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神威,大獲全勝,小弟佩服!請兄長收兵回營

文章推薦指數: 80 %
投票人數:10人

 卻說二老略逞威風迴轉旗門,忽聽得關廂內炮聲轟鳴,人聲鼎沸,眾將都不知是何處來的人馬,正要命人前去打探,但見葭萌關大開,白袍將趙雲一馬當先,馳至旗門,見過劉備和眾將,報說孔明軍師已到葭萌關,劉備聞說大喜。

趙雲展眼見張飛正要出馬,神態大不如前,心知他已無力取勝。

再看陣中,馬超獨立於火光之中,金盔金甲閃耀著金光,精神抖擻,氣概異常,確有一代名將之風。

  不多時,葭萌關中推出一輛四輪車,孔明手執羽扇,文左武右簇擁而出。

雙方見過,孔明端坐旗門之中,舉目沙場,但見火光熊熊。

此時二更已過,明月高懸,燈月交輝,陣中如同白晝。

但見孔明將羽扇輕輕一招,「當」炮聲中張飛拍馬上陣。

歇了這許多時,二將均感精力如舊,半句話沒說就打了起來。

火光中兩條兵器光芒四射,就像兩條長蛇絞在一起,不可開交。

一口氣又戰了五十來個回合,終究已戰了一整天,到這個時候,天又黑,又是拚死相爭,故而兩人都已大感力乏,傢伙上已很難控制輕重。

  馬超的確稱得上是人中豪傑,將中英才,白天已戰了張家父子二百來個回合,一夜中又打了一百餘合,畢竟是骨肉之軀,即使是銅澆鐵鑄的也經不住這般鍛打,而他卻毅然堅持到現在。

這是馬超一生中最艱苦、最疲乏的一戰。

馬超久戰沙場,煉就了一副英雄性格,在別人不用殺手的情況下,自己也不首先用絕技。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狗急要跳牆,人急便生智,知道要結束這場無休無止的爭鬥只有用殺手來了結了,稱到殺手,便無招架。

馬超的殺手在《三國》這部書中也不常見,乃是流星錘。

流星錘只不過拳頭般大小,滴溜滾圓,上系一根細索,百步之間取人如探囊之易,可說是錘無虛發,百發百中。

一般的人用流星錘只會用一個,而馬超用法更奇,非但可用雙錘,還能連及三錘,三錘中必致人於死命。

這就是絕招。

二人越戰,相距越遠,仍然一個出手,一個招架。

馬超出戰圈問道:「黑臉張飛,實是厲害,還敢戰麼?」

  張飛也勒馬道:「如何不戰!老張不擒汝誓不進關!」

  「好!馬超不取爾黑臉之首決不回寨!」

  二人又拍馬戰了起來,驟然,馬超圈馬而走,大聲叫道:「黑臉,爾敢來麼?」

  「小馬休走,老張來也!」拍馬追趕上前。

  馬超拖槍而走,見張飛果然追趕自己,暗暗高興,便架住長槍,從胸前取出繩索套在手腕之上,流星錘緊握掌心,側身向後一看,約在百步之內,旋地轉身,一揚手飛出一枚鐵錘往張飛的面門飛去,「黑臉招打!」

  張飛緊追在後,聽得叫聲,憑著多年的經驗,料必有暗器飛來,凝神一看,一個光圈足有面盆大小直向自己飛來,且喜這枚流星錘並不怎麼快,張飛沒等飛到就心生一計,迅速架住長矛,雙手抱著腦袋,圈轉馬頭,連連吼道:「哇呀……」

  要是換了以往,這一錘定中。

可惜今日馬超的力氣十去其五,眼睛又花,甩出去的速度遠不能與昔日相比。

忽見追趕而來的張飛抱頭向後逃竄,以為此錘已經擲中,頗為得意,收起流星錘藏於胸前,提槍圈馬向張飛趕去,「黑臉張飛休走,馬超來也!」

  實際上這一錘離張飛還有一尺之遙,根本擲不到張飛,馬超自恃殺手用則必勝,忘乎所以地追了上去。

豈知張飛善思計謀,見他來追,早已招弓搭箭在手。

只因剛才一計已經得逞,也有些頭腦發熱起來,往日自知弓箭技拙,到了此刻也自信起來了,旋轉身來就向後射了出去。

  好箭不露形跡,又無弓弦之聲,而張飛的箭本來就沒下多大的功夫,加上交戰了一晝夜,精力耗盡,長矛射出去尚覺捉摸不定,有什麼本領可以施放冷箭呢?馬超埋頭追來,聽得弓弦之聲,知有暗箭,忙舉目細看。

畢竟年輕,目力好,見一箭飄飄搖搖往自已面門而來,架住長槍,一手取弓,一手摘住飛箭,便張弓還了一箭。

  張飛放了一支冷箭,回頭在看射中哪一個地方。

不料身邊傳來了一聲極輕微的弓弦聲,倒吃了一驚,情知不對勁,也不顧箭頭是不是朝自己來,疾忙將身體向左邊一偏,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扎」的一下,箭頭從後向前擦著張飛的額角飛了過去。

張飛只覺得自己臉上一陣熱流,還以為是冒出的冷汗,用手一擦,滿手滿面一片鮮紅,方知自己中了馬超之箭。

幸得馬超力氣已消,只是傷了些皮肉,未動筋骨,不然危險之極!張飛吼叫一聲,逃回旗門。

  馬超追了一陣,見張飛已回旗門,總算最後一箭未曾落空,稍有慰藉。

此時天色已然大明,馬超無心再戰,頓覺疲乏襲上心來,晨風吹得他昏然欲睡,便想收兵回寨。

  卻說張飛吃了這一箭自在嘆息,手下送上馬超射來的那支箭,取到手中一看上面火烙「燕山張」三個字,不覺「哱--」大大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想到去年入川攻伐巴郡時,也曾獻過一次丑,被老將嚴顏接箭還箭,今日又是故伎重演。

張飛重重地嘆了口氣:「唉,老張的箭不射別人,專射自己的!」看到箭頭上還有殷殷紅色,便覺額頭上隱隱作痛,再一摸,血尚未乾,弄得兩手皆紅。

索性往臉上亂塗亂抹,衝著大家苦中作樂道:「眾位聽了,荊州紅臉袋子關某來哉!」

  真正是快人快事,受了傷還要同人家尋開心,劉備見了搖頭嘆息,孔明卻是微微一笑,弄得旗門下這許多文武將士忍俊不禁,一齊捧腹大笑起來。

  張飛也不去凈臉,手中捏著這支箭走到白布後面,見兒子仍然規規矩矩站立不動,便說道:「兒子啊,老子被那小馬射得滿臉是血。

兒子乃是神箭,速速出馬還他一箭,以報老子之仇!」說著,便將手中這支箭遞了過去。

  張苞開頭也嚇了一跳,見張飛滿臉皆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真想飛馬出去射那馬超一箭。

但仔細一看,只是額角上有些浮傷,毫無性命危險,便不大肯去。

這是為什麼呢?張苞年紀輕,好勝心強,見馬超已戰了整整一晝夜,人困馬乏,要是自己一出馬,馬超肯定抵擋不住,即使贏了也沒什麼意思。

所謂「猛虎不吃伏食」,張苞不肯作此勾當,所以爽快地說道:「兒子不去!」

  張飛料不到兒子會拒絕自己的要求,也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願去,氣得環眼圓睜,真想發作一通。

繼而一想,不必與兒子鬥氣,他不肯去,我再求別人。

便回馬走到黃忠馬前道:「老頭兒啊,老張素知爾乃天下神射,無人可敵,看在老張滿臉血紅的份上,為我報此一箭之仇!」

  黃忠的箭一般不射,看作是自己的絕技,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傷人之命。

更何況劉備和孔明都在旗門之下,剛才見他們連聲稱讚馬超的武藝,已知他們愛慕馬超之才,大有收降之意。

不過,被張飛恭維了一聲「天下神射」,老將軍大感愜意,一心要想藉此機會出出名,便欣然應諾了。

心想,雖然沒有和馬超面對面交鋒,何不用此一箭射出些名堂來?!黃忠一世未出大名,要想趁這有生之年一揚威名,故而稍一猶豫便已躍馬出陣,接過張飛手中的箭,向馬超揚聲道:「小子馬超好生大膽,竟敢冷箭射得我家三將軍頭破血流,如今老頭亦來獻一丑技。

倘然識趣的話,下馬向三將軍賠個不是。

若然不從,休怪老夫箭上無情!」

  馬超本來已感疲憊,打算回寨,不料又來一個老將黃忠,還說什麼要向張飛道歉,心想,這老頭兒實在欺人太甚,戰場上哪有不流血的。

我馬超稱霸多年,從來沒聽到過這種話。

剛才被他占了些便宜,竟然得寸進尺,對我發號施令起來。

老實說,面對面我就不怕你的箭,否則還稱得上什麼「飛將軍」!馬超抖擻精神,大聲叱道:「老頭兒休得輕狂!沙場彼此無情,豈有賠罪之理!箭只管射來,馬超莫非怕你不成!」

  黃忠見他仍是不甘示弱,便在腰間取下一張寶雕弓,就將張飛那支箭扣在弦上,弓開如滿月,箭鏃對準陣中的馬超,漢營旗門君臣將士有目共睹,要看一看這支箭到底是怎樣射中馬超的。

  馬超更是全神貫注,遠眺他的箭頭正對著自己的咽喉。

思量好了躲避的方法。

忽聞「當」的一聲響亮,又見對面弓弦一動,疾忙朝旁一閃,沒射著,心裡輕鬆了許多,剛直起身子還沒坐穩,忽覺盔上「打」的一震,一支箭飄落在胸前。

馬超這一下非同小可,正不知這支箭從何而來,抬頭見黃忠正向自己得意。

取箭一看,原來就是剛才張飛的那一支,暗暗嘆服老將軍身手不凡。

  黃忠這一招稱之「虛開弓」,箭尾不上弦,只用手指輕輕一扣,其聲響亮,箭卻留在手中。

等待馬超一閃之後尚未坐穩之際,暗上弓弦,聲音極其輕微,非但眼力好,而且份量吃准,既不射碎他的盔印,又要震懾一下馬超,故而一碰即落。

黃忠見他這般受驚,大笑道:「馬超,老夫不傷爾命,造化於汝!」說罷,轉身就往旗門而去。

  驚悸之餘,馬超見黃忠撥馬就走,暗想,這老頭兒箭法雖然精妙,卻是年邁了,放了一箭便糊裡糊塗地走了,倒也要叫你領教一下馬超的箭法!馬超架金槍,取硬弓,箭上弓弦,瞄準黃忠的後腦就是一箭射去。

  黃忠面孔向著前面,耳朵卻在聽著後邊的動靜。

只聽得幾聲開弓聲,便旋然將身體向後一轉,恰恰這支箭已到面前,頭一偏,一抬手用三個指頭便將利箭捏住。

黃忠知他膂力大減,便敢這等輕視他。

黃忠這才掉轉馬頭,兩條白眉倒豎,一對黃珠圓睜,暴怒道:「馬超爾這小子,老夫未傷爾一毫一發,汝反要暗算老夫,竟是如此心狠手毒。

且看老夫此箭!」說畢,扣箭上弦,故意將寶雕弓拉得格格作響。

  馬超沒料到他早有準備,頓時慌得手足無措,知道他這手箭決無虛發之理,連忙搖手道:「老將軍休要當真,馬超乃是將箭原物奉還!」

  黃忠根本不要他的性命,見他口氣軟了下來,也不和他多纏,便松下弓弦,取下狼牙,指著馬超凜然道:「老夫饒汝一死!」說罷,回馬直奔旗門而去。

  旗門下一片鼓掌喝彩之聲,無不為黃忠的英雄氣概助威。

吶喊聲驚動了另一位英雄,白布後面的張苞聽到經久不息的拍手叫好聲,惹動了英雄心腸,心想,黃忠確有一手好箭,今日倒正好出了風頭。

我張苞的一手好箭卻無人得知,豈不是冤哉枉也!何不借與老子報仇,出去顯一身手,也讓眾人見識見識!便向旗門急呼道:「老子啊,兒子要出來哉!」

  張飛聽到叫聲,方才想起兒子還在白布後面,忙應聲道:「兒子啊,來吧!」

  張苞從白布背後走出,到張飛面前說:「老子受小馬一箭,兒子與你報此一箭之仇!」

  張飛聽了心花怒放,一切睏倦和痛楚都已拋到了九霄雲外,大聲贊道:「好兒子啊,這才是老張的好兒子!去則去,不要傷了他的性命。

  張苞點馬到黃忠跟前,取過剛才的那支狼牙,奮身投入陣中。

除了從水路進川的人以外,都不知道張苞有這麼一手好箭,故而見他也要上前試箭,這就意味著要與黃忠比個高低,眾人想像不出張苞射出的箭比張飛好出多少,心裡都在笑他那副傻樣,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張苞估計離馬超有一箭之地,扣住戰馬,喝一聲:「呔,小馬可認識咱!」

  馬超起初以為仍是張飛,卻看到受傷的張飛在旗門下,心裡格頓一怔:怎麼又是一個黑臉張飛?便喝問道:「爾這黑臉乃是何許樣人?」

  小憨笑著說:「小馬啊,老張便是我家老子的兒子,大名叫張苞,昨日清晨曾與你戰過百十個回合,莫非忘懷了麼?」

  馬超這才想起,怪不著昨天張飛一會兒小解,一會兒出恭,而且一次比一次力氣大,原來他們父子在走馬換將,要是沒有這個小黑臉,張飛豈是我的對手!照這麼說來,這個小黑臉倒也身手不凡。

世上竟有這般相似模樣的父子,真是少見,我差點被他們矇騙了。

見他手執一支箭,心想,這小黑臉也想來試一試箭,他的老子射功這等低劣,兒子還會射出什麼好箭來!便問道:「小黑臉欲思怎樣?」

  「小馬啊,早就聽人說,父債子還,老張以為父仇也要子報。

適才爾將我家老子射得滿面是血,這一箭之辱非雪不可!」

  馬超想,老頭兒的箭可稱世上無雙,我馬超甘拜下風,你這種呆頭呆腦的人也想和黃忠比試?老實說,這個時候和你打,我已沒這麼大的力氣了,可與你比比箭還不在話下,要想用射箭來嚇倒我,沒這麼便宜!除非你是第二個黃忠。

所以,馬超根本沒把張苞放在眼裡,十分鄙視地瞥了一眼說道:「小黑臉,量爾有多大能耐,只管射來!」

  「小馬仔細了!」張苞摘弓在手,扣箭上弦,劈對馬超,略一抖動,「當」的一聲,果真是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直飛而去。

  馬超見他這副架勢,料他射不出好箭,放心壯膽等候。

聽得弦聲響,暗思,這黑臉必定也是效學黃忠之法,虛開一弓,騙我上當,不必理會。

  豈知張苞的箭恰是與黃忠不同,說射就射,半點不假,見他坐在馬上一動不動,活像一個箭靶子,弦聲響,箭已到,「扎!」不偏不倚,正中盔上紅纓,不淺不深,不輕不重,箭頭剛穿進紅纓,便已停住不動了,箭杆後面的一段就架在頭盔上。

馬超抬眼向上一看,箭羽就在額頭之上,好不驚怕,想不到張苞也具有這些本領,忙架槍從盔纓上取下狼牙,不知如何是好。

  張苞見狀,回馬對後面說道:「小馬,來來來,朝老張後腦射來!」

  馬超想,這黑臉真是個呆子,從來沒有叫別人射自己的道理,但再轉念一想,剛才暗算黃忠尚且不能成功,如今他的箭法若與黃忠相比可謂昆仲也,明要我射他,怎麼可能射中他呢!便答道:「黑臉自回,馬超不願暗箭傷人!」

  「小馬聽了,老張叫爾射便不是暗箭,爾只管放心便是了!」

  馬超想,本來戰場之上都是仇敵,定要戰個你死我活方可罷休。

只因明白你箭法高妙,未必能將爾射死,故而沒有必要再生禍端,現在你硬要我射,那又有什麼可客氣的,即使射不中也無礙大局,何不回敬他一箭呢?馬超從腰間取下硬弓一張,對準張苞的坐騎故作瞄準之狀,以造成張苞的錯覺,忽然一抬手,直射他的後腦。

  張苞開始也以為他要射馬,忽見他硬弓一抬,已知射馬是假,射人是真,身體一側,瞅准來箭的高度,略一張嘴,又一咬牙,便將狼牙咬在嘴裡。

引得旗門又是掌聲雷動。

張苞立即取下羽箭,圈馬怒責道:「小子馬超,膽敢暗傷老張,豈能容忍於你!」

  「黑臉,言出如山,豈可翻悔!」

  「嘿……小馬不失信義,是個大丈夫,老張且讓爾活一箭,不過還得看一看老張的手段!」張苞興趣正濃,不肯就還,還算施展一點本領,暗思道,我的箭術遠不止此,就這樣回去根本看不出我到底有多大功底,再露一手給大家看看。

正這麼想著,天空中飛來一排大雁,數十隻大雁成雙成對排成「人」字形,張苞見之大喜。

大雁被人稱作五常鳥,據說它在人家屋後築巢以後,臨行之時總要留下一窩鳥卵,以作感謝之意,這就是仁;同類之間和睦相處,從不爭鬥,這是義;雌雄配偶,不論雌死或雄亡,留下的再不覓偶,直至終身,這是禮;夜鳥歸巢,皆是一雌一雄交頸而眠,而且還有孤雁為之哨夜,一旦遇上險情,孤雁便急鳴為號,群雁就一哄而起,這就是智。

當然,有經驗的獵人夜晚捕捉它們時也有一套方法,知道這裡有雁,就在附近放一把火,然後再熄滅,孤雁見到火光就會刮刮亂叫,向酣睡的群雁發出信號,群雁從睡夢中被驚醒,便一哄而起,等四周寂靜無聲,漆黑一片,便又回進安樂窩憩息,幾次三番,群雁便以為值哨的孤雁在肆意胡鬧了,就群起而攻之,將報信的孤雁啄得非死即傷,或者驅逐出群。

剩下的孤雁即使見到一閃即逝的火光,也不敢貿然報警了。

人們就利用大雁的這種麻痹,輕易可以將它們一網打盡。

群雁夏天往北,冬天向南,從來不誤季節,就是信。

故而人們稱大雁為五常鳥。

張苞暗暗高興這機會來得及時,指著天空白旗門下的人大聲嚷道:「眾位且看,老張一箭射雙鳥,無一隻死掉!」說完,便挽弓搭箭。

  漢軍旗門頓然鼎沸起來,上至劉備、孔明,下至馬弁走卒,都大感驚詫。

都在想,一箭射雙鳥已是犯難之極,至於射中了不死,這倒從未見過,甚至生了耳朵還沒有聽到過,連張飛也不敢相信他的話是真的。

  說時遲,當時快,當大雁飛臨頭頂的時候,張苞「嗖」地放了一箭,說也奇怪,這支箭到了上面就打起橫來,正巧落在一對大雁當中。

早已說過,大雁是懂一點禮儀的,見到下面升上來的箭,以為在射對方,大家都為了不傷對方,便各銜一頭,雙雙振翅而飛,旗門下無不為此壯觀而喝彩。

忽然,張苞大聲叫道:「啊呀,不好了,老子的狼牙被大雁銜去,這便如何是好?」

  見張苞急成這個樣子,大家也為他急起來,但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取下這支箭呢!「這便如何是好!這便如何是好?」眾人七嘴八舌只得看著南飛的大雁,可就是想不出一個可行之法來。

  張苞見大家也真的為他在著急,差一點要笑出聲來,能射這麼漂亮的箭,還會取不下來麼,這不過是故弄玄虛而已。

張苞故意喧嚷道:「大雁將去,狼牙難回,哪位將軍相助則個!」張苞嘴上說著,眼睛卻看著眾將,意思是沒一個人可以取下此箭,還得我再顯一番手段。

  這番話分明是在挑戰,旗門下這許多名將,豈會無一人勝過他!老將黃忠早知他在顯能,到底箭術還要高一籌,見他裝模作樣到這般地步,不能不施展一下精湛箭法。

就在眾人都在看天時,黃忠輕取弓箭,張弓便射,「嗖--」似飛而去。

人老藝精,畢竟功底深,此箭單往二雁之間一插,「扎」的一下射中原先打橫的那支箭杆上,竟然釘在一起。

緩緩飛行的大雁沒料到後面會飄來一箭撞在這支箭上,嚇得「哇」的大叫一聲,撲騰著翅膀騰空而起,將其他的大雁也驚得亂飛起來,一鬨而散。

兩支箭從空而降,其形「十」字不出頭,「丁」字少一鉤,雙雙飄落在地。

兩軍旗門見之無不嘩聲動地。

列國時養由基的神箭也不過如此,想不到黃忠竟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真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漢軍撿得兩支箭回到旗門呈上道:「老將軍,鵰翎在此!」

  黃忠自然也很得意,接過兩支箭,就將自己的一支插入飛羽袋中,便要將那一支送與張苞,卻見小憨神色肅然,大不如剛才那般歡悅氣色,而且呆呆地側坐著身子,不知在思想些什麼。

黃忠想,我這一箭傷了他的心,肯定在生我的氣,倒不如再與他開個玩笑。

想到這兒,便將張飛的這支箭扣在弦上,輕輕一放。

藝高膽也大,這支箭就在張苞的鼻子尖底下穿了過去,箭尾上的翎毛擦著他的鼻孔。

張苞一頓,伸手就將箭杆握住,由此對黃忠的箭法欽佩不已。

然而年輕人好勝心強,黃忠冷不防射他一箭,張苞豈肯就此罷休。

他轉身對馬超大聲發怒道:「呔!老子的一箭之仇未曾報得,差些送了老張的一條性命。

小馬與我坐穩了,老張今日定要送你歸天!」說著,便從腰間摘下硬弓,劈中對準了馬超,看這樣子非要把馬超射死不可。

  馬超想,你們自己在打趣與我有什麼關係,怎麼又弄到我的身上來了!心裡雖然恨,但是看到黃忠和張苞的這種超等的箭法更是心慌意亂,只求早些收兵回寨,以待過日再戰,今日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故而百般提防張苞手中的這支箭。

  張苞受了黃忠剛才這一箭的驚嚇,表面上裝得並不在乎,而且又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向了馬超,就連黃忠也沒引起重視,正在抬頭觀天。

小憨看到這個動靜,迅速張弓搭箭,霎那間,轉過身來對著黃忠的頷下咽喉處就是一箭。

  這裡箭剛脫手,那邊馬上的黃忠便已翻身落馬,旗門下無不驚駭,都嚇得呆了:怎麼打趣成真了,弄出人性命了呢!張飛見狀大怒,環眼圓睜,破口大罵道:「爾這逆子,老子要爾代父報仇,父仇未報,緣何要射死黃老將軍!老子決不與爾干休!」說著,便要出馬。

  不料張苞非但毫無驚慌之色,反而得意洋洋地對著大家一個勁地傻笑起來:「嘿……」好像眼前發生的事情與他根本沒有關係似的。

  張飛被他氣得鬚髮皆奓,恨不能舉矛將他捅一個前胸透後背教訓教訓他。

大家正急得無可奈何的時候,忽見黃忠一翻身從地上跳了起來,原來紅光煥發的臉上白如紙片,可見他也是吃驚不小。

老將軍手捋白須,不無心悸道:「嚇煞老夫了!」

  「哈……」張苞大笑不止,得意非凡。

他想,老頭兒啊,剛才你趁我不防嚇了我一場,那末我也要給你一點顏色看看,也讓你嚇一大跳。

  眾人的目光對黃忠一看,絲毫未傷,只是系在頷下的那根劉海帶斷了。

大家這才明白張苞這一箭的妙處:原來他正是趁黃忠抬頭觀天的當口,看中了老將軍頭盔上的那條劉海帶,一支前射得神出鬼沒,連黃老將軍也始未料及,等到意識到,劉海帶已斷了,黃忠便嚇得滾落塵埃。

  一陣喧囂過後,黃忠方才重上馬背,儘管這是開玩笑,而且張苞又是小輩,總歸心裡有些不快,面孔鐵板著,深怨張苞不懂規矩,對自己這樣無禮。

可一面又在責怪自己不應該和他開玩笑,差點弄假成真。

  張飛見黃忠滿臉不高興,心裡也著實過意不去,思忖道,要不是我這支箭蹩腳,老將軍怎麼受這樣的委屈,雖說他和兒子的箭都是世所少有的,但開這種玩笑最終還是要樂極生悲的。

張飛就在手下的手中接過這支箭,忿忿地向天賭誓道:「今日之事皆是老張之過。

自此日起,老張決不再射一箭,倘有違言,死於亂箭之下!」誓畢,對黃忠道:「老將軍,看在老張的份上,休再生氣,老張代兒子在此賠禮了!」說到這兒,就將手中這支箭一折為二,擲於地上。

--張飛說到做到,從這一日起,直到臨終,再也沒有射過一次箭。

  黃忠聽了張飛發的誓,一點怒氣也就煙消雲散,畢竟是一代名將,對這等小事豈可耿耿於懷!

  孔明見時光不早,便傳令鳴金。

漢軍收拾完了旗門,文武簇擁著劉備和孔明一齊進了葭萌關。

上了大堂,自有手下為張飛洗滌血跡,包紮傷口。

張飛打了一天一夜,文武將士也是一天一夜沒有睡覺,此刻一松下勁來,睡意立刻侵襲上來,張飛更覺雙目惺忪。

手下將他送至下榻處,張飛倒頭便睡,等他醒來,已是次日的早晨了。

這且不提。

  卻說葭萌關外的馬超見漢軍全部退入關廂,不由將欣喜若狂,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啊哈……」單槍匹馬勝了這許多漢將,馬超怎不興奮。

  馬岱策馬來到他的身邊為他慶賀道:「兄長神威,大獲全勝,小弟佩服!請兄長收兵回營,以待來日再戰!」

  馬超這才下令收軍。

回進營寨,也像張飛一樣,茶飯不想,納頭便睡,他比張飛花的力氣更多,受的驚嚇也更大,所以更比張飛疲乏。

一覺醒來,也是次日凌晨。

便命手下前去打探關廂上的動靜,手下回報說葭萌關高掛免戰牌。

馬超想。

漢軍這麼多能人名將,為何又掛起免戰牌來了呢?莫非他們真的見我怕了?且耐心等待數日,想必他們三五日後必要出戰,那時再去挑戰不遲,趁這個當口我也要好好歇息幾天,養足銳氣再與他們決戰!五天過去了,沒有動靜,十天過去了,仍無消息,二十天過去了,關廂上的免戰牌還是懸掛著,一個月……馬超等得不耐煩,幾次攻城,皆被亂箭射回,寸土未得,反而損折不少人馬,弄得馬超進退不得。

  自從張飛和馬超惡戰了一場以後,孔明深憐馬超之才,一心要收降他,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只好高懸免戰牌,籌劃著收服馬超的計策。

一日,孔明暗召孫乾,吩咐他出城往東川去,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要切斷馬超的退路,逼得他無路可走而率眾來降。

  孫乾按照孔明的旨意,搜羅了一些古董玩物和金銀財物,暗地出了葭萌關直往南鄭而去。

先詣楊府,結好楊松,送上珍寶,然後說道:「西蜀即將便為劉備所得,東西二川唇齒相依,吾主特要與楊大夫結為心腹,日後好互通住來。

  楊松是個貪財之人,見有這許多寶物,兩眼發亮,又知孫乾乃是劉備的功臣要員,料道不會虧待自己,便笑容可掬道:「孫大夫,東西二川毗鄰相接,理應結為同盟。

未知皇叔作何打算,楊松願為效勞!」

  孫乾想起臨行之時,孔明曾說過楊松與馬超不睦,將他視作眼中釘,一心要想借劉備之手除卻馬超這個心腹之患,故而孫乾裝出萬分虔誠的樣子說道:「下官奉主公之命特來拜謁,締結友善,致意楊大夫在千歲殿上進一美言,兩家罷兵,將馬超調回閬中,兩川便太平無事了。

未知楊大夫肯作成此好否?」

  楊松得知馬超在葭萌關與張飛挑燈夜戰,大顯神通,將漢軍殺得高掛免戰牌已近一月。

他想,要是命馬超收兵回來,漢軍頃刻便可奪取全蜀,劉璋所許的半蜀之願也就成了泡影,而且馬超一回到東川必被張魯招贅為婿,楊家之天下定將被他侵吞,反而招來了內顧之憂。

倘然不答應劉備,這許多禮物得不到還算小事,他手下這班能人名將必將虎視東川,與我楊松結為冤家,有朝一日劉備取了西蜀,豈不是有滅頂之災?楊松老奸巨滑,既貪財,不願白白錯過好處,又心狠,不讓馬超回到閬中。

思量道:馬超不死,我楊松便無太平之日,來日一定要在張魯面前挑唆幾句,教馬超死在漢軍手中!這樣的話,劉璋取勝,我有半蜀之利;劉備得勝,我也不做冤家,一面打漿兩面光,里外都可以做人。

打定主意,楊松便欣然應諾道:「孫大夫,千歲之前下官定然盡力進言,只恐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則下官無能為力,鞭長莫及的了。

還請大夫多多上復皇叔,下官必效死力!」

  孫乾聽他說這幾句話,知道他已答應了,至於張魯面前不用擔心,楊松定會自圓其說,把張魯說得團團轉。

心想,不管怎麼講,只要切斷了馬超的後路,我家軍師自有妙計收降他。

馬超一降,莫說西川,就是東川也成了主公的天下!孫乾連聲道謝,叮囑再三以後,便出了楊府,取道葭萌關而回。

此話不提。

  翌日,楊松就上殿奏明張魯,誣告馬超閉營不戰,必有貳心。

張魯初時不信,疑是訛傳,楊松讒言道:「自從初次出兵與張飛夜戰之後,馬超暗連漢軍,駐馬不前。

皆雲馬超之父馬騰與劉備乃是滅曹之同僚,深相結納,此番馬超必是受了劉備之賄賂,故不肯進兵,久後必反,主公不可不防,理應極早翦除患根!」張魯被他說不過,將信將疑,果然命人前往葭萌關教馬超罷兵。

不一日,使者回報:「馬超言:未成功,不可退兵。

」楊松乘機相間道,馬超進又不進,退又不退,必有為難之處,反意已露,何不再催之。

張魯又遣人去喚,又不見回。

一連數次,馬超只為一心要與張飛廝殺,仍是按兵不動。

楊松便與張魯道:「此人素無信行,不肯罷兵,其意必反。

不如命他一月為限,要依三件大事。

若依得,便有賞;否則必誅!」 張魯問:「不知要他依我哪三件事?」楊松道:「一要張飛之首,二要退荊州兵,三要取西川。

三件事不成,可獻頭來。

一面教軍士把守各處關隘,防馬超兵變。

」張魯聽了楊松之言,似覺有理,一則抱怨馬超不爭氣,忘恩負義,二則又懼怕楊松勢大,做不了他的主,唯怨馬超真有反覆之心,只得依從了楊松之言,命楊松之弟楊柏領兵三千往馬超營中,明則解糧送餉,實則留在軍中密切監視馬超的行動。

  楊柏當即啟程,星夜兼程趕到葭萌關外。

馬超聞知南鄭有使到此,忙帶了馬岱出營迎接。

進大帳坐定,馬超便問楊柏來意,楊柏便將張魯之旨盡行說知。

馬超聞此言好不懊喪,暗恨道:不知又是哪一個沒良心的傢伙出的鬼點子,一個月莫說三件事做不了,就是一件也難望成功。

葭萌關閉了一個多月的門,人影都不見一個,到哪兒去取張飛的首級!分明是誰在故意刁難於我。

便嘀咕道:「如何變得恁般快!」

  楊柏見馬超疑惑,又命手下流言道:「馬超意欲奪西川,自為蜀主,為父報仇,不肯住於漢中。

今日回兵,必懷異心!」

  馬超聞知,怒滿胸懷,進又不能進,退又退不了,一月之期有限,每日裡苦思冥想,無計可出,只是將自己的這把利劍磨了又磨,排遣心中煩惱。

  卻說自從張飛戰了馬超一場過後,孔明就掛了一個多月的免戰牌,現在已經到了五月下旬,雖說不打仗,卻也做了件打仗辦不到的事:切斷了馬超的退路。

今日孔明升堂,已覺時機成熟,便與劉備道:「主公。

  「啊,軍師。

  「亮閉關一月有餘,今馬超正值進退兩難之際,流言四起,料其走投無路,待亮親住超寨,憑吾三寸不爛之舍,說得馬超來降。

  君臣二人情同魚水,忽聞孔明要單身住馬超營中去,大感驚訝,連連說道:「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

  孔明見他急成這個樣子,連忙寬慰道:「主公不必煩惱,亮自有妙計,萬無一失。

  「軍師乃備之股肱心腹,馬超兇悍驕橫,豈是講理之人,倘有疏虞,如之奈何?」劉備再三不肯放他去。

  劉備為孔明的安全擔心這是很有道理的,因為馬超如今前不能取關,退又說他有反心,正是到了喪心病狂的時候。

要是孔明單身前去勸降,像馬超這樣的人恃武傲物,怎麼會輕而易舉地就順從呢。

狗急要跳牆,馬超到了這種艱難困境,很有可能殺了人回去報功,以消張魯對他的嫌隙。

你是我的頂梁大柱,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不單對不起你自己,興漢大業盡付流水。

所以,連連把頭搖得象貨郎鼓一樣的快。

  而孔明堅意要去,又說道:「主公,此刻勸降馬超,正合時宜,不可錯過。

  「勸降之事,何必親勞大駕,軍師可另遣一士前往足矣!若要親去,備實難從命。

  孔明輕聲說道:「亮恐大堂之上,並無一人能往,不妨主公試問之。

  劉備想,堂上這許多能人賢士,難道就真的挑不出一個能言善辯的說客,我倒不信!便向眾人道:「諸位,勸降馬超,誰可任之?」

  堂上杳無回音。

  「哪一位親往超寨,說馬超來降?」劉備又問。

  堂上還是寂靜一片。

並不是這些文人無能,他們對勸降馬超並沒有什麼把握,唯恐壞了孔明大事,不敢貿然前往,所以還是覺得不去為好。

  劉備果然不見有人出來應諾,只得作罷。

但還是不讓孔明前去。

他想,為了要馬超歸降,要是傷了孔明,這是得不償失的交易,絕不能去冒這種險。

故而一時沉默,大家都不作聲。

  就在此時,一當差奔上大堂,「稟軍師!」

  「何事?」

  「衙外來一行乞之人,大嚷要求見軍師,小人盡力驅趕不走,特來報稟。

  「哦--」孔明想,我從來沒交過乞丐朋友,來者必非凡人,便對劉備說:「來者必有益於吾。

來,傳話相請!」正是:

  苦無良策脫身去,恰有英才托膽來。

  未知來人是哪一位,且看下回分解。


請為這篇文章評分?


相關文章 

五虎上將也挽救不了蜀漢,因為虎父有犬子!

紅二代、富二代、官二代,二代已經開始掌控社會了,會變好還是變壞呢,卦師東方說過,未卜先知不過只是因為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五虎上將勇猛無敵最好蜀漢還是敗亡了。。。關羽之子關興關興從小就有好名聲,諸葛...

馬超驚魂未定,脫口說道:「不老啊,不老!」

東川馬超出兵,屯紮在葭萌關,揚言要取張飛之首,來勢十分兇猛。守關將傅彤連連向雒城告急,一面緊守關廂,一面引頸盼望大軍早日趕到能解關外之圍。這一日,忽然聞得後關方面隱隱傳來隆隆炮聲,知是援軍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