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書中被誤讀的歷史——《斬馬謖》

「失、空、斬」是傳統三國戲劇的重頭戲，在國人心中的知名度稱之為婦孺皆知是一點不為過的。

這三個故事，本可證明諸葛亮「治戎為長，奇謀為短，理民之干，優於將略」①，但經《三國演義》的裝飾、美化、渲染，反而成了諸葛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多謀善斷的註腳。

特別是揮淚斬馬謖一折，將諸葛亮在首出祁山失敗的全部責任完全洗脫，變成了諸葛亮治軍嚴明的又一座豐碑。

不過，演義畢竟是小說，書中的歷史是經過斷章取義、隨意加工的。

且不說街亭之戰魏軍的主帥是曹真而非司馬懿②（此時的司馬懿尚在宛駐軍），空城計屬子虛烏有，就是揮淚斬馬謖在歷史上也是疑雲重重。

這是怎麼回事呢？

（連環畫取材自江蘇人民版、馬順康繪《斬馬謖》，上海人美版、徐正平繪《空城計》以及錢笑呆繪《空城計》）

①②《三國志》諸葛亮傳

一、街亭之戰後，馬謖選擇的是畏罪潛逃，而非負荊請罪。

先說馬謖戰後的去向。

《三國演義》第九十六回說：謖自縛跪於帳前。

這說明如圖中腳本所言，馬謖是自知有罪，而主動叫人綁了見孔明，是不折不扣的「負荊請罪」。

但是，史書卻不是這麼記載的。

《三國志·向朗傳》記述「謖逃亡，朗知情不舉，亮恨之，免官還成都」。

這句十分明顯，就是說街亭之戰後，馬謖並未投案自首，而是畏罪潛逃，而向朗知情不報（當時向朗素與馬謖善，因此有了循私之事），被諸葛亮免職。

而且，據本傳中說，向朗一直待到孔明死後，始復出仕官，而其中「優遊無事」達二十年之久。

因此，小說中的馬謖自縛請罪完全是編造。

二、馬謖不是被斬的，而是病死獄中。

再說「揮淚斬馬謖」。

誅馬謖主要見於以下四處史料。

一是，《三國志·諸葛亮傳》「亮拔西縣千餘家，還於漢中，戮謖以謝眾」；二是，《資治通鑑》魏紀太和二年載「（諸葛）亮既誅馬謖及將軍李盛，奪將軍黃襲等兵」；三是，《三國志·王平傳》 「丞相亮既誅馬謖及將軍張林、李盛」；四是，《晉書·陳壽傳》 「（陳）壽父為馬謖參軍，（馬）謖為諸葛亮所誅，（陳）壽父亦坐被髡」。

但是，以上記載只是說馬謖在街亭一役後死亡，至於如何死亡，是否如小說所言回到漢中立即問斬呢？答案是：沒有。

《三國志·馬良傳》附馬謖稱，「謖下獄物故，亮為之流涕」。

物故，即死亡。

《漢書·蘇武傳》：「前以降及物故，凡隨武還者九人。

」顏師古註：「物故謂死也，言其同於鬼物而故也。

一說，不欲斥言，但云其所服用之物皆已故耳。

」 王先謙補註引宋祁曰：「物，當從南本作歾，音沒。

」這句史料是明明白白地說馬謖是死在獄中的。

另外，此傳裴松之注中提及《襄陽記》中的記載說馬謖臨死前曾寫信給諸葛亮，說「明公視謖猶子，謖視明公猶父，願深惟殛鯀興禹之義，使平生之交不虧於此，謖雖死無恨於黃壤也。

」看明白了這一段，就知道馬謖死前未曾有機會再與諸葛亮謀面，否則也無必要寫這麼一封信，要諸葛亮效仿舜殺鯀而用禹的故事，將自己的遺孤託付於諸葛亮了（後孔明真的待謖之遺孤如同已出）。

看到這些，我們可以得出這個結論，馬謖自知「違亮節度」，罪責當誅，於是於戰役之後畏罪潛逃，後被緝拿歸案，並被諸葛亮判以極刑，然而還未及行刑，就在獄中身故了。

圖文：dpjs（連趣網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