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教子讀書最精到的一封家書

汝讀《四書》無甚心得，由不能「虛心涵泳，切己體察」。

朱子教人讀書之法，此二語最為精當。

爾現讀《離婁》，即如《離婁》首章「上無道揆，下無法守」，吾往年讀之，亦無甚警惕；近歲在外辦事，乃知上之人必揆諸道，下之人必守乎法，若人人以道揆自許，從心而不從法，則下凌上矣。

「愛人不親」章，往年讀之，不甚親切；近歲閱曆日久，乃知治人不治者，智不足也。

此切己體察之一端也。

涵泳二字，最不易識，余嘗以意測之曰：涵者，如春雨之潤花，如清渠之溉稻。

雨之潤花，過小則難透，過大則離披，適中則涵濡而滋液。

清渠之溉稻，過小則枯槁，過多則傷澇，適中則涵養而浡興。

泳者，如魚之游水，如人之濯足。

程子謂魚躍於淵，活潑潑地；莊子言濠梁觀魚，安知非樂？此魚水之快也。

左太沖有「濯足萬里流」之句，蘇子瞻有夜臥濯足詩，有浴罷詩，亦人性樂水者之一快也。

善讀書者，須視書如水，而視此心如花、如稻、如魚、如濯足，則涵泳二字，庶可得之於意言之表，爾讀書易於解說文義，卻不甚能深入，可就朱子「涵泳」「體察」二語悉心求之。

討論：

此封家書寫於咸豐八年八月初三，曾國藩時年48歲，其子曾紀澤20歲。

當時，丁憂在家一年半的曾國藩，終於再度被朝廷起用，心智更加圓熟。

曾國藩講，朱子讀書法之最精者，即此句「虛心涵泳，切己體察」。

錢穆也持此觀點，而曾國藩之理解尤深。

最近，我對這八個字也是服得透透的。

孟子所言，上無道揆，下無法守。

我當初也沒有很在意，經曾國藩一提，才眼前一亮。

此語與《黃帝四經》所言「道生法」諳合。

再讀《離婁》，才知兩者應為同時代的著作，很多概念被共用。

谷園

2016.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