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后的「道德尿布」

按常理來說，一個皇帝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並不缺錢。

其實，皇帝照樣囊中羞澀。

漢靈帝劉宏從一個小小的亭侯被迎立為皇帝，按說是一個幸運兒。

可不幸的是，他當上皇帝以後，黃河以北「大飢，民相食」，國庫空虛，度日艱難。

這時，漢靈帝的生母董太后給劉宏出一個斂財的好主意，下令「天下繫囚罪未決者」，就是那些殺人放火，搶劫強姦的人，只要交上一筆錢，都可以在沒有被判決之前無罪開釋。

幾年之間，這樣的斂財詔令先後下了七次。

錢是進了不少，可劉宏和他母親還不過癮。

思來想去，覺得只有官最值錢，官員們最會也最能賺錢。

漢靈帝當年在河間郡做亭侯的時候，就已經見識到了官員們撈錢的本領了。

因此，母子倆決定放開手腳，親自賣官鬻爵。

當時，董太后與小皇帝劉宏定的官價是：司徒等三公級別和享受二千石俸祿的官職，一律收錢二千萬，其它的官位，一律標價四百萬，大體上是一萬錢換一石。

除固定的價格外，還根據求官人的身價和擁有的財產隨時增減。

一般來說，官位的標價是以官吏的年俸計算的，如年俸二千石的官位標價是二千萬錢，年俸四百石的官位標價是四百萬錢，也就是說官位的價格是官吏年收入的一萬倍。

及至後來更變本加厲，官吏的調遷、晉升或新官上任都必須支付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官位標價，也就是說，官員上任要先支付相當他二十五年以上的合法收入，許多官吏都因無法交納如此高額的「做官費」而嚇得棄官而走。

但是，董太后畢竟是一個「聰明人」，覺得官員還是要講德才兼備，至少是要「德財兼備」的。

赤裸裸地賣官斂財，面子上也不好看，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就用道德做一塊「遮羞布」吧。

所以，她開列出官價表之後不幾日，就叫人傳話給小天子劉宏，請他在價碼錶上註明，「以德行應選者」，就是有道德操守的人來應選，可以優惠，價錢「半之或三分之一」。

這大概算是對道德操守的一種獎勵，既有了「經濟效益」，又講了「社會效益」。

不過，哪有把德行明碼標價欲蓋彌彰的？這樣做，「道德」連賣官的遮羞布都當不成了，簡直是墊在一個成年人屁股下的一塊尿布或者是一塊尿不濕，還滿大街地亂竄，擺明了向眾人大聲宣布他有尿床的毛病，讓人忍俊不禁。

這也讓真正有操守的官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進一步提升官職，多做一些事，多負一份責任，就得交「做官費」；交錢買官，本身就違背了自己的操守，況且要交「做官費」，就得大力搜刮民脂民膏，這更是堅決不能做的事。

官員真是進亦憂，退亦憂，進退維谷，手足無措，這簡直是要把人逼死的節奏。

所以，一些有操守的官員只得打定主意，堅決不做這樣的官。

漢靈帝時的南陽太守羊續是一個正直清廉的官員，把當地治理得殷實富足。

一個下屬送給羊續一條鮮魚，他不好拒絕，就把魚懸掛在大廳，以至魚都風乾了……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羊續懸魚」的故事。

羊續的美名傳到了漢靈帝的耳中，便要提拔他當太尉。

由於羊續的品德高尚，按規定給打了一個半價，必須交錢一千萬「做官費」才能得到任命。

羊續向前來要錢的使臣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破袍子，說：「我的全部財產都在這裡了……」漢靈帝怎麼也想不到羊續竟清廉到連一千萬錢都拿不出來，儘管他很想提拔羊續，但是「規距不能亂」，一手交錢，一手交「官」。

很遺憾，提拔羊續為太尉的「交易」就泡湯了。

賣官所得的錢，大部分歸了董太后，漢靈帝很鬱悶。

他命令左右親信私下選定一些人，告訴他們皇恩浩蕩，實行優惠大甩賣，買官的錢比太后便宜一半。

更有趣的是，他說有德行的人，可以在便宜一半的基礎上再減半，而且官位可以實授，不用侯補。

於是，漢靈帝的生意就紅紅火火，財源滾滾。

不過，漢靈帝再三叮囑那些實授了官爵的人，上任之前辭別太后的時候，可千萬不能露一點兒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