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是怎麼強大起來的,全靠三個中原人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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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大漠飛沙,落日的餘暉里冒出一個風塵僕僕的人,放眼眺望,前面是一片水草豐茂處。

總算見到綠洲了,這個長途跋的人露出欣喜的笑容。

此人叫韓延徽,劉守光的參軍,千里迢迢到這裡喝西北風當然不是為了體驗塞外風光,他是奉了劉守光的命令向阿保機求救。

在見到阿保機後,韓延徽顯然不懂民族政策,又不認真學習中學生行為守規,見了人家可汗竟然沒有磕頭,估計韓延徽自認是大燕帝國的使者,見一個小酋長還要舍膝下黃金嗎?

阿保機很生氣,他本來就不想救劉守光,算起來,他在劉守光手下吃過不少虧。

正窩著一肚著火,又碰到這麼不懂禮貌的使者。

為了教育韓延徽,阿保機將他送到了郊外養殖場,崗位:弼馬溫。

這對韓延徽不全是壞事,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考驗他的時候到了,如果成功通過這個測試,他將名傳千古。

有一個人為他樹立了榜樣。

一千年前,這個人出使匈奴,也被扣留,然後下放到貝爾加湖邊放羊。

因其持節不屈,成為後人特別是外交使臣的楷模。

大家都知道,他叫蘇武。

而事實證明,蘇武之所以被後人景仰,那是因為能做到內心堅強,百折不屈的永遠是少數人。

做一天的貞節烈婦,鐵骨漢子容易,做永遠做下去,那只能問一句,永遠有多遠?

很快,韓延徽就被策反了。

很多北京爺們姐們的喜歡放假時到草原上糟蹋糟蹋小羊排,個別情感豐富的仰天吐塊羊肋氣,發出一通宏偉的志願:「我願意做一隻小羊,永遠活在這草原上。

但等他們真住下來,用不了個把月,這些爺們姐們就會哭著喊著要回北京。

韓延徽的情況差不多,第一,他也是北京的高級幹部,第二,他也不願待下去了。

初到放馬地,他還用塞外的風光麻醉自己,用馬糞的芬芳薰陶自己,用蘇武的故事鼓勵自己,但一切都沒用了。

他想回家,家有六十的老母,十八的小妾,三歲的小兒。

本來出趟差,順便旅遊一下,沒成想就是因為不講禮貌,就成了弼馬溫。

這個故事,父母們可以用來教育子女五講四美。

馬圈裡,韓先生翻來覆去睡不著。

如果上天再給一次機會,他下定決心做一個講文明,樹新風,懂禮儀,知廉恥的人。

上天可能聽到了他的乞求,再一次給了機會。

那一天,韓延徽剛領著一群馬兒吃飽喝足回來,當然,他本人沒有吃好喝好。

有一個使者來到他的馬圈,還以為是上級檢查工作來了,可來人微笑著對他說:韓先生,恭喜了,我們大汗有請。

將韓延徽從馬圈解放出來的人是阿保機的老婆,阿保機的表妹,阿保機的親密戰友。

這樣說不是指她們是草原三姐妹,她們是同一個人:述律平。

正如朱三有張小姐,李克用有劉氏,阿保機在戰場上沒有輸給過這兩位大哥級人物,就連老婆也不差,甚至還要厲害三分。

在契丹的歷史裡,我們能發現許多厲害的女人。

這從契丹人的起源里也許就可以找到一些原因。

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傳說都是這樣開頭的),有一位神人從天而降,沿著土河而下,而一位仙女沿著潢河漫步,在河的交江處,這兩人就碰見了,這個機率跟出去閒逛碰到仙女洗澡,還不幸踩到仙女內衣差不多。

相遇以後,兩位一見鍾情,因為是仙界之人,所以不用居委會開介紹信,不用雙方家長見面,什麼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三金三銀,房子車子通通都不要,連結婚證也沒打就住在了一起。

同居後,又因為是少數民族,所以享受計劃生育優惠政策,一連生了八個兒子。

八個兒子分別繁衍,就是契丹八部的由來。

神與仙女,這是天作之合,男女之間,亦是平等的。

契丹人顯然在提高婦女地位,解放婦女思想上走在了中華民族的前列。

述律平的地位就很高,因為足智多謀,還會行軍打仗,是阿保機對內打壓異已,對外吞併異族的最佳拍檔。

而且這位壓寨夫人還有自己的武裝:屬珊軍,裝備先進,人才優良,而且結構複雜,包括各民族同胞,當然裡面也有漢人。

回到草原的馬圈外,韓馬夫工作完畢回欄時,述律平是這樣解救我們這位同胞的。

「延徽守節不屈,是位賢者,我們怎麼好意思把人家送到牛柵勞動改造,應該待之以禮,然後收而用之。

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阿保機是後天的愛妻號。

好吧,就把他請過來吧。

在看到面前那個嘴開裂,衣服破爛,還散發著一股五穀雜糧通過動物消化道後所散發出來奇特味道的韓延徽時,阿保機並不有馬上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對自己以及整個契丹民族的重要性。

除了老婆,這位外來戶是第二個可以改變他命運以及氣質的人。

為了好跟老婆交差,阿保機只好請韓延徽講一講他有什麼才能。

說吧,為了遠離馬糞,為了飛黃騰達,為了施展所學,為了不老死他鄉,將你知道的全說出來吧。

韓延徽說了,他是有這個才能的,這位同志在中原也算是高級知識分子,況且到了文明極不發達的契丹部落,比如博士們進了小學教啟蒙班,隨便一說都能唬得下面一愣一愣。

從管理漢人到設立政府,從開墾農田到建設城市,從制定法律到開館授學,從開採鹽田到發展貿易,韓延徽向阿保機全面展示了中原的文明。

這是一個奇才,是一個可以成就我偉業的奇才,是可以成就契丹民族的奇才,是可以改變北國面貌的奇才。

阿保機起身,認真的向這位文明社會來的人材施禮。

從此,韓延徽成了阿保機的重要參謀。

而阿保機同志的工作除了吞併其他遊牧部落,還多了一個重要內容:建議漢人城市,逐水草而居的他們開始修建城郭,建立市場,開墾農田,設立政府機構,城裡面甚至還有孔子廟,道觀,佛寺來滿足人民的精神需要。

這對契丹民族是個重要的改變,短短數年從落部制變成封建社會,比我們一躍進入共產主義還要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韓延徽此舉幫助阿保機建立了一個全新的制度:一國兩制。

在漢城裡,以中原的政府機構管理漢人,在草原部落,仍用舊有的氏族制度。

這個思想可以定性為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是唯物主義辯證法的範疇。

北國亦將因此受益數百年。

那韓延徽豈不是漢奸?其實這樣說是不準確的,因為韓延徽輔助阿保機建立漢城,最主要的功能是安置漢人,那些年,托劉仁恭父子的福,幽州一帶的百姓不少逃奔塞外,成為難民。

沒有固定住所的他們流浪在草原上,無依無靠。

自從漢城修建以後,這些流浪他鄉的人才有了安身之所,得以在北國繁衍生息。

況且韓延徽同志內心還愛好和平的。

幹了一年多後,知識結構上的差異帶來的優越感已經不能滿足韓延徽的虛榮心,有一天,他打起包裹溜回了中原,當然,回到故鄉的他發現世界已經變了,原先的老闆劉家父子成了老鬼,原單位成了太原的附屬機構。

於是,韓延徽啟程前往太原,準備謀個差事。

因為韓延徽在契丹的事跡實在光輝,大家都有所聞,加上太原人才太多,外人想搞個職位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於是,韓延徽回家看了看老娘,又重新回到了阿保機的身邊,作為一個無故離崗人員,早就該解除公職了,而阿保機熱情接納了他,還賜給他一個名字叫匣列,匣列,重新回來的意思。

這是不容易的。

可能韓延徽沒教給阿保機一句格言: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其實,諒解是最好的處世法門。

信任,是最好的御人之術。

從此,韓延徽拿了遼國綠卡,死心塌地的在北方幹了,在下定這個決心後,他還給李存勖寫了封信,做了一個保證:在我有生之年,一定不讓契丹鐵騎南下!

要是真能實現這個目標,十世紀諾貝爾和平獎非韓延徽莫屬。

可惜從後面來看,韓匣列的勸說工作收效甚微。

師傅教會了徒弟功夫,徒弟用來強身健體,還是打家劫舍,那一般是管不著的。

等韓延徽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

但對這位中原叛兒,我們仍不願過多苛求,畢竟肯用生命來阻止兩國交兵的只有喬峰喬大俠。

喬峰是武俠小說人物。

韓延徽幫助契丹成為一個強壯的王國,卻也幫助了在北國的遊民,甚至還可能真的努力爭取過世界和平。

他不是一個偉大的人,也不是一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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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保機該慶幸自己將韓延徽從牧馬場請出來,就在建立漢城後的沒多久,他就從中得到最大的回報。

公元九一五年,這一年,劉鄩正與李存勖在魏州大戰,而阿保機剛出了一趟差回家(主要是征伐鄰居),突然發現在歸路上,其他七族的分舵主已經恭候多時,他們手持兵器,嚴陣以待,顯然不是為阿保機總舵主接風的。

他們是來求民主的,因為按規則,契丹可汗三年一選舉。

算起來,阿保機同志在這個位置不辭辛苦,到今年已經連干三界,而且大有再接再厲再干五百年的架勢。

吃獨食是不受歡迎的,七位舵主強烈要求立刻召開部落大會,選舉產生新的可汗,按一族一票計,阿保機能得一票。

望著有備而來的七位酋長,阿保機馬上做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退位。

然後,他提了一個要求。

這些年,我招來不少漢人,現在他們都在漢城居住,請允許我以這些漢人自為一部。

放棄了可汗的位子,阿保機只要求保留一個漢城。

況且這漢城確是人家阿保機修建起來的,七位長老覺得這是一個公平的和解方案。

於是,一場內訌就此平息,皆大歡喜,尤其是七位分舵主,他們現在急需要內部再溝通,定下新的可汗人選。

高興之餘,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阿保機同志的嘴角已經浮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退讓,只是為了更進一步,況且阿保機退後時已經把重要的利器抓在手裡,漢城不僅僅是漢人聚居區,裡面有掌握先進技術的漢人,還生產一種不可或缺的東西:鹽。

沒多久,阿保機給七位部落首領發了一個公文。

各位老大,你們只知道吃鹽,卻不知道這鹽是我的漢城產的,這也太不地道了,請各位拿些牛羊到此一聚,以謝我這位契丹鹽廠廠長。

健康專家說,鹽這種東西不能吃的太多,不然影響健康,這些酋長可能沒受過個教育。

七位酋長經過商議,決定按時參加,畢竟不去的後果很嚴重,要是阿保機搞一個食鹽禁運,烤羊排上就會沒有鹽,沒有鹽,啃羊排跟嚼羊毛差不多。

當然,這些首領接受中原文化有限,不了解在中原,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而請客吃飯卻可能也叫革命。

阿保機同志久經考驗,明顯是聽過這個東西的。

算起來的,他的授業恩師是已經作古的劉守光同學。

接下來的故事不用多說,在漢城鹽池之會上,所有鴻門宴上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也發生了,等宴會結束之後,七位酋長組團西天游,從此,再沒有人跟阿保機爭奪可汗之位。

阿保機勉強又做了一年可汗,第二年,公元九一六年,阿保機不叫可汗了,他叫大聖大明天皇帝,簡稱天皇王。

不知道吳承恩先生寫孫猴子時有沒有借鑑阿保機的尊號。

九年以前,阿保機向李克用請教稱霸之道,李克用教他政治上要自主,軍事上要獨立,膽子可以大一點,步子可以快一點。

李克用不是一個言傳身教的好老師,他自己沒走的一步,他的義弟,他的學生,他的三個敵人之一阿保機真正達成了這一步。

現在,用李克用的霸王主義,劉守光的腹黑藝術,中原文人的治國思想武裝起來的大聖大明天皇帝阿保機已經脫胎換骨。

中原農耕文明的大敵產生了。

在阿保機的計劃里,修兩座漢城成為房地產開發商或者辦一家鹽廠做實業家肯定不是他的理想,就是成立契丹帝國,當上齊天大聖也算不上最終目標。

我要成為這個世界的最強者!在我的馬蹄之下,東至滄海,西至天山,北達雪國,都將是我的疆土。

而南面,將是阿保機最渴望的地方,在他的心中,契丹帝國南界線是黃河。

當然,到了黃河,等他見過淮南的肥沃,江南的美景,長江的壯麗,也許,只有廣東的蚊子與酷暑可能阻止他更進一步。

現在,草已黃,馬已肥,刀嗚弦驚,狼牙棒已經調到震動模式。

是時候南下了,而且上天為了配合阿保機的行動,還送來了一個嚮導兼軍事指導員。

公元九一七年的春天,李存勖還在魏州與梁兵周旋,打仗這種事,其實就是綜合國力的較量,以前太原最窮的時候只剩一座孤城,現在李存勖的戰爭資料明顯要豐富多了,黃河以北的軍鎮差不多都可以調動。

在這裡面,幽州是抽丁的重點對象。

幽並遊俠兒,論兵員素質,幽州並不比太原差。

在幽州的一條官道上,就行進著一隊新鮮血液,這支隊伍由五百匹軍馬,近千名士兵組成,他們將赴魏州前線與梁兵作戰。

領軍的是新州防禦使李存矩,李存勖的弟弟。

帶兵不是一個輕鬆的活,要讓他們馬上進入狀態,視死如歸是不太可能的,畢竟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除了個別光棍混混喜歡打打殺殺外,大家都願意在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過一輩子。

於是,為了順利完成這次任務,李存矩還找了一個幫手:盧文進。

盧文進,字大用,范陽人氏,以前是劉守光的騎將,自從劉守光去了太原沒回來後,盧文進就成了晉軍的將領。

在李存矩看來,盧大用先生是可以派大用場的,讓幽州人率領幽州人,大家都是老鄉,自然事情就好辦了。

盧文進確是個合格的軍人,至少聽話。

聽到調令後,他沒有怨言,出了這一趟苦差。

算起來,盧文進先生還是李存矩的泰山大人,在太原接管幽州後,李存矩進一步收編了盧文進的小女兒。

這看上去是好事,盧文進攀上了一門好親戚。

可事實並非如此,原因有二:盧文進家的姑娘還沒有年滿十六。

第二,盧姑娘嫁到李家是做妾。

人家年紀小,並不代表著只能做小。

盧文進沒有提出什麼異議,喝住哭泣著不肯鬆開女兒手的老婆,然後悄悄的用一頂轎子就把未成年的女兒送到了李府。

為了不得罪上司,他選擇拋棄了女兒,可這一切並沒有給他帶來好運,因為命運向來喜歡捉弄怯懦的人,它會不留情面的擠壓你,直到把你變成兩種結局,一種是消亡,另一種是瘋狂。

部隊接著前進,可一種悲觀的情緒已經不可遏止的在隊伍中傳開。

此去,離家千里,就算不死在沙場上,也會死在路上。

李存矩同志並沒有注意到隊伍的情緒變動,當然也沒有進行細緻的思想工作,更沒有拿出點福利鼓舞一下士氣。

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長途奔波的人群是最不穩定的組織,要是李存矩像他哥那樣讀過歷史就會知道,陳勝吳廣,劉邦大帝都是走著走著就造反了。

在一天的早上,李存矩同志沒有起床洗臉刷牙,他以後也不用這麼幹了,因為在夢中,他的頭就被很不開心的大兵給斬了下來。

亂兵們一擊成功後,就發現國不可一日無君,匪不可一日無首,他們馬上找到了盧文進。

在場的論感情,盧文進是幽州本土本鄉人,信得過。

論資歷,盧文進以前就是幽州的將領。

「盧將軍,我們殺回新州,關起城門,量他們也不能拿我們怎麼樣。

這些大兵雖然沒有吃苦耐勞的精神,文化水平也不高,但卻懂一點武裝割據的思想。

望著身上還沾著鮮血的大兵,盧文進馬上做出了一個並不艱難的決定:上賊船。

好吧,我們現在回新州。

這對盧文進也許並不是一個壞的結局,甚至在內心深處,他可能還有些痛快,畢竟這位死鬼李存矩強要了他未成年的女兒,按中國刑法,可以判處死刑。

按江湖規則,這是報仇雪恨。

事情扯平了?

當然不是!世界有很多狀態,但就是沒有扯平這一說,因為恨者只記得他們的恨。

殺掉了太原李家的少爺,這個梁子結大了。

很快,他們就會發現這個事情的嚴重性。

但凡這種級別的犯罪活動,一般要經過精心策劃,誰動手,誰策應,最重要的是成功之後,下一步怎麼走。

顯然,這伙亂兵是激情犯罪,並沒有經過充分的謀劃,這種臨時性犯罪頂多只能算二步,比如,先殺李存矩,再逼盧文進上梁山。

但梁山不是那麼容易上的。

他們的下一站新州就進不去了。

來到城下後,守城的已經聽說了他們的光輝事跡,連忙關上城門,盛情款待以箭雨。

情況在接著惡化,抓捕大隊已經出來了,要將他們這伙流竄犯繩之於法。

刑偵大隊長是周德威,在自己的轄區發生如此惡劣的刑事案件,而且當事人還是老大的親弟弟,不抓住殺人兇手怎麼交代?

幽州地界,到處都是抓盧文進的,現在,留給他們的路只有一條:出塞。

領著這幫亂兵,盧文進逃進了草原,那裡,剛成立的契丹國很需要這種有中原背景的軍將。

事情到了現在,似乎可以結束了,人也殺了,仇也報了,逃也逃了,反正契丹也沒跟太原簽什麼罪犯引渡協議。

盧文進跟著阿保機武裝打打劫,在他鄉度過餘生就算了。

但仇恨並沒有就此打住。

在出關的那時,盧文進回頭望去,那是他的故鄉,從今天開始,他已經是一個亡命天涯的人,家人不用多說,早就被抓了起來,什麼時候問斬只是排期的問題。

這一切,是誰造成的?不用多想,盧文進就找到了造成他悲劇命運的源頭:太原李家。

奪我骨肉在先,引發兵禍在後,自己什麼都沒幹,卻落得這步田地。

那從今天開始,我就什麼都干。

盧文進已經被逼瘋了。

如果說韓延徽被定為漢奸有失公平的話,盧文進已經徹底成為了一個漢奸,投奔到契丹後,他領著自己的兵馬充當南牧先鋒,憑著對幽州每個山頭,每個關卡,每個屬鎮的熟悉,這位幽州之子成了幽州的噩夢。

只要能打擊太原李家的,無論是否傷害到自己的鄉親,無論造成什麼樣的後果,無論自己的新主子阿保機要幹什麼,我都願意去做。

仇恨是惡魔,盧文進無疑被仇恨同化,在投奔阿保機後,他提的最多的合理化建議是:奪取幽州。

盧文進向阿保機保證,幽州不再是以前那個幽州,此去必能拿下。

幽州一直是契丹人的剋星,玄宗年間,大鬍子安祿山坐鎮這裡,就經常抓兩個契丹人去請功領賞。

而就算到了唐朝滅亡,劉家父子也能讓契丹人望幽興嘆。

連劉仁恭這樣的半仙,劉守光這樣的活寶都能不開心時找找契丹人的樂子不是沒有原因的。

幽州有天險可據。

往北七百里,有一個渝關,那一帶地理位置險要,實在是兵家必爭之地。

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就一直有一個偉大的夢想,就是在那一帶修建一道軍事屏障,當然,這個願望,他到死都沒能實現。

直到四百年後,明朝洪武年間,大將徐達在這附近修起了天下第一關山海關。

而唐朝不用修起山海關也一樣能守住這片要地,他們的辦法顯然更高明一些。

幽州軍區在這裡設有八支防禦軍,招聘當地鄉兵把守。

這些兵平時也種地,只是收多收少無所謂,到了秋天,估摸著契丹馬身上的膘又厚了起來,他們開始收割農作物,等糧食入庫,就整修防備。

用不了多久,老朋友就像南下的大鳥一樣大駕光臨。

抱著發筆橫財的偉大目標,契丹人躊躇滿志的南下,卻在渝關這裡,過不去了。

渝關壁壘早就關上,糧食早就存好,而且還準備了大量非大規模殺傷武器,要跟他們玩居高臨下的遊戲。

這些民兵很清楚自己,論戰鬥力,他們是打不過關外這些職業搶劫犯的,他們連基本的口糧都不種,一年到頭都在馬上過日子。

但這些農民兵有自己的竅門:堅守!

他們在堡壘里吃好喝好,戰鬥好,至於城外的大隊敵軍,相信用不了多久,這些人會自動撤軍。

他們了解這些契丹人,尤其是契丹人的後勤系統。

打劫的人是不搞後勤的,出家在外靠朋友,打劫在外靠搶奪,正所謂打到那,搶到那,吃到那,憑著這個特點,契丹人取得了最大的機動性。

在與中原龐大卻遲緩的部隊做戰時屢占上風,但這招到了渝關完全不管用了。

渝關以南,水草豐盛,有屋又有田,有吃又有喝,生活樂逍遙。

可渝關之北,連草都不願意多長兩寸,滿地儘是石頭。

任何打劫的碰到這種情況只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當然,來是你的自由,退,我們也該盡點東道主義務,歡送一下。

疲勞飢餓的契丹人開始認命,起營退軍。

而同時,渝關八軍的士兵已經悄悄出關,抄近路,搶先到達對方的必經之地。

在那些險要關口,挖個坑,設個捕獵夾子,弄個石雨陣都是常用套路。

收穫頗豐。

契丹人結群南下,不過是圖個打劫發財,東西沒搶著,人倒折了這少。

這樣的事情搞多兩次,契丹人得出一個血淋淋的教訓,幽州,錢多但人太狠,賊人勿近。

看來,經過幽州邊兵的培訓,他們已經掌握了市場學第一要義:收益要大於風險。

憑著這些勤勞智慧勇敢的邊兵,幽州雖然地處邊疆,但關內的百姓基本上沒受到什麼契丹人的罪。

這樣的對峙一直延續了很多年,在渝關的大兵經過長期實戰演煉,總結經驗教訓,把這一套敵來我守,敵去我擾的戰術煉的滾瓜爛熟,等自己兒子長大了,等一件事就是熟悉各個要點,學習各種戰術,強壯身體,隨時準備接過父輩的槍把這個守邊關的工作接下去。

雖然讀書是好的,但在這些邊民看來,讀書取功名太不現實,保住這份爺爺的爺爺就傳下來的工作才是重要的。

這算是一份不錯的工作,第一免稅。

因為積極參與國家邊防建議,附近的田地收下來的租子全部歸渝關八軍支配,實質上就是返還給他們。

第二,有特別福利,到了冬天,幽州會專門送來布帛和棉絮,給他們做過冬衣服。

第三,作戰有功可以升遷,安祿山就是靠打契丹發的家,他們雖然不敢成為安祿山,但說不定那天祖墳冒煙,混個刺史是有可能的。

比起永州的捕蛇人,他們已經強太多。

但這樣的好日子也保不住了,有一年的冬天,他們沒有等到幽州總部送來的布料。

那就再等一年吧,說不定是幽州公務繁忙,暫時沒陽光普照到他們這邊關。

第二年,秋衣不渡北渝關。

將就一下吧,雷鋒教育我們縫縫補補又三年嘛。

第三年,冬衣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但咬咬牙,堅持堅持吧。

領導也不容易,咱們還是不要給上面添麻煩了。

中國的百姓一如既往的保持了對上面的寬容與無比的容忍度。

到了第四年,還是沒有過冬補助送來,而且連上頭按時派來修要塞的工匠也沒有,又經過打聽,才知道很多從邊防線上升上的將領降職的降職,入罪的入罪。

此時,他們這才相信,從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這份半兵半農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大家還是刀槍入庫,拿起鋤頭回去接著干農活吧,守護邊疆是神聖的,保衛祖國是偉大的,但至少得這個國家能保衛我們不是。

渝關八軍自動消失在這道重要的邊防線上。

這四年,正是周德威在幽州主持軍政務的四年。

周陽五同志是太原的頭號招牌,整個晉軍陣營,也就他敢直接嗆李存勖的聲。

於是,幽州一戰結束之後,李存勖對他的豐功偉績給出了高度評價,然後論功行封就將他安排在幽州當了平盧節度使。

李存勖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守衛邊境這麼重的任務一定能拖住周陽五,讓其少對梁晉戰線指手畫腳。

思想家魏源教導我們說:「用人者,取人之長,辟人之短。

」 

歷史上成功的領導人都有這個特徵,從知人善用的劉邦,到鳴狗盜之徒的東家孟嘗君。

都是此道高手,又比如唐長老也很會擇才善用,老實的在後面挑擔子,嘴甜的留在身邊尋開心,暴力狂派到前線打怪升級。

讓適合的人干適合的事,這就是團隊!

明顯,李存勖同學比不上我們唐長老,將周德威放在幽州就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周德威勇敢、忠誠、智慧,但他並不是完人。

這位黑臉大漢有兩個缺點。

第一。

愛嫉妒,到幽州上任後,老周藉機幹掉了不少有功的邊防將領。

看來,不但文人相輕,武人也有同樣的毛病。

第二,不會處理政務。

臨陣決斷、衝鋒陷陣是他的特長,但要統籌管理一個邊防重鎮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

在周陽五看來,梁晉爭霸才是他最應該付出心血的地方,在前年,他還率一千騎兵救援過太原,那次他搶占糧倉確是發揮了巨大作用,這讓他更加堅信自己應該到黃河戰線上去。

跟劉尋們,跟曾經讓太原吃過苦頭的梁將們血戰沙場。

至於契丹人,實不足畏,犯不著七百里外就開始防守。

於是,七大營的要塞也不修了,福利也不按時發放了。

聽天由命吧。

很多事情在悄悄改變,盧文進的契丹皇協軍掃蕩著幽州外圍,很多小邊鎮被攻取,這裡面還有平州,

平州,那是抗遼名城,是前任幽帥,大燕皇帝劉守光下放以及戰鬥過的地方,在那裡,劉守光擺下牛酒宴,擒拿過契丹小王子。

現在,阿保機舍了小舅子都沒拿下來的平州被盧文進輕易攻取,這座邊防小城,在渝關跟幽州之關,這意味著曾經讓契丹人痛苦糾結的渝關八營已經淪陷。

當然,這些並不足以引起平盧節帥周侍中周將軍周黑臉周陽五先生的警覺。

查一查這位黑臉漢的簡歷,以前就是在邊防線上工作的將領,對邊境線上的對手頗為熟識,在那會,他還真沒碰到什麼厲害的草原騎兵。

現在亦不過如此吧,直接放他們進來好了,我將在幽州城下與這些人一決高下。

對周陽五的崇高理想和大無畏精神,阿保機樂意滿足。

方法論首先告訴我們,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事物。

違背這個原則就要付出代價。

公元九一七年的三月,周德威同志見到了一位老部下,安金全。

那位外號安五道,關鍵時刻挽救太原的遊俠。

這位老將發揮餘熱又搞起革命工作來,被李存勖任命為新州刺史,新州,幽州平盧軍區下面的邊防軍鎮。

按理說,安老將軍年紀已經這麼大了,雖然是地府鬼將五道將軍的化身,耐用,結實。

但畢竟也得看著使不是,怎麼又送到戰鬥第一線去了?

當然,這個時候不是討論晉軍組織機構以及李存勖用人之術的時候,因為安金全帶來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新州被盧文進攻占了。

又是盧文進!

周德威真的是火了,在他看來,自己這些年清除幽州舊將是對的,但錯殺了一千,還是漏掉了盧文進。

再不收拾盧文進,這平盧軍老大的面子怎麼放。

領兵出城,曾經揚名天下的陽五黑撾又重出江湖,這一回,要砸在誰的天靈蓋上?

衝到新州附近,周德威才發現,他要面對的不是一個盧文進,而是阿保機,是整支契丹鐵騎。

阿保機的大軍等待多時。

交鋒了兩次,老周大敗而回,他總算明白過來,對手不把它消滅在萌芽狀態,它就會長出獠牙。

現在這個自己輕視而放任的遊牧民族已經坐大。

退走吧,回去守住幽州,新州什麼的,就不要指望奪回來了。

可對於阿保機來說,一個新州只是開胃的一碟花生米,在他的眼裡,幽州才是正餐。

很快,契丹人就踏著周德威撤軍的腳印尾隨而至,在幽州城外擺開了陣式。

阿保機號稱率了百萬雄師過來,這一次,算是舉國來犯。

但據我所知,契丹最鼎盛的時候人口也不過百來萬。

嚇唬人是正常的,數目是虛的,但人數比你多,那是不容置疑的,周陽五同志登上幽州的城樓,一城望外,帳逢一片接一片,連占了數個山頭。

看來,阿保機是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準備,搞不好,就在幽州城下安家生孩子打醬油了。

如果一切順利,阿保機自然願意到幽州城內住上一段時間,要達成這個目標,他得摧毀前面這座著名的軍事要塞。

這不是一個輕鬆的任務。

阿保機幹了這麼多年革命工作,收服大大小小的部落差不多達到三位數,快馬加鞭,踏平人家的營帳,阿保機輕車熟路。

但其職業生涯卻缺少一項關鍵技能:攻城。

眼前這麼深的池,這麼高的城,明顯,就是汗血寶馬也躍不過去。

但沒關係,契丹人不會的,自然還有人會,盧大用先生掌握這種高超的技巧。

盧文進字大用,不知道爹媽知道他現在做這種大用場作何感想。

為了攻破幽州城,盧文進提了很多可行性建議。

作為一名曾經在劉氏父子手下工作過的老兵,盧文進知道一種重要的攻城手段,這個手段跟老首長劉仁恭的別號劉窟頭有關:挖地道。

好辦法,現在就開挖吧!從這些日子盧文進背宗棄祖的工作成績來看,他自己老家的祖墳說不定都被鄉親挖了,現在挖幽州的地道算什麼。

地上佯攻,地下暗渡陳倉,進展很快,盧文進是自己人,對幽州城那塊地皮軟,好下鋤頭,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掘進,地道潮濕,悶熱,只有豆大油燈照亮了這狹窄的空間。

突然,一股風吹過來,這也意味著地道挖通了。

只是這風有點熱,還帶著一點油脂的氣息。

契丹人挖到了地溝油(不是我們食用的那種)。

這裡介紹一下防止地道襲擊的一種戰術,在城內,挖一道深溝,溝里倒上油脂,然後點上火,這樣對方就算挖過來,也通不過這道火牆。

據史書記載,沒有油,倒馬糞也是可以的,雖然燃燒效果沒有油好,但勝在純天然無污染。

契丹地道兵退了回去,此路不通。

盧文進又給阿保機獻了另一個攻城之術:土山。

在城外起一座與城同高的土山,達到城牆內外平等互攻的局面,這個技術一般不使用,因為太費勞動力,顯然,契丹人多勢眾,思想單純,體力充足,幹這活正適合。

那就起吧,萬丈土台平地起,很快,就修起了一座與城同高的土台。

這一下,天塹變通途了吧。

揮舞著狼牙棒的契丹兵爬上土台,勇敢的沖向了幽州城樓,然後,受到了城內守兵熱情的招待,為了慰問這些勇敢的對手,他們端出了熱騰騰的大鍋,又為了讓對方吃上熱的,沒等對方坐上桌,就倒了過去。

很燙,是銅汁。

很多契丹同志倒在這頓盛宴上。

看來,光有對等的平台也不一定能拿下幽州。

當然,偽軍大隊長盧文進還有很多招數,比如四面合圍,日夜三班倒,雲梯,衝車,火攻等等,盧文進傾盡所學,毫無保留,要助阿保機拿下這座幽州城。

他告訴阿保機:皇上不要著急,攻城總是艱難的,但只要我們堅持攻下去,裡面的人總有支撐不住的一天。

他是對的,一座孤城支撐不了多久,油脂可以阻住地道,但那是稀缺物,就是城內人關燈做情也總有鬧油荒的一天,而銅是貴重金屬,總有一天就算把城內的銅身佛像都溶了也有不夠用的時候。

阿保機同志,堅持吧,等待吧,城內資源耗盡那一刻,這座足以決定契丹民族命運的幽州城就是你的了。

但不要忘記,周德威不是劉守光,人家上面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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