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兵眼睜睜地望著即將到手的這許多銀子被曹兵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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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正在連連呼救,忽地來了一員大將。

  「 丞相,不必驚惶,末將來也。

  曹孟德站定腳步,回頭一看,啊!只見來了一個一隻耳朵的大將,而且左耳處一團血紅。

心想,這不就是剛才在將台上被我一劍削掉耳朵的人嗎?怎麼他不記前仇,第一個來救我呢?曹操一時激動不已,呆在那裡。

  呂虔跑到孟德面前,打躬道:「末將呂虔救應來遲了。

  「呂將軍,老夫此番回歸皇城,定在駕前表奏將軍加官晉爵;老夫與將軍同生共死!」

  呂虔想,算了,耳朵都割下來了,到現在再講這些話,也太不必了。

「丞相,待末將保護丞相速速離開連環舟!」

  「老夫兩腿發顫,難以邁步。

  子恪想,這也難怪,這種火攻我們大將見了都有點膽顫股慄,從來沒有遇到過,你怎麼會不怕呢?那怎麼辦?一動腦筋,有了。

他轉過身去,背對曹操,兩腿半蹲。

道:「丞相,待末將背馱丞相尋找小舟登岸。

  曹操想,吃敗仗吃得如此狼狽,駿馬不騎,騎大將,象小孩一樣「媽媽馱」了!除此以外,還有什麼辦法呢?他只得俯下身子往呂虔的背上一撲。

  呂將軍雙手把他的大腿一鉤、一托,邁步向前而去。

說,我在下面跑,你在上面指揮,看到什麼地方有小船,就叫我往什麼地方跑。

曹操應諾。

呂虔便背著曹操衝到連環舟邊上,沿著邊緣一路奔跑。

  曹孟德在背上瞼大了三角眼對江面仔細搜索。

心想,只要能找到一條小船,跳下去,就可以脫離虎口了。

跑了一段路,曹操突然發現下面有一條小船,離開連環舟不遠。

連忙拍拍呂虔的肩膀道:「呂將軍,那旁有一小舟。

  呂子恪站定身軀,順著曹操所指方向望去,果然有一條小船泊在那裡,離開連環舟不過三丈左右。

便立即奔了過去,再對曹操招呼一聲:「丞相,當心了。

」說著,兩足一蹬,背著曹操就往小船上一跳。

  兩個人都是瞎貓拖了死老鼠,也不看看清楚這是一條什麼船。

這是黃蓋的船哪!兩位老兄跳到了江東船上還懵然不知。

  小船上的二十五個吳兵都聚坐在船艄上觀火聊天,等候老將軍的消息。

突然覺得船頭上「咚」地一響,船艄向上一翹,大家還以為是黃蓋回來了呢。

要緊呼喚:「老將……」--要想說,老將軍,你回來啦。

不料,「老將」二字剛出口,一看不對,船頭這個人長得不得了,而且胸前還有一個腦袋,不禁嚇了一跳。

因為事先一點沒有思想準備,加上逆光看人,所以一下子看不清楚,還以為從江面跳上來的怪物呢。

定神一看,才看清原來是兩個人接一起來的:下面一員曹將,背上馱一個胖子,頭戴相貂,身穿蟒袍,三角眼,阿鬍子。

吳兵已經知道馱在背上的這個人了。

心想,呀,是曹操嘛!怎麼跑到我們的船上來了?大家又驚又喜,一時竟不知所措了,你對我看,我對你望:怎麼辦?怎麼辦?大家都沒了主張。

  呂虔還毫無察覺。

吩咐道:「弟兄們,丞相在此,速將舟船駛往江邊。

  吳兵們一聽,果然是曹操。

暗想,我們雖然沒有本事捉你,但是要我們來救你也不見得。

所以大家只當不聽見,看他們怎麼樣。

  呂虔覺得奇怪,怎麼這些小兵如此膽大包身,見了丞相竟敢不理不睬?我下了命令,他們只當耳旁風?

  到底曹操經驗足,已經發覺不對了。

因為他現在的位置高,有一樣東西正好碰到他的臉上。

曹操想,什麼東西在頭上拂來拂去?頭略帶側向上一看,一面三角的杏黃的旗在東風中飄動。

丞相伸手抓住旗角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江東糧隊官黃」。

再對這班小兵身上的號衣一望,背上一個「吳」,胸前一個「孫」,下面還有「三江口」三個字。

這下曹操又急了,兩條腿象騎馬似的在呂虔腰間扇來扇去:「呂將軍,你誤登了吳舟了!」

  「啊!」

  呂子恪被他一提醒,再對這班小兵身上一看,果然是江東兵。

心想,糟糕!怎麼跑到了敵人船上來了?幸虧是丞相自己叫我來的,否則他要以為我是為了報一劍之仇出出賣他呢。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現在怎麼辦呢?呂虔對曹操看看:我們太慌張了,上了敵船還不知道呢。

子恪的兩隻眼睛對船上一掃,只見小兵,不見大將。

心想,不要緊,他們不敢上來捉丞相的。

那末,既來之,則安之。

現在要一條船是何等困難!不妨以錯為錯,吳舟就是吳舟,只要能把丞相救上岸去,什麼舟都可以。

子恪打定主意,一手托住曹操,一手搭上劍柄,愣眉暴目對吳兵厲聲喝令:「速將舟船劃往江邊,違抗者立斬!」

  江東兵想,黃老將軍啊,你何必到連環舟上去苦苦追尋呢,他自己送上門來了,我們小兵沒法子呀!你在這裡多好啊!現在我們看得見,捉不到,而且還要叫我們把他送到江邊去。

要是不送吧,那個傢伙畢竟是個大將,動起手來,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往水裡跳吧,那條船就要被他們搶去,等一下連你都回不來了。

送他去吧,心裡實在不願。

怎麼辦?二十四個小兵的目光都對隊長看:現在只有聽你的了,到底劃不劃?

  隊長對大家使個眼色:劃!捉不到活曹操,撈一具全屍也是好的。

  吳兵都心領神會,默默點首,操起板槳,掉轉船頭就劃。

劃了不過三、四丈水面,隊長把手一揮,二十五個人全都往側靠去,腳下同時用力一蹬,罵一聲:「去你媽的蛋!」小船「咕隆咚」翻身。

  呂虔感覺船身向外側去,人也站不穩了,知道情況不妙,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背著曹操「唿隆通」翻身落水。

  吳兵個個都是好水性,在水裡象鰲鰷魚一樣活靈。

浮出水面,肩膀向上一掮,小船又「咕隆咚」翻了過去,大家一躍而上,又都回到了船,動板槳,劃回老地方。

身上都濕透了,不會凍死嗎?放心,旁邊有那末一隻大「火爐」,非但不冷,而且還暖烘烘呢。

正因為這裡火勢小,又在上風處,否則,距離三丈是根本呆不住的。

吳兵們一邊烤火、烘衣,一邊還在高聲談笑:「哈哈!把曹操這老王八蛋下了湯糰,真有趣!」

  「這下他肯定活不成了,等會兒去撈屍吧。

  曹操跟著呂虔跌下長江,心裡很清楚,到了水裡是不能開口的。

可是這嘴巴不聽使喚,不由自主地想叫一聲啊呀,不料啊字還未出口,「咕嘟」一口冷水已進喉嚨。

水火無情,別說你是相爺,哪怕是皇帝,到了水裡也要請他喝的。

曹操透一口氣,嗆一嗆,再要想屏住不透氣哪裡行,越屏氣越急,最後,嘴一張,「咕嘟咕嘟」大口大口地喝起水來。

可兩條腿還拚命地鉤牢呂虔,雙手緊緊抱住頭上的相貂,生怕被水捲走,因為烏紗帽最要緊。

  呂子恪的水性雖然一般,但好在離連環舟並不遠,浮出水面後,便背著曹操拚力游到連環舟旁。

他一手抓住鐵索,一手把丞相托起來。

此時他已經氣喘吁吁,精疲力盡了。

心想,再要我游一步我也不行了。

你要活命,自己也要拿點本事出來,光靠我是不行的。

  曹操畢竟是帶兵出身。

那個時代的統帥,多少都要有點武功的。

何況是在生死關頭,平時不大可能辦到的事,此刻辦不到也要拚一下了。

曹孟德雙手抓住鐵索,一步一顫地挺了上去。

  你剛剛跨上連環舟,小船上的吳兵就看見了。

他們驚呼道:「嗨!這老王八蛋沒有淹死,爬上去了!」

  大家連忙探弓搭箭--水戰的武器以弓箭為先,所以每個小兵身上都帶著,而且系得很牢,即使落水之後也不會丟失的--但已經慢了,曹操的腳剛踏上連環舟,就往濃煙之中一鑽,影蹤全無。

吳兵們非常懊悔。

再一看,那員曹將的半個身子剛剛露出水面,正要想爬上去。

心想,那就射他吧。

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箭頭瞄準了他,高喊一聲:「呔!賊將招箭哪!」

  「啪……」二十五條箭一齊射去。

呂虔後腦、後頸、後背中了十餘箭,一聲慘叫,雙手楹開鐵索,「空嗵!」沉入水中……曹操的這位忠臣就這樣為了救他而慷慨捐軀了。

  就在此時,黃蓋回來了。

吳兵們想,哎呀!真是相差一步。

因此更加覺得遺憾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對黃蓋說:「老將軍,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老夫在四下搜尋曹賊。

  「哎呀!你在連環舟上怎麼找得到他呢?」

  「是啊,想必早已被人救上江岸去了。

  「不是。

他方才在咱們船上呢!」

  「哦,有此等事?」

  吳兵如此這般地講了一遍。

「你只要早來一步,這老王八蛋就可以被你生擒活捉了。

  黃蓋聽後,心更加熱了。

思量道,原來這老賊還沒有被人救走,剛剛回上連環舟?那好極了!現在李想逃上岸去就更困難了。

便對手下道:「爾等依舊在此等候,老夫重上連環舟,捉拿曹孟德。

」說罷,又重新躥了上去,二上連環舟。

  曹操爬上連環舟後,剛剛走了幾步,聽見下面的呂虔一聲慘叫,連忙站定。

等了一會,不見呂將軍上來,知道他再也不會來了。

丞相心中一陣難過。

但也只不過一陣。

在目前這種生死難料的情況下,逃脫危險,保住性命最要緊的事,再傷心的事也哭不出來的。

連多想一想的心思都沒有,趕快尋找生路要緊。

他抬頭一看,啊呀!這裡是個死角。

因為連環舟的上層駐紮了十萬馬隊,此地就是屯置馬料的地方,大包大袋的黃豆、黑豆、夫皮等,疊成了一道四、五尺高的、又厚又長的「圍牆」,現在全部起火了,便成了一道火牆,火舌躥起丈把高,別說是曹操,就是大將也無法從上面跳越過去。

曹操想,只能暫在這裡呆一會兒再說了。

現在渾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濕透了,站在這火牆邊上非但不冷,而且很快就可以烘乾,這倒不錯。

不過,燒了百萬家當用來烘乾幾件衣服,未免代價太大了!曹操越想越氣,連連嘆息:「嗬喲!唉……」

  不料,你這嘆氣聲驚動了火牆對面的一個人,真是「隔牆有耳」啊。

火牆那邊是誰呢?就是因為舞劍作歌而差一點被曹操殺掉的路招。

他是大將,怎麼也還在連環舟上,沒有逃上岸呢?上回書已經提及,他被曹操那麼無端綁殺,便懷恨在心,頓起了反叛之念。

看到黃蓋一放火,他就準備捉了曹操去投周瑜了,所以根本沒打算要趕在別人之前逃跑。

--曹操一生這中,要算赤壁這一仗的苦頭吃得最大、最深,非但遭到孫劉兩國軍隊的聯合夾擊,十面埋伏,而且連自己人都要捉他。

--當時將台上一陣混亂,路招跟著大家一起逃了下來。

他以為,曹操肯定也在同時間裡夾雜在文武當中逃下來了,便提著大刀四下搜尋這冤家對頭。

可是找了半天沒有找到。

心想,看來已經被人救上岸了。

那末,我也走吧。

否則,在這裡被大火白白燒死是犯不著的。

所以,他也在東張西望尋找小船。

跑到這裡一看,啊呀!此路不通。

便站定身軀,在觀測方向,尋覓路徑。

忽聽得「嚯喲……」的聲音,隔著火牆一看,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相貂蟒袍。

曹操,暗喜:好哇,原來你還在這裡,而且只有一個人!冤家路狹,可風你眾叛親離,死期已到了,定是蒼天借我之手,,要除卻你這個奸相國賊,故意如此安排。

路招隔著火牆大喝一聲:「呔!」

  曹操一震,以為是黃蓋來了。

慌忙抬頭一張:還好,是路招,救星又到了。

那怎麼叫我「呔」的呢?哦,大概他已經叫我好幾聲丞相了,我沒有在意,所以他急了,故而猛喝一聲,把我叫應。

曹操倒想得入情入理,以為他在各處找尋來搭救自己呢。

連忙招呼道:「路將軍,速來搭救老夫,其功非小!」

  路招想,前者惡狠狠地罵我匹夫,要把我殺頭,現在你走投無路了,又稱我將軍,指望我來救你。

嗯!別想得太美,今天我要送你上西天!路招怒氣沖沖,罵道:「呀呀呸!曹操啊,老賊!」

  曹操突然挨了這頓臭罵,驚詫不已,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此患難之際,竟會有人趁火打劫,謀反叛逆呢。

因為曹操很善於用人,況且大權在握,即使有時無故責罵手下文武,但想到丞相與自己的知遇之恩,反而會千方百計地為曹操開脫責任。

所以,他手下的文武對他都是忠心耿耿的,哪怕是投降過去的,也是如此。

方才呂虔就是一個例子。

因此,他的腦子一下子還拐不過彎來。

問道:「你,你為何辱罵老夫?」

  「你這老賊,是非不分,皂白不辨,忠言逆耳,一意孤行。

今日之禍,乃是你應得的下場,也是天意如此。

如今,本將軍特來捉拿於你,前去歸順周郎!」

  「啊!」

  曹操這一下好似五雷擊頂,當頭挨了一悶棍,根本想不到自己的部下會和自己明火執仗地對幹起來,氣得他渾身發抖,後悔方才沒有狠狠心宰了這個逆賊。

心想,追根尋源,又是蔣幹這小子害人!現在的情景真的危急了,我身邊無人保護,逃又沒地方逃。

怎麼辦?但是再一想,他為什麼只是在牆那邊罵,而不前來動手捉我呢?哦,有一堵火牆攔住了,他無法過來的。

那我就不怕了。

他會罵人,我不會罵?「嗨!我把你這逆賊!」

  「老賊!」

  「匹夫!」

  ……

  曹操胃口真好,現在這個時候還有精神與路招隔牆對罵呢。

罵了一會,曹操也覺得沒意思了。

心想,這種逆賊根本睬都不用去睬他。

  就在此時,下面划過來一條小,是曹操的兩個族侄,曹真、曹休。

方才一片混亂,大家以為丞相總有人救的。

待到逃上岸時,定下心來,互相一問,都說沒有看見丞相,也不知道有誰去搭救。

於是,髭大將放心不下,便重新劃了小船回來尋找相爺。

曹氏弟兄一邊沿著連環舟划行,一邊注意對上面觀看。

偶然間,發現那裡站著一個人,相貂蟒袍,正是阿叔。

連忙把小船划過來,同時高聲招呼:「叔父丞相,小侄等救應來也!」

  曹操回頭一看,果然來了兩個救星,這下是真的了。

喊道:「侄兒,快來相救老夫!」

  「來也。

  船至連環舟邊上,弟兄雙雙把板槳一放,「啪啪!」跳上連環舟。

  路招也看到了。

他想,曹家幫手來了,在此地不可能捉住曹操了,那末快走吧,再呆下去反而要禍及自身了。

好在下面那小船停在正對火牆的地方,兩邊跳下去都可以跳得到的。

他便用刀鑽一點,飛身躍上小船,大刀一放,操起板槳,劃了就走。

  曹操看了又悶心一氣:「嗬喲!」這傢伙心狠手辣。

我好不容易盼來了救星,他又把我的小船搶去了,切斷我的歸路。

對面個阿侄看看:你們到底是來接我呢,還是來送他的?

  弟兄倆回頭一望:咦!?怎麼路將軍一個人一聲不響,劃了我們的船就走了呢?「哎哎哎!路將……」

  曹操把手一揮,「不必叫喚,路招反了。

他要生擒老夫,去投周郎。

  「啊!」

  兩個人傻眼了。

心想,非但丞相沒有救成,走了一個反賊,而且連自己也困在這裡了。

現在說來,這就象一個空手赤拳的人去拉觸電的人一樣,一個沒有拉下來,反而又被拉進去兩個人。

  曹操想,這一次機會失掉,看來沒有多大指望了。

  恰恰相反,從現在開始,救你的卻多起來了,正在一批接一批地趕來。

路招剛走,下面又來了一條小船,船上站著一員大將,身材魁梧,體魄雄壯;頭戴紅銅盔,身穿紅銅甲,手中的紅銅大砍刀當作板槳,左右划動。

邊劃,邊看,邊喊:「丞相何在?叔父在哪裡?」

  洪鐘船的喊聲隨風送上連環舟。

曹真、曹休年紀輕,耳聰目明。

循聲一望,原來是自己的族兄、丞相的得力臂膀、夏侯淵。

連聲召喚:「兄長,丞相在此,快來相救!」

  曹操也看清了說:「侄兒,愚叔在此!」

  夏侯淵一看,丞相真還沒有救上岸去,「叔父丞相,小侄來也!」

  小船劃近連環舟,夏侯淵兩足一蹬,連人帶刀躥上去。

  曹操吃了一次虧,門檻也精了。

心想,不好,這條空船隻怕又要被人搶去了!立即吩咐曹真、曹休,趕快先跳下去,我們馬上就來。

弟兄倆跳上小船。

  不料,夏侯淵此人的武藝是刮刮叫,惜乎太魯莽了。

看也不看個清楚,瞎天盲地向上一跳,跳到了方才路招站的那個位置上,與曹操隔了一道火牆。

夏侯淵覺得奇怪起來:「咦?……」怎麼搞的,過不去了!

  其實,簡單得很,你只要仍舊跳回小船,再重新跳到對面去,不就解決了嗎?所說這種蠻猛大將往往靈敏度不太高的,腦子一下子反映不過來;加上他以為這堵火牆大概不長的,只要繞過去就行了。

地曹操招呼一聲:「叔父丞相,請稍候片刻,小侄即刻過來。

」說罷,提著大刀,沿著火牆騰騰騰騰往前奔去。

  那末曹操,你就安份點在這兒等他過來算了。

這老賊也算是想得周到的,還偏要去硬湊阿侄的笨點子。

他也提著蟒袍,騰騰騰騰一路迎上去。

其實,你在半路上碰到了他之後,不是還得一起回過來嗎?實在是曹操此時逃命心切,急不可待了,好象早一點碰到阿侄就可以早一點安全似的。

叔侄兩人隔著火牆賽跑起來了。

  夏侯淵以為火牆是不會長的,哪知跑來跑去跑不到頭,不知終點在哪裡。

已經跑僵了,只好繼續跑下去。

曹操好象剛才還未嘗夠大火燃燒的味道,還要身歷其境,設身處地領略一下火景。

他想,大概要到頭了吧!不料,非但沒有到頭,而且火牆越來越高,互相看不見了。

只好用聲音來聯絡。

  「侄兒啊!」

  「丞相!」

  「愚叔在此。

  「小侄來也。

  兩個人好象在用無線電通訊似的,一邊喊,一邊騰騰騰騰跑得起勁。

可是,越跑聲音越輕了,最後就根本聽不到了,聲音消失,通訊中斷,互相失去了聯繫。

原來這火牆是成「Y」形的,到那兒分岔了,所以兩人越離越遠,越離越遠,無法走到一塊了。

  小船上的弟兄二覺得奇怪:怎麼風箏斷線,一去不返了?他們等得非常心焦。

突然,風中傳來:「乓……」金鑼之聲。

回頭一望,只見江面上黑壓壓地來了大批戰船,不問可知,是周瑜的大隊人馬殺過江來了。

他們想,怎麼辦?再不走的話,就要走不掉了!走吧,等一下阿哥救了丞相回來要沒有船的。

兄弟倆一商量,還是走。

看來丞相一定是被阿哥救後,坐別的船走了。

在這種情況下,當然要隨機應變,依近就近,越快越好,又不是乘航船,非要到規定的地方坐船不可。

對,肯定是這麼回來,否則不可能那麼長時間不回來的。

我們還在這裡痴漢等老婆幹什麼?快走吧。

兩個傢伙拆爛污了,自顧自劃了小船溜之大吉。

  夏侯淵找不到阿叔,心裡發怵了,一面拚命叫喊,一面高一腳、低一腳地亂跑一氣。

突然看見黃刺里衝出一員老將來,手執一條金鞭。

看樣子不是自己人。

  便喝問一聲:「呔!前面此將何許樣了?」

  此人正是黃蓋。

他聽到有人哇喇哇喇叫丞相,知道曹操還在連環舟上。

心想,如果曹操聽到喊聲,一定會答應或找尋過來的。

於是,他也朝著這個聲音的方向找來。

現在聽得後面有人喝問,連忙站定腳步,回過身來。

只見一員曹將,生得虎背熊腰,手執紅銅大刀,但不知是何等樣人。

  夏侯淵一看此人,果然不是自己人。

從其年齡、裝束和使用的兵器上,已經推斷出他就是江東老將黃蓋。

心想,你這老賊心倒凶得很,放火燒了連環舟不算,還想來捉我家丞相!我要了你的老命!「老頭兒報上名來!」

  「老夫黃蓋。

賊將留名!」

  「大將夏侯淵。

看刀!」語音未落,起手一刀,已朝黃蓋當頂劈去。

  「且慢!」老將軍舉鞭招。

  按理說,本領是夏侯淵在黃蓋之上的。

但是他頂盔貫甲,拿了長武器,必須在馬背上才能施展威風,現在這樣步戰就大大吃虧了。

而黃蓋卻輕裝扎束,一條金鞭,利於步戰,本領可以得到充分的發揮。

再加上夏侯淵打不到阿叔,心神不定。

他看到黃蓋,就順勢劈一刀;眼見得不是幾刀就能解決總是,他也無心戀戰。

對黃蓋看看:現在不與你多打,等我救走了丞相之後,再與你舒舒服服地戰上一天一夜!因此,收回大刀,返身就走。

  黃蓋一心要找曹操,哪有心思和他打岔。

心想,我本來就不願意跟你打的,捉曹操要緊。

等我捉住了曹操之後,再跟你穩穩噹噹地戰上三天三夜。

老將軍也轉身而去,各走各的路。

  夏侯淵找曹操沒有找到,黃蓋倒是碰上的。

不過,我說書的得先把夏侯淵的一段事情表掉。

  夏侯淵沒有找到阿叔,而一下子意外地遇上了四位文官:楊修、賈詡、程昱、滿寵。

他們怎麼也還沒有走?沒有大將保護嗎?不是。

他們不要人家救,一定要找到了丞相一起走。

這四位仁兄也是曹操的大忠臣。

但是找了半天找不到,他們以為丞相已經得救上岸了。

這才想到要走,卻沒有小船了。

正在心急慌忙四下找船的時候,碰上了夏侯淵。

夏侯淵想,阿叔一時找不到,這四位先生是阿叔的智囊,先把他們送上岸去也是十分要緊的。

便把他們帶到連環舟的後面。

這裡火勢還沒有蔓延到,但小船早已搶得精光了。

夏侯淵再對水面上仔細仔細一搜索,發現一個朝天的船底。

原來是一條翻了身的小船。

夏侯淵便從連環舟的上層跳到下層的船頭上,伸出大刀,把小船鉤過來;再用刀頭向上使勁一挑,船身翻了過來。

這才把四位大夫一一送到船上。

水面上的板槳到處飄浮,四位先生隨手撈起幾把。

夏侯淵說,你們在這裡等一等,我去找了丞相回來一起再走。

四個文官聽了他的話在那裡等,等了半天還不見夏侯淵來,便產生了與曹真、曹休同樣的想法,以為他們一定在別的地方下船走了。

於是,四個人駕著小船匆匆逃上岸去了。

  連環舟的面積實在太大,夏侯淵從這個角找到那個角,找來找去還是不見阿叔的影子。

火勢在迅猛地蔓延、擴展,可以容人的地方越來越小了。

夏侯淵一點也沒有辦法,只好步步退讓。

最後,覓到了一隻小船,逃上岸去了。

  那末,曹操怎麼樣了呢?他沿著火牆跑了一個半圓形,仍舊兜到連環舟的邊沿上。

雖然與原來那個地方已有相當的距離,但還是關在死角里。

此時,火勢越來越大,火焰也越竄越高,東風一緊,火舌帶著炙人的熱浪朝他的臉上抽來,只覺得一陣陣火燒火燎的痛。

曹操只得向後倒退,一直退到了最邊上,再退一步就要跌下長江去了。

身上的衣服不但早已烘乾,而且已經發硬、發脆了。

而火焰還在迎面逼來。

曹操象烘番薯似的烤得實在吃不消了。

眼看不是被燒死,就是跌下長江淹死,老賊真的急了!本來是輕聲呼喚,現在他也不去想黃蓋是否就在附近,拉直了嗓門,聲嘶力竭地狂叫起來:「快來相救老夫!快來相救老夫啊!」

  不料,你這樣大喊大叫,救你的人沒有叫來,倒把捉你的人招來了。

黃蓋與夏侯淵分開後,找了一圈,但還是沒有找到曹操的下落。

心想,夏侯淵那樣哇喇哇喇地喊叫都找不到曹操,看來這老賊確實已經不在連環舟上了。

算他運氣好,沒有落到我手裡,想不到果真捉他不牢。

那也沒有辦法,只好先上了岸去再說吧。

黃蓋尋路回到小船停泊之處,跳上小船。

  吳兵們一看,「老將軍回來啦!」

  「正是。

  「有沒有找到老王八蛋?」

  「未曾看到。

想必已經登岸。

--將小舟劃往江邊。

  「是。

  吳兵划動板槳,小船沿著連環舟往江邊繞過去。

嗨!你不想捉曹操,倒反而被你碰著了。

小船劃出不遠,就隱隱聽得連環舟上傳來急促的呼聲:「快來相救老夫!快來相救老夫啊!」吳兵抬頭一看--「老將軍,你看,老王八蛋就在那兒呢!」

  黃蓋也同時聽到和看到了。

不過,看到的是曹操的背影,因為他是背對長江的。

老將軍一見曹操,喜出望外。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但湊近一看,曹操站在最邊沿處。

他想,我跳上去只有半隻腳的地方好站;他的前、左、右三面的火勢都很大,人不可近。

因此,我不能在上面停留片刻,動作必須乾淨利索。

這樣,我跳上去時用左腳的腳尖踮住連環舟邊沿,左臂反手將他攔腰一掰,趁著這股勁,把腳尖一捻,旋轉身來,馬上回下小船;只要一眨眼的時間,曹操就被我生擒活捉了,而且不傷他一點皮肉。

黃蓋高興過頭了,還要與曹操說句俏皮話呢。

他右手執金鞭,左手指著曹操的背影道:「連環舟上的老夫不必驚惶,老夫前來救你這老夫!」隨著話音,呼地躥了上去。

  曹操聽見聲音,還未來得及回頭,便知道來者定是黃蓋。

心想,我手下的文武,哪怕活了一百歲,在我面前也不能自稱老夫的。

現在下面來一個「老夫」,肯定不利於老夫。

丞相別過頭來,從眼梢上一窺,「嗬喲!」果然是黃蓋。

心想,我的這一份人家全被你搞光,難道還要被你活捉了去?倘然被你們抓去之後,肯定不會把我爽爽快快一刀兩斷的,必定是要用盡毒刑,百般凌辱。

尤其諸葛亮也在對江,這個傢伙刁鑽促狹,什麼花樣都想得出來。

士可殺而不可辱。

與其死在諸葛亮、周郎之手,倒不如自己投火自焚而亡,燒一個乾淨,讓他們屍骨都找不到。

曹孟德心一橫,腳一跺,「也罷!」眼睛一閉,直往烈火之中撲去。

  來不及了。

黃蓋騰身一躍,右腳的腳尖在連環舟邊沿上踮牢,同時輕舒猿臂,反手向曹操腰裡搿去。

  突然,「當!嗖--」背後飛來一條狼牙,照准黃蓋伸出來的左臂上「嚓!」射中。

老將軍本來未曾站穩,加上這一箭份量又大,只覺得一陣鑽心痛,哪裡還想站得牢,「啊呀」一聲「唿隆通!」跌下長江。

  你跌下去,下面一員大將幾乎在同一時間裡躥了上來,卻是右腳尖踮牢船沿,左手執弓,右臂將曹操一把攔腰搿住。

  曹操背對長江,根本不知道在這一剎那間已經換了一個人了,還以為是黃蓋擒住自己的呢,因此,大聲疾呼:「老將軍,饒恕了老夫吧!」

  「丞相,不必驚惶,末將張遼。

  「啊?!」

  曹操想,我明明看見的是黃蓋,怎麼一會兒改頭換面變成張遼了呢?

  那末,張文遠怎麼會突如其來的呢?原來他駐守在陸營的前營,離江邊比較近一點。

聽得連環舟那邊傳來一片喊叫之聲,急忙提刀出營。

對江邊一望,只見滿天紅光,連環舟上煙霧騰騰,火焰紛飛。

張遼立即上馬,朝那邊奔去。

未抵江岸,已經人山人海,馬都騎不過去了。

只見連環舟上的人馬不還在源源不斷地象搬家似地擁上岸來。

張遼只得下落馬背,提刀步行擠向江灘。

你想,人象潮水湧來,他一個反道而行,好比逆水行舟,溯源而上,有多麼困難。

他一邊擠,一邊問:「丞相在哪裡?丞相在哪裡?」大家都說不知道。

張遼知道情況不妙,看來混亂中誰也沒有堂堂丞相會沒有人救,其實都沒有顧到去救護丞相。

文遠不見丞相,心急如焚,好不容易來到江灘上。

眼看江邊飄泊著許多小船。

張遼跳上一條小船,大刀擱在船艙里,操起兩柄板槳,沿著連環舟的右側急速地左右划動起來,因為這一邊的火熱較弱。

--我說書的只是這麼幾句話,實際上需要相當一段時間。

所以等他趕到,黃蓋已經三上連環舟了。

本來張遼還找不到丞相呢,全靠黃蓋這麼騰空一躍,被張遼發現了目標,這倒還要謝謝他呢。

文遠一路划過來,先看見了小船上的黃蓋。

雖然不相識,但張遼是個聰明人,見小船上飄著一面三角形的「黃」字旗號,船著站立一員白須老將,渾身下水裝束,手執一條金鞭,就料定他必是黃公覆無疑。

文遠想,丞相這份人家被你這老賊的把火燒光,實是可惡之極。

讓我來結果了你拉倒。

但水戰非我所長,還是射他一支冷箭。

於是,放下板槳,拈弓搭箭。

--如果黃蓋已經跳上連環舟,張遼再想到射箭,那是來不及了。

現在文遠剛剛箭上弓弦,只見黃蓋指著連環舟上叫了一聲什麼,便躥了上去。

張遼隨著他的身影看去,才發現了死角里的丞相。

因此,他這一箭就更加非發不可了。

心想,如果被他搿住了丞相跳回到小船上,我就毫無辦法了。

因為水戰我不行。

文遠急於搭救丞相,三個手指連忙一松,一箭射去。

雖然他的箭功不錯,但沒有來得及瞄準,未曾射中要害,只是中在黃蓋的左臂上。

在發箭的同時,張遼的小船順著慣性向前滑去;一箭射出,船已離開連環舟很近了,便縱身躥了上去,把丞相一搿。

正巧一個火舌撩過來,張遼無法在那裡停留,不等曹操弄清是怎麼一回事,便腳尖一捻,返身跳回小船。

把丞相往船艙里一放,「丞相站穩了。

  不料你張遼身材高大,曹操被你攔腰一搿,已騰空了一大段。

現在你就這麼一放,曹操象打樁一樣,「通」地一震,痛得他叫起來,「嚯喲!」

  張遼掛好弓,操起板槳,沿著來路就往江邊劃。

曹操嚇得匍在艙里,站都不敢站起來,唯恐吳兵吳將追蹤而來,抱住了張遼的腳,一個勁地喊:「文遠,文遠,完了。

  「丞相不必如此,請站起身來。

  「老夫兩腿發顫,站立不起。

  張遼也只得隨他去了。

不料,這小船越劃越難劃,越劃越沉重。

張遼想,這是什麼道理?對水中一看,不得了,水面上飄滿了半死人,都伸手來搭小船了。

  方才來的時候,張遼為了要尋找丞相,也不管火焰烘烤,貼近連環舟劃的。

現在救到了丞相,為了丞相的安全,再加上此時西北角上也全都燒著了,所以把小船與連環舟拉開了段距離。

哪知在和連環舟已經離開了一段路的水面上,那些游水游不動的,喝水喝得差不多的半死人都在作著垂死掙扎。

看到張遼的小船劃到身邊,就都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朝小船靠近,在船舷兩側「扎搭扎搭」地抓上去。

船身小,怎麼吃得住那麼久?頓時,小船向左右搖晃,一點一點向下沉去。

曹操連連叫喊:「與我放手!快快放手!」

  這些半死人抓動了這條小船,就象搶到了救生圈一樣,哪個還肯放手?尤其聽得丞相的聲音,抓得更緊了。

他們以為丞相來救他們了,大家苦苦哀求:「丞相救救我們吧!」「我們一放手就沒命啦!」

  曹操聽了,大有感觸:都是我這個統帥的失策,害得弟兄們慘遭來頂之災,但是,在這個時候,我管不了你們了,我自己也還是剛被文遠從黃蓋手裡奪來的。

這麼多的人拖住了這條小船,船肯定要翻身的。

船一翻,你們依舊活不成,那何必還要我陪著你們一起去死呢?我一死,就沒有人給你們報仇了。

只要我在,將來還可以來報此大仇。

與其同歸於盡,不如讓我一人死裡逃生。

曹操此時振作精神,站了起來,抽出巨闕寶劍,對著這班半死人喝道:「爾等再不放手,老夫要砍手指了!」

  這班曹兵想,你要割指頭,也只能讓你割,割掉以後抓不牢,那也沒辦法;現在好抓的時候,還是要抓的。

這樣抓著,總比在水裡掙扎要好些。

  曹操見他們還不肯放手,就對張遼說:「文遠,你我一直下手。

」否則,一邊輕,一邊重,小船仍舊要翻的。

  張遼擱下板槳,從腰間抽出龍泉。

文遠在左,曹操在右。

曹操望著這些半死不活、十分可憐的小卒,橫一橫心,說一聲:「文遠,動手!」

  兩口寶劍同時往船舷那一排排的手指上削去。

這些曹兵真可憐,為了活命,有的割去四指,有的割去三指。

指著一割去,曹兵們更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了,一個個「空嗵空嗵」掉入水中,掙扎,喝水,下沉,直到咽氣。

  張遼插好寶劍,拿起板槳再劃。

沒劃幾下,兩邊又有手抓住了。

曹操已經忘乎所以,見一個就砍一個,一下左邊,一下右邊,倒也十分忙碌,直砍得兩邊船舷上劍痕累累,血跡斑斑。

就這樣,一個划槳,一個砍指,好不容易劃到江邊。

張遼停槳,低頭對艙里一看,嗬喲!船艙里的斷指不計其數!

  火燒赤壁的場面這麼亂,這書怎麼說法呢?老先生有個訣竅:一切圍繞曹操敘述,曹操到東就說東,曹操到西就說西,其他事情丟開不管。

這樣扣來就經絡分明,條理清晰,一點也不含糊了。

現在孟德離開了連環舟,那末連環舟上的事情就到此截止,不去提它了,隨它去燒。

哪怕燒上十天半月,反正無人去救,也無法救,燒光拉倒。

  曹操現在就象一個賭徒一樣,儘管水路上焚燒殆盡,賭本全輸光,但它還把翻本的希望寄托在陸路和糧隊上,以為憑藉這麼雄厚的實力,況且陸戰是他的擅長,足以同周瑜一搏,以決雌雄。

船抵江岸,曹操將寶劍入匣,跨上船頭,抬頭對陸營那邊一望,只見火光沖天,旗倒帳坍。

曹操「啊呀」一聲,兩行熱讓奪眶而出。

心想,周瑜的手段真辣,一動手就把我的水、陸兩路一起燒掉!曹操很少哭哭啼啼流眼淚的,不象劉備那樣,不論大小敗仗,總是眼淚嗒嗒滴。

今天曹操確實傷心,下江南的本錢付之一炬,再要攢起這百萬家當又談何容易,恐怕今生今世很難辦到了!

  張遼見陸營起火也覺得奇怪:我出營之時還完好無損,怎麼兜了一圈,算來也沒有多久的工夫,已經燒成這般模樣了呢?!真是奇哉怪也。

  其實,你張遼前腳跑,後腳陸營就起火了。

話分兩頭,我再說陸營的情況。

  呂蒙、凌統各自帶兵三千,埋伏在陸營的左、右兩營之外。

因為陸營距離江岸有十里之遙,黃蓋那裡施放的信炮他們聽不清楚。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命手下登高瞭望。

聽到小兵報告,江面上躥起火光,知道黃老將軍已經下手,立即下令行動。

六千吳兵便將噴筒火箭向左右兩營射去,頓時大火熊熊。

  左營守將李典,聞報有火攻,連忙上馬,手執三尖兩刃刀,向營外衝去,劈面遇到吳將呂蒙。

呂子明渾身穿戴紅銅盔甲,手捧黑纓點鋼槍。

李典將馬扣住,喝道:「來將住馬,留名!」

  「大將呂蒙。

賊將留名!」

  「丞相帳下,大將軍李典。

」說罷,舞動三尖兩刃刀,喝聲「看刀!」直刺呂蒙當面。

  呂子明挺槍招架。

只聽「噹啷」一響,三尖兩刃刀向外彈去。

其實,李典本領不弱,完全可以和呂蒙戰一個不分上下。

但大火一起,心慌了,不敢戀戰,撥轉馬頭,拖刀磕馬便逃。

  呂蒙並不追趕,將馬一拎,直搗中軍大營。

所到之處,槍挑鑽打,旗倒帳坍。

  曹兵立即飛奔中軍帳稟報。

中軍帳的守將是百萬軍中第一塊王牌,丞相帳前右護衛、痴虎大將許褚。

他奉丞相之命,鎮守中軍帳,保衛四百輛餉銀車。

每輛車上裝有五十隻木箱,每箱白銀一千兩,五十箱就是五萬兩,四百車共計二千萬兩,這是曹操百萬大軍的軍餉和資金。

曹操原想在黃蓋來降之後,每人發一份雙餉,激勵一下士氣,然後架著連環舟,耀揚威地殺過長江去。

幸得未將銀兩散發給兵將,否則,諸葛亮就劫不到這許多銀子了。

現在許褚端坐在中軍帳上,等候連環舟上的消息。

小兵飛報進帳:「報--稟許大將軍!」

  「何事報來?」

  「左營起火,有吳將殺到,正往中軍大帳衝來。

請許大將軍定奪!」

  「退下。

  許褚想,我保住這些餉銀車,就是保住了丞相的半份人家,來個把吳將,不在我的心上。

所以,許褚不慌不忙,整頓烏油盔鎧甲冑,步出大帳,命手下帶上烏騅馬,踮踏鐙躍身上馬。

小兵扛來九環象鼻紫金刀,仲康手中一執。

命手下將四百輛車子團團包圍,自己守在營前,不敢擅離左右,只怕敵軍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來劫餉銀。

故而許褚十分鎮定。

  此時,右邊的凌統也殺到了。

他與呂蒙一樣,三千兵放火焚燒右營。

  右營守將將樂進,勇而無謀。

聽說有人縱火燒營,立即跨上馬背,手提開山巨爺,衝出右營,恰遇凌統。

  凌將軍銀盔銀甲,手捧銀槍,見劈面來一員黑臉曹將,便扣馬喝道:「賊將住馬!報上名來!」

  「丞相帳下,姓樂名進。

吳將通名!」

  「大將軍凌統是也。

  「照打。

  樂文謙高舉開山巨爺,向凌公績蓋頂一爺。

  凌統舉銀槍招架。

同樣是一個照面,爺頭彈開,樂阿戇圈馬便走。

  曹兵報到許褚馬前:「報稟許大將軍!右營起火,吳將殺到。

請許大將軍定奪!」

  「退下。

  許褚還是不在乎,仍舊呆在營前不走。

  後營也來了。

徐盛、丁奉帶領三千兵,一百二十輛兵車,專門總撞曹營的營牆。

徐、丁二將各在一輛車上,手捧長槍,指揮弟兄驅趕馬匹,見牆就撞,見帳就沖,直向後營衝去。

  後營營牆的曹兵發現,立即稟報守將張郃。

張郃聞報,也來不及上馬,提了鉤鐮槍就衝出營去。

只聽得車轔轔,馬蕭蕭,許多兵車迎面而來。

只見這些拉車的牲口身上都用五顏六色的布套沒,從身體下面露出的四條腳可以認出是馬蹄。

張合用槍上的鉤子鉤住一隻畜生身上的布套,扯開一看,果然是膘肥體壯的戰馬。

此時,一百多輛戰車已經沖近營牆,張郃料定無法抵擋,只得徒步拖槍落荒而走。

  徐、丁二將駕馭兵車,沖坍後營營牆,只見曹營中一無戰將阻攔,遂長驅直入,從後向前就象篦子梳頭一樣衝去,一路上旗倒帳坍,牆傾壁摧。

真箇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曹兵慌忙稟報許褚:「報稟許大將軍:吳兵的一百多輛戰車衝進後營,難以抵擋,直往中軍大營而來。

請許大將軍定奪。

  「這個……退下。

  許褚一聽,知道這不是吳兵在盲目沖營,而是周瑜的嚴密部署,中軍大營守不住了,雖說仲康勇而少謀,但畢竟久戰沙場,又常隨曹操左右,不知不覺中也學到了不少用兵之道。

他想,丞相雖然吃了敗仗,但百萬人馬是死不光的,最多損失一半已經不得了,只要糧和餉不失,軍心就能穩住,還可以同周郎決一死戰。

我應該把餉銀車押住糧隊,糧餉合併一處,固守聚鐵山,等待丞相從連環舟上退回來。

再說,丞相上岸後,見陸營盡行燒毀,必定也會往聚鐵山退去,然後再作道理。

許褚打定主意,一聲命令:「來,將軍車輛推出大營,押往聚鐵山。

  每輛車子有四個小兵侍候,兩個在前拉,兩個在後推;四百輛車子,一千六百個弟兄。

頃刻,車輪滾滾,隆隆作響。

剛剛推出中軍營門,左邊橫刺里一員吳將,呂蒙殺到。

呂子明見營見營內出來數百輛車子,車民滿載箱子,箱子都用黑鐵皮封條,封得嚴嚴實實。

知道這就是餉銀車,心裡萬分高興。

他想,此番火燒赤壁,有三樁功勞最大、人人都要搶的:第一,生擒曹操;第二,奪取餉銀;第三,劫下糧草。

不料一開場就被我碰上了這一樁大功,看來我的運氣還不算壞。

  奪下了這些車輛,就等於摧毀了百萬曹軍的三分之一實力。

呂蒙貪功心切,只看到車子、箱子,也不看看大將的旗幟,不顧是誰在保護著這些餉銀車。

馬不停躥,逕直朝餉銀車衝去,大聲喝道:「呔!賊兵們留下車輛,大將呂蒙來也!」

  許褚看見呂蒙要奪餉銀車,十分坦然,心想,你小小一個吳將有多大本領,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虎口奪食!要較量,根本不在話下。

老實說,天下大將之中,除了趙子龍,其他都不是我的對手。

我看你們江東這些大將,都象土雞瓦犬,不堪一擊。

仲康將九環刀一盪,喝道:「呔!大膽吳將,好不知天高地厚!若要餉銀車輛,先到許褚的刀上領取!」

  呂蒙聽到許褚二字,心中一怔:此將乃百萬大軍、千員戰將中的第一員猛將,人稱痴虎將。

他連忙扣住馬匹,注目朝前一看:嗬喲,好不威武雄壯!但見許褚坐在馬背上象牯牛那麼一條,頭大如巴斗,一對銅鈴眼射出凶光,虎鬚倒,其形可怕,令人望而生畏。

呂蒙情知非他對手,但既然已經碰上了,不戰而退會被人家說我氣壯如牛,膽小如鼠,外強中乾。

加上這二千萬兩銀子的誘惑力實在太大,逼著呂蒙不得不去冒一下險,硬著頭皮重新縱馬上前,「賊將看槍!」先發制人,迎面一槍。

  許褚橫過九環刀,用刀鑽往他長槍的留情結上「當」地一點。

呂蒙這長槍直盪地盪出去,只覺得虎口被震得火辣辣地疼,連忙倒退幾步。

心想,名不虛傳,許褚果然厲害。

就此,呂蒙沒敢再打第二個照面。

  此時,右邊的凌統也到了。

他見呂子明只一交手就敗下陣來,嚇得不敢上前動手。

許仲康稍一抬手,就戰退呂蒙,鎮住凌統。

  許褚哈哈大笑,下令:「軍士們,車輛推動。

  一千六百曹兵推了四百輛車子,「軋啷,軋啷,軋啷……」許褚在馬背上橫著大刀,得意洋洋地離開了中軍帳。

  吳兵眼睜睜地望著即將到手的這許多銀子被曹兵拖走。

  一出陸營,許褚命令,從小路趕往聚鐵山。

這仲康謹慎之處。

粗中有細。

他以為,為了避免與吳兵吳將的交戰耽擱時間,防止在圍戰時丟失餉車,還是走小路比較保險。

的確,從這時到聚鐵山有九十餘里路,一路上非常太平,即使偶爾會碰到個把吳將,但只要一看他這面大旗,就沒有人敢到他的刀頭上舔血吃。

誰知,太平路上並不太平,一出九十里就危險了,那裡蹲著一隻餓虎,正貪婪地張著嘴巴,等他這二千萬兩銀子一到,就一口吞掉。

這個人是誰呢?後書自有分曉。

  正是:善用金刀劈蹊徑,枉將銀兩送他人。

  欲知下情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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