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逸:半生心血 一部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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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廣網北京8月11日消息(記者刁瑩)據中國之聲《新聞縱橫》報導,先生,不僅是一種稱謂,更蘊含著敬意與傳承。
可堪先生之名者,不僅在某一領域獨樹一幟,更有著溫潤深厚的德性、豁達包容的情懷,任風吹雨打,仍固守信念。
在市場強勢奔襲的時代,先生們還需耐得住寂寞、擋得住誘惑,為後生晚輩持起讀書、做人的一盞燈。
中國之聲推出特別策劃《先生》第二季,向以德性滋養風氣的大師致敬、為他們的成就與修為留痕。
戴逸,歷史學家,中國清史學界領軍人物。
1926年生於江蘇常熟,畢業於北京大學歷史系,解放後在中國人民大學任教至今。
戴逸一生鑽研清史,出版了《中國近代史稿》、《明清史》、《清通鑑》、《清代人物傳稿》等30多部著作。
2002年,我國清史編纂工程正式啟動,戴逸任清史編纂委員會主任,2013年獲得第二屆吳玉章人文社會科學終身成就獎。
戴逸讀了一輩子書,搞學生運動——孑民圖書館也是與書相關。
這些並不完全離開書本,一直是跟書本緊密地結緣。
儘管依舊筆耕不輟、經常外出講學,書房的兩個角落還是顯示出戴逸已是91歲的耄耋之年。
厚厚的書本、筆記和信件之間擺放著大小厚薄不一的放大鏡,坐在書桌前伸手就能夠到;門口的暖氣管上掛著5、6個不同長短和材質的手杖。
每天工作至少6小時,戴逸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清史稿》的編纂中,「小心翼翼、謹慎從事、誠心懇懇、精打細磨,反覆的審查、修改,我們自己認為我們是時代的最前列,創作這部歷史盡了我們最大的努力。
」
門口的暖氣管上掛著5、6個不同長短和材質的手杖,方便腿腳已不利索的戴逸前往講課、研討、開會的各個地方。
91歲的戴逸依然每天伏案工作至少6個小時
按照中國歷史的傳統,每個新時代都要為前朝修史。
清朝滅亡距今100多年,《清史稿》的編撰如今已進入最後時刻,共100冊。
在91歲的戴逸心裡,這是一生中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工作,「新中國成立已經半個多世紀了,應該集成這樣一個史記。
二十四史從司馬遷開始,幾千年沒有中斷,這是中國文明的一個重要的特點,沒有一個國家有這些長的歷史記錄,我們也不能讓這個歷史記錄斷了。
」
反覆審改的《清史稿》樣稿
記者:「清史稿就要問世了,那您的這一段工作也告一段落了,明年92歲了,您之後還準備幹什麼呢?」
戴逸:「92歲我就退休了,現在還要上班,就想這本書弄好了,我其他都沒想。
」
從2003年立項到預計2018年出版,《清史稿》的編撰歷經十五載,凝結的卻是戴逸幾十年的心血。
1955年,他在人大開設中國近代史課程,開啟了高校系統講授中國近代史的先河,引起了歷史學家吳晗的注意。
三年後,周恩來總理委託吳晗找人編修《清史》,戴逸自然成為最佳人選之一,32歲的他就這樣與清史編撰工程結緣。
1978年,戴逸受命組建清史研究所。
清朝檔案浩如煙海,儘管故宮保留了大部分,但還是有大量遺失的資料要一點一點收集回來,「大家不知道有那麼多檔案,把檔案差一點當廢紙賣掉了,裝了8000麻袋送到造紙廠,後來人家發現了,把它尋回來的。
」
歷史是關於時間的命題,時間對一位老人而言卻最是奢侈。
在戴逸的期望里,《清史稿》的問世只是個引子,清史研究還要在一代代學者的探索里繼往傳承。
戴逸認為,我國有很多問題還沒有解決,應該繼續研究。
譬如中國為什麼到清朝形成了一個大一統的國家?為什麼清朝的現代化開始的晚,本來中國也是世界前列的一個國家,為什麼沒有能夠比較早的發動產業革命跟世界齊頭並進?這都是要深入進行探討的問題。
戴逸一生研究清史,年代感的筆記累滿一個書架
戴逸常說,一個民族如果忘記了過去,就不能正確地面對現在和未來。
教書育人60餘載、桃李天下,他鼓勵弟子大膽思考,有貫通古今的現代視野,也有世界角度的超前眼光,「我們要趕緊,不能夠落在世界的後頭,我希望我們的青年人學會做人做事的本領,學會專業知識能夠為更加美好的中國的前途奮鬥。
」
畢生研究清史,戴逸的第一個專業卻是與歷史毫不沾邊的鐵道管理。
1944年高中畢業後,他考入了上海交大。
大二時抗戰勝利,北大從昆明回遷,途經上海時開設考場,戴逸毅然捨棄了已完成兩年的交大學業,考入北大,轉而走上了史學研究之路。
這個選擇當時很多人並不理解,因為在那個重理輕文的年代,學鐵路管理意味著金飯碗,而學歷史則是可能畢業就失業。
戴逸則表示:「我從小就喜愛歷史,當時抱著僥倖心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結果考上了,那次是正確的選擇,到現在我還是無怨無悔的。
」
青年時的戴逸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選擇,除了改專業,還有改名字。
戴逸原名戴秉衡,內戰爆發後,因參加學生運動遭到國民黨特務緝捕,被時任北大校長鬍適親自保釋出獄後,22歲的他在黨組織的安排下連夜逃離北京奔赴解放區。
「戴逸」之名由此而來,「當時規定凡是到解放軍區的都要改名,我就想改什麼名呢?我逃跑的,所以就改叫「逸」吧,因為「逸」就是逃走的意思。
」
中年時期的戴逸
其實對於戴逸而言,這個「逸」字除了逃跑,更多時候意味著「超逸」。
人如其名,他正是如此超脫了世俗悲喜,安心於浩瀚史冊,傾半生心血,成就一部不朽史書。
【記者手記】
我是記者刁瑩。
採訪結束,戴逸先生執意要送我們,可能是坐得久了,他撐著座椅扶手試著站起來了兩次,但卻並未成功。
就是這樣時常被病痛折磨,先生卻依然堅持每天伏案工作至少六個小時。
戴逸的書房不到10平米,幾乎沒有任何裝修,一套用舊的桌椅,一副簡陋的床鋪,摞得滿滿的書架,書桌上鋪滿清史的樣稿。
簡單、樸素,一如他的人格。
人生經歷了家國淪喪和解放復興,傾盡心血的《清史》編纂也曾一波三折,戴逸堅信「板凳須坐十年冷」,在修史的寂寥事業里固守著一個歷史學家的現世情懷。
一生修史,青絲成銀髮,回顧人生,戴逸說自己只是看書、教書、寫書,沒有做什麼別的,殊不知筆尖起落,才正是書生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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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都亡了一百年,《清史稿》為啥還只是「草稿」,一再跳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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