諫士春秋連載-102

樂毅致書——善於擇主得以「免身全功」

關於燕國的「金台佳話」，李白詩云：「燕昭延郭隗，遂築黃金台；劇辛方趙至，鄒衍復齊來。

」又云：「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

」

鄒衍原為稷下先生，以「盡言天事」被稱為「談天衍」；劇辛是趙國的著名戰將。

五國聯軍破齊前，劇辛與鄒衍一起替燕國去遊說各諸侯國，促成對齊國的包圍網。

聯合破齊的總設計師，是樂毅。

樂毅來自魏國。

《史記·樂毅列傳》載：樂毅是魏文侯時代名將樂羊的後人，聞燕昭王「禮郭隗以招賢者」，樂毅以使者身份來到燕國，受到禮待，留下來「委質為臣」，做了燕昭王的亞卿。

當時，齊秦兩國「爭重為帝」，齊湣王氣勢正旺。

燕昭王問樂毅伐齊之事，樂毅只好實話實說：「齊，霸國之餘業也，地大人眾，未易獨攻也。

」見燕昭王表情失落，樂毅適時進諫：大王如果「必欲伐之」，莫如與趙、楚、魏等國聯合。

樂毅說服燕昭王放棄單幹，隨即親自去找趙惠文王談判，先將趙國拿下，隨後，又派出各路使者「別使連楚、魏」並「說秦」，廣泛宣傳「伐齊之利」。

當時，在諸侯各國之間，人心向背對燕國十分有利。

自從齊湣王高調即位，先後「南敗楚相唐眛於重丘，西摧三晉於觀津」，這樣一來，無論是與它南面接壤的楚國，還是與它西面接壤的韓、魏、趙三國，都「害齊湣王之驕暴」，只是畏於其強勢，不敢輕易觸犯。

經燕國各路使節遊說，各諸侯國「皆爭合縱與燕伐齊」，一個自北向南建立起來的對齊合圍圈很快形成。

五國聯軍破齊的總指揮，也是樂毅。

《樂毅論》與「不拔兩城」之謎

三國時，曹魏夏侯玄作《樂毅論》，對破齊一事提出獨到見解；至東晉，此文又被王羲之小楷錄寫而流傳千載（如圖）。

值得注意的是，文中提到樂毅攻入齊國後遲遲不拔莒與即墨兩城，是出於「存大業於至公而以天下為心」的胸懷，放棄屠城手段，採用「圍城而害不加於百姓」的方式，避免使戰爭淪為不義之戰，避免使燕國走向「強燕而廢道」的歧路。

假如只為「求欲速之功」而「使燕齊之士流血於二城之間」，則是「縱暴易亂，貪以成私」，這樣做，就會「大墮稱兵之義，而喪濟弱之仁，虧齊士之節，廢廉善之風，掩宏通之度，棄王德之隆」。

所以，樂毅「不屠二城」，實為行「王道」之舉。

樂毅向燕昭王匯報了五國結盟合縱伐齊的進展情況，燕昭王見時機已到，決定起兵，並「使樂毅為上將軍」。

盟國方面，也都積極響應，趙惠文王「以相國印授樂毅」，楚、韓、魏三國也調撥軍隊協助燕國出征，表示願聽從指揮，唯樂毅馬首是瞻。

樂毅於是「並護趙、楚、韓、魏、燕之兵以伐齊」，很快「破之濟西」，在濟水以西將齊軍主力一舉擊潰。

五國聯軍打到濟水以西後，樂毅為節約戰爭成本，令「諸侯兵罷歸」，遣散其餘四國軍隊，率領燕軍「獨追」齊軍「至於臨菑」。

敗逃的齊軍沒能守住國都，齊湣王只好逃亡。

樂毅「攻入臨菑，盡取齊寶財物祭器」，將齊王多年收藏的寶物、重器統統「輸之燕」，一股腦打包運回燕國。

燕昭王「大悅」，親自到濟水邊「勞軍」，向軍士們行賞，舉行盛宴犒勞，封樂毅為「昌國君」，其封地大到「得比小國諸侯」。

燕昭王押送寶物回國，留樂毅繼續攻堅。

樂毅「留徇齊五歲」，五年間攻城掠地，「下齊七十餘城」，但「唯獨莒、即墨未服」。

直到「燕昭王死，子立為燕惠王」，齊湣王也因流亡死於國外，齊國這兩座城池仍然久攻未下。

新即位的燕惠王因為做太子時曾「不快於樂毅」，齊將田單于是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施反間計，放出話來，說「樂毅與燕新王有隙」，如今想脫離燕國，自立為齊王，所以故意留下這兩座城池，以便「連兵且留齊」。

燕惠王中計，決定召回樂毅，派新將騎劫前住接替。

樂毅有口難辯，只得逃到趙國。

趙王將他收留，封為望諸君。

田單離間成功，又使「火牛陣」衝鋒突圍，「遂破騎劫於即墨」，幾經轉戰，「盡復得齊城」，迎齊襄王復國「入於臨淄菑」。

燕惠王「後悔使騎劫代樂毅」，又怕樂毅在趙國對己不利，便託人代話給他，將自己決策失誤歸於左右臣下，希望他回心轉意。

樂毅致書燕惠王，以長輩的口吻，歷數了自己與其父燕昭王之間那些「可以教於後世」的君臣佳話，表示「交絕不出惡聲」，自己雖離開燕國，但會恪守「古之君子」的準則，決不做不利燕國之事。

於是「燕王復以樂毅子樂間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復通燕，燕、趙以為客卿」。

樂毅書信中，婉轉提到伍子胥在吳國未得「善終」的故事，以這段歷史教訓，作為對燕惠王、也是對自己的明鑑。

他本人由魏之燕，又由燕之趙，最後以「客卿」身份往來與兩國之間，則使他因善於「擇主」得以「免身全功」而留名於史。

（連載102·謝絕轉載）

本報專稿 風乎舞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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