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曹營中的徐庶 元直與龐統在江邊分手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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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德祖識破了龐統之計,帳上的文武和曹操都大為吃驚,想不到天下聞名的奇才,竟會作此姦細的勾當,被周郎所遣使。
個個橫眉怒目注視著龐士元。
帳上的氣氛極度緊張。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的人早已被這種情景嚇得屁滾尿流了,哪裡還想得出詞兒來回答。
而龐統非但十分泰然,而且暗中高興:上我的當了,我就是要你們這樣。
你們不上當,我就不能走,你們一上當,我馬上就可以迴轉三江。
早已說過,苦肉計、詐降計和連環計,曹操都識破的,但歸根結底還是鑽了人家的圈套。
龐先生想,我如果開口說一句話,那我龐統就算不得隱林高士,更稱不上天下奇才了。
──龐士元巧獻連環,美名千古傳揚,巧就巧在他不用一言一辭,能使曹操不聽眾臣之言,而重新上當。
──鳳雛原來側身對著曹操,現在猛地旋過身來,與孟德劈面相向,也是濃眉豎、朗目瞪,臉上露出一種十分豐富、複雜的表情,好象是講:我如果不跟你說明吧,你當我是姦細;跟你解釋吧,以為我做賊心虛,為自己詭辯。
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這些人竟會一個都不懂,反把好心當作驢肝肺!兩人的四道目光對視著,象鬥雞一樣僵持了片刻。
帳上鴉雀無聲。
曹操見到龐統這種表情,倒反而又被鎮住了,不敢下令斬他。
只得收轉目光,聽他怎樣解釋。
龐統用手中的鵝毛扇指指上面,又指指下面,對曹操搖搖手,再「噗」地朝他臉上噴了一大口氣,唾沫濺得他滿臉皆是。
曹操叫一聲「喔唷」。
不料嘴巴剛剛張開,龐統又用鵝毛扇對他劈面「呼」地一扇,現在正是隆冬季節,坐在帳上猶覺寒氣森森,哪裡經得住你這麼劈面一扇,曹操猛地倒抽一口冷氣,頓時打了幾個寒噤。
徐庶暗暗好笑,佩服他的手段高強:老兄雖然驕傲,有點盛氣凌人,但本事卻是好的。
在這種錯綜複雜的情況下,千句話不如他這幾個極簡便的動作。
果然,曹操的一腔怒火竟會被龐統這一扇,扇得煙消雲散,頭腦也冷靜下來了。
他在仔細琢磨:龐統為何對我一言不發,卻做出一連串奇怪的動作和表情?他一邊動腦筋,一邊模仿著龐土元的樣子,指指上,指指下,搖搖手……試了幾番,忽然三角眼一轉,似有所得,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方絕,又對四個文官駕官指頭一鑿:「呔!爾等不但無學,而且又卑!爾等可知曉……」
曹操講了半句不講了,用手指指上,指指下,搖搖頭。
四個大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
心想,既然你丞相懂了,那就講給我們聽,何必亦步亦趨,學龐統的樣呢?你這樣做幾個動作,我們仍舊沒有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啊。
丞相對他們把手一揮,說道:「爾等休得胡言亂語,冒瀆先生,與我滾下了!」四位先生碰了一鼻子灰,只得自認倒楣,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在事態發生突變的情況下,大多數人總是來不及分辨誰是誰非,而只能跟著為首者的意志轉移。
文武看到曹操的態度緩和下來,便跟著鬆弛了情緒,大將紛紛把寶劍入匣,風波平靜了下來。
曹操方才在研究龐統那番動作時,驀地想起,他從昨夜到今天一再提及這條計「來年便無用了」。
不覺大徹大悟。
心想,兵書固然要讀,但不能死搬硬套,要懂得變化。
雖然我的兵書上是寫著「陸地不扎連營,水上不宜連舟」,但也不能一概而論,要看具體的條件來確定運用方法。
我現在所處的位置在於三江口的西北方。
周瑜若要縱火,必須要有東南風,才是順風。
十一月冬季里,朔風凜冽,哪來什麼東南風?因此,攀搭連環舟無須顧忌火攻。
到明年一開春,轉了東南風,連環舟就不能用了。
所以龐統對我指指上,指指下,搖搖手。
意思是,你上不知天文,下不識地理,一無所知;對我噴口氣,唾罵我枉空當朝丞相,糊塗到了極點;最後這一扇,就是告訴我:你張開眼睛看看,現在刮的是什麼風,周瑜放火是頂頭老逆風。
曹操好象一下子全部明白了,所以責備四個文人「不但無學,而且又卑」。
心想,龐統是何等樣的人物,他在考慮這條計的時候,早就把各種因素都考慮進去了,因此他要特彆強調,連環只能今年用,「來年便無用了」。
這樣簡單的道理,我到現在才真正弄明白,連這四位出人頭地的謀士都還沒有弄懂,其餘更不必說了。
難怪龐統要恨得話都不願意講了。
丞相連忙打招呼:「風雛先生之大才,老夫佩服之至,休聽這班匹夫口出狂言。
」
龐統想,我並非要擺架子,討面子,而是為了要使得你曹操關門落閂,從今以後沒有人再敢對這卷連環圖提出非議。
因此,龐統一點也不動氣,但從座上起身,正色道:
「丞相,連環圖拿來,貧道去了。
」
曹操見龐統怨氣難平,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心想,他誠心誠意獻了這麼一條妙計,我們還要多嫌他,當他是東吳派來的姦細,所以他同我憋氣了,要討還連環圖回去了。
我好不容易得此鳳雛,真是求之不得,又得一條妙計,破吳近在目前,被這些不識好歹的傢伙七嘴八舌,險些弄出事來。
要不是我老於世故,善於機變,龐統盛怒之下,肯定被他離開赤壁,重投周瑜,則踏平江東之願休矣。
如果換了我,也要有氣的。
自己想不出辦法,還要猜疑人家的動機,實在不應該。
丞相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讓龐統消氣,就下令道:「傳老夫將令,再言連環無用者,立斬!」
龐統暗暗稱快:我就是要逼出你這句話來。
好了,你曹操的話說得這樣決裂,說明你用我的連環計已蓋棺敲釘,已成定論,無人再敢進諫。
本來或許還會有人提醒曹操:即使沒有東風,周郎也不能縱火,但萬一我們自己失火呢?這也不得不防呀!這樣釘死在一起,凶多吉少,總不是好事情,現在沒有人敢講了,一講就要殺頭送命的。
於是,龐統裝得氣憤稍平的樣子,坐了下來。
曹操立即把十張連環圖聚攏,迭平卷好,命手下拿到內帳去放妥。
心想,此圖來之不易,奪取江東六郡全在這些圖上,別被龐統要了回去。
然後招呼龐士元:「請鳳雛先生到裡面敘坐片刻。
」
「丞相請了。
」
帳上文武一齊退出。
曹操和龐統徐步並行來到寢帳席飲酒。
龐士元說,丞相,你可先用幾十條船搭成小連環,試用一下,如果適用於過江廝殺的話,再按圖而行;不好的活,也就算了,免得虛費勞力。
你越是講得這樣客氣,曹操也愈堅信不疑,他以為,凡是假的東西,都經不起一試的。
他沒有想到,往往有些東西,由於自己見識淺而不能識破的。
龐統的連環計就是這樣,風吹浪打,堅不可摧,刀劈槍戳,牢不可破;在船上安營紮寨,固若金湯。
一定妥到東風起、大火燒的時候,曹操才會知道此計果然非同尋常。
而在這長江兩岸,除了隱林三弟兄知道本月有東南風外,其餘一概不得而知。
所以,等曹操把連環舟全部造好攀牢時,周瑜在將台上發覺冬天沒有東南風,急得他當場吐血。
曹操聽信龐統之言,傳令先造七十條船,搭在水營門外面,儘快造好,到時我妥親自觀看。
手下人立即傳令出去。
龐統見大功告成,曹操已在著手造船,心想,我要想個辦法離開此地。
曹操得了一個龐統,又得了一條妙計,趁著酒興,十分得意,把龐士元視為知己。
心想,何不趁此飲酒之際,再向他討教一些軍機大事:問道:「風雛先生,你看老夫的用兵如何?」
龐統想,我雖然是來給你上當的,但也不是樣樣都可以說假話的,某些方面也要講些貨真價實的話。
這樣,真真假假,他才會信服。
便答道:「丞相的用兵嘛,一向重將輕兵。
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殊不知自古以來,無兵無卒何以成伍,用兵豈能不重兵卒。
便看目下,水軍弟兄身患疾病,丞相不思良策。
若無貧道這條連環之計,怎能麾師江東?」
曹操想,看來你這個人還算誠實,有一說一,不喜歡獻媚,說出話來有條有理,振振有詞。
我對大將十分愛惜,而認為小兵無足輕重。
但是打起仗來,畢竟要靠三軍拚命。
龐統雖然同我初次接觸,卻已經一針見血地看到了我的癥結,就象名醫診脈一樣嫻熟。
又問:「那末請問先生,周郎用兵如何?」
「以貧道看來,周公瑾不愧小輩英雄,兵法精通,尤善水戰。
然而,周郎與丞相恰恰相反,他善於用兵,而不能服將。
因其少年得志,自負其能,恃才傲物,獨斷專行,好大喜功,乃至貪他人之功據為己有,故而,江東宿將無不怨恨在心,將帥不睦,由來已久。
長此以往,必生變故。
」
曹操聽了,心想:怪不得黃蓋這樣的三世舊臣會同周瑜鬧翻,而來投降我。
原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已釀下了讎隙。
這種情況的出現是必然的,龐先生早就預見到了,看來與周瑜不睦的大將還不止黃蓋一個,大有人在,特別是老將。
好極了,黃蓋一反,江東必然一場大亂,將帥之間競相角逐,三世基業土崩瓦解,毀於一旦。
曹操再問:「那末,諸葛亮的用兵又怎樣呢?」
龐統聽他問到孔明,心生一計:諸葛亮是我等小弟兄三人之中最出色的一個:我人人不懼,就是服帖他,雖然嘴上不肯承認。
現在我要尋思脫身,更要捧捧他,在他身上打主意。
因此,肅然起敬地回答道:「丞相,若問孔明之用兵,貧道愚見,可稱天下無敵。
目下吳、劉兩國聯軍,共拒丞相天兵,孔明扁舟過江,運籌帷幄,周郎好似猛虎添翼。
然而,貧道方才便道,周公瑾胸襟狹隘,嫉賢妒能,每每自以為是,盛氣凌人,與孔明相互掣肘,勾心鬥角。
雖則同帳議事,然而各執己見,同床異夢,難以求同存異。
故而他們舉棋不定,猶豫觀望。
時至今日,無法破你丞相之軍。
」
曹操聽後,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中稱一聲:不愧為天下奇才!把江東上層之間的矛盾、爭鬥披露得淋漓盡致,剖析得一清二楚。
真所謂「知彼知已」。
中國人有句諺語:「老大多了打翻船」,江東目前正處在這種情況下。
如此看來,我連環舟一旦構成,殺過長江,勢如破竹,江東六郡,唾手可得。
「鳳雛先生真是天下奇才!如此說來,老夫踏平江東易如反掌矣。
」
「非也。
連環雖好,只可渡江。
丞相陸軍雖精,畢竟孔明歷害。
有他在彼,決計不會一敗塗地而不可收拾。
至少尚可留得數郡之地,與丞相抗衡。
丞相欲思直搗南徐,一舉成功,談何易哉!」
曹操想,的確,諸葛亮用九百五十個兵就能敗我十萬大軍。
現在他憑藉江東的兵力和地盤,更加可以大顯神通了。
象下棋一樣,見局勢不利,他最多失掉一些子,而不會全盤皆輸。
但打蛇不死終成害,此番非要把江東一舉剷平不可!「那末,鳳雛先生,以你看來,這便如何?」
「丞相放心,貧道早在籌劃,如何將孔明調離江東。
據貧道所知,他曾拜司馬德操先生為師。
待貧道立即飛馬趕奔水鏡莊,與德操先生道,氣運聚於北,丞相必成天下,令高徒逆天行事,終無善果。
請老先生速備書信一封,命令高徒立即離開江東。
諒必孔明不敢違抗師命。
只要孔明一走,丞相連環過江,便可直搗南徐,一仗平定江東。
未知丞相以為如何?」
曹操聽完他這番話,心花怒放,拍掌叫好,心想,孔明一走,我就沒有顧忌了。
龐士元真心實意地替我已經預見到了好幾步棋子,此番再不成天下,更待何時!──哪知你此番不傾家蕩產,更待何時!你向龐統請教,猶如生病人同鬼商量──死得快了!曹操忙問道:「請問龐先生,何日登程?」
「即刻便走。
」
「何日歸來?」
「少則三天,多則五日。
」
曹操想,很好。
你去水鏡莊見司馬徽,我在這裡構搭連環舟,雙管齊下。
等你把孔明從三江調走,回到我這裡,我的連環舟差不多也都齊備了;想必黃蓋的傷勢也可能痊癒了,也該載著大糧投到我的帳下。
到那時,我站在連環舟上,左手攙著你龐統,右手挽著黃蓋,駕馭著連環舟順流而下,勢不可當,所向披靡……曹操越想越開心。
「那末,費心先生往水鏡莊一走。
老夫在此聆聽佳音。
」
龐統想,慢。
此番跟著蔣干過江一走,也不是容易的,身可以脫了,但就這麼獻了圖空手而回總覺得若有所失。
這幾幅圖的代價難以算計,曹操這樣大的家當,在這幾天裡都要燒光,也很可惜。
我不想發財,只要帶一點紀念品回去以後還可以回憶回憶,也好給小輩們看看:這是我當初獻連環計時,曹操贈送給我的東西。
那末,這裡有什麼土特產呢?有的。
北方的馬匹比南方的要好得多,此地營中雖非匹匹都是龍駒,但也稱得上是良馬。
到時候被周瑜葬身火海,也實在可惜,倒不如讓我來做件好事,救出一條畜牲的性命吧。
「丞相,如要貧道速去速來,可能請丞相備一匹良馬。
」
曹操想,此事方便得很,我的營中各種良馬應有盡有。
他立即命手下人去挑選一匹好馬來。
無多片刻,手下人已把馬匹牽來,只見周身雪白、四蹄墨黑,是一匹駿馬,名為黑爪,也可稱得是匹龍駒。
此馬後來成為御馬,被皇帝乘坐,因為龐統一直騎著這匹馬,但到進西川、走落鳳坡時,與劉備換了一匹坐騎。
徐庶曾經向劉備說過,的盧馬騎則妨主,龐統騎了皇叔的這匹的盧龍駒,恰巧連人帶馬被人射死在落鳳坡。
劉備從此就騎這匹黑爪了,直到也稱帝。
故而黑爪稱為御馬。
其實,這都是一種巧合。
不然,劉備騎了御馬,又為何最後在連營寨里一起被燒死?!
龐統見此馬不錯,謝過曹操。
不過,龐士元想,馬的壽命有限,不能長期保存。
誰知你的壽命比它還短呢。
龐統想:頂好另外再弄一件永久性的紀念品。
眼梢一窺,見曹操腰中這口佩劍好極了,把它要過來吧!說道:「丞相,如今世亂惶惶,途中需有防身器械。
丞相腰中所佩之劍,可能借與貧道一用?」
「這個……」
曹操對腰中的巨闕龍泉看看,心想,這口劍我不借給你的。
並非我器量小,也不是怕你借了不還,主要是我也要靠它防身的。
我原來有兩口劍,一口青釭劍在長坂坡大戰中被趙子龍奪去了。
這口巨闕與我是人不離劍,劍不離人,吃飯,睡覺都佩在身上。
我年輕時,曾經行刺過董卓,現在自己到了這個地位,豈可不防別人行刺於我!這口劍借給了你,我的生命就沒有保障了!
因為,這口劍非但比別的寶劍長六寸半,而且削鐵如泥,一般兵刃碰到它就要斷。
由於以上種種原因,所以這口劍不能脫身。
你要一件防身武器,那也容易得很,百萬軍中豈會沒有好劍?曹操就命手下人去拿來一口嶄新龍泉,也是一口好劍。
再對龐統道:「風雛先生,老夫腰中之劍,需要防身。
這三尺龍泉,先生亦可一用。
請收下了。
」
龐統想,你不肯借,那也沒有辦法。
隨手接劍收下,謝了一聲。
可惜這口巨闕寶劍,曹操也沒有幾天好掛了。
赤壁大火一起,曹操敗到葫蘆谷,被張飛取了去。
曹操的兩口寶劍,一口歸了趙雲,一口屬了張飛,正好黑白兩將,各居其一。
龐統吩咐手下人到他本帳去把他的包裹拿了來。
把裡面那口鐵鏽劍抽出來,丟在此間,把剛剛得到的新劍塞了進去,然後檢點一下,手挽包裹,鵝毛扇一執,起身拱手:「丞相,貧道去了。
回來再見。
」
曹操也忙起身:「待老夫相送。
」
兩人並肩而行,手下帶著黑爪跟在後面。
到陸營前,龐士元跨上馬背,回頭對曹操道:「丞相,不勞遠送,過日再會了。
」
「先生一路小心。
」
哪知今日一別,竟成永訣。
龐統策馬而去,曹操迴轉營里。
不提。
龐士元心想,我叫周瑜命丁奉在黃州渡口等我,想必已經等候好久了,快些去吧,他催馬加鞭,沿著江邊直奔黃州。
一路之上,舉目四望,微風吹拂,細浪翻卷,江上的景色倒也不錯。
但路上冷冷清清,行人稀少。
偶見幾座村落,數間茅舍,也都是關門閉戶。
真是不聞雞犬啼吠,但聽烏鴉聒噪;不見炊煙裊裊,唯見落葉飄飄。
兵荒馬亂,百姓早已背井離鄉流落他方去了。
江邊一棵光禿禿的野樹,江風襲來,枝條在寒風中瑟瑟顫抖。
頭頂上遲到的雁群在匆匆趕路,不時發出陣陣悽厲的嗚叫。
一片蕭條、肅殺的景象。
再回首觀望,曹營已經漸漸地遠去,但營頭密密層層,旗幡飄飄揚揚,刀槍閃閃爍爍,隱約可見。
龐統想,要不了幾天,叫你水、陸、糧三座大營統統化為烏有!方才獻連環計時何等驚險,那四位文人說穿了我的計,我一言未發,竟使曹操重入圈套,想來也覺有趣。
不是我誇口,諸葛亮也沒有這等能為。
因此,龐士元躊躇滿志,洋洋自得,在馬上仰天大笑:「哈……!」
不料,樂極生悲。
你正在馬上得意,事情來了。
只聽得馬後一聲吆喝,聲若洪鐘,分明一員虎將隨後追來。
「呔!妖道龐統,巧獻連環,豈能蒙蔽我家丞相。
大將軍奉命前來拿你回去。
軍士們,與我追趕上前!」
「殺──」
龐統聽了,嚇出一身汗來。
心想,奇怪,我剛走,就有人給曹操說破了我的計。
莫非此人也知道有東風?現在後面追上來的這員大將,吼叫之聲響亮,必是一位勇士;小兵約有三、五百人。
倘被他們生擒回去,定然有死無生,要想活命,只有快逃。
一邊磕在馬背上拚命逃竄,一邊在想,一個人有了本事,還要有運氣。
諸葛亮的本事與我差不多,但他的時運比我好。
燒博望、燒新野,最近草船借箭,等等,條條計都成功;我剛剛出山,一共才獻了一條連環計,還未成功,就要出毛病了。
真是晦星高照!現在也不要多想了,逃命要緊。
可是,你逃得快,後面追得急。
龐統聽得後而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心想,看來逃不掉了。
馬雖好,我的騎術怎能與大將相比?也罷,與其被他們抓去問斬,不如拔劍自刎了吧!龐統把鵝毛扇往頸後一插,左手伸到包裹里,握住劍柄,拙出三尺青鋒,準備引頸自戮了。
再一想,何必呢!難道我討了這口劍來,就是為了自殺嗎?我空懷一身本事,才活了三十二歲,正無處施展才略,就這麼輕身?倒有點不甘心。
自殺稱為尋短見,是沒有見識的弱者之能為,強者理當抗爭。
我雖無什麼武藝,但憑我這張利嘴,可以說得來者不敢妄自動手。
龐統打定主意,扣住馬匹,掉轉馬頭,耍想看一看來者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總以為後面的曹將身材魁梧,胯下高頭大馬,手中不是巨斧,便是大刀,周圍小兵數百,哪知回頭一望,人影全無。
龐統這才放下心來,暗暗慶幸自己命不該絕。
心想,幸虧方才自己沒有魯莽,否則豈不死得不明不白,還要被曹操恥笑?但是,明明聽得後面一員曹將、數百小兵緊緊追來,怎麼忽然間會一個都不見了呢?大白天又沒有遇上妖魔!這倒奇怪了,回到江東要去同孔明一起研究研究,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你真的去向孔明請教,要被他笑掉牙齒了。
不是你腦子笨,而是性子太粗,不肯仔細考慮,龐士元正在呆呆思想,忽然在數十步路後面的一棵大樹背後,發出一陣笑聲:「哈……!」
龐統聽得笑聲,猛然醒悟:我上了你這傢伙的當了,在此曹營,只有你知道有東風。
他便執著寶劍,點馬向笑聲傳來的方向跑過去。
到那棵大樹旁,扣馬一看,嗨,果真是你!
只見樹後一人坐在馬上,布道巾、布道袍,渾身重孝,手執紙扇,面露一絲狡黠的笑意。
原來非是旁人,乃是好友徐庶也!「我道是誰,原是元直。
」說罷,把寶劍插入匣中。
「龐兄受驚了。
」
原來,徐庶以為龐統獻了連環之後,總要來探望一下好友,問為何還不離開赤壁,詢問一下我可有脫身之計。
不料龐士元以為徐庶早有打算,根本沒有想到他會無計出走,故而獻了連環,行色匆匆,自顧自跑了。
元直想,難道叫我燒死在這裡?因此,悄悄然上馬追來。
一路之上,見他在馬上東看西望,十分得意。
心想,你太沒有良心,見死不救,一點不講朋友義氣,今天倒要讓你嚇一大跳。
徐庶有今絕技,嗓音能人能小,能粗能細。
逼尖之時,堪稱隔牆西施;放寬起來,如同霸王叱吒:還能模仿各種音響,講得各地方言,一人可以叫出數百人之聲。
方才的大將、小兵,都是他一人扮演的,卟得龐士元魂飛魄散。
後來見龐統拔劍,徐庶擔心他真的要尋死,故而停止叫喊,身子往路旁大樹後躲藏起來,又見他在那裡東張西望,茫然不解,徐庶忍不住笑了出來,龐統剛才只要細細想一想就會明白。
現在龐士元見是徐庶在耍弄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對他看看:你這樣開我的玩笑要開出人性命來的!所以,板起畫孔問道:「元直,你到來何事?」
「恭喜龐兄!賀喜龐兄!」
「喜從何來?」
「連環計大功告成了。
」
「略施小計而已。
」
徐庶想,你就是這種脾氣不好,一點不謙虛。
說:「龐兄,火燒赤壁,即在目前了。
」
「那個自然。
你也明白,此乃最後一計也。
不日便要火攻曹營。
」
「那末,難道玉石俱焚,連徐某一併燒死不成?」
「咦,你何不早早遠走高飛?」
『徐某早有此心。
怎奈無有脫身之計,故而特來請教龐兄。
」
「哼!在水鏡莊上學道二十年,竟連一條小小脫身之計都不能思得,枉空啊,枉空!」
徐庶想,自己小弟兄來求教你,你不安慰我幾句,反把我埋怨一頓,真是求人不如求自己。
但是現在有求與你,脫身之計是大事,只好讓你教訓幾句。
「龐兄,小弟當局者迷,還請龐兄指點。
」
龐統想,你既然是來求教於我,那就應該好言好語好商量,為什麼要惡聲惡氣噁心腸,那樣胡鬧嚇人?方才你嚇了我一跳,現在我也要急得你半死。
「脫身之計麼,龐統也是沒有的。
」
徐庶見他眼珠一轉,然後說沒有計。
知道他是明明有計,故意放刁,要急急自己。
徐元直想,我是冷不防嚇你,你卻面對面急我,倒要試一試,還是你嚇得倒我,還是我嚇得倒你?「龐兄果然無計?」
「確是沒有。
」我有計也說沒有,你又不能挖我的心看的。
看你拿我怎麼樣!
「罷、罷、罷!」
龐統不防他會對自己這樣震怒。
心想,「罷」字出口,直腳無救!「你『罷』些什麼?」
「既然龐兄無有脫身之計,徐某定被周瑜大火吞噬。
那末我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為了苟全自己的性命,只得回去將連環計與曹操說破了。
」
「有計!有計!」這個傢伙真刁!看來先要把你這個冤家請掉之後,赤壁才能燒成。
徐庶想,不嚇一嚇你,你如何肯自己說出來: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回嗔作喜問道:「既然龐兄有計,那就請教了。
」
龐士元器量小,不肯白白吃虧的。
他想,你元直跟隨水鏡先生學道的年數最長,相術頗精,深得水鏡相法的此中三昧。
你要求我說脫身計,必須先給我相一個面。
這樣,一物易一物,等價交換,大家不吃虧。
因此說:「元直,若要脫身之計,請你先與我相上一面。
」
徐庶想,要在你身上討便宜真難。
相法是有的,但是,若說能從臉上看出一生的吉凶禍福,那是不可能的。
你要我相,我就給你相一面。
因為你的本領雖然不亞於孔明,但脾氣比他差遠了。
平時提醒你,你總當耳邊風,甚至要被你反唇相譏,今天倒不如借相面之機,向你進上數言,聽不聽由你,我也算盡了與你小弟兄多年的情份。
元直對龐統相了一會──其實,這副面孔根本用不著看,眼睛一閉,畫都畫得出來,與其說在相面,倒不如說是在想詞,故意要擺足相面的架子。
龐統還不大放心,怕他敷衍了事,叮囑道:「請元直仔細一些。
」
「龐兄聽了,神龍見首不見尾。
得勝便歸,急流勇退。
得勝不歸,後悔莫及!須學范蠡,莫效文種。
好了!」
龐統想,我的一生就只有這幾句?你的相面價錢太貴了,聊聊幾句就想賺我的一條計。
不過,你的意思我是明白的。
「神龍見首不見尾」,就是說,我這一輩子的事業是不可能善始善終的,開頭很好,而結果是草草了之的。
叫我得勝了就回去?要學范蠡功成之後,隱入五湖,不要學文種名就以後,不思隱退,反遭越王殺戮。
也就是叫我擇一位賢明君主助之,成了一番事業,應該立即抽身退歸山林。
其實,龐統並沒有把徐庶的話理解正確。
徐元直知道你龐統生就了這麼一種性格,是不可能輔佐一個明主成天下的,現在獻連環已成功,已經很不錯了,就應該及早回頭,倘若再要戀棧,還想干一番大事,結果肯定不會好的。
龐統要到四年之後,誤走落鳳坡,頭頂上的亂箭如飛蝗般地射來時,他才真正瓴悟到徐庶這幾句話的深刻含意。
當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已經來不及了。
龐統想,你已給我相過面了,下面就是我來教你脫身計了。
說道:「元直,若問脫身之計,我且問你,曹操屯兵亦壁,與江東交戰,因何必敗?」
「只因曹賊犯了軍家四大忌。
」
「四大忌麼?乞道其詳。
」
「其一,勞師遠征,軍士疲憊,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
」
曹操從七月丙午日出兵,虎入襄陽,殺劉琮母子;九月,敗劉備於當陽長坂;十月,屯兵赤壁。
直到現在,將近半年,軍隊未曾得到休整,士卒都已疲乏、厭戰,並有思鄉之念。
戰線拉得這麼長,勞民傷財。
「陸軍不利水戰,乃二大忌諱。
」
曹操手下都是陸軍,而打江東必定要靠水戰。
以自己之短,敵他人之長,豈有不敗?
「北軍南來,水土不服;長江之中,潮漲潮落,士卒多生疾病,此三大忌。
隆冬天氣,馬無料草,乃四大忌。
」
曹操百萬大軍開支極大,每天所要耗費軍糧不說,光是馬料要多少?春、夏季節還可以就地割草、放牧,冬天草都枯了,只好都吃存貨。
不管粗料、細料,三十萬匹馬,一天要吃多少?也就是說,供應困難。
龐統聽完,問道:「還有呢?」
「沒有了。
」
龐士元想,難怪你要跑不掉了,在曹操營中耽了一年多,竟然不知曹操還犯一大忌。
「元直聽了,西涼馬騰、韓遂未滅,曹操有後顧之憂,用兵不周,此乃五大忌也!」
「明白了。
」
徐庶想,我後悔來求計的!這一點我也應該知道的。
你一講「西涼」二字,我就完全明白了。
這是曹操的一大忌。
目前天下,除了劉皇叔之外,曹孟德最大的冤家,就是西涼馬騰。
因為當初奉了獻帝衣帶血詔,組成了滅曹興漢的「滅奸團」的七個成員中,就剩下皇叔和馬騰,馬騰擁有四十萬西涼兵;大將中,有三個兒子、一個侄兒,驍勇異常,再加上無敵將龐德和另外八員名將,實力雄厚。
曹操出前門打江東,但心中一直在擔憂馬騰打他的後門。
萬一馬騰從西涼出兵,進潼關,占領許昌,就把曹操老巢都端了。
因此曹操為了此事,在與周瑜交戰時,經常分心。
我也就可以藉此脫身了。
好了,脫身計已有,我應回去了。
在這裡說話,時間不能太長,萬一被曹操得悉,就要多出枝節。
便對龐統拱手道:「多謝龐兄。
時光不早,你我再會吧。
」
哪知這兩位好友,今日在江邊話別,今生再也不會相聚了。
龐統也說一聲.「再見!」彼此圈馬而走。
徐庶迴轉大營,按龐統的指點,去作脫身的準備。
龐士元趕到黃洲渡口,見江邊泊著一隻漁舟,便下馬問訊。
船艙中走出丁奉,將先生連人帶馬接到船上,一起返回三江。
周瑜設宴款待龐統,同時,派人去請諸葛亮到此議事。
龐士元一見孔明便問:「孔明兄,可知貧道如何獻的連環?」
孔明略加思索,答道:「想必是曹孟德識破了連環計,然後你便指指上、下,搖搖手,又對他一扇。
曹操復番中計。
莫非如此?」
龐統大為吃驚,果然神機妙算,名不虛傳。
心想,這傢伙怎麼象和我一起去的一樣,一猜便中?由此可見,你孔明也有獻連環的能為,只是因身份關係,而不能親自過江而已,「孔明兄一語破的,龐統佩服!」
龐士元便從袖中取出那捲曹營破綻圖,遞給周瑜:「請都督?看。
曹營上的?綻全在其中。
」
都督想,龐士元不但獻連環成功,而且把曹營上的破綻都畫出來了,這是十分寶貴的材料。
周瑜看過後,遞給孔明:「先生請看曹營的破綻。
」
龐統想,你這個人真傻!我是給你看的,你怎麼能給他看呢?被他一看,你就等於、沒有看。
但在場面上我又不能說不給諸葛亮看,反而是幫他的忙了,孔明看了一遍,全部印在腦中。
所以,到赤壁起火時,他的令箭條條都沒有虛發,並且步步搶在周瑜的前面。
在這點上,諸葛亮一要謝庶統的先見之明,二要謝周瑜的失策,把曹營的破綻盡數給他看。
酒過三巡,都督命手下拿來許多禮物,贈與龐統。
龐士元不是那輩貪利之徒,退回了大部,略為受領一點,打成一個包裹。
起身辭別周瑜:「都督,改日再見了。
」
「鳳雛先生,待等破曹之後,再論先生之奇功。
」
服侍過龐統的小僮又被喚來;現在他拎了包裹跟主人一起出營、周瑜、孔明送到側營外,一躬而別。
赤壁大戰之後,周瑜根本想不到給你龐統論什麼功了,與孔明爭奪地盤都來不及,直至被諸葛亮三氣氣死,始終沒有與龐統再見面。
等到風雛二次到江東,便是來給周瑜弔喪的了。
現在不提孔明回船,周瑜回營。
且說龐統帶了小懂,牽著黑爪,直往西山而來。
心想,這次赤壁鏖兵,不在這裡的人都要特地趕來看火攻,我在此三江而不看,那真的是傻瓜了,而且我的吃、住,都有人照顧,樂得在此住上幾天,看完了火攻再走不遲。
龐統剛剛走到西山江邊,恰好江上駛來一葉扁舟。
船頭上站著一位老者,也是道家裝束,須髯銀絲相仿。
口中自言自語:「鶴髮童顏孩兒心,隱居山林脫紅塵。
老漢複姓司馬,名徽,表字德操,道號水鏡。
近日觀看天文,不日東風將起,赤壁鏖兵即在眼前,故而泛舟前來觀看火攻。
」
龐統一看,啊呀!原來是山林中老前輩。
心想,赤壁非燒不可了。
觀眾已路遠迢迢趕到這裡來隔江觀火了。
連忙把手一拱,招呼道:「船上我道是誰,原是老伯大人。
小侄龐統有禮了。
」
司馬徽抬頭一看,只見江邊站著龐士元。
便笑著應道:「我道是誰,原是賢侄,久違了!」
「請老伯登岸!
「來了。
」
小船靠岸,水鏡離舟登陸。
船錢早已付過,讓小船回去,德操一上岸就對士元道:「賢侄,你此番獻連環有功。
」
龐統覺得十分奇怪:怎麼剛一見面,你就知道我去獻了連環呢?便問道:「伯父大人,怎見得小侄獻了連環?」
「老夫想來,此番火攻赤壁,非用連環不可,而獻連環者,舍你求誰也?再則,你包囊之中乃是何物?」
「乃是禮品。
」
「誰人所贈?」
「周公瑾也。
」
「為何贈你禮物?」
「因獻連環有功。
」
「這就是了。
」
龐統想,老伯年事雖高,但腦筋比我們年輕的敏捷,一看就已察覺出了苗頭,「伯父大人到此何事?」
「前來觀看火攻。
」
「既然如此,請與小侄一起登山。
我在獻連環之前,便耽擱在山上草屋之中。
」
司馬徽想,那好極了。
山上既清靜幽雅,又可觀望火攻。
否則,我還得找個安身之處呢。
現在吃、住都不必擔心了,而且和士元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老人家想到了身在曹營的學生徐庶,心想,赤壁火起,元直難以倖免,不趁早脫離兇險之地,大禍將臨身也,不知龐統過江去,可曾遇著他。
故而問道:「請問賢侄,此去曹營之時,可曾遇見小徒否?」
「老伯大人,小臣遇見了元直兄。
他因無有脫身之計,故而尚在赤壁。
」
司馬徽聽了此話,十分沮喪,連連搖頭嘆息道:「枉空啊!枉空!跟隨老漢二十餘年,竟連一條脫身之計都求之不得。
實是枉空!那末後來便怎樣?」
「小侄與他言道,馬騰、韓遂未滅,便可藉此脫身。
」
「妙計啊妙計!多謝賢侄了!」
司馬徽想,徐庶是個孝子,我一向非常喜歡他,把他當作子侄看得。
可嘆他為了老娘,在曹營吃了一年多苦頭。
但願他太太平平離開虎窟,遠走高飛吧!
龐統命小僮帶過馬來,讓水鏡上馬。
德操道,步行爽快。
就這樣,兩人邊走邊談緩步登上西山。
到草屋外面,龐統正要舉手推門,忽聽裡面傳出一陣笑談之聲。
司馬徽輕聲問龐統:「莫非草屋之中還有他人?」
「老伯大人,小侄來此之前與離此之後,草屋中並無一人居住。
」
「那末裡邊何來笑聲?」
龐統也覺得事情很蹊蹺:我才離開了兩天,怎麼已經鵲巢鳩占了呢?便湊在門縫上往裡張望。
只見裡面有兩個人在對弈,右首一位白面長須,左首一個青臉虬髯,都是道家裝束,十分悠閒自得。
原來,右邊的是潁州石廣元,左邊的是汝南孟公威。
石廣元手中拿著一顆白子,舉棋不定,無從下手。
放在這邊,接不上『氣』,擺到那裡,青面孔做好了「眼」,投下去就是死子,要被吃掉的。
所以白面孔拿著棋子自言自語:「唉!東風不與周郎便。
」
這句話的意思是,周瑜只知道用火攻,卻不識天文。
有了東風,他也不會用,只得讓孔明奪得三分天下。
外面水鏡一聽,連忙接口:「龐統連環成枉獻。
」
沒有東風,不能縱火,龐統的連環計也是徒勞無用。
裡面石、孟二人聽得外面的人接出下聯,知道不是尋常之輩。
便問道:「外面哪一個?」
水鏡反問道:「裡邊哪一個?」
石廣元趁機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盤裡一丟,用袖子一拂,一盤棋就此和掉,誰勝誰負也不去管他了,連忙起身開門。
一看是司馬徽與龐統,四人不覺相視大笑:都是自己人,今天不約而同在此聚會,真是有趣得很。
龐統關照小僮快去營中報稟都督,此地來了三位客人。
周瑜得悉此訊,也很高興,立即派手下到此來安排他們的飲食起居。
過幾天還有崔州平、龐德公和孔明的岳父黃承彥,都要到此來觀看火攻。
現在暫且按下不表。
再說,曹營中的徐庶。
元直與龐統在江邊分手以後,立即迴轉陸營本帳。
吃過晚飯,徐庶便向一個小兵借了一套陸路巡哨隊的制服,小兵不解地問道,徐先生要這身衣服何用?元直道,我晚間睡不著時,喜歡出去走走。
免得巡哨老是查問,所以要穿一身巡哨服。
所說曹操並不把徐庶當作犯人似的嚴加監視,丞相知道就是放他跑,他也不敢跑的。
他一跑,許昌城內徐母的墳墓就保不了。
他就要擔一個不孝的名聲。
但是前線軍營中的規矩是,夜間出入大營要嚴格盤問、搜查的,穿了巡哨隊的服裝,進進出出就方便多了。
曹營中的文武十分欣羨他的滿腹錦繡,知道他只是不願為丞相效力,故而雖然平時很少交往,但對他都很敬重。
小兵對他更加不敢得罪,丞相往往被他戲弄,覺得他為了便於出入而要借這麼一套衣服也是通情達理的。
再說他穿了這身衣服也干不出什麼事情來,所以一口應承。
徐庶換好衣服,便直奔水營而去,按想好的計策辦事。
正是:原來出將入相輩,非是偷雞摸狗人。
不知元直往水營去幹些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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