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知道：那的確是座空城

文/王群

一

諸葛亮恨的牙根直咬。

像他這種級別的大咖，除了文韜武略，安邦濟世之外，有一種能力必須要超出常人，那就是識人之術。

這件事之前，孔明一直對此非常自負。

可一切都讓這個馬謖給搞砸了。

在諸葛亮的千般叮嚀，萬般安排之下，街亭還是丟了。

街亭是蜀國攻打魏國的交通要道，對軍糧和後續兵員的供給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失了街亭，斷了糧道，此次北伐將會功虧一簣，說的嚴重一點，全軍覆沒也不是沒有可能。

諸葛亮仿佛看到白帝城中，奄奄一息的劉備對他說：馬謖此人，言過其實，終無大用。

想起那時那景，更讓諸葛亮惱羞成怒。

很明顯，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更重要的是，探馬已經再次來報：司馬懿引大軍十五萬，望西城蜂擁而來！看清了麼，是望而不是往，一望之地，已近在咫尺。

這就意味著，跑，是跑不了了。

西城是個小縣城，換句話說，是一座壓根沒有防守能力的小城。

此時孔明就身在西城，所有的將領和兵馬已被他各有調遣。

身邊只有一般文官和兩千五百名士兵。

諸葛亮知道，平生最險惡的一場決戰開始了。

世界上最驚心動魄的戰役往往不是真正的刀兵相接，而是兩個大腦和心靈的對峙和盤算。

勝負，只在一念之間。

二

司馬懿來了。

他正在遠遠遙望。

他看到的是——

孔明坐於城樓之上，笑容可掬，焚香操琴。

左有一童子，手捧寶劍：右有一童子，手執塵尾。

城門內外，有二十餘名百姓，低頭洒掃，旁若無人。

這段是小說里的原話。

但我們能深深感受到，這已經不是小說語言了，而是典型的劇本語言，我們看到的不只是一小段簡單的文字，而是一幅清晰的電影畫面。

西城之外已經不是戰場，而是一個大舞台，孔明在演，司馬懿也在演，孔明演戲是為了讓司馬懿看明白，而司馬懿演戲是讓他身後的將士看明白，最主要的是，他得讓遠在長安的魏主曹睿看明白。

要放在現在，這二位都是無以倫比的導演、主演。

這是一場沒有劇本設計，沒有彩排，沒有剪輯，沒有配音的經典之作。

全劇僅短短几分鐘，沒有一句台詞。

由於雙方離得遠，更沒有眼神的交流，仿佛隔著時空，這兩位主宰著歷史的人物開始了對話。

司馬懿說：我知道，這是一座空城。

諸葛亮說：是的，這是一座空城，但是你不敢進。

進來，我失去的是蜀國，而你失去的則是滿門性命。

司馬懿說：是的，我不能進，我也不敢進。

因為你的存在，魏主曹睿才把我重新起用，一旦沒有了你，我也就成了無用之人，死亡，將會馬上到來。

神人之間沒有廢話，成交。

演出完畢，司馬懿開口了，他說：「亮平生謹慎，不曾弄險。

今大開城門必有埋伏。

我兵若進，中其計也。

汝輩豈知？宜速退。

」於是令旗一揮，後軍變前軍，前軍變後軍，撤！

三

但是戲還沒演足，司馬懿並沒有順著來時的路線撤回街亭，而是莫名其妙地走了生疏的武功山小路，結果遭了關興、張苞的埋伏。

不過損失並不大，只是丟了一些軍械糧草而已，但是司馬懿在此不失時機的說了一句話：「吾若不走，必中諸葛亮之計矣！」

至此，魏國所有將士都認為，司馬懿做出撤退的決策是正確的，否則就會上了諸葛孔明的當。

而蜀國這邊，諸葛亮三尺瑤琴驚退司馬懿大軍，不但解了西城之危，而且使得眾將皆拜服曰：丞相之機，神鬼莫測，若某等之見，必棄城而走矣。

把面子掙得足足滴。

但只有他倆才知道，這是一場沒有輸家的戰鬥。

諸葛亮贏了，贏的是性命和蜀國的一時安全；司馬懿也贏了，贏的不僅僅是性命，還有兩晉150年的天下。

對於魏國而言，此戰的結果是：司馬懿兵出長安，逕取街亭，雖有小挫，但逼退蜀國大軍，三城失而復得，有功而無過。

尤其在西城之外，面對諸葛亮空城誘惑之時，司馬懿同志頭腦冷靜，謀事周全，知彼知己，料事如神，及時退兵，從而免受了諸葛亮的誘敵深入之計，為保全魏軍主力有生力量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當魏主曹睿對司馬懿說：今日復得隴西諸郡，皆卿之功也。

從這句話開始，司馬懿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四

我想再說說另外一個故事，就是華容道的故事。

赤壁鏖兵，曹操敗走華容道。

神機妙算的諸葛亮已經在此布下了天羅地網，專等曹操上鉤。

但是他偏偏不派別人，惟獨派了個與曹操有曖昧關係的關二爺去。

關羽一生最看重的就是一個「義」字，所以孔明派關羽，明擺著就是放曹操一條生路。

為什麼？因為當時曹操的勢力最強大，在諸葛亮的戰略思維里，赤壁之戰的最好結果就是給予曹操最沉重的軍事打擊，而不是進行徹底消滅。

如果曹操此時被滅，北方必定大亂，而周公瑾絕不會放棄這絕好的機會，必會趁勢滅了魏國。

接下來就可想而知了，小小劉備這麼個微不足道的割據勢力，肯定是被東吳宰割的對象。

這當然不符合諸葛亮在隆中對里提出的三分天下的戰略構想，所以雄才大略的諸葛亮絕對不會致曹操於死地，同時順便賣了個天大的人情給關羽，何樂而不為。

為什麼又說這個故事呢，因為這兩件事的道理是相通的。

當時諸葛亮伐魏前，就派出了大量探子到魏國散布謠言，說司馬懿要造反云云。

於是魏主曹睿借這個機會便把司馬懿罷了官，讓他在家務農。

而蜀軍一路勢如破竹，殺的魏軍聞風喪膽，一路打到長安附近。

魏主沒有辦法，只好又把司馬懿請了出來。

不要以為曹睿心甘情願這麼做，當年他爺爺曹操說司馬懿長了反骨，不能重用，他曹睿如何不知？

沒辦法，蜀兵勢大，呵呵，等你退了蜀兵，我再卸磨殺驢！司馬懿一代奸雄，此中關係他如何不知。

所以他在西城之外盤旋。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這句話是形容韓信的。

看來司馬懿對此話是有著太深刻的了解了。

所以他不敢，不願，也不能殺諸葛亮。

你諸葛亮來打吧，打的越歡騰我越高興，打的越厲害曹睿這小子就越離不開我，打的越牛逼我地位越牢固。

事實證明，當諸葛亮大星隕落，病死在五丈原之後，司馬懿再沒有絲毫猶豫，快刀亂麻，賺了曹爽，開創了司馬家族的大晉天下。

顯然，他的兒子司馬昭沒有他爹的水平，司馬懿之心，只有孔明知。

而司馬昭之心，則是路人皆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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