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三百年之趙匡胤 （第一章 童年）青埂連載2

投稿人「段海輝」：青埂連載全文可參見公眾號「青埂說歷史之大宋三百年」

註：本次連載內容包括第一章 第3節童年和第4節侵略者耶律德光。

往期連載請參看頁面底部的「上期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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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童年

三、童年

家道中落

趙匡胤的父親趙弘殷，雖然後來也做了皇帝（死後追封）。

但是，他是個相當無能的人。

趙匡胤的高祖趙眺是縣令，曾祖趙挺是藩鎮屬官，兼御史中丞（省部級），祖父趙敬當過三個州的刺史（廳局級）。

本來是世代官宦的老趙家，到了趙弘殷這裡，家道中落了。

所謂家道中落，就是出了不肖子孫，祖業延續不下去了。

我們知道，魯迅先生就曾經說自己家道中落。

但他不會告訴我們：周家家道中落，是因為他的貪官爺爺周福清，是不肖子孫。

周福清和周用吉（魯迅的父親）父子，因為科考賄賂考官，東窗事發，從此周家一敗塗地。

趙家老爺子雖然也是個不肖子孫，但是還能自食其力，不至於殃及子孫。

但是，趙家到趙弘殷這裡也家道中落了，他沒能做官。

（趙弘殷和杜太后像）

趙弘殷18歲時，一路流浪，路過定州的杜家莊。

遭遇大雪天氣，只好在杜家莊的大門下避雪。

家丁可憐他，偷偷收留他，給他幾口飯吃，總算沒餓死。

家丁發現此人儀表堂堂，人很勤快，就告訴了莊主。

莊主見到趙弘殷，也比較喜歡他，就把15歲的杜小姐嫁給了他。

趙弘殷，就此成了老杜家的倒插門女婿。

正史和筆記都採用為尊者諱的春秋筆法，寫得都很隱晦，但無法掩蓋老趙流民和倒插門女婿的身份。

後來，史書記載過趙弘殷的一次精彩亮相：王鎔派他帶領五百騎兵到黃河邊去支援李存勖。

趙弘殷身先士卒，所向披靡，給李存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於是李存勖就留下他來掌管禁軍，當了飛捷指揮使。

而趙弘殷同志在這個位置上，一干就是20多年，從來沒有升遷過。

可見那次精彩的表演，不過就是溢美之詞。

如果印象深刻，能力超群，怎麼可能20多年來都是一個下級軍官呢？

對於20多年不升官的事兒，宋人筆記說，趙弘殷從來不介意。

這話挺違和，五代亂世，軍官是個好工作，雖然待遇可能不高，但是工作很穩定，旱澇保收。

每逢改朝換代還能搶劫首都百姓，實在是一不留神就一夜暴富，灰色收入相當客觀，軍人是個幸福的職業。

如果趙弘殷同志再挑三揀四的，估計連個下級軍官都混不上，就只能餓肚皮了，他不是不介意，是因為工作不好找，不敢介意。

流浪漢，倒插門，20多年不升遷的小軍官，結合起來，老趙能力很一般。

但是，趙弘殷的老婆杜小姐倒是個非常不簡單的女人。

說她不簡單，不是因為史書上說她治家嚴，懂得禮法。

而是杜小姐特別能生產，從15歲結婚，到60歲去世，他生了5個兒子，3個女兒。

生二子匡胤時她25歲，趙匡胤比四子光美大了20歲，然後五子光贊是小兒子。

也就是說他生小兒子時，已經接近50歲，放在今天，也是絕對的高齡產婦。

如果她16歲開始生（15歲結婚），那麼從第一個孩子，到第8個孩子，他的生產期間跨度足足有30多年。

老太太相當有見識，太祖做皇帝時，老太太經常不高興，趙匡胤就問她為什麼，她說了很有遠見的一番話：當皇帝固然是好，可是萬一不測，皇位陷落，皇族連個小老百姓都當不成了，全家都要跟著殉葬。

老太太的話實在是高瞻遠矚，這也是歷朝帝國的傳統：你方唱罷我登場，登場就殺你全家。

改朝換代之際，新皇一定會把前朝皇族斬草除根。

她可能讀過李斯的傳記，李斯在看到官倉老鼠和廁所老鼠的不同待遇後，發出了環境決定命運的感慨（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

而等他當上大秦帝國的宰相，卻被趙高陷害，全家要被腰斬時，他感慨地對兒子說：我多麼希望能帶著你在老家上蔡遛狗。

可是劊子手一刀下去，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趙匡胤出生在洛陽，但是後來兄弟倆都當皇帝了。

但是父母喜結連理的地方是不能忘記的。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杜家莊門口有個池塘，也變得有仙氣兒了，改名雙龍潭。

畢竟在這裡，趙弘殷和杜小姐已經開始了造人運動。

婚後，杜小姐跟著丈夫到洛陽，成了隨軍家屬。

生了一兒一女，全部早夭。

生下趙匡胤後，趙家日子過得比較拮据，因為老趙比較後進。

童年日記

趙匡胤的童年舊事，充斥巧合和天意的色彩。

939年，趙匡胤12歲，光義出生。

史載這段時間，杜小姐為了躲避戰亂，用挑子挑著兄弟兩個，被一個著名的道士陳摶遇到了，這個著名道士也沒什麼職業操守，就即興泄露天機：誰說現在沒有天子，杜太太一個挑子挑兩個（莫道當今無天子，都將天子上擔挑）。

當然，這個段子胡說八道的水平，是相當可以的。

匡胤、光義兄弟年齡差了一圈，如果匡胤13歲，那麼光義才1歲，匡胤是不能放入籮筐里的。

13歲了，體型太大，不大容易放進去。

就算勉強能塞進去，年齡差了12歲，對於挑擔子的杜小姐來說，搞平衡也不是一件易事兒。

再者，939年到944年，沒有發生戰亂，944年1月才爆發了契丹侵略後晉的戰爭。

如果這時，杜小姐去避難，那麼趙匡胤17歲，都該結婚了，光義5歲。

不知道杜小姐怎麼有力氣挑得動成年男子趙匡胤。

有一次，趙匡胤和小夥伴韓令坤在一間土屋裡玩耍賭博，突然聽到門口的樹上，鳥叫個不停，影響了他們賭博的心情。

他們就出來打鳥，結果兩人剛走出屋門，房子就坍塌了。

兩個人虛驚一場，面面相覷。

如果不是鳥叫，這倆小賭徒就死定了，連墳頭都不用修。

童年的趙匡胤是天真爛漫的，作為軍屬子女。

讀書，在他看來無關緊要。

他很活潑，一直保有一個孩童的天真和狡黠。

他會在私塾下學後，在路上或者牆壁上寫著，韓令坤是壞人，韓令坤是頭豬之類的戲謔之語。

他會因為玩具和小夥伴打上一架，他有一個很喜歡的石馬，經常被小夥伴偷去玩。

趙匡胤沒辦法，只能把石馬給埋起來了。

但是他自己也把這事兒給忘了。

四十多年後，踐祚多年的趙匡胤回到洛陽老家，又想起了這事兒，於是下令讓人去挖掘，果然就挖到了兒時心愛的玩具，趙匡胤把玩良久，不勝感概

後來，這個石馬還成了他的陪葬品。

趙匡胤喜歡騎馬射箭，舞槍弄棒，性格豪爽剛毅，不怎麼喜歡讀書，卻喜讀兵法。

在軍營的歷練，使他勇敢而又善於謀略。

他敢馴服烈馬，馴馬是個技術活，風險很大，技術指數很高，相當於飆車。

據說， 有一次，趙匡胤在別人的攛掇下，試騎一匹烈馬。

這是一匹裸馬，沒有有籠頭，沒有韁繩，沒有馬鞍，等同於現在的三無車輛，騎它就是危險駕駛，擱現在，這麼幹是要判刑的。

但是那個時代不一樣，那是一門讓人艷羨的技術。

趙匡胤躍上烈馬後，馬立即飛奔登上斜坡，趙匡胤也從馬上摔了下來，觀眾朋友們，都以為趙大郎要掛掉了。

沒想到，趙匡胤突然爬起來，追上野馬，騰空騎上，毫髮無損，英姿颯爽。

（趙匡胤騎烈馬圖）

趙匡胤很崇拜自己的父親，在別人看來，父親是個沒用的小軍官。

但是，在趙匡胤看來，父親是一個勇敢的人，一個忠誠的人，一個有利於人民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948年，父親在陳倉跟叛軍打仗，大腿中了一箭，反而愈戰愈勇（他的兒子趙光義，後來在高粱河大腿中了兩箭，卻坐著驢車逃跑了，當了逃兵，真是虎父有犬子），戰後因功被提升為護勝都指揮使，這個消息，給正在闖蕩途中的趙匡胤一個極大的鼓舞。

四 、侵略者耶律德光

趙匡胤的安逸生活持續到公元947年。

這一年，契丹大軍南下，耶律德光在趙延壽的挑撥下，攻破開封城。

這事兒的淵源還要從後晉高祖石敬瑭說起。

936年，石敬瑭為了獲取遼國支持，推翻李從珂的大唐政權，慷他人之慨，把趙延壽家占據的幽雲割讓給遼國。

後來，石遼聯軍滅後唐，趙延壽丟了幽雲，成了俘虜。

卻莫名其妙地也成了遼國的寵臣，而石敬瑭，如願以償做了兒皇帝。

中國歷史上，最不好意思的一場交易就這麼達成了。

---李亞平《帝國政界往事》

兒皇帝和孫皇帝

這一年，石敬瑭44歲，耶律德光34歲。

七年以後，942年，石敬瑭在憂慮中死去。

此人名聲太臭，他死之後，一直都在挨罵：稱臣稱父古所無，石郎至今有遺臭。

可謂骨朽人間罵未消，直到一千多年後的今天，歷史書還在拿兒皇帝說事兒。

《舊五代史》對他的評價是：引海救火，飲鴆止渴，終於不得好死（決鯨海以救焚，何逃沒溺；飲鴆漿而止渴，終取喪亡）。

對於此人，一向愛好評價的歐陽修，在他的《新五代史》里不置一詞，用語言評價他太過蒼白。

他在位的幾年，安撫藩鎮，發展農商，中國稍安，百姓安居樂業；他為君工作賣力，宵衣旰食，禮賢下士，從諫如流，生活簡樸，穿粗衣麻鞋。

但是，不管他的政績如何，都不能摘掉民族罪人的帽子。

但是當時的老百姓不懂什麼民族大義，對他的評價還是相當高的，他的威望也是很高的。

他拱手讓出去的幽雲十六州，將會成為中華民族幾百年的痛。

（後晉高祖石敬瑭和出帝石重貴像）

石敬瑭死後，他的養子、侄子石重貴即位。

石重貴能力一般，但是很有骨氣。

他即位的時候，38歲，耶律德光41歲。

即位之初，對於虎視眈眈的契丹，在大臣的攛掇下，石重貴採取了稱孫不稱臣的外交強硬政策，他表示：我可以做孫子，但是絕不稱臣。

做孫子是歷史遺留問題，誰讓他爹主動管人家叫爹。

不叫爺爺，就是不孝。

但是國家關係是外交關係，外交關係是可以改善的。

所以稱臣是不可以的，每年的進貢可以賒帳。

這其實是大臣們在涮皇帝，喊爺爺是你自己的事兒；稱臣大家都有份。

你要是當孫子，對我們沒影響；你要是稱臣，我們就是奴下奴。

所以辛苦皇帝一個人，幸福朝廷一群人。

石重貴的牴觸，惹惱了耶律德光，雙方開始打仗，944年契丹大舉入侵，945年再度入侵，石重貴一方面求和，一方面反擊，耶律德光兩度被挫敗。

在此期間，在著名的陽城大戰中，符彥卿一戰成名，大敗耶律德光的契丹鐵騎，耶律德光倉皇不已，騎著駱駝，逃回草原深處。

打跑了耶律德光，並不能說明石重貴有多英明。

在皇帝的崗位上，這位仁兄除了骨氣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跟生性樸素、愛民如子的石敬瑭不一樣。

他喜歡多姿多彩的生活。

換句話說，他比較好色，還有亂倫傾向。

石敬瑭屍骨未寒，石重貴就把他的嬸娘馮氏（石敬瑭的弟媳）納為妃嬪，還恬不知恥地說：我今天做你的新郎官如何（我今日做新婿何如）？

其人荒淫，可見一斑。

946年，契丹大軍再度南下，晉軍主帥、石敬瑭的妹婿杜重威，也向耶律德光表達了做兒皇帝的強烈願望，所以，契丹大軍南下，他就率領十萬大軍投降。

大晉因為主帥的臨陣倒戈，失去主力部隊，就此亡國。

947年1月，開封城破，石重貴被俘。

他沒有像前朝的末代皇帝一樣自殺身亡。

可是活著對他而言，是一個屈辱的選擇。

被俘虜到契丹後，他的女兒和妃嬪先後被契丹貴族搶走，作為發泄的工具。

他本人在契丹境內開始降虜生活，變成了一個守著茅草屋和幾十畝土地的農夫，直到964年，在屈辱中死去。

黥彭甘受他年醢，飲劍何如楚帳中。

----林黛玉《五美吟》

想想後來遭遇，石重貴還不如像後梁、後唐末帝一樣，全家自焚，免遭侮辱。

在中國古代成王敗寇的政治傳統中，敗了，最好的前路就是自殺，否則勝利者會讓你生不如死，就比如與韓信並稱為漢初三大將的黥部和彭越，戰敗被生擒後，被剁成肉泥，還不如在項羽大帳中揮劍自刎的虞姬呢。

而杜重威，穿了黃袍在降將裡面溜了一圈後,拜見德光，要求德光兌現諾言。

德光說：「我想自己做中原之主，你不是已經穿上黃袍，過了皇帝癮了嗎？」

杜重威很鬱悶，但是他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資本。

而在此前，趙延壽不斷鼓動德光攻打後晉，他跟德光說：「你應該選一個有聲望的人來統治中原，比如我」。

德光說：「好，以後讓你當中原的皇帝。

」趙彥壽很激動。

此次滅晉之戰，趙彥壽就是先鋒大將。

德光滅掉後晉後，對趙彥壽說：「你準備好了，就穿上黃袍，到晉國的降將們裡面去溜一圈」。

趙彥壽也過了一把皇帝癮。

德光決定自己當中原之主後，趙延壽很失落。

他居然利令智昏，請求德光立他為皇太子，還是想當兒皇帝。

德光很困惑，漢人這麼喜歡喊人喊爹，自己當兒子嗎？這成了德光的一種潛意識：漢人喜歡當兒子。

其實，德光錯了，漢人以及漢化的沙陀人，喜歡當兒皇帝，而不是兒子。

如果去掉皇帝，當兒子是一件很恥辱的事兒。

德光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入主中原之後，德光給中原最有實力的河東節度使劉知遠寫了一封信，信的開頭是這麼寫的: 我親愛的兒子劉知遠。

我不知道，劉知遠聽到這封信的時候是什麼反應，與此信同時到來的是德光送來的拐杖，據說契丹人見到它要避讓，這是權力的象徵。

劉知遠派遣部將王峻去向德光稱臣，實際上是要探聽虛實。

王峻回來以後，告訴劉知遠：霸業可成，耶律德光很快就會滾蛋。

劉知遠加緊厲兵秣馬，不過，劉知遠應該不願意有德光這麼一爹。

而被一個蠻夷稱呼為兒子，對劉知遠而言，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雖然劉知遠以前也是蠻夷，但他畢竟是漢化的蠻夷。

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知遠很快在太原稱帝，建立大漢。

劉知遠借殼上市，又是一個亂認漢高祖劉邦為祖宗的開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