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到底是個傻瓜 還是一個極其聰明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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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禪當然不是傻瓜,而是個有正常智力的帝王。

與其說他如何聰明,不如說他具備充分的自知之明。

其一:蓋棺定論,劉禪確係負有直接責任的亡國之君

《三國志》作者陳壽是蜀漢舊臣,評價故君「任賢相則為循理之君,惑閹豎則為昏暗之後,素絲無常,唯所染之,信矣哉」;

蜀漢舊臣李密認為劉禪「得諸葛亮而抗魏,任黃皓而喪國,恰如齊桓公得管仲而霸,用豎刁而蟲流」,皆算是很中肯客觀的評價。

史書中的劉禪,肯定不可能是英明神武的君主,但也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昏君劣跡,除了信任他自稱「趨避小臣」的宦官黃皓。

陳壽和李密,乃至整個蜀漢上下均視其為亡國之罪魁,亦是劉禪在位期間的最大弊政。

董允(?-246年)

賢臣董允在世期間,一直壓制黃皓,使之不能為害;董允死後,陳祗接任侍中、尚書令,開始與黃皓交好,內外勾結。

而陳祗死後,黃皓「始專政」「操弄威柄」,其劣跡包括離間皇族,令甘陵王劉永十餘年不得朝見;將不附和自己的名將羅憲貶為巴東太守等…

「ps:但陳祗並非明顯意義的奸臣,根據《譙周傳》,當姜維北伐「軍旅數出,百姓彫瘁」,陳祗和主和派代表譙周爭辯,令譙周做《仇國論》,本身是姜維北伐的鼎力支持者,同時亦是死後令劉禪痛惜流涕的信臣。

黃皓,三國時蜀國的宦官,生卒年不詳。

畢竟宦者是朝臣和士人的死敵,北伐派如姜維、休兵派如諸葛瞻,均一致視其為禍害,誓欲除之。

姜維求殺黃皓不得,遠至沓中屯田避禍,間接促成了魏國決定大軍南伐。

魏軍準備進攻時,黃皓因銜恨姜維,迷信鬼巫,壓下姜維要求「分護陽安關口、陰平橋頭以防未然」的表章,直接導致了鄧艾偷渡陰平時,蜀國上下猝不及防,諸葛瞻父子綿竹一戰敗死殉國,劉禪絕望投降。

鄧艾(197年-264年)

鄧艾偷渡陰平

因此說黃皓是蜀漢滅亡的直接責任人之一,當無疑問。

劉禪在眾臣抵制下信任了這個小人幾十年,還為不能擢升他而記恨董允,晚年更令此人掌握了中樞機要大權,以至於被隔絕內外,其罪責同樣無可推卸。

但當時諸葛瞻綿竹戰敗,成都留守兵力盡喪;而姜維尚與鍾會大軍對峙於劍閣。

蜀漢對南中一直是「賦出叟、濮耕牛、戰馬、金、銀、犀、革,充繼軍資,於是費用不乏」,掠奪其各種物資來維繫統治和用兵的高壓政策,當大半國土丟棄、自身權威喪失時,想南逃至叛服不定的南中來反攻復土,只能說全無可行;而投奔東吳亦不過是寄人籬下為臣虜。

譙周代表益州本地大族的發言,更清晰表明他們已經徹底放棄了蜀漢政權,一如半個世紀前放棄劉璋一樣。

畢竟在魏晉九品中正制下當地方豪強的前景,怎麼也比既出錢出力,亦被荊州派等外來戶打壓強得多。

是以,劉禪投降亦是迫於無奈,並非在情勢尚肯定挽回時就自毀國家。

最可批評他的,就是不能天子死社稷,以死殉國了。

劉禪投降後,保全性命家小於一時,除五子劉諶受降之日哭廟自盡,長子劉璿死於成都兵亂外,其餘五子隨其到了洛陽,後來大都死於永嘉之亂。

魏國下令將蜀國宮人賜給滅蜀有功的無妻將士,劉禪之妾李昭儀也在發配中,以此為辱自殺。

因此劉禪被後世史家抨擊為「不特愧於將士,亦且愧於婦人矣。

至於非要夸阿斗什麼「投降為和平為百姓」「樂不思蜀保命有急智」,確實是拿怯懦當偉大去洗白了,不值一哂。

其二:劉禪真的不情不願做皇帝??

恕難贊同「劉禪只是個身不由己普通人」「你知道阿斗有多不自由麼」「阿斗終於解脫了」這種心靈雞湯式的洗白方式;

既在其位,便擔其責。

難道做劉備的兒子和皇位繼承人,居然還委屈他了不成?難道做諸葛亮的學生和事業接班人,居然還虧待他了不成?

會有這種誤解的,或者是根本不理解兩漢政治,才會將劉禪並沒有乾綱獨斷、大權獨攬,而是選賢任能,任用大臣主政,當做了他推卸責任、厭倦權力的表現。

從明太祖廢宰相制起,明清兩代就並沒有真實意義的宰相了,內閣閣老、軍機大臣,雖也有宰相之名,其實不過君主的私人秘書。

或者說,是在君權侵吞了相權以後,再臨時分擔代理其中一部分的君權+(原相權)。

非要用有明二祖、或清代諸帝那種朝乾夕惕、夙興夜寐,皇帝將宰相的活搶了自己一個人做,當做好皇帝的評判標準,以為天天瞎燈火趕早朝,忙到晚上還要批閱無數奏摺、事無巨細大小皆察才算「模範好皇帝」,恰恰是離現代最近的明清體制帶給世人的最大誤解。

劉禪(shàn)(207年-271年)

蜀漢承東漢體制,天子五日一朝,三公坐而論道,事務決於台閣即尚書台。

大臣加「錄尚書事」者,便可代替君主管理尚書台相關文書事務,兼有行政權和決策權,尚書令直接受其管理,實際權力可類比先秦和漢初丞相。

天子只需垂拱而治便可。

這便是秦漢士人「虛君實相」的政治理想了。

孔明逝後,劉禪先後以大司馬蔣琬、大將軍費禕為錄尚書事,總攬朝權;後又以姜維、諸葛瞻為錄尚書事,(包括蔣琬費禕、費禕姜維共錄尚書事時期)

最重要的朝政大權,一直都交給當時蜀漢最傑出的人才擔任。

直到在位的最後幾年,方有黃皓之失,隔絕上下,終致其禍。

既然劉禪論能力遠不及父親和相父,能有充分的自知之明不添亂,能在絕大多數執政期間裡,充分信任大臣能力,使之發揮才幹,如此已算得履行了其皇帝之職。

歷史上的劉禪劉公嗣,從12歲封漢中王太子起,便註定就是要承擔為君之責。

而且他也一直很樂意很享受地去做這個皇帝,直到57歲時兵臨城下、做不下去為止。

史書上可曾留下過半點他不情願從事皇帝這份職業的記載?實在不明白那種「如釋重負終於解脫了」的凡人版劉禪形象因何而來,和歷史上真實人物性情只怕大相逕庭。

其三:淺評劉琰之死兼為劉禪辯誣

此事被許多人視為劉禪昏庸無道的依據,不但與重臣妻室私通,事後更殺苦主,是足以證明他人品不佳的一樁醜聞。

在此事上不得不為阿斗申辯,他實在是無辜被累,冤枉之極。

劉琰(?-234年),字威碩,豫州魯國(治今山東省曲阜市)人,三國時期蜀漢官員。

劉琰其人為一坐談清客,豫州牧時期即跟隨劉備,因為資歷老,又是同宗同姓,在劉備死後竟登車騎將軍、都鄉侯之高位,表面地位僅次於李嚴。

蜀漢政權上下儉約,孔明自不必說,劉禪身為天子御妻不過十二人,而劉琰卻「車服飲食,號為侈靡」,「侍婢數十,皆為聲樂」,這點豪奢若在君臣鬥富的太康之世當然不值一提,但在此刻勵心求治的蜀漢就十分扎眼了,稱其為一無能祿蠹,亦不為過。

他後來在前線因「言語虛誕」,與大將魏延不和,被孔明責備,謝罪自言「有酒荒之病「;此後被孔明趕回成都,遠離了孔明身邊,就等於遠離了蜀漢實際的政治中心,於是更加「失志慌惚」。

ps:劉備198年任豫州牧,距離此事發生的234年,推測此時劉琰已60-70歲。

新年之際,他的妻子胡氏入宮朝見吳太后,被太后留宿宮中,月余方出。

劉琰卻因此認定是劉禪與胡氏有私,令麾下役卒毆打胡氏,用鞋踢胡氏的臉,可嘆花容月貌顏,竟招面目全非腳。

被休棄並趕出家門的胡氏向相關衙司控告劉琰所為。

有司判決【卒非撾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將劉琰下獄處決。

從此後在蜀漢,新年時大臣女眷入宮朝慶之事就不再實行了。

史載明確,讓胡氏留宿宮中的並非劉禪,而是吳太后。

這位吳太后原為劉璋之兄劉瑁之妻,守寡多年後被劉備迎娶為繼室,更是東州軍首領、蜀漢重臣吳懿之妹。

和《三國演義》記載不同,正史中劉備另兩個兒子劉永、劉理皆非她所生。

因此,一個自幼喪母的少年皇帝,和一個年長無子的太后,本身無利害衝突,繼母子間感情自然不壞。

ps:「劉焉死於興平元年(194年),他生前聽相士說吳懿之妹有大富大貴之相,方替其子劉瑁迎娶,則劉瑁娶妻必在194年之前。

而到蜀漢建炎十二年(234年),已經過了四十餘年,此時吳太后亦是個年高德劭的老婦人了。

因史料中關於胡氏記述甚少,僅僅記述了她「貌美」做以下兩個推測:

推測一,胡氏確和此時27歲的青年劉禪年紀相仿:

吳後除了和劉備做了短暫幾年夫妻外,一生寡居,在宮中原本寂寞;而胡氏老夫少妻,其夫又美婢眾多,好發酒瘋,政治上失意後更是神智恍惚,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夫妻感情可言。

因此兩個寂寞的女人言語相契投緣,一直是\或者這次朝見後成了忘年之交。

吳後特意將胡氏多留在宮中幾日,大約也是出於年老婦人對小輩的關愛,畢竟回家面對一個準精神病人,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推測二,胡氏既是劉琰正妻,可能和吳太后一樣,也是劉備軍入川後,主臣上下與當地勢力聯姻的結果。

因此胡氏雖「貌美」,此時已和劉琰成婚快二十年,早已不再年輕;劉備一直以朋友待劉琰,是以胡氏和吳太后也是熟識多年的手帕交,沒準還逗玩過幼時的小阿斗。

所以胡氏因其夫政治上失意、神智恍惚,(可能還包括家暴撒氣),而到宮中訴苦時,吳太后才特意留她長住,以示寬慰;

正因胡氏是阿斗的長輩婦人,所以吳太后也好、劉禪也好,掌宮中宿衛的董允也罷,誰都不認為「特留經月」是件需要避嫌的事……

劉琰身為國家重臣,居然因此突發奇想,認定是天子與己妻私通,太后幫拉皮條,實在荒唐之極,狂妄之至。

劉禪連想多招幾個嬪御都有董允諫阻,怎麼有能力讓太后不要名聲給自己做這種齷齪事?

莫說此時尚是孔明執政時代,莫說是劉禪這種「祭由寡人」的禮儀天子,哪怕後世那些君威甚重的集權帝皇,好色到能支使自家皇后去幫忙欺臣妻也罷了,誰會(假借、支使、強迫)用太后名義?不怕被群臣當做不孝忤逆之徒罵死,不怕在史書上留下千秋惡名?

真當「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是白說的?要真是劉禪在後宮居然都如此一手遮天任意妄為了,統帥宮中宿衛的董允豈不是尸位素餐之徒,還算什麼「秉心公亮,義形於色」?

若董允一邊拒絕天子相對合理的納妃要求,一邊放任他搞出在任何朝代都是大醜聞的「君淫臣妻」事件,豈不是成了沽名釣譽、表里不一之人?

從吳太后將胡氏特留宮中,長達經月,而董允不問來看,此事根本就與劉禪絲毫無涉。

堂堂蜀漢天子,才是躺著中槍的無辜之人。

ps:你或許可以不相信阿斗的節操,但請千萬相信名列「蜀中四相」、身後無數蜀民感懷的董允之能力、人品。

劉琰僅僅憑著自己的臆測,就以此由令麾下役卒去私刑毆打國家的外命婦(都鄉侯夫人);更兼污衊天子、辱及太后;被受害者上告有司,下獄處決,正應了《三國志》最後評價他的「招禍取咎,無不自己」。

ps:漢魏時期,公卿列侯的夫人是為外命婦,典禮、稱謂、殯葬等都有相關制度規定。

【議者以為公侯有夫人,有世婦,有妻,有妾,所謂外命婦也。

依春秋成風、定姒之義,宜崇典禮,不得總稱妾名,於是稱成侯命婦。

殯葬之事,有取於古制,禮也。

】——鍾會《母夫人張氏傳》

用「非刑毆打妻子」為罪名去處決一個重臣高官,看似處罰過當,不合律法;然則蜀承漢制,而兩漢以春秋決獄,原心定罪原是常事,「志善而違於法者免,志惡而合於法者誅」是春秋決獄的精髓,用更通俗的話解釋:本心為善,雖違法亦赦免;本心為惡,雖不違反律法(或說鑽了律法條文空子)亦當誅。

劉琰如果單單虐待其妻,當然罪不至死,可他僅憑自己的幻想,就將當朝天子和太后牽扯到一樁他自己發明的醜聞中,休棄胡氏將之逐走的行徑,更等同任由此事傳揚街頭巷尾。

若這麼以訛傳訛下去,等到市井百姓、魏吳朝野都知道了他老人家製造的這樁大新聞,不知道傳播走形成什麼模樣:

畢竟重臣女眷朝慶太后是國家制度,絕不止胡氏一人。

一旦劉禪「好淫臣妻」的罪名在口口相傳中證實,朝中多少外命婦的清譽要被連累?國家和朝廷的聲譽還要不要了?在雍涼前線死戰的蜀軍將士還抬不抬得起臉?

這就是成都留守諸臣快刀斬亂麻,果斷決定處決劉琰,前線的孔明也對此判決認可的緣由。

不用懷疑,孔明可是事無巨細到在前線連二十板子都要親自過問的主。

後方殺一個萬石俸位比三公的車騎將軍,居然能不經過孔明認可,誰信?

「換言之,哪怕劉琰老兒越想越不對勁,偷偷把老婆藥死了出氣,明面上報個病薨。

吳太后一個深宮婦人,還真拿這種滾豬肉沒轍,劉禪也不可能會為這種事就去殺一個建國有份的元從重臣。

他的相父更絕不會允許。

這正應了那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對一個已成為國家累贅和禍害的老瘋子,對一場可能鬧出軒然大波累及政權聲譽的大新聞,迅速以「撾妻」罪殺人誅心,將危害和不良影響儘可能減弱到最小,此事證明了孔明治下蜀漢政權的危機應對能力甚強。

史冊記載此案判決者是「有司」,並不能確定主導決策的是蔣琬、董允等成都留守大臣,還是天子劉禪本人。

若當真是劉禪,正說明經過相父的十年教誨,他已經逐漸開始變得成熟了。

——同年,八個月後,星殞五丈原,蜀漢政權的劉禪時代正式到來。

其四:關於劉禪時代的頻繁大赦

章武三年夏四月,先主殂於永安宮。

五月,後主襲位於成都,時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

大赦,改元。

建興十二年春二月,亮由斜谷出,始以流馬運。

秋八月,亮卒於渭濱。

征西大將軍魏延與丞相長史楊儀爭權不和,舉兵相攻,延敗走;斬延首,儀率諸軍還成都。

大赦。

延熙元年春正月,立皇后張氏。

立子璿為太子,子瑤為安定王。

大赦,改元。

延熙六年冬十月,大司馬蔣琬自漢中還,住涪。

十一月,大赦。

延熙九年夏六月,費禕還成都。

秋,大赦。

延熙十二年春正月,魏誅大將軍曹爽等,右將軍夏侯霸來降。

夏四月,大赦。

延熙十四年夏,大將軍費禕還成都。

冬,復北駐漢壽。

大赦。

延熙十七年春正月,姜維還成都。

大赦。

延熙十九年春,進姜維位為大將軍,督戎馬,與鎮西將軍胡濟期會上邽,濟失誓不至。

秋八月,維為魏大將軍鄧艾所破於上邽。

維退軍還成都。

是歲,立子瓚為新平王。

大赦。

延熙二十年,聞魏大將軍諸葛誕據壽春以叛,姜維復率眾出駱谷,至芒水。

是歲大赦。

景耀元年,姜維還成都。

史官言景星見,於是大赦,改元。

景耀四年春三月,追諡故將軍趙雲。

冬十月,大赦。

其中大赦理由,包括即位改元、立皇后太子、軍隊勝利、敵國內亂、敵國重臣來投等。

大赦肯定是對國家律法的損害,因此孔明執政期間,僅僅在劉禪繼位之初大赦過一次,並表示過他和劉備「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的施政理想。

陳壽對此相關的評價:【然經載十二而年名不易,軍旅屢興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自亮沒後,茲制漸虧,優劣著矣。

費禕執政期間,大司農孟光也公開抨擊了對當時頻繁大赦的反對,費禕竟不能答。

【大司農河南孟光於眾中責費禕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

衰敝窮極,必不得已,然後乃可權而行之耳。

今主上仁賢,百僚稱職,何有旦夕之急而數施非常之恩,以惠姦宄之惡乎!」禕但顧謝,踧踖而已。

初,丞相亮時,有言公惜赦者,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吳漢不願為赦。

先帝亦言:『吾周旋陳元方、鄭康成間,每見啟告治亂之道悉矣,曾不語赦也。

若劉景升、季玉父子,歲歲赦宥,何益於治!』」由是蜀人稱亮之賢,知禕不及焉。

】——《資治通鑑》

封建帝制國家,是極難有現代國家一樣的嚴明法治的,而在很大程度上依託於人治。

孔明的理想主義施政,只有憑他卓越當世的個人能力、鞠躬盡瘁的工作熱情、事無巨細的工作態度,可說是燃盡生命中所有能量才得以實現;

此後即使是他看好的繼任者,公認的賢相費禕也同樣難以為繼。

長久面對蜀國地域狹窄、國力弱小這樣的現實,作為務實的政治家不得不做各種妥協。

在劉禪此後實際統治的30年間,一共11次大赦,和孔明時代比當然是過頻過濫。

可看看同時代魏國吳國執政者,包括孫權、司馬父子這些在歷史上均可被稱為政治家的所為,也一樣在依靠頻繁地各種大赦來緩和矛盾,延續統治。

依據《三國志》各帝紀傳大略統計了一下,

曹丕在位6年,1次大赦;曹睿在位13年,5次大赦;曹芳在位15年,9次大赦;曹髦在位6年,3次大赦;曹奐在位5年,4次大赦;

孫權在位33年,8次大赦;孫亮在位6年,6次大赦;孫休在位6年,4次大赦;孫皓在位16年,14次大赦;

大赦的本意,是赦免罪犯、減輕罪責。

再注意一個事實,當時蜀漢作為一個人力資源貧乏的小國,卻不停以攻為守,對北方大國頻繁發動攻勢。

而劉禪的大赦令,絕大多數發生在重臣(蔣琬、費禕、姜維)還軍成都、準備新的攻勢時。

那麼這些大赦令其中一個重要目的就顯而易見了,不外乎讓那些罪犯囚徒,去填補下一輪軍事行動所需的人力資源。

換言之,就是史上常見的「謫發囚徒為兵」,如秦始皇征南越、漢武帝征大宛例。

只不過秦皇之鑑不遠,輪台詔書猶在,便用大赦天下的名義粉飾太平。

(一如孫皓僅僅用相當於劉禪一半的實際執政時間,就下達14次大赦令,榮登「三國大赦帝」寶座,仁君乎?然則其人正是史上出了名的暴君。

其「大赦」目的,可想而知。

因此單因頻繁大赦之事,用不著對劉禪過度批評。

不能完全效仿孔明在位時期的施政方式,正因彼時蜀漢君臣能力不夠,非不欲也,實不能矣。

畢竟單論治政,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及孔明這個千古奇才?真當「諸葛大名垂宇宙、千載誰堪伯仲間」是隨便說說的麼?

其五、劉禪時期蜀民的「面有菜色」未必屬實。

《漢晉春秋》:【孫休時,珝為五宮中郎將,遣至蜀求馬。

及還,休問蜀政得失,對曰:「主暗而不知其過,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聞正言,經其野民皆菜色。

臣聞燕雀處堂,子母相樂,自以為安也,突決棟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禍之將及,其是之謂乎!】

長期以來,治下百姓「面有菜色」被當做劉禪施政昏庸無道的鐵證,近乎已成共識。

然而考其出處,僅來自於東吳使臣對其君主孫休的一面之辭。

孫休其人,陳壽評價他「以舊愛宿恩,任用興、布,不能拔進良才」,算不得賢君;為鞏固權位便殺害被權臣廢黜的幼弟孫亮,算不得仁主;孫休信用張布、濮陽興主持朝政,託孤此二人,他們卻廢其子而迎立孫皓。

孫皓即位後殺孫休之妻並二子,足見孫休亦無基本的識人之明。

劉禪實際執政三十年,發布十一次大赦,尚且被批評為「茲制漸虧,施非常之恩,以惠姦宄之惡」。

孫休在位僅六年便四次大赦,軍事上無對外勝績,不乏海盜進犯,亂民起兵;其政績比之劉禪,甚至比之暴君孫皓,又能強多少呢?

從前吳使張溫盛讚孔明時代蜀漢施政,被孫權認為有損國體,因此貶官。

前車之鑑如此,更何況孫休的能力見識胸懷,更遠不及其父呢?

因此當孫休問及蜀政得失,吳使多加誇張貶辭,亦屬尋常。

只是不久後蜀漢軍事失敗滅亡,諸如「主暗而不知其過,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聞正言,經其野民皆菜色」這些貶低之辭,才成了吳人所謂的「先見之明」,竟成青史定論。

說到底,不過成王敗寇罷了。

其六:劉禪在民間形象成為傻瓜的緣由

白帝託孤的本質,是劉備出於大公之心,摒棄私念,將劉禪這個兒子,連同整個蜀漢政權,都交給了諸葛亮,「任其自取」。

劉禪繼承的只是禮儀上的天子名號,諸葛亮才是劉備實際的繼承人。

劉禪宣告「政由葛氏,祭由寡人」,終孔明之世,以父事之,絲毫沒有任何爭權意圖。

《三國志》裴注中引孫盛點評此事是:【古之顧命,必貽話言;詭偽之辭,非託孤之謂。

幸值劉禪闇弱,無猜險之性,諸葛威略,足以檢衛異端,故使異同之心無由自起耳。

不然,殆生疑隙不逞之釁。

評劉禪「暗弱」同時,亦稱讚他「無猜險之性」,秉承了其父的恢弘大氣,完全沒有大多數皇帝那種雄猜本能,因此才能讓蜀漢舉國一心,不生異同和間隙,確實恰如其分的稱道。

從晉武帝司馬炎起,孔明就被歷代君主評價甚高,寫給劉禪的《出師表》更被譽為「千古臣則」。

當然,每個後世帝王希望自己能獲得如孔明一般的大臣時,肯定是以劉先主自詡的,無人會喜歡「劉禪-諸葛亮」這種"禮儀天子+實權攝政」的帝相模式。

隨著後世君權不斷強化和集中,君臣法則從「君臣互擇」變成了「君主臣奴」,甚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大臣們就再難理解劉備和孔明的這份大公之心,甚至連劉禪的氣量他們也同樣難以理解。

如清代那個被一些文人吹捧為「千古一帝」的康熙帝,就公然質疑過「白帝託孤」,蔑稱:【三國人以譎詐相尚,鄙哉!】

因此當孔明漸漸成了後世提倡臣子忠君的政治符號,被塑造成對君主唯命是從至死方休的臣僕典型,以這種大眾形象深入民心後,為了解釋孔明既是忠臣卻為何總攬朝政,並不歸權天子;

自然就必須將正史中智力表現正常的劉禪,在民間形象中醜化成一個司馬衷式的痴兒,何況他還確實是一個責無旁貸的亡國之君。

在小說《三國演義》中,劉禪變成了孔明在世時就聽信讒言敗壞國事、令孔明在大好時機退兵的昏君;更加上了被司馬昭恫嚇時「面色如土」等細節描寫;同時明明是「政事無巨細,咸決於亮」的孔明,也等同變成了聽其亂命而退兵,錯失北伐良機的愚忠之臣。

因為該書作為古典名著小說之一,影響力巨大,關於三國的戲劇、影視、遊戲皆以此取材,而非《三國志》正史,劉阿斗低能智障的形象也就再洗不掉了。

在唐朝成都,劉禪尚有自己的廟宇,據說是南北朝時蜀中百姓自發所建



可憐後主還祠廟,日暮聊為梁甫吟。

——杜甫《登樓》

北宋慶曆年間,一個叫蔣堂的益州知州大興土木,所需建材不足,下令拆毀劉禪祠,引起當時蜀人的普遍不滿,終至貶官。

【又建銅壺閣,其制宏敞,而材不預具,功既半,乃伐喬木於蜀先主惠陵、江瀆祠,又毀后土及劉禪祠,蜀人浸不悅,獄訟滋多。

久之,或以為私官妓,徙河中府。

】——《宋史·蔣堂傳》

宋末元初,詩人汪元量游成都,分別至先主廟、劉禪廟、武侯祠參觀,留下《錦江蜀先主廟》、《後主廟》、《丞相祠堂》等相關詩句。

漢賊不兩立,英雄恨不平。

孔明勞已死,仲達走還生。

雙劍鷹鸇急,三秦虎豹橫。

東南無霸氣,恢復恐難行。

——汪元量《後主廟》

而到元末明初《三國演義》大行於世後,蜀中百姓對劉禪長達千年的懷思,俱都被湮沒了,不但後主廟被廢棄,被稱為「武侯祠」的先主武侯合祀廟中,也再沒有了劉禪的容身之所。

老王:劉禪已然變成一個歷史的玩偶,他是誰和我們想他是誰,是兩個問題,我們是不是要看看自己,笑笑自己?劉禪也在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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