好事吧。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所以他非但不逃,反而擺出了一個吃刀的架子,聽天由命,任憑宰割。

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

  徐盛對丁奉用嘴巴一撅:「丁兄,請吧!」

  丁奉非常謙虛,不肯將此功勞占為己有,對徐盛搖搖頭:「你來你來。

  兩個人真會客氣,你請我請,象喝喜酒似的。

其實都是下不了這個狠心。

難道身為大將,連殺一個都不敢,那他們怎麼馳騁疆場呢?須知,戰場上是殺敵人,各事其主,身不由己。

你不殺掉他,就會被他殺死,這是沒有選擇的餘地的。

但諸葛亮是才高智廣,屢建奇功的人,在對付百萬曹兵中是自己人,大家都對他深有好感。

他現在毫不抵抗,伸長了頭頸叫別人殺,這就更加覺得手軟了。

所以,兩個人推來推去,誰也不忍心親手殺死這個毫無過錯的大能人。

  最後,徐盛對手中的令箭指指,隱隱然:我手捧令箭,動手不便。

  丁奉想,好吧好吧,別延誤時間了。

要是等一下孔明抬起頭來,對我們笑眯眯地拱拱手:「二位將軍何故屈死無辜?」這就要命了。

趕快動手吧。

於是,抽出寒光閃閃的三尺龍泉。

恰好是周濟的頭頸伸到了不可再長的當口。

丁奉看準目標,然後眼睛一新,手起劍落。

「咔嚓!」周濟身首分離,血染七星壇。

――真可憐!在家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卻奉了阿嫂之命特地來看看阿哥,哪知竟會看掉一個腦袋;而且就是阿哥派人來殺的,真正的兇手就等於是周瑜自己!

  屍體因為磕在半桌上,所以沒有跌倒。

腦袋「得兒……噌!」落到地板上,滾到徐盛的腳邊。

徐將軍想,人是丁兄殺的,這顆頭我來拎吧。

所以他左手捧令箭,右手伸下去時,見死人頭上的綸巾已經落掉,就把發帚一把抓牢。

――那末徐兄啊,你把它拎到眼前照照相呀!只要現在一看穿是假的,馬上追到江邊,諸葛亮還沒有下船呢。

――徐盛哪裡敢看呢!殺他都是出於無奈,怎麼還忍心看他的首級?心裡想,讓都督去看吧,他希望孔明死,現在夙願已償,讓他去高興吧。

所以就把這腦袋往身後一放――真是標準的瞎貓拖了死老鼠――對丁奉把頭一揚:「丁兄請!」

  還要客氣,叫丁奉先走呢!如果你走在前頭,丁奉跟在後面;那即使他是無意的話,也總會看到你身後的這顆腦袋的,或許還能發現不對。

現在叫丁奉先走,那就一個都看不清死者的真面目了。

  丁奉把寶劍上的血跡在靴底上蹭掉,「哐,刮!」入匣,返身下壇。

徐盛騰騰騰騰跟在後面。

  眼開眼閉的老兄一看,哎唷!天神天將果真要殺人的!這傢伙一嚇,兩隻眼睛全部緊閉,唯恐被挖掉。

  徐、丁二將上馬背,出山套,直到陸營前下馬,步入寢帳。

  周瑜正在測度他們此去成功與否,一聽鎧甲之聲,知道回來了。

都督手撩雉尾,注目向前一看,見丁奉兩手空空,徐盛一手捧令,一手好象拎著一樣東西,鮮血還在滴下來。

周瑜不覺心花怒放,仰面大笑,諸葛亮的腦袋終於拿下了!

  魯肅一看,啊,真的殺掉啦!更是大放悲聲:「啊呀,軍師死得好可憐哪……噯,天神天將,爾等好枉空!」

  他有氣沒處出,痛罵天神天將了:你枉空是神仙,風倒肯借的,老朋友的性命卻不救,既不指點他,又不保護他,害得他枉死劍下!魯肅如喪考妣,在帳上捶胸頓足,號啕大哭。

  徐盛、丁奉走到周瑜面前,稟道:「大都督,小將等交令。

  周瑜接過令箭,往桌上一放。

問道:「二位將軍,其功非小!」――殺了他的親兄弟還要嘉獎別人呢――「孔明首級何在?」

  「在此。

請虎駕驗首。

」徐盛把死人腦袋呈上去。

  周瑜用左手把死人頭的發帚抓牢,拎過來,暫時還不看。

先要問個明白:怎麼去殺的?誰下的手?諸葛亮臨死時表現如何?是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還是泰然自若,視死如歸?待等問明之後,再全神貫注地把死人頭看一遍,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一通:孔明哪孔明,你本事再大,結果還是死在我周瑜手裡。

故問道:「二位將軍,爾等怎樣將諸葛亮的首級拿下的?」

  徐盛答道,我們以為他一向料事如神,一定早已逃之夭夭。

哪知上壇一看,他非但沒有走,而且還在伏台。

老實說,我們倒還有點不忍心下手,脫口說了聲昏了昏了。

不料一講這句話,諸葛亮就把頭頸拚命伸長。

  周瑜想,哎唷,孔明那麼硬氣,伸長了頭頸等你們來殺?!這個人平常做事與眾不同,死也死得別出心裁。

又問:「那末,是哪位將軍下的手?」

  「小將我!」丁奉雙手拍著胸脯,驕傲地回答。

――現在你還十分神氣,馬上就要叫你站不直了!

  「既然如此,為何首級卻在徐將軍的手中?」

  徐盛說:「因為這腦袋滾到了我的腳邊,所以小將順手揀起。

  「噢哦!原來如此。

  事情的前後經過都問清楚了。

周瑜想,這下要仔仔細細來欣賞欣賞諸葛亮的這顆六陽魁首了。

故而左手提著發帚,右手在死人頭的後腦勺上一托,正好人面對肉麵。

周瑜帶著幾分得意和嘲諷的目光,對死的面孔注目一望――「噯!徐、丁二將。

  「在。

」兩人並口同聲應和道。

  「爾等太覺過份了!」

  徐盛、丁奉有點糊塗了:說我們太過份了,這是什麼意思?你叫我們去殺諸葛亮,我們一劍就他結果了,怎麼又埋怨起我們來了?不知過份在什麼地方,倒要問個明白:「請問都督,小將們哪裡過份了?」

  「爾等緣何把孔明的須髯剃了啊?」――我叫你們去拿下他的頭來,沒有叫你們去刮掉他的鬍子呀!

  原來周濟同周瑜一樣,沒有鬍子的。

所以都督一看,就發現了問題。

心想,孔明的三綹清須到哪裡去了呢?就算在寶劍鋒上帶掉一些,也沒有這麼幹凈、徹底的呀!可是你們給他修了個面哪?

  且慢。

難道周瑜連自己的兄弟都認不出來嗎?的確一時難以認識。

因為頭裝在身上時和拿下來以後是完全不同的。

血一流干,頭就會縮小,面色象香灰,無法與腦子裡活生生的形象相比,就象大病初癒的人不能和健壯時相比一樣。

更主要的是,在周瑜的思想上,一直在想像出各種各樣死諸葛亮的模樣,根本沒有想到會有第二者頂替。

初看之後,第一個感覺是與活諸葛亮的形象面目全非,不象諸葛亮。

至於象誰,一下子還來不及考慮。

  不過,這畢竟只是剎那間的事情。

徐、丁二將還沒有明白過來,還在回味著都督的問題:什麼把他鬍子剃了?誰剃的?周瑜已經認了出來,一看清這是自己兄弟的腦袋,大都督心如刀割,渾身無力。

到底是同胞手足啊!活著是棵草,死了變成寶。

他想,兄弟特地代我家眷來看看我的,剛剛從老遠趕到這裡,弟兄倆還沒有說上幾句貼心的話,就已經送掉了一條性命,而且是死在我的大將手中。

兄弟死得冤枉,死得好慘啊!想到這裡,不禁潸然淚下,滴滴嗒嗒淌在死人的臉上。

淚眼中好象看見兄弟的頭在自己手中搖晃: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魯肅一個人在悶哭,現在忽沉耳邊還有人在啼哭的抽泣之聲。

他邊哭邊想,哪個好良心的在陪我一道哭呢?回頭一瞥,見周瑜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比自己哭得更悲傷。

心中暗暗罵道:你的做功倒不錯,殺了人還要貓哭老鼠!假情假義假慈悲,別來這一套。

再對周瑜一看,不象是裝腔作勢,眼淚如斷線珍珠相仿,動了真感情,哭得很傷心。

魯肅倒覺得奇怪了:你千方百計要他死,為什麼他真的死了,你又要這樣痛心呢?魯大夫把眼淚擦一擦乾,撩著三綹清須探過頭去一望――「哈……殺得妙啊!」――他還喝得出彩呢!「天神天將果然法力無邊。

」――他們會把人頭掉換的。

真所謂偷雞不著蝕把米,害人即是害自己啊!

  徐、丁二將也覺得苗頭不對。

湊上來一看,「嘿……」哭笑不得。

殺了大都督的嫡親兄弟,那還了得!兩連忙雙膝跪下:「大都督,小將等真該死!怎麼能把虎駕的胞弟殺了!請都督馬上把咱們斬首,替你的兄弟報仇雪恨。

  徐盛埋怨丁奉:「你這王八蛋瞎了狗眼!」――倘然看清了再殺,也不會錯殺了;你殺錯了人,害得我也要陪你去見閻王。

  丁奉責罵徐盛:「你這渾蛋也不看一看!」――你看出來殺掉的卻是周濟的話,我們也不必回來交令了,索性逃走了拉倒,還回來找什麼死呢?!

  說也奇怪,徐、丁二將自從在七星壇上殺錯了人之後,就象中了邪一樣,一直要倒二十年楣呢。

壽短的已經等不及出頭了。

幸好這兩個人都是長壽的,丁奉要活一百多歲呢,可謂長命百歲,是江東最後一任――第六任大都督。

等他死時,曹家的天下早已完蛋,北方由司馬炎一統,建立晉朝已七年了。

  現在周瑜倒並不怪罪徐盛、丁奉,只恨諸葛亮實在奸刁惡毒。

他想,冤有頭,債有主,你跟我有仇,就來找我算帳。

欺侮我兄弟,叫他做替身,害掉他一條性命,也算不了大丈夫!――這就是周瑜的邏輯!他自己幾次三番暗算諸葛亮倒自大丈夫的。

現在他聽到徐、丁二將說出「報仇雪恨」四個字,心想,不錯。

人死了不能復生,哭又有什麼用?就算自己兄弟命短夭逝。

只有把諸葛亮抓回來,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才能報我兄弟之仇,消我心頭之恨。

既然他沒有從陸路上逃走,那末肯定是走的水路。

馬上追上去,估計還趕得上。

於是,周瑜忍住悲痛,咬緊牙關,就把方才那支令箭拿起來,對著下面喊道:「徐、丁二將,速速駕舟追趕上前,將諸葛亮生擒活牛,將功抵罪。

」說罷,把令箭往下丟去。

  方才兩個人你推我讓不肯接令,還要為孔明討情,現在卻把這支令箭象搶似的搶了就走。

闖下了大禍,想再立功補過。

心裡都在怨孔明:我們本來就不願殺你的,你能溜掉,大家太無事。

為什麼還要放一個替死鬼,給我們上當呢?害得我們差一點性命不保。

你這一計要害三個人,太辣了。

不要怪我們絕情,只有抓住了你來換我們兩條性命了。

所以,接了令箭就往外邊飛奔而去。

  魯肅看到現在,已料到孔明溜之大吉,無法追回了。

因此對著周瑜笑道:「哈哈!都督,你不必相送軍師了。

  周瑜說,我哪裡會去送他,我是要徐、丁二將抓他回來,再送他到來的路上去。

  魯肅道,今天我跟你說了吧。

上次草船借箭前夕,我跟他說,你三天交不出十萬支箭的話,還是趕快逃回樊口山去吧。

他說,不,我來得清,去得明,回去的時候一定要你們都督相送。

我想,你都督是絕對不會送他的。

現在你派徐、丁二將去追,我料定是追不上的,一路尾而去,恰似相送一般,正好如了他的願。

  周瑜想,你這傢伙專門吃裡扒外,胳膊往外彎,今天不打自招。

我不相信諸葛亮能插翅飛過江去!

  周都督和魯大夫都在此地等待消息。

徐、丁二將一口氣奔到江邊,幸得五百弟兄都在船上整裝待發。

兩將跳上船頭,吩咐立即開船,往南屏江口方向追趕。

霎時金鑼響亮,側篷高扯,往東追去。

  如果你們在七星壇上看破機關,馬上追上去,孔明是來不及逃的。

但諸葛亮料定你們當場一定不看。

等到周瑜看清,復番再追,為時已晚矣。

  孔明下了七星壇,向南屏江邊急步奔去。

雖然他平常踱慣方步,很少有人見他急匆匆步履慌亂的樣子,但到事情緊急,危及性命之時,照樣只得飛奔。

此番他在江東一個多月,就奔了三趟:智激周郎,奔第一趟;第江初次交戰,代理指揮,奔第二趟;今天逃回去,奔第三趟。

一出山套,開已放明了。

孔明想,前兩次到江邊來看,都沒有發現趙子龍的船,現在肯定來的了。

他奔到江邊,站定身子對江面上一看,白茫茫一片,水天相接,船影全無。

心裡暗暗著急:怎麼,趙雲的船還是沒有來啊?!啊呀,主公啊!你如此粗枝大葉是在拆自己的台腳!我死是小事,但漢室難以復興了。

你的三分天下,全靠在這次赤壁大戰啊!要想在大火之中發財,站穩腳頭,再圖西川。

現在基業剛要開頭,你就出這麼大紕漏。

不過,孔明再一想,慢。

這條江岸彎彎曲曲,或許趙雲的船停泊在哪個港灣里,我看它不見,那末,讓我來叫叫看。

  有人說,諸葛亮是以擊掌為號的。

其實,此時此地,擊掌與呼喚並沒有什麼區別,畢竟離開七星壇已有一段路,不會有人聽見的。

再說,如果趙雲在此,即使有人聽見聲音也不要緊:子龍的船假如不在,哪怕諸葛亮一聲不吭,也遲早要被生擒活捉的。

孔明打定主意,向江面的左右兩邊連續不斷急促地喊道:「子龍!子龍!」連叫兩聲,江面上毫無回音。

  「啊呀子龍!」加了「啊呀」兩字,還是不見動靜。

  此時,耳內隱隱傳來金鑼之聲。

孔明知道這是水路上追兵趕來。

心想,如果他們把南屏江的口子封鎖住,那末我真的插翅難飛了。

周瑜本來要殺我,現在他死了個兄弟,對我更是恨盡毒絕。

把我抓住之後,肯定不會讓我舒舒服服一刀斃命,必是要對我百船羞辱咒罵,然後把活活折磨死。

與其這樣慘死,還不如讓我自己跳進南屏江中淹死,少受皮肉痛苦和精神摧殘……諸葛亮居然也會弄到這等地步。

這時孔明想,雖然我安排得一絲不苟,誰料想到最後會出這種事情來。

看來大漢四百年江山,氣數已盡,無可挽回了。

因此,他對著江面大叫了聲:「也罷!如若追兵趕到,只有待亮投江一死便了!」

  諸葛亮倘若真的把須髯一撩,眼睛一閉,朝江中一躥,跳了下去,,這麼大的江面,那屍首都沒處撈。

諸葛亮真的一死,別的我不擔心,這書就沒法說下去了。

所以不能讓他跳的。

  其實,趙子龍早就來了。

兩回書之前就說到他的漁船已經駛過了七蘆灣了。

趙雲到此地,還未敲三更,孔明的初次登台還都不曾開始呢。

趙雲知道時光尚早,按照軍師在錦囊上的吩咐,要等到天亮時他才下船呢。

子龍是個細心人,他想,還有足半夜多時間,我這條船就這樣停留在江邊面上,萬一江東的水巡哨看見,事情就麻煩了。

他見兩岸淺灘上的蘆葦非常茂密,是個隱蔽所在,就把小船撐進對岸的蘆葦叢中。

趙雲太謹慎了,其實不需要這樣周到的。

諸葛亮是這裡的水軍參謀官、長江總巡哨,所有的巡哨船都歸他分撥調遣的,他叫你到南屏江來接他,自然不會讓水巡哨闖到這個角上來。

你只管放心好了。

但是子龍並不知道,他以為總是小心無大錯,所以孔明半夜裡來看了兩次,都沒有發現。

而他的那兩聲「嚯」,趙雲倒都聽到的,還以為什麼動物的叫聲或者是江東巡哨隊的口令聲、吆喝聲,反而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天已大亮了,但由於蘆葦又高又密,加上諸葛亮心急慌忙,因此仍舊沒有看見趙雲的船。

子龍等人心焦,天剛拂曉,就命小兵到外面看看刮的什麼風。

小兵把頭探出窗外,陣陣晨風吹來,蘆葦都往東南方倒。

回復道,西北風。

連看幾次,都是如此。

趙雲想,西北風中,軍師不會來的,他在錦囊中關照,要起了東風才好回去,就在此時,突然感到一陣狂風吹過,小船被浪頭拋了幾拋,船身劇烈地搖擺起來,子龍馬上再命小兵去觀察,見蘆葦都轉了向,一齊朝西北方倒去:東南風。

子龍知道軍師就要來了,所以他嚴密注視著對江的動靜。

片刻之後,就聽到岸上傳來了「子龍!子龍!」兩聲呼喚。

如果是張飛在此,馬上就要答應了。

趙子龍今天重任在身,格外小心在意,不敢輕易答應,他深知這是龍潭取珠,虎穴探子,危險極大,絲毫粗心不得,所以處處考慮得特別多。

他一聽這種聲音不象諸葛亮,心想,軍師叫起我來一向從容不迫,慢條斯理的,那聲音我聽得熟而又熟,連那神態、動作都能想像得出。

譬如,發令的時候,他拔了一支令箭,總要對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後抑、揚、頓、挫地喊道,「子呃――龍。

」他的音調都是十分悠揚典雅的。

而現在岸上這叫聲急促而粗重,根本不象是軍師的叫法。

第三聲,「啊呀子龍!」那更不對了,軍師從來不起暴頭的,哪怕天南坍下來,他也照樣不慌不忙的。

會不會周瑜已經得悉我要來接軍師回去,卻不知道我的船停在哪裡,所以派人冒充了軍師來騙我出去?須臾,又聽到一聲重重的「也罷!」兩字,趙雲倒猛吃一驚:罷什麼?「如若追兵趕到,只有待亮投江一死便了!」啊呀!這一下趙雲真的急了。

心想,萬一真是軍師,被他這一跳,救都來不及救的。

怎麼辦?子龍畢竟是巧將,靈機一動:有了。

待我來答應半句,倘然對江確是軍師,一聽就能辨別出我的聲音;若是冒充的,就不知道我是誰,只道是一般漁船。

趙雲想定主意,提高嗓門對小兵一聲呵斥:「呔!船上人何故喧譁?」

  船上的小兵想,我們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哪來什麼喧鬧之聲,真是活見鬼!哪知道這是叫給岸上人聽的。

  諸葛亮正要往江中跳下去,忽聽「呔!」一聲吆喝,先是一愣,頓時剎住腳步。

再一聽,是子龍的聲音:來自對江蘆葦叢中。

嗬喲喲,好險哪!幸虧追兵未到,否則已經「轟隆通」下去了。

嗨!今天我太粗心,子龍特別細心,都是太緊張的緣故,差一點自己逼死自己。

孔明這才穩穩噹噹地問一聲:「對江可是子呃――龍?」

  子龍聽到這一聲文文靜靜的問聲,方才確信軍師果真來了。

忙應道:「對江莫非軍師?」

  「正是本軍師。

  「正是趙雲。

  「快快擺舟過來。

  「來也。

  兩個人隔著江面一言來,一語去,好象在說相聲。

  趙雲鑽出船艙,跨到船頭上,雙手分開蘆葦往對江一望,哎唷!披頭散髮,赤腳,短套,鬍鬚蓬鬆,哪裡還象個軍師,簡直同乞丐差不多。

心想,怪不得聲音也變掉了。

是啊,他跟魯肅過江時,身上一個銅細都沒有帶,一個多月混下來,實在混不下去了,只得把綸巾、鶴氅統統當掉,羽扇也賣了。

子龍吩咐手下迅速把船搖往對江。

片刻間,船抵西岸。

趙雲伸出手來:「請軍師登舟。

  孔明在他臂膀上一搭,跨上漁船,與趙雲同到艙內坐定。

立即吩咐:「快快開船,速速開船!」

  子龍傳達軍師的命令:「立即開船,扯起風帆!」

  孔明連忙制止:「不用揚帆。

  子龍不解。

說,為什麼不扯篷?現在是東南風,樊口山在東北角,可以借到一半橫風,快得多呢。

  孔明說,反正小船輕載,不扯篷,光划槳,也足夠快的了。

  漁船很快駛出南屏江,進入長江,撥轉船頭,直往樊口山方向而去。

  後面徐盛、丁奉已經追趕上來。

他們站在船頭上看得清楚,見南屏江中搖出來一條小漁船,慌慌忙忙地往樊口山方向划去。

他們想,孔明會不會就是坐了這條船倉皇逃跑的呢?只要喊一聲就有數了:它肯停下來的,說明是真漁船,也孔明無關,我們再進南屏江去搜查,它若不肯停,並且劃得更快,那末,不問可知,就偷偷地來接孔明回去的船。

所以命手下喝停前面那條小船。

  大船上的吳兵齊聲高喊:「呔!前面漁舟停下來!小船慢行啊!」

  小船船艄上的漢兵一看,一隻大船向這裡駛來。

心想,不好了,後面追兵來了,而且越來越近。

一個兄弟連忙鑽進航船告急:「啟稟軍師,後面江東兵將駕著戰艦追上來了。

請軍師定奪。

  「退下。

  趙雲聞報追兵已近,心想,怕什麼?有我在此。

對孔明把手一拱,道:「軍師,吳兵追來了。

待末將前去抵敵。

  孔明想,等一會要叫你出場的,現在還不必露面。

對他笑笑:「嘿嘿!將軍雖好,本軍師不用。

  趙雲知道他有辦法對付吳兵吳將,是在和自己打趣。

便問:「那末軍師便怎樣?」

  「待亮親自出艙。

  「軍師如此模樣,有失體統。

  「不妨。

本軍師在江東一月余,哪個不認識我諸葛亮?可謂熟不拘禮也。

  「那末軍師當心了。

  「只管放心。

  小船上的漢兵一聲吆喝:「軍師出艙。

」莫道醬(將)缸打碎――架子尚在。

  孔明赤著腳,照樣還踱起了方步。

出船艙,到後艄站定。

一看,後面一條大號戰艦,扯起了三道風帆,漸漸追近小船。

船上站滿吳兵,已看得很清楚;為首的果然是那兩員「天將」:徐盛、丁奉,他們在七星壇上殺錯了人,遷怒於我了。

  徐、丁二將朝小船上看去,見船艙里走出一個人來,裸頭、赤腳、短套,披頭散髮,三綹須髯蓬蓬鬆鬆:果然是逃走的諸葛亮。

兩人暗暗恨道:你為了叫我們上當,不異將自己的衣冠都脫給周濟穿了。

好一條金蟬脫殼之計,差一點送了我們的腦袋!兩人商量道:我們現在不能用硬功。

因為小船行得也不慢,而且還沒有扯篷,一扯篷的話,我們的大船肯定追不上它的。

所以只有用軟功,把諸葛亮騙回去。

於是,命令手下停止鳴金。

江面上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兩隻船衝擊波濤的嘩嘩之聲。

徐盛、丁奉二人強裝笑臉,對諸葛亮把手一拱:「哎!前面小船上諸葛軍師,小將徐盛、丁奉有禮了!」

  「不敢。

二位將軍到此何事?」

  「軍師向上蒼借得東風,功德無量,咱們大都督感恩非淺,設下賀功喜宴,特地為軍師慶功。

不料軍師不辭而別。

所以大都督命咱們追趕而來,請軍師回船,暢飲賀功喜酒,然後還要共議破曹的將令。

萬望軍師快快掉轉船頭,隨咱們一同迴轉三江。

  軍師對著他們一聲冷笑,我專門給別人掮木梢的,而你們倒想來給我上當,怎麼會給你們得逞呢?剛剛在七星壇上鑽的圈套,你們已經忘記啦!真正可發一笑。

孔明對他們用駕官指頭一指,提高了嗓門――孔明生就一副好嗓子,中氣也不錯,只是平時落了靜功,嗓子用得非常節約和講究,輕易不肯高聲。

現在遇到這種非用高嗓門不可的特殊場合,他便把調門提高八度,開足共鳴腔,聲音非常洪亮,傳得很遠:「徐、丁二將聽了:想那周郎欲破曹兵,缺少東風,故而將台之上口吐鮮紅。

亮為助江東用兵,特向上蒼借得東風三日。

不料周郎心懷鬼胎,恩將仇報,命你二人上得七星壇,欲取本軍師的首級。

亮略施小計,金蟬脫殼。

料定二位必然以假作真,誤殺周濟,而又不加詳察。

回至大帳交令,周郎方才看出乃是胞弟之頭顱。

頓時悲痛萬分,而後殺性倍增,遂命二位再來追趕,拿到本軍師,將功抵罪。

爾等如此往返,故而來遲也。

  徐盛、丁奉聽完這番話,互相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心裡想,我們這種人象端午日的棕子――被他裹(估)死了。

  孔明見他們聽了沉默不語,繼續說道:「二位將軍,本軍師奉勸你們不必追趕,速速回營傳告周郎,命他早早安排破曹大事,休得錯過東風。

倘若爾等不聽良言勸解,定要追趕,那也無妨,本軍師有常山趙子龍在此。

」說罷,也不管他們反應如何,自顧自返身進艙。

  徐、丁二將聽說常山趙子龍也在船上,心裡怦地一跳,假如趙雲在船上,我們兩人哪裡是他的對手!要不要追?不追,回去不能交令;追,心裡有點汗毛凜凜。

再一想,不要再上他的當了。

趙雲這種名將怎麼會在這樣小的漁船上呢?他要來的話,定然乘坐大號艨艟,船上大纛旗高飄。

坐這種船來,至多是偏裨牙將。

孔明生怕我們緊追不捨,故意抬出趙雲這塊金字招牌來嚇唬我們,讓他可以安然無恙地逃回樊口山。

這怎麼辦得到呢?既然已經追近了,豈能被他三言兩語再嚇退回去?此番再空手而回定然再被都督治罪。

於是一聲命令:「追!」

  頓時金鑼之聲又起,喧囂不已:「呔!前面諸葛亮慢走哎――!」

  孔明回到艙里坐定。

趙雲上前問,軍師,你與他們講了些什麼?

  孔明說,無非是曉之以理,喻之以利,勸他們不要追趕。

最後把你這塊牌打出去,嚇退了他們拉倒。

  趙雲說,不知能不能嚇退噢?

  孔明說,你這塊牌子是是在長坂坡百萬軍中一天一夜殺出來的,誰人不服?料想他們不敢追了。

  剛說到這兒,只聽後面「乓……!」「諸葛亮慢走哎!」鑼聲、喊聲交雜成一片。

  子龍說,你看,果然嚇不退。

看來我的牌子還不夠吶,還不足以使敵人聞風喪膽。

  孔明說,不,不是不響,而是太響。

他們以為,象你這樣的名將決不會在這種小船上的,不過是用你的名字去騙他們。

那末你就出去顯一顯身手讓他們開開眼界。

這樣,他們就會死心塌地地回去了。

  趙雲答應一聲,轉身欲走。

  「且慢。

」孔明喊住他問道:「本軍師命你攜帶的弓箭可在身旁?」

  「遵照軍師吩咐,末將攜帶寶雕弓一張、月牙箭一支在此。

  孔明點點頭,從身邊掏出一封信來,交給趙雲。

說:「將它綁在箭杆之上,射與他們。

  趙雲接過信來一看,是寫給周瑜的。

便問,軍師一離三江,孫、劉便成敵國,緣何還要跟周郎書信往來?

  孔明說,雖則終成敵國,但通信仍有必要。

我與他共事了一個月,臨別總要留言幾句。

  子龍心裡明白,這信上不會有什麼好言好語的。

  一點不錯!這種信都是催命貼,周瑜看了要短命的。

其實,這封信還比較客氣,跟他開開玩笑而已。

等以後到蘆花盪時孔明給周瑜的一封信,他看了真的要斷氣的。

  這時候,趙雲把信往勒甲縫裡塞好,轉身往後艄跑去。

  漢兵響報:「趙大將軍出艙!」

  子龍提起甲攔裙跨上船艄,面對江東的大船,他負眉倒豎,虎目圓睜。

喝道:「呔!來者吳兵吳將聽了,可認識常山趙雲否?

  徐盛、丁奉猛聽一聲喝,只見這員大將銀盔銀甲遍體銀裝。

雖然大家都未見過面,但從趙雲這種能夠壓倒一切的氣概和威勢上已經看出來,這個身材並不算高的大將,就是頂天立地的趙子龍,絕非冒牌。

兩將頓感震慄不已。

全船吳兵也為之驚恐萬狀,「趙子龍!趙子龍……」

  就在這一陣騷亂之際,子龍從飛羽袋中抽出一支月牙箭,把勒甲縫裡的信拿出來,往箭杆上一卷;獅蠻帶上抽幾根絲線,把信扎牢。

  徐、丁二將因為隔著一定的水面,看起來並不十分真切。

只見這趙子龍蠻不講理,出來就要射箭,又見他在箭上繞來轉去,不知弄些什麼名堂。

心想,哦,大概在放毒藥,射毒箭。

人家的毒藥箭就是事先準備好的,他怎麼臨時裝上去的,象吃麵條加胡椒粉一樣?你想一箭射死我們兩個嗎?雖然你武藝高超,養由基地只箭射百步,現在相距這麼三、四十丈水面,你的箭射得到的?再說,箭是暗器,要趁人不備而發,才能奏效。

我們儘管本領比你差,然而,這麼面對面看著你射,倘若還會被你射中,那我們確實應該死了。

倒要看看你這一箭怎麼個射法。

  趙雲不慌不忙紮好信,左手從腰間摘下弓來,月牙箭扣上弓弦。

划槳的弟兄明白趙雲的意思,立即停止划動,等待後面大船靠近。

趙雲見大船進入射程之內,弓開如滿月,三指一脫,「當!嘶――」一箭射去。

只見滿船的吳兵全都一個踉蹌。

  正是:萬般善言誰肯信,一支利箭方知真。

  欲知此箭奧妙所在,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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