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為犄角,功成身亡,滅蜀戰爭中的傑出統帥——鄧艾、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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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時事 脫穎而出
鄧艾(公元197—264年),字士載,南陽郡棘陽縣人。
鄧氏曾經是南陽一帶的大族,但鄧艾的家世已經不能詳考。
他的父親早年亡故,撇下孤兒寡母二人。
他們生活在戰爭頻仍、社會動盪的年代,生活在土地高度集中、豪強兼并劇烈的東漢「帝鄉」,日子的艱難是可以想見的。
不過,鄧艾從小受過良好的教育,這對他的一生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南征荊州,奪取了南陽,遷徙一批南陽居民到汝南屯田。
鄧艾時年十二歲,隨同母親被迫遷居汝南郡襄城,淪落為屯田部民,替官家放牛。
這個放牛郎頗有點志氣,有一次,他在潁川瞻仰了前太丘長陳寔碑,見碑文上鐫刻著「文為世范,行為士則」的詞句,就自名為范,字士則,立志要有所作為。
後來,由於同族中也有人叫這個名字,他才更名為艾,字士載。
在屯田民中,有才學的人寥若晨星,鄧艾以才學優異被推薦為襄城典農都尉(相當於縣)學士,由此可以擔任典農都尉的佐、乾等下級官吏,以後如有勞績還可能逐步升遷,這對於出身卑微的人來說,不失為一條改換門庭的進身之路。
可惜鄧艾口吃,說話結結巴巴,典農都尉認為他不適於擔任重要職務。
指派他充當稻田守叢草吏。
而這個屯田小吏與眾不同,他每見高山大澤,頓時精神抖擻,專心致志地觀察地形地貌,說應當從哪兒進攻,往哪兒撤退,在哪兒駐營,頭頭是道,儼然是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
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得引起旁人的嗤笑。
當時,一個出身貧寒的屯田部民要出人頭地談何容易!鄧艾熬過了近二十個春秋,總算當上了襄城典農功曹。
奇蹟終於出現了,襄城典農都尉選舉上計吏選中了鄧艾,鄧艾到洛陽拜見太尉司馬懿的時候,又得到這位魏國權臣的青睞,被擢用為太尉府的掾吏,後來進而升任尚書郎。
鄧艾脫穎而出了,雖然不免遲了些。
正始(公元240—249年)初,朝廷委派他巡視陳縣(今河南淮陽)、項縣(今河南沈丘)以東直至壽春等地。
他經過認真的實地調查,提出了兩項重要建議:第一,開鑿河渠,興修水利,以便灌溉農田,提高單位面積產量和疏通漕運。
第二,在淮北、淮南實行大規模的軍屯。
他認為,「昔破黃巾,因為屯田,積穀於許都,以制四方。
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軍征舉,運兵過半,功費巨億,以為大役。
陳、蔡之間,上下田良,可省許昌左右諸稻田,並水東下,令淮北屯二萬人,淮南屯三萬人,十二分休,常有四萬人,且田且守,水豐常收三倍於西,計除眾費,歲完五百萬斛,以為軍費。
六、七年間,可積三千萬斛於淮上。
此則十萬之眾五年食也。
以此乘吳,無往而不克矣。
」這兩項建議都被司馬懿採納並實施了。
於是,淮水流域的水利和軍屯建設得到飛速的發展。
北以淮水為界,自鍾離以南,橫石以西,至沘水源頭之間的四百多里範圍的土地上,五里設置一個軍屯營。
每營六十人,一面屯田,一面戍衛。
同時,淮陽、百尺兩條河渠也拓寬了,從黃河引水注入淮水和潁水,潁南、潁北修成了許多陂田。
淮水流域挖掘了三百多里長的水渠,灌溉農田二萬頃,從而使淮南、淮北連成一體。
幾年之後,從京都到壽春,沿途兵屯相望,雞犬之聲相聞,出現了一派繁榮富庶的景象。
東南邊境一旦有事,魏國大軍可以泛舟南下,直達江淮,而且再也不必動員大量人力運送軍糧,減輕了老百姓的負擔。
江淮軍屯獲得的巨大成功,初步顯示了鄧艾的政治才能。
建功淮南、立業隴右
正始四年(公元243年),鄧艾出任征西將軍府參軍事之職,繼遷南安太守。
嘉平元年(公元249年),蜀將姜維騷擾隴西,鄧艾奉命配合征西將軍郭淮出兵禦敵。
兩軍尚未交手,姜維就掉頭撤兵。
郭淮下令西擊羌人,鄧艾建議說:「姜維剛剛退兵,估計並沒有走遠,或許還可能再來,將軍應當分兵駐守,以防不測。
」郭淮留鄧艾屯兵於白水北岸。
不出所料,三天之後姜維部將廖化率軍到達白水南岸,與魏軍隔河相望。
只是蜀軍忙於安營紮寨,絲毫沒有發動進攻的跡象,鄧艾對諸將說:「敵軍重來,我軍人少,按理他們應該渡河作戰,但是他們並不架橋。
這是姜維設計牽制我們,使我們不便行動,而他們則乘機東襲洮城。
」他果斷揮師回援洮城,一夜急行軍六十里,趕在姜維的前面進入洮城。
當姜維兵臨城下,才發覺魏軍已經作好準備,因此不敢貿然發動進攻。
朝廷以鄧艾禦敵有功,賜爵關內侯,加號討寇將軍。
此後,鄧艾歷任城陽太守、汝南太守,遷兗州刺史,進號振威將軍。
高貴鄉公正元元年(公元254年),進封方城亭侯。
這時,司馬氏代魏的局面明朗化了。
司馬懿父子世襲中外要職,集軍政大權於一己,擅行廢立,屠戮政敵,黨附曹魏皇室的將領遂先後舉兵反抗。
嘉平四年(公元252年),王凌首先發難,據揚州聲討司馬懿,兵敗自殺。
正元二年(公元255年),毌丘儉、文欽又據揚州起兵,佯稱奉太后密詔,發布廢黜司馬師的檄文,率領六萬大軍渡過淮河,進抵項城。
毌丘儉據守項城,文欽在外攻城略地。
當毋、文使者送檄文到達兗州,鄧艾斬殺來使,而遵奉司馬師的命令發兵萬餘人占領樂嘉,故意擺出羸兵疲卒引誘文欽。
與此同時,司馬師統率中外諸軍向樂嘉銜枚疾進。
文欽不知底蘊,乘夜進攻樂嘉,結果大敗而逃。
鄧艾乘勝追擊,一口氣追出一百多里,直到丘頭才停了下來,就地待命。
文欽降吳之後,引吳兵北上,東吳大將軍孫峻揚言將率十萬餘眾渡江。
魏鎮東將軍諸葛誕派遣鄧艾據守肥陽,但鄧艾以為肥陽距離敵人太遠,不是要害之地,不利作戰,果敢地移屯附亭,然後派泰山太守諸葛緒與敵人戰於黎漿,趕跑了吳軍。
這一年,朝廷徵召鄧艾入京任長水校尉,又以功進封為方城鄉侯。
東南的動亂剛剛結束,隴右前線又傳來警報。
蜀將姜維率軍迂迴到枹罕,奔襲狄道。
魏都督雍涼諸軍事陳泰命雍州刺史王經先行進屯狄道,等待大軍到達後一起行動,但是王經的軍隊在故關打了敗仗,又擅自渡過洮水。
陳泰見王經不堅守狄道,惟恐有失,急忙統率大軍支援。
這時王經在洮西再次戰敗,死亡數萬人,只剩萬餘兵卒退保狄道城,被姜維團團圍住。
在這個關鍵時刻,朝廷詔鄧艾暫行安西將軍之職,協同陳泰救解狄道之圍。
鄧艾火速進軍隴右,與陳泰并力打敗了姜維,姜維遁還鍾提,隴右的局勢才緩和下來。
於是朝廷正式任命鄧艾擔任安西將軍,加假節、領護東羌校尉。
早在城陽、汝南任職期間,鄧艾就很注意農業生產,「艾所在,荒野開闢,軍民並豐」。
在隴右,他領兵軍屯,加強備戰。
當時旱情嚴重,他推廣區種法,曾經身穿士兵服裝,手執耒耜,同大家一起種地。
他的行動鼓舞了廣大將士,全軍上下,同心協力,軍屯搞得有聲有色。
自從姜維退守鍾提以後,許多人都覺得姜維力量衰竭,不敢再來,鄧艾認為這種情緒十分有害,他說:「我軍洮西之敗損失很大,軍破將亡,倉廩為之空虛,百姓流離失所,隴右幾乎失守。
因此就目前形勢而言,其一,敵人有乘勝進攻的條件,我軍實際上比較虛弱。
其二,敵軍上下熟悉,武器精良;而我軍調兵易將,武器裝備尚未修復。
其三,敵軍以船運兵,我軍徒步行走,勞逸不同。
其四,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四地,我軍必須分兵把守,而敵軍則可集中兵力專攻一處。
其五,敵軍如攻南安、隴西,可得羌人糧食的支援;如進攻祁山,我千頃熟麥,頓時化作他們的糧倉。
總之,敵人狡黠萬分,發起進攻是確定無疑的。
」
甘露元年(公元256年)七月,姜維果然進逼祁山,聽說鄧艾防守嚴密,企圖回師由董亭進攻南安,沒有料到鄧艾早已占據武城山擋住去路,蜀軍無法通過。
當夜,姜維渡過渭水東進,順著山勢直趨上邽,但是半途中在段谷又遭到鄧艾的堵截。
兩軍展開一場激戰,魏軍以少勝多,蜀軍死亡甚眾。
這是隴右一次重大的戰役,蜀大將軍姜維因兵敗自求貶削為後將軍;魏朝廷則下詔表彰鄧艾說:「逆賊姜維連年狡黠,民夷騷動,西土不寧。
艾籌畫有方,忠勇奮發,斬將十數,馘首千計;國威震於巴、蜀,武聲揚於江岷。
今以艾為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進封鄧侯。
分五百戶封子忠為亭侯。
」此後,在甘露二年(公元257年)和景元三年(公元262年),鄧艾又兩次擊退姜維的進攻,因而進號征西將軍,增加封邑至六千六百戶。
景元四年(公元263年),司馬昭派遣鍾會、鄧艾統率大軍共十八萬人分道伐蜀。
名門公子 黨附司馬
與鄧艾不同,鍾會完全是另一種類型的人物。
鍾會(公元225—264年),字士季,潁川郡長社縣人,出身世家大族,父鍾繇,官至魏太傅。
他幼年天資聰穎,深得其父的寵愛。
當時,中護軍蔣濟號稱有知人之鑑,著文說:「觀其眸子,足以知人。
」鍾會剛五歲,鍾繇有意讓他去拜見蔣濟,蔣濟故作驚訝地說:「這孩子將來非同一般呀!」一方是為了沽名釣譽,另一方則作廉價吹捧,使一個五歲的幼童身價倍增。
名公之子自然少年得志。
正始中,鍾會入為秘書郎,以此為進身之階。
不久,遷任尚書郎、中書侍郎。
他黨附於司馬氏,得到司馬師兄弟的信任。
司馬師廢魏帝曹芳,以高貴鄉公曹髦代之。
曹髦即位時,司馬師私下裡問鍾會:「皇上是什麼樣的帝王?」鍾會意味深長地回答:「文才同於陳思王(曹植),武略類似魏太祖(曹操)。
」外為頌揚,實際上是提醒司馬師要對曹髦嚴加防範。
毌丘儉、文欽起兵揚州,司馬師召集公卿大臣商議,多數人主張命將出師,而王肅、傅嘏和鍾會勸司馬師親征,留司馬昭守洛陽。
司馬師率軍出發,用鍾會參與軍中謀議,典掌軍事機密。
平定毌丘儉之後,司馬師在班師的歸途中突然病死於許昌,原來留守洛陽的衛將軍司馬昭聞訊趕來繼領大軍,處理後事。
這時,魏帝曹髦以東南新定,局勢不穩為藉口,詔命尚書僕射傅嘏,讓司馬昭暫時留鎮許昌,大軍則交傅嘏帶還洛陽。
這無疑是魏帝乘司馬師之死企圖向司馬氏奪權。
鍾會不愧為司馬氏的親信,他當即與傅嘏密謀定策:由傅嘏上表,對詔命提出異議,同時請司馬詔帶兵返回洛陽,對魏帝施加壓力。
當司馬昭率領大軍駐屯在洛陽郊外的時候,魏帝曹髦懾於兵威,不得不以司馬昭繼任司馬師原來的職務——大將軍、錄尚書事。
鍾會也因功遷任黃門侍郎,受封為東武亭侯,封邑三百戶。
他衣輕策肥,賓從如雲,時時流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傅嘏實在看不慣這副輕薄樣子,告誡他說:「君雖志氣遠大,但建功立業艱難,怎麼能不謹慎!」
甘露二年(公元257年)五月,揚州爆發了第三次反叛司馬氏的事件,主角是征東大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諸葛誕。
諸葛誕是曹魏黨羽,夏侯玄、鄧颺等被誅的時候,他慶幸沒有受到誅連;王凌、毌丘儉反叛,他還積極參與鎮壓,但是兔死狐悲,王、毋的下場使他想起來就心驚肉跳。
他在揚州收買人心,陰養死士,擴充軍隊,修築城防,採取一系列的應變措施。
這年四月,司馬昭為了防止養癰成患,發詔徵召諸葛誕入為司空。
當時,鍾會在家服喪,聽到這個消息,覺得諸葛誕必不能奉詔,如此將激起叛亂,急忙馳馬入見司馬昭。
然而詔命已經發出去了,司馬昭以為成命不可復改,且注視事態進一步發展。
果然,諸葛誕接到詔書後,立刻舉兵反叛。
不過他的氣魄還不如毌丘儉和文欽,擁十餘萬大軍而畫地為牢,死守壽春城。
七月,司馬昭挾持魏帝與皇太后統帥大軍二十餘萬東征。
鍾會守喪不足五個月,也顧不上盡孝道了,匆匆隨軍出發,為司馬昭籌謀畫策。
諸葛誕降吳,以其子諸葛靚為人質,乞求東吳援救。
東吳派出將領全懌、全端、唐咨、王祚和降將文欽接應,他們乘魏軍圍城未合,突入了壽春。
魏軍採取圍而不攻的策略,諸葛誕等突圍不成,外救又不至,城內糧草漸漸不支。
正在這個時候,全懌從子全輝、全儀因在建業與家裡爭訟,帶著母親和數十家部曲渡江降魏,鍾會見機會來了,用全輝兄弟的名義給全懌寫信,派全輝親信家人送入壽春城中,信上說孫吳對全懌等人貽誤軍機不能及時救解壽春之圍大發雷霆,下令誅殺諸將家屬,所以他們才逃亡出來云云。
全懌等人讀了信又氣又恨,遂領兵出東門投降。
後來,城內互相猜忌,諸葛誕殺文欽,文欽二子又出城降魏,諸葛誕也終於城破被誅滅了。
這次勝利,計謀多出於鍾會。
人們把鍾會比作張良,司馬昭也對他更加信任了。
大軍還師洛陽,朝廷擢升鍾會為太僕,進爵陳侯,他一概謝絕,而就任大將軍府從事中郎,管記室事。
太僕,二千石,貴為九卿之一,但皇帝既為傀儡,九卿也就徒具虛名。
而大將軍府的記室,才是權軸所在,心腹之任,權欲極盛的鐘會當然願意屈尊而就了。
景元元年(公元260年)末,鍾會出任司隸校尉,「雖在外司,時政損益,當世與奪,無不綜典」。
時有社會名流嵇康、阮籍、山濤、王戎、向秀、阮咸、劉伶七人,世稱「竹林七賢」,聲名流於遐邇。
其中,嵇康名氣最大,他是曹氏的姻親,思想上崇尚虛無,輕蔑禮法,政治上不肯與司馬氏合作,拒絕出來做官。
他生活困頓,依靠打鐵自給;而名氣不但不減,反而越來越大,引起了鍾會的注意。
有一天,鍾會造訪嵇康,適逢嵇康和向秀在宅中一棵大柳樹下打鐵。
嵇康見了這位達官貴人,一不施禮,二不讓坐,自顧低頭打鐵。
鍾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呆立良久,無比尷尬,想要悄悄溜走。
這時嵇康說話了:「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會悻悻然回答說:「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說罷,拂袖而去。
這件事使鍾會懷恨在心。
同是「竹林七賢」的山濤,政治上站在司馬氏一邊,他擔任吏部郎,期滿之後推薦嵇康接任,嵇康聽到這個消息,寫信與山濤絕交,信中說他不出來做官,有「甚不可者二」:一是「每非湯、武而薄周、孔,在人間不止此事,會顯世教所不容」;二是「剛腸疾惡,輕肆直言,遇事便發」。
司馬昭聽了非常惱火,鍾會陰險地說:「嵇康是一條臥龍,不會出來的。
明公可以無憂天下,然而嵇康卻很使人憂慮。
」不久,一場橫禍把嵇康牽連進去了。
嵇康的密友呂安受到其兄呂巽的誣告,以「不孝」的罪名鋃鐺入獄。
嵇康站出來為呂安辯誣,鍾會又乘機向司馬昭進讒言說:「嵇康曾經圖謀援助毌丘儉,因為山濤反對才沒有得逞。
歷史上齊國殺華士,魯國殺少正卯,是由於這些人危害時局,擾亂教化,所以聖賢拋棄他們。
嵇康、呂安享有盛名,但言辭放肆,誹謗經典,是帝王所不能容忍的,應當乘此機會殺掉他。
」於是司馬昭把嵇康和呂安一起殺了。
鍾會甘當司馬昭的鷹犬,他到處搜尋政敵,陷人於非罪,往往不擇手段。
在司馬氏和曹氏的鬥爭中,許多名士作了犧牲品。
有些人接受了教訓,或者緘口不言,或者縱酒自娛,「竹林七賢」中的阮籍就是一個。
他喜怒不形於色,不問世事,終日酣飲。
司馬昭曾擬為子司馬炎向他家求婚,而他大醉六十天,司馬昭無法開口,只得作罷。
這樣明哲保身的人,鍾會也不放過。
鍾會多次主動和阮籍搭訕,問以時事,只等阮籍開口,就可以加罪於他。
但阮籍每每醉得不省人事,實在找不到口實。
有人說見鍾會「如觀武庫森森,但見矛戟在前」,大概不是過甚之詞吧!
鍾鄧聯手 率軍滅蜀
景元三年(公元262年)冬,司馬昭準備滅蜀,他認為姜維屢擾邊陲,禍患無窮,但長期的戰爭也使弱小的蜀漢資力更加衰竭,民眾疲憊不堪,滅蜀的條件已經成熟了。
朝臣大多以為不可,唯有鍾會表示贊同。
司馬昭根據雙方力量對比和地理形勢制定了伐蜀計劃:他以為蜀漢士兵有九萬人,居守成都與各地不下四萬,餘下的不過五萬人。
現在以一部分兵力把姜維率領的大軍羈絆在沓中,使之無暇他顧;主力直指駱谷,通過蜀軍力量薄弱的地帶,奔襲漢中,一定可以取得勝利。
司馬昭任命鍾會為鎮西將軍、假節、都督關中諸軍事,出鎮長安;又命令青、徐、兗、豫、荊、揚諸州多造船隻,揚言伐吳。
此時征西將軍鄧艾連連上疏,認為蜀漢未有間隙,不宜加兵。
司馬昭擔心鄧艾誤事,派出大將軍府主簿師纂去擔任鄧艾征西府司馬,傳達自己的意旨。
翌年五月,一切準備停當之後,司馬昭下令分兵三路大舉伐蜀,由鄧艾督三萬餘人從狄道出發,急速進軍甘松、沓中,拖住姜維;由雍州刺史諸葛緒督三萬餘人從祁山出發,占領武街、橋頭,切斷姜維的退路;再由鍾會統領十餘萬大軍分別從斜谷、駱谷、子午谷向漢中挺進;以廷尉衛瓘持節監鄧艾、鍾會軍事,兼行鎮西將軍鍾會的軍師。
大軍出發前夕,邵悌求見司馬昭,不無憂慮地說:「殿下派遣鍾會率領十餘萬大軍伐蜀,依下官愚見,鍾會孤身一人,無重要親眷留洛陽為質,不如另派他人為好。
」司馬昭笑著說:「這種情況難道我還不了解嗎?如今蜀漢成了天下的禍害,使老百姓都不能安生,征服它本來易如反掌,但大家又說使不得。
一個人如果還沒有打仗就膽怯,就不會有機智勇敢;沒有機智勇敢硬要他去打仗,就只能成為敵人的俘虜。
因為只有鍾會和我的意見相同,派他伐蜀,一定可以滅蜀,不派他派誰呢?至於滅蜀之後,即使像卿憂慮的那樣,他又能有什麼作為!他想謀反,有誰支持他呢?蜀漢的將軍、大夫早已嚇破了膽,成不了氣候;中原將士思念還鄉與親人團聚,也不肯跟他,因此只能自取滅族之禍罷了。
卿不必犯愁,也不要再同別人亂說。
」
鄧艾率軍入沓中,派遣天水太守王欣等人進攻姜維的營地,隴西太守牽弘在前面攔擊,金城太守楊欣進至甘松,在後面堵截,把姜維緊緊鉗制住。
當鄧艾牽制了姜維重兵時,鍾會急速向漢中進兵。
這兒是崇山峻岭的秦嶺山區,重巒疊嶂、溝壑縱橫。
牙門將許儀奉命在前修路搭橋,鍾會在後面督率大軍。
有一次過橋的時候,突然橋面上坍塌了一個小洞,鍾會乘坐的馬恰巧踩在小洞裡,差點把他摔下來。
他勃然大怒,下令斬殺了許儀。
許儀是魏初功臣許褚之子,鍾會竟不寬宥,將士們都很震驚,無不小心謹慎。
姜維重兵置於西部,當他聞知鍾會治兵關中,曾經上表漢主劉禪,奏請以左、右車騎張翼、廖化分兵把守陽安關口和陰平的橋頭,以防患於未然。
但蜀執政的佞倖黃皓聽信巫鬼之言,按兵不動,直到魏軍大出,才慌慌張張讓廖化馳援姜維,張翼、董厥奔赴陽安關口,協助外圍駐軍。
張、董剛剛開到前線,蜀朝廷又傳來命令:諸外圍軍隊皆不得參戰,退守漢城和樂城。
於是張、董率軍西進陰平,聽說魏將諸葛緒將從這裡到建成,他們就在那兒等待。
這樣,鍾會率領的軍隊在沒有遇到任何阻擊的情況下到達了漢中。
他以護軍荀愷、前將軍李輔各領萬人包圍住漢城和樂城。
漢、樂二城的蜀軍各有五千人,只管守城,並不出戰。
鍾會徑出陽關口,派人祭祀了諸葛亮墓,然後遣護軍胡烈等將領前行,攻破關城,繳獲了一批糧食、裝備。
姜維和鄧艾在沓中相持不下,忽然聽說鍾會已進入漢中,大驚失色,急忙引兵撤退,但魏將楊欣咬住不放,兩軍在強川口打了一仗,姜維敗走。
這時諸葛緒又堵住橋頭,姜維下令從孔函谷入北道,繞到諸葛緒的背面。
諸葛緒聞訊後退三十里,企圖阻擊蜀軍。
姜維又退還原地,迅速穿越橋頭,才擺脫了諸葛緒的糾纏。
回到陰平,他對隊伍稍加整頓,準備開赴關城。
尚未到達,前方傳來關城失陷的消息,他只得退到白水,在這裡遇見廖化、張翼、董厥等諸軍,然後合兵扼守劍閣。
鄧艾追趕姜維到陰平以後,挑選出精悍將士,決定從德陽入江油,經綿陽到達成都。
他邀約諸葛緒一起進兵,諸葛緒覺得自己奉命截擊姜維,並無南下的使命,遂移兵白水,與駐屯在那裡的鐘會合兵。
鍾會為了擴張個人的勢力,秘密上表朝廷,誣陷諸葛緒臨敵怯懦,畏縮不前。
朝廷命令用囚車將諸葛緒押解回京治罪,三萬軍隊配屬鍾會指揮。
鍾會發布檄文,警告蜀漢將吏士民:「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發,玉石皆碎,雖欲悔之,亦無及已。
」大有一舉滅蜀之氣概!他領兵進攻劍閣,遇到姜維頑強抵抗。
姜維分兵固守險要,鍾會久攻不克。
而由於運輸艱難,士兵乏食,鍾會動搖了,打算撤兵。
果真如此,則伐蜀之舉前功盡棄。
鄧艾堅決反對,他上書建議說:「現在敵人已經遭到沉重打擊,我們只能乘勝前進。
可以從陰平出發,由小路經漢德陽亭急進涪縣,涪縣距離劍閣百里,距離成都三百餘里,是敵人的腹心之地。
如果我軍出奇兵衝擊敵人的腹心,那麼劍閣的守敵一定會退兵還救涪縣,鍾會的軍隊也就可以從容而進了;如果劍閣守敵不救涪縣,那麼敵人在涪縣對付我軍的兵力就少了。
兵書上說:『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我軍突然襲擊敵人的薄弱環節,攻破涪城是有把握的。
」
十月,鄧艾率兵進入蜀軍不曾設防的陰平山區。
沿途七百里杳無人煙,處處是懸崖深谷,奇峰突起,怪石嶙峋。
將士們鑿山開道,在陡峭的懸崖上修築棧道、架設橋樑。
鄧艾身先士卒,上山的時候手攀樹木,足蹬峭壁,艱難地往上爬;下坡的時候用毛氈裹著身體,從上面往下滾。
半路上糧食快吃光了,全軍瀕臨絕境,但是他們咬緊牙關堅持下來了。
在經歷千辛萬苦之後,他們如神兵天將,突然出現在江油蜀軍的面前。
江油蜀軍守將馬邈不戰而降。
接著,他們又進入連綿一百五十里的左擔道,繼續前進。
這段山道極其狹窄,人們左肩擔擔行走,路上竟不能換肩,左擔道即由此而得名。
此時,諸葛亮之子,蜀平尚書事諸葛瞻率兵抵禦魏軍,駐屯涪縣,不再前進。
部下黃崇再三提議派兵據守險要地形,不可讓魏軍進入平原地帶,諸葛瞻固執不從。
因而鄧艾得以長驅直入,打垮了諸葛瞻的前鋒。
諸葛瞻潰敗一百多里,退守綿竹。
鄧艾派人送信勸降說:
「若降者必表為琅邪王」。
諸葛瞻大怒,斬殺來使。
鄧艾派其子鄧忠進攻蜀軍右翼,司馬師纂進攻左翼。
初戰不利,鄧忠、師纂退兵回營,對鄧艾說:「敵人還不可擊。
」鄧艾怒氣沖沖地叱責說:「生死存亡在此一舉了,哪裡有什麼不可攻擊的道理!」下令把二人推出去斬首,二人只得重新披掛上馬,拚死一戰,終於大破蜀軍,殺死了諸葛瞻和尚書張遵等,攻下綿竹。
綿竹陷落後,蜀軍全線崩潰,鄧艾督軍進抵雒城。
魏軍突然逼近,蜀國君臣毫無準備,朝野亂作一團,老百姓也紛紛出城避難。
懦弱無能的劉禪束手無策,經不起光祿大夫譙周的一再勸說,派侍中劉紹捧著蜀天子璽綬到雒縣向鄧艾請降。
鄧艾入成都,在軍營門前舉行了受降的儀式。
劉禪親自帶領太子、諸王和群臣六十多人來到軍營前,每個人都雙手反綁,還讓人抬來一口棺材,表示罪孽深重,情願受死。
鄧艾手執符節,上前替劉禪諸人鬆綁,下令焚毀棺材,表示接受劉禪的投降並寬宥他的罪過。
軍隊進城後,鄧艾傳令將士不得擄掠,安撫百姓,使各操舊業,受到蜀人的擁護。
曹魏滅吳,是結束自東漢末年以來分裂局面,重新實現祖國統一的重要步驟。
滅蜀之役,鄧艾之功不可沒。
但是,誰曾料到,等待他的竟是滅頂之災。
鄧艾蒙冤 鍾會叛亂
在巨大勝利面前,鄧艾頭腦有些不冷靜了,他擅自照搬東漢將軍鄧禹的先例,宣稱承制,任命了大批官吏。
他封后主劉禪為行驃騎將軍,蜀漢太子、諸王為駙馬都尉;委任原來的蜀漢各級官吏為朝廷命官,或者命為自己的下屬;還任命司馬師纂為益州刺史,牽弘為蜀中郎將等等。
他派人去綿竹,收埋魏、蜀死亡的將士,在上面壘起高台,這就是所謂「京觀」,用以宣揚自己的武功。
他又在蜀漢士大夫面前自吹自擂,得意非凡地說:「諸君幸而遇見了我鄧某,因此才有今天呢!要是碰上吳漢之流,早就沒命了。
」又說:「姜維確實是當代的一位好漢,只是遭遇到我鄧某,才走投無路。
」而這些,成了野心家鍾會置他於死地的口實。
當鄧艾的大軍逼近成都的時候,姜維才匆匆逃離劍閣,向巴郡方向撤退,鍾會也才進軍涪縣,派遣胡烈等將領去追趕姜維。
後來,已經歸降鄧艾的後主劉禪命令姜維向鍾會繳械投降。
姜維知道大勢已去,只好放下武器,送交節傳給胡烈,自己到涪縣向鍾會投降。
鍾會大喜,迫不及待地上表向司馬昭表功,表上說:
「賊姜維、張翼、廖化、董厥等逃死遁走,欲趣成都。
臣輒遣司馬夏侯咸、護軍胡烈等,經從劍閣,出新都、大渡截其前,將軍句安等躡其後,參軍皇甫闓、將軍王買等從涪南出沖其腹,臣據涪縣為東西勢援。
維等所統步騎四、五萬人,擐甲厲兵,塞川填谷,數百里中首尾相繼,憑恃其眾,方軌而西。
臣敕咸、闓等令分兵據勢,廣張羅網,南杜走吳之道,西塞成都之路,北絕越逸之徑,四面雲集,首尾並進,蹊路斷絕,走伏無地。
臣又手書申喻,開示生路,群寇困逼,知命窮數盡,解甲投戈,面縛委質,印綬萬數,資器山積。
……
臣輒奉宣詔命,導揚恩化,復其社稷,安其閭伍,舍其賦調,弛其征役,訓之德禮以移其風,示之軌儀以易其俗,百姓欣欣,人懷逸豫,後來其蘇,義無以過。
」
鍾會的一派花言巧語博得了司馬昭的歡心,遂進位司徒,封縣侯,增邑萬戶,其子二人也都封為亭侯,邑各千戶。
也就是從這時候起,耿直的鄧艾反而遭到司馬昭的猜疑。
當時,鄧艾寫信給司馬昭說:
兵有先聲而後實者,今因平蜀之勢以乘吳,吳人震恐,席捲之時也。
然大舉之後,將士疲勞,不可使用,且徐緩之;留隴右兵二萬人,蜀兵二萬人,煮鹽興治,為軍農要用,並作舟船,豫順流之事,然後發使告以利害,吳必歸化,可不征而定也。
今宜厚劉禪以致孫休,安士民以來遠人,若便送禪於京都,吳以為流徙,則於向化之心不勸。
宜權停留,須來年秋冬,比爾吳爾足平。
以為可封禪為扶風王,賜其資財,供其左右。
郡有董卓塢,為之宮舍。
爵其子為公侯,食郡內縣,以顯歸命之寵。
開廣陵、城陽以待吳人,則畏威懷德,望風而從矣。
鄧艾不驕矜、不伐功,一心一意籌畫滅吳之策,他的種種建議實具遠見卓識。
然而他擅自承制拜官,已經惹得司馬昭大不高興,這裡又提出留兵蜀中,豈不引起司馬昭的滿腹狐疑。
司馬昭讓監軍衛瓘告誡鄧艾說:「有事應當報請,不應獨斷專行。
」鄧艾不以為然,上書申辯說:「我奉命遠征,按照朝廷的方略辦事,征服了蜀漢。
關於承制任命代理官吏,是為了安定社會秩序,自謂是符合一時的需要。
目前蜀漢率眾歸降,其土地南極南海,東接孫吳,應當及早穩定下來。
如果等待朝廷的命令,因為路途遙遠,恐怕耽誤太久了。
《春秋》大義說,大夫出了邊界,只要有利社稷安定、國家發達,是可以專權處置的。
現在孫吳還沒有賓服,其勢連蜀中,所以不可拘泥於常規而喪失良機。
《兵法》說,進不求名,退不避罪。
臣雖然沒有古人的高風亮節,但也不敢只顧慮自己而損害國家的利益。
」
鍾會自從接受姜維投降以後,對待蜀降將很寬厚,對待姜維更是親切友好,他把姜維等將領繳交的印信符節都發還給他們。
姜維慢慢覺察到鍾會懷有野心,有一次,他旁敲側擊地試探說:「君侯自淮南平叛以來,運籌帷幄,從未失策,司馬氏的強盛,都是君侯之力。
今日君侯又平定蜀漢,威德震動天下。
民眾頌揚您的功績,但主帥卻感到恐懼。
這樣,君侯還能夠安全回去嗎?不如效法越國陶朱公泛舟江湖,隱姓埋名,尚可以保全功名性命。
」鍾會說道:「你扯得太遠了,我做不到,況且也不止這一條路吧!」姜維又說:「其它辦法君侯自然可以考慮到,不必我多言了。
」話中有話,耐人尋味。
這二人各自打著主意,相互利用;出則同車,坐則共席,關係越來越密切了。
鍾會對長史杜預說:「以姜維和中原的名士相比,諸葛誕、夏侯玄都超不過他。
」
鍾會野心驟然膨脹,陰謀造反,而謀反的最大障礙是鄧艾。
他借鄧艾擅自承制為口實,反誣鄧艾謀反,秘密向司馬昭告發,又派人截獲鄧艾送往朝廷的章表文書,而模仿鄧艾的筆體,寫一些不恭不敬,矜功自伐的詞句以激怒司馬昭。
咸熙元年(公元264年)一月,朝廷詔命押送鄧艾回京審問,為了預防鄧艾舉兵反抗,司馬昭又命令鍾會率領大軍進入成都。
詭計多端的鐘會明知監軍衛瓘兵少,卻故意派他先進成都收捕鄧艾,企圖借鄧艾之刀殺掉他,然後再殺鄧艾。
衛瓘雖然知道鍾會的用心,但是軍令不可抗拒,只得乘夜進入成都,傳令鄧艾手下將領說:「我奉詔收捕鄧艾,其餘一概不問。
你們如果歸順官軍,爵賞不變;如敢不歸順,則誅及三族!」到了雞叫的時候,鄧艾的部將都先後歸順衛瓘,營帳里只剩下鄧艾一人。
天剛亮,衛瓘乘坐使者專車,來到鄧艾的住處,鄧艾還沒有睡醒呢!衛瓘抓住鄧艾父子,關入囚車。
鄧艾的部將不相信自己的統帥謀反,計議劫奪囚車,他們全副披掛涌到衛瓘營帳前,衛瓘很鎮靜,獨自出來接見他們,裝著同情的樣子,表示要上表為鄧艾申張正義,這些將領也就相信了。
一月十五日,鍾會率軍進入成都,差人押走鄧艾。
這時,鍾會麾下有魏、蜀軍隊共二十餘萬,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功名蓋世,再也不能受制他人了。
於是計劃派姜維督率蜀兵擔任前鋒,自己統帥大軍繼髮長安,然後騎兵從陸路、步兵從水路,水陸並進,五日可達孟津,再會兵洛陽,這樣,天下就是自己的了。
正當他想入非非的時候,司馬昭派人送來書信,司馬昭說:「恐怕鄧艾不肯奉順,今派遣中護軍賈充率步騎萬人直入斜谷,屯駐樂城。
我本人率領十萬大軍在長安,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鍾會大吃一驚,對親信說:「如果只為取鄧艾,司馬昭知道我自己就能辦到。
現在帶來重兵,必定是覺察到我有異心了,我們只有快點動手。
事成可以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漢,也不失當劉備!」
第二天,鍾會召集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和原蜀漢的官吏,會集蜀漢朝堂。
他宣布為皇太后舉哀,向大家出示偽造的太后令他起兵廢掉司馬昭的遺詔。
但他又作賊心虛,隨後把他們都關了起來,又關閉成都城門和蜀宮門,嚴兵把守。
諸軍將領也都換成他的親信。
監軍衛瓘這時詐稱病重,臥床不起,鍾會就更無所忌憚了。
鍾會有一個帳下督名丘建,本是胡烈部屬,胡烈推薦給司馬昭。
鍾會出兵,請求以丘建自隨,甚加信用。
丘建憐憫胡烈獨自一人被關押在房裡,請求鍾會允許有一個親兵去端水端飯。
因此,其他牙門也都援例各帶一個親兵。
胡烈哄親兵說:「丘建密傳消息:鍾會已挖好大坑,削好數千枚白棒。
準備叫外面的士兵進來,每人賜給一頂白帽,拜為散將,讓他們打死我們,埋入坑中。
」他還把同樣內容寫在一張條子上傳給在軍營中的兒子胡淵。
一夜之間,這個消息在各軍中都傳遍了,大家人心惶惶,害怕一打起仗就回不了家了。
十八日中午,軍營中突然鼓聲大作,胡烈軍營的士兵首先譁變,胡淵帶頭衝出。
緊接著,各軍也鼓譟而出。
雖然無人督促,而大隊人馬如波濤激盪,爭先恐後朝著城門涌動著。
這時鐘會正在給姜維所部發放鎧甲兵器,衛兵進來報告說,外邊聲音嘈雜,好像是失火了。
一會兒,衛兵緊急報告,有很多士兵正向城門跑過來。
鍾會大驚,感到事情不好,對姜維說:「這些兵來者不善,怎麼辦?」姜維說:「只有打了。
」鍾會一面派兵去殺掉關押的牙門、郡守,一方面讓大家用木頭頂住城門。
憤怒的士兵奮力砍門,一時不能破門。
但沒多久,有的士兵架梯登城,有的士兵放火燒城屋;人群如螞蟻成群,飛箭似雨點密集,大群的士兵衝進城來,而被關的牙門、郡守也紛紛跑了出來,雙方會合,將姜維、鍾會團團圍住。
姜維和鍾會困獸猶鬥,殺死五、六人,但寡不敵眾,被蜂擁而上的士兵們亂刀所殺。
鍾會的將士死者有數百人。
城內亂成一團,直到裝病的衛瓘出來主事,才逐漸安定下來。
鍾會一死,鄧艾所屬的將士追上囚車,救出鄧艾,準備迎還成都。
但是,這一行動不僅未能洗刷他的冤枉,而且斷送了他的性命。
衛瓘曾參與陷害過鄧艾,害怕鄧艾事後報復,派遣護軍田續領兵在綿竹以西的三造亭偷襲,斬殺了鄧艾及其子鄧忠。
鄧艾死後,其在洛陽的家屬都受到株連,其子悉數被殺,其妻及孫子流徙西域。
這樁沉冤直到西晉泰始九年(公元273年)才得以申雪。
如西晉段灼所說:「鍾會忌艾威名,構成其事。
忠而受誅,信而見疑,頭懸馬市,諸子並斬,見之者垂泣,聞之者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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