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宗(趙光義)和他的宰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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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在位二十二年,共用過九人為相,他們是薛居正、沈倫、盧多遜、趙普、宋琪、李昉、呂蒙正、張齊賢和呂端,其中趙普、李昉和呂蒙正兩次任相。

薛居正與沈倫是太祖朝的舊相,太宗前期忙於鞏固帝位,留用他們有利於消除輿論的非議。

不過,太宗一即位還是增補了盧多遜為相,他協助太宗奪位有功,太宗既要酬謝他,還要讓他在相權中發揮關鍵作用。

薛居正五年後死於任上,沈倫和盧多遜都任相達六年之久。

他倆因為與趙廷美關係過於密切,太平興國七年(982年),終於招致太宗的疑忌而罷去相位。

其後,太宗在任相問題上採取了三項辦法,來加強皇權地位,防止宰相專權。

其一,控制宰相任期。

其後六位九人次的宰相,一般多在兩年左右,最長的是李昉首次入相,為四年略多;最短的是呂蒙正第二次入相,僅一年半。

席不暇暖的頻繁易相,其目的正如王夫之所說「搖盪其且前且卻之心,志未伸,行未果,謀未定,而位已離矣」,這是太宗維護獨裁專制的一著妙子。

其二,削奪中書事權。

太平興國七年,他命長子、次子分日赴中書視事,次年又讓五子同日赴中書視事,名義上是讓諸皇子熟悉政事,實際上是派他們監督宰相。

太宗還削奪了中書差除權知與通判等官的任命權,另設差遣院掌管;又把中書刑房劃出成立獨立的審刑院。

其三,機構互相牽制。

太宗在中央設三班院、審官院、考課院,置簽署提點樞密院諸房公事,使機構重疊,互不隸屬,便於皇帝控制。

取代盧多遜的是開國宰相趙普。

趙普在太宗朝再次為相,除了與太宗的舊隙,來自政敵的詆毀也是防不勝防的,所謂「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傳說似乎也與此有關。

《宋史》本轉說他「晚年手不釋卷,每歸私第,闔戶啟篋取書,讀之竟日。

及次日臨政,處決如流。

既薨,家人發篋視之,則《論語》二十篇也」。

趙普出身小吏,早年讀書不多,但晚年仍只讀《論語》,顯然有違史實。

從其所上的奏議,可知他援古論今,涉略廣博,絕不是一部《論語》所能包括的。

實際上,杜甫有詩說「小兒學問只《論語》,大兒結束隨商賈」,因而宋代世人以《論語》為童蒙之書。

太宗準備起用趙普,有人就在太宗面前說他的壞話,說他是山東學究,只能讀《論語》。

太宗問趙普,趙普針鋒相對的說了意味深長的一段話:「我確實不知書,只能讀《論語》。

輔佐太祖定天下,我才用了半部;還有半部可以用來輔佐陛下!」於是太宗決定用他為相。

可見這一說法應出自趙普政敵之口,一經他的反擊,便流傳更廣了。

太宗再相趙普是為了讓他在金匱之盟和趙廷美的問題上死心塌地得助自己一把力,為皇位傳子鋪平道路。

趙普出賣了靈魂,換來了相位,卻沒有獲得太宗的絕對信任。

趙普再相,其權勢、地位與作用已和太祖時期不可同日而語。

南宋呂中一針見血的指出:「太祖時規模廣大,故普慨然以天下自任而敢於事;太宗規模煩密,故普不免遠嫌疑存形跡而救過之不暇。

」趙普在相位時,太宗當著和尚罵賊禿:「我在藩邸時,常聽說有朝臣強詞利舌,陵替人物;或者遣使遠方,歸取財利。

現在朝堂上還有這等事嗎?」

太平興國七年五月,趙廷美被罷官削職,送往房州安置,七月,太宗封長子德崇為衛王。

迫害廷美、傳位皇子的大局已定,趙普的使用價值也就差不多了。

太宗的長子德崇後來改封楚王,改名元佐,他對父親迫害叔叔廷美十分不滿,對力助其事的幫凶趙普也相當厭惡。

對已有儲君地位的長子的好惡,太宗不能不重視,於是一年以後趙普罷相出朝。

朝辭餞行時,太宗賜詩一首,趙普捧詩而泣,表示要將詩刻石與自己朽骨同葬九泉之下。

從趙普生離死別的說辭推測,太宗似乎在詩里暗示將不再起用趙普。

罷相以後,趙普一直在外地做知州。

雍熙北伐當年,他正在知鄧州的任上,五月,正當宋軍節節勝利之際,他上《班師疏》,認為北伐「勞師傷財」,批評太宗「樂禍求功」,建議儘快班師,防備契丹南下。

從當時形勢看,趙普的分析還是有見識的。

不久,北伐果然失敗,朝野都認為《班師疏》是致太平之策,趙普再次成為眾望所歸的宰相人選。

雍熙四年(987年)十二月,趙普入朝,君臣相見,都別有感慨。

再說元佐在雍熙元年(984年)聽到廷美在房州去世的消息,頓時精神失常。

他的病實在是受到太宗迫害廷美的刺激而引起的,病情來勢洶洶,已經不能上朝。

次年重陽節,太宗召諸子會飲,未召他參加,他就縱火焚宮。

太宗不得不將他廢為庶人,幽禁起來。

太宗次子元僖接替他當上了開封府尹,取得了准皇儲的地位。

元僖與元佐不是同母所生,他擔心太宗的心理天平會再次傾向元佐,也知道趙普與元佐的關係,便趁著太宗優遇入朝的趙普那當口,建議太宗重新起用趙普。

太宗採納了這一建議,端拱元年宰相李昉罷政,趙普與呂蒙正同時被任命為宰相。

太宗有意讓趙普代呂蒙正,但對趙普並不放心,當面敲打他「勿以位高自縱,勿以權勢自驕」。

趙普這次入相已經六十七歲,即便心有餘也力不足了,他在中書判事不到一年,就請假養病了。

次年七月,有彗星現,有人鼓吹是滅遼的好兆,趙普抱病上《彗星疏》痛斥其說,使太宗打消了攻遼的想法。

由於前期的嫌隙和太宗的疑忌,趙普與太宗兩人始終互相猜防,心存芥蒂。

太宗容不得有威望的宰相,趙普患得患失,也只能韜光自斂,富貴自保,儘管在太宗朝兩次入相,除了兩次勸諫伐遼的奏疏,他在政治上確實沒有也不可能有多大的建樹。

比比與太祖在建國前後的那段風雲際會的日子,這位開國宰相的晚年應該是感慨萬千的。

淳化三年(992年)趙普去世,太宗說了一段蓋棺論定的話:「趙普追隨先帝和朕,最為故舊,能斷大事。

過去與朕曾有不快,眾所周知。

朕即位以來,總是優禮他,他也竭力自效,盡忠國家,真是社稷之臣!」

在太宗的宰相中,只有李昉的資格可與趙普一比短長。

他是後漢進士,深受後周世宗賞識,在趙宋代周時,只有他不去朝見,因而在太祖朝他的最終官銜與他在後周時相同,都只是翰林學士。

不過,當盧多遜擠兌趙普時,太祖問他,他說:「我只是草詔,趙普所為,非我所知。

」李昉跳出是非圈外的表態,贏得了趙普的好感。

他在趙普第二次入相時,出任參知政事,應與趙普奧援有關。

太平興國八年,趙普罷相,李昉與宋琪並居相位。

宋琪雖是首相,但李昉更受太宗青睞。

原來,盧多遜為相時常在太宗面前說李昉的壞話,而李昉儘管不附和盧多遜倒趙普,卻與盧關係不壞。

有人告以多遜攻擊他的事,他總不相信,仍待之不疑。

為相以後,他也並不因為盧多遜倒台而落井下石,反而為他辯解。

太祖告訴他說,盧多遜平時詆毀你不值一錢,李昉才知道真相。

而太宗越加認為他是忠厚長者,因而在宋琪「素好詼諧,無大臣體」罷相後,就讓他獨相二年有餘,這在太宗朝只有後來的呂蒙正和呂端才可與其相比。

李昉獨相不久就是雍熙北伐,太宗與親信控制樞密院的決策,中書無法過問,李昉也難有作為。

但就在這種情勢下,他大膽上書,反對北伐,甚至將太宗比為隋煬帝。

北伐失敗,太宗也沒有立即降罪於他。

端拱元年(988年),有個好事的布衣,叫做翟馬周的,擊登聞鼓上書,說李昉在北寇入邊之際,不憂邊事,列置女樂賦詩飲酒,強烈要求嚴肅處理。

太宗便將其罷相,讓他做了北征失敗的替罪羊。

接替李昉任相的是趙普和呂蒙正。

呂蒙正是太宗意欲培養的狀元宰相,時年四十五,可謂春風得意。

但趙普還能視事時,自然輪不到他來充分表現自己。

趙普在淳化元年因衰病罷相,呂蒙正獨相,正可以大展抱負時,卻不慎惹怒了太宗。

這事與准儲君趙元僖有關。

元僖的地位日漸鞏固,獨相的蒙正與他的關係也日漸密切。

由於元僖畢竟還沒有被立為太子,而太宗共生過九子,除了元億早夭,元佐精神失常,元僖至少還有六個競爭者。

這時,度支判官宋沆與馮拯等五人伏閤上書,請求太宗立元僖為皇太子。

宋沆是呂蒙正的妻族,也是蒙正所提拔的,太宗有理由懷疑是蒙正在背後唆使,表明蒙正與元僖關係已非同尋常。

在威脅到君權時,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哪怕是自己提拔的狀元宰相,也都是不能容忍的。

淳化二年,太宗便以「援引親暱」的理由將呂蒙正罷相。

淳化三年,元僖暴死,年僅二十七歲,終於沒能圓上太子夢。

但皇儲問題始終是太宗的一塊心病。

接替呂蒙正的又是李昉,與他同是拜相的還有張齊賢。

齊賢是呂蒙正同榜進士,得到趙普的推重,在太宗朝進士中第二個位至宰相,至於以李昉為首相,太宗還是有以老帶新的用意。

但太宗很快就對他倆表示不滿,說李昉未進用時以管、樂自許,任相以後卻循默不言;說張齊賢是力不從心,名浮於實。

兩年以後,他倆被先後罷相,呂蒙正再次入主中書,獨居相位。

呂蒙正這次入相,已無元老重臣需要他謙讓三分,他以「清凈致治」為說辭,讓太宗感到打消出兵攻遼有充分的理由。

由於君相投契,蒙正再相敢說敢為,與第一次大不相同。

淳化五年元宵節,太宗設宴招待近臣,大吹大擂自己「躬覽庶政,致此繁盛」的太平景象。

呂蒙正則敢於大掃其興,離座說:「京師所在,才繁盛如此。

我見到都城外數里,饑寒而死者就不少。

願陛下視近及遠,這是蒼生之幸!」太宗作色不語,蒙正泰然就位。

有一次,呂蒙正擬好出使西夏使臣的人選,太宗不同意。

數日後,蒙正仍將原來的名單呈上,太宗仍不同意。

不久,問他,仍堅持己見。

太宗盛怒之下把蒙正的奏疏扔到地上,要他一定換人。

蒙正說:」其人可使,他人不及。

我不敢枉隨君意,貽誤國事!」說著撿起章奏,揣懷退下。

太宗事後對人說:「是翁氣量我不如。

」終用其人,國稱其職,太宗更感蒙正知人善任。

蒙正此舉,顯然在學趙普,他大概也希望太宗像太祖對待趙普那樣待他。

呂蒙正再相,確實大展身手,但皇位傳承問題一直困擾著太宗,而要讓蒙正接受託孤的大任,似乎還不是最佳人選。

在元僖死後的近兩年里,太宗一直沒有提及立儲之事,但內心還是著急的。

淳化五年秋天,寇準入朝,太宗突然問他:「朕諸子中誰可以付以神器?」寇準說:「陛下為天下擇君,絕不可謀及婦人、內侍與近臣,只有陛下選擇能夠負天下之望者。

」寇準的話暗有所指,婦人指太宗的李皇后,內侍則指幫助太宗繼位有功的王繼恩。

太宗問襄王元侃行嗎,寇準說:「知子莫若父,既以為可以,就立即決定。

」太宗就讓元侃出任開封尹,成為準皇儲,寇準也當上了參知政事。

儲君既定,太宗就有意改相呂端。

有人對太宗說呂端為人糊塗,太宗說:「呂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

」不久,太宗在曲宴後苑時賦詩說「欲餌金鉤深未達,磻溪須問釣魚人」,用呂尚輔佐武王的典故,表明對呂端的屬意。

不久,太宗宣布:今後中書事必須經呂端酌定才可奏聞。

以太宗疑忌心之重,這是一種罕見的信任。

八月,太宗正式立元侃為皇太子,改名趙恆。

掐指一算,自唐末以來,已經近百年沒有舉行冊立皇太子的大典了,京師士庶見到皇太子都說是社稷之主。

太宗聽到李皇后傳給他的這一消息,又是老大的不高興,他先忌其侄,後忌其弟,現在竟忌及親生兒子,他召見寇準說:「四海心歸太子,欲置我於何地!」寇準寬解道:「陛下把天下交給自己選擇的社稷之主,這是萬世之福啊!」明代李贄讀史至此,不禁感慨道:「倘非寇公調停其間,安知自刎之禍不再見耶!」

寇準早在太平興國五年,就向太宗推薦過呂端器識非常,希望能早日用他。

太宗不以為然道:「我知道此人,是人家子弟,能吃大酒肉,其他沒什麼能耐!」但太宗後來完全改變了對呂端的看法。

太平興國五年,呂端在開封府判官任上,受一件無關之事的牽連。

太宗對那件事很惱火,命令在他頭上戴上大木枷,安置商州(今陝西商縣)。

判罪以後,恰巧開封府還有一些公文要他簽署,呂端怡然吩咐:「只管拿來!只管拿來!戴枷判事,自古就有。

」太宗還下令只能步行,不能騎馬,呂端身體肥碩,戴枷步行千餘里自是夠嗆。

宰相薛居正安慰他暫且認災,他大笑說:「不是我呂某的災,是長耳(指驢)的災。

」談笑幽默,一如平日。

淳化三年,追究開封府尹元僖中毒暴死事,呂端這時又是擔任開封府判官之職,與其他屬吏以輔導無狀受到審查。

最後發落時,別人都哭泣著請求減輕處分,只有他聲稱「罪大而幸甚」,自求外貶。

端拱元年,呂端出使高麗,突然風急浪高,檣摧舵折,副使與同舟之人驚恐萬狀,他卻始終穩坐艙中,安然讀書,全無懼色。

在長期的政治生涯中,呂端的穩重、決斷和鎮定廣為人知,也傳到了太宗耳中,從而得出「呂端大事不糊塗」的高度評價。

而呂端也確實沒有辜負太宗託孤的厚望。

皇太子趙恆與趙元佐倒是同母兄弟,都不是依然健在的李皇后的兒子。

李皇后是宋初大將李處耘的女兒,他的哥哥李繼隆這時正擔任殿前都指揮使,執掌著京師禁軍的指揮權。

他自己所生的兒子早已夭折,應該說太宗任何一個兒子繼承皇位,對他都關係不大。

官史上說她忌憚趙恆「英明」難以駕馭,看中元佐有病易於控制,這話未必完全可信。

另有記載說她鍾愛元佐,還在宮中撫養元佐之子,這一說法似乎比較合理。

也許出於同樣動機,在趙恆立為太子時,她在太宗面前離間過他們父子的關係,令太宗大生疑忌之心。

太宗死後,李皇后就和王繼恩、參知政事李昌齡、翰林學士胡旦結成了擁立趙元佐的聯盟。

王繼恩這次是被江湖文士潘閬說動的。

潘閬早年曾為宰相盧多遜策劃謀立趙廷美,被朝廷長期追捕,多虧王繼恩向太宗說情,才被寬赦。

他對王繼恩說:「你若扶立太子,顯不出功勞。

若扶立趙元佐,就是把被遺棄的人扶上了皇位,其功甚大。

」潘閬似乎是一個同情被剝奪應有權利者的俠義之士,但擁立一個精神病患者顯然說不過去。

至道三年三月,太宗去世前不久,呂端入宮探視,見趙恆不在宮中,便先在笏板上書寫「大漸」兩字,密派親信去通知趙恆立即進宮。

太宗撒手當天,李皇后讓王繼恩到中書去召呂端。

呂端知道王繼恩要故伎重演,就誆騙他去詔書閣取太宗詔書,把他鎖在了裡面,讓人看住他,自己立即進宮。

李皇后對呂端說:「皇帝去世,立嗣以長,順理成章,你看如何?」呂端反駁說:「先帝立太子,正是為了今天。

豈容另有異議!」因王繼恩不在場,李皇后不知如何應對,便默然不語。

呂端於是奉皇太子即位。

即位儀式上,太子垂簾召見群臣。

呂端立殿下不行君臣跪拜之禮,請捲簾相見,他親自升殿審視,見確是太子,才下階與群臣拜呼萬歲,真宗終於順利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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