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驚魂未定,脫口說道:「不老啊,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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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川馬超出兵,屯紮在葭萌關,揚言要取張飛之首,來勢十分兇猛。

守關將傅彤連連向雒城告急,一面緊守關廂,一面引頸盼望大軍早日趕到能解關外之圍。

這一日,忽然聞得後關方面隱隱傳來隆隆炮聲,知是援軍到來,興奮異常,立即揚鞭躍馬趕出後關去迎接,心裡卻在揣度不知是哪一位大將,是趙雲呢,還是張飛……傅彤出後關行有三里之地,眺望前方塵頭大起,一面先鋒旗高高飄揚,數千弟兄精神抖擻,好不威風。

走近一看,大旗上寫的是一個「苟」字,傅彤心裡忖度道:四海之內,姓苟的都沒出過名將,川中曾在白帝城有過一個叫苟安的無名將,其非就是他?他怎麼配當這個先鋒將?傅將軍識大體,並不以武藝高低來取人,既是軍師遣來,必有所用。

見他坐在馬背上悠然自得,神氣活現,待他走近,拱手道:「苟將軍,葭萌關守將傅彤有禮!」

  苟安乃是小人之輩,何等勢利,他見傅彤行禮,以為自己了不起,自尊自大,昂著頭,眼睛望著天,大刺刺地用手一擺,「罷了!」

  傅彤一向忠厚,見他這等無禮,也不計較,只是放在心上,思量道:這麼大的戰事,軍師決不命你一個人來抵敵,後面必有驍勇之將,不妨問一聲。

「苟將軍,可知後隊乃是哪位將軍?」

  苟安一聽這句話就來氣,滿腔的得意之色一掃而光,想道,傅彤一個小小的守關將竟然不把我這個副先鋒放在眼裡,真是欺人太甚了。

本來頭隊之將接令就走,後面差的是哪幾個人是根本不知道的,此番因為倒過來發的令,別說後一隊,就是最後一隊是誰我也清楚,但你這樣看不起我,我也不告訴你。

「啊,苟安受命為副先鋒之將,日夜趕奔前來接應關廂,後面是哪一位本先鋒不得而知,此乃軍中常理,傅將軍豈不知之?不必多問,來則自知,請馬前帶路!」

  傅彤領了苟安的人馬從後關進去,到前關下馬,二人登城向外眺望。

但見一面「馬」字旗高扯大營之上,營寨層疊,兵馬整肅,一派威嚴景象。

  馬超自到葭萌關外紮營以來,數日搦戰,關廂上聲息全無,總是無人應戰。

一心要與張飛交戰,可是等到如今連張飛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今日早早坐帳,一旁馬岱侍立,都在納悶。

忽然,一守營小卒匆匆跑上大帳報導:「稟馬將軍,小人見葭萌關上新添一面「苟」字將旗,必是漢軍增兵加將前來救應,特來稟報!」

  馬超想,除了張飛之外,不與任何漢將交戰,因為張魯要我取張飛之首,再說漢軍中唯有張飛稍有名聲,別的都是無名之輩,只須馬岱兄弟前去便足夠了。

所以,馬超雖知關廂上增添了兵將,卻一點也提不起興趣,只是很冷漠地朝小卒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馬岱聽說來的一員大將姓苟,心想,不如讓我往關前去挑戰,戰他數十個回合再說。

便走上一步,「兄長,想那姓苟的乃是無名之輩,能有多大的本領!待小弟與他較量片刻!」

  馬超點一點頭,「小弟前往,愚兄在旗門觀戰!」

  馬岱和馬超是堂房弟兄,他是馬騰的侄兒,從小父母雙亡,就在馬騰處長大成人,因而同馬超情同手足。

馬超點兵一萬,在營前設下旗門,橫槍勒馬,立於陣前。

  馬岱帶領數百弟兄來到葭蔭關前叫道:「呔!關廂上聽了,命姓苟的出關交戰,我家馬將軍在此!」

  關廂上傅彤和苟安都看得真切,聽得清楚,見他手捧大刀,知其是馬岱,使不冷不熱地說道:「苟大將軍,如今東川兵將前來搦戰,單要將軍出戰,諒那馬岱有多大本領,竟敢與苟將軍交戰!依傅彤之見,苟將軍理應下關迎戰,給他一個下馬之威!將軍以為然否?」

  苟安豈會不知傅彤的用意,見他如此恭維自己,激得自己出戰,為的是叫自己吃點苦頭。

但苟安估量著自已的這點武藝,根本無法與人家交戰,卻又不能不為自己摘點面子回來。

心想,我又不是來交戰的,是來看熱鬧、耍威風的,都怪自已的嘴巴太刻薄,剛才刺痛了他,現在他就回敬於我。

看來還得下關去敷衍幾下,要是在三合內能打成平手,還不失我副先鋒的威風。

苟安被逼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對傅彤道:「傅將軍守住關廂,本將軍下關迎戰。

來,與我帶馬!」

  苟安下關上馬,一聲炮響,關廂大開,一馬掃出直抵陣中。

這裡傅彤傳令立即緊閉關廂。

  馬岱見葭萌關中飛出一將,手捧三尖兩刃刀,倒也頗有英武氣概,不知其武藝高低,不敢貿然出手。

扣住戰馬大喝道:「來者住馬!通上名來!」

  苟安略將戰馬勒住,高聲答道:「大將軍便是苟安。

爾亦留名!」

  「姓苟的,大將軍非是旁人,乃是漢寧王殿下、飛將軍之弟馬岱也!快放馬較量!」

  先下手為強。

苟安便將手中的三尖兩刃刀一盪,擺了一個出刀勢,儼然象一個久戰沙場的老將。

然後掄刀向馬岱的劈面砍去,「馬岱看刀!」

  不料「嗒啷」一聲,十分輕鬆地將三尖兩刃刀盪了出去,馬岱連手向苟安蓋頂一刀劈去。

苟安收轉傢伙,向大刀上點了上去,可是使盡力氣還是招架不開,兩匹馬在地上兜了好幾個圈子。

馬岱想,看他模樣倒象一個有本領的人,卻原來是個花架子,不堪一擊。

便用力使勁壓住。

苟安第一個回合巳覺狼狽,轉身收刀,圈馬就往關廂逃跑,不敢戀戰。

馬岱趁勢追趕,打算追入關廂。

  苟安逃到關廂前對城關上的傅彤連聲叫喊:「傅將軍,速速開關,苟將軍回來了!」

  傅彤想,你這傢伙實在可惡,今日就讓你吃些苦頭,出我心頭這一口氣!老實說,沒有你苟安在此,我照樣可以守住關廂,等到大隊趕來!便對苟安拱手道:「馬岱在後,關廂有虞,恕不從命,還請苟將軍回馬再戰幾合!」

  苟安暗暗恨道:「看他面貌忠厚,心地實是刁鑽,戰場上有性命出入,有什麼可勉強的,分明是要給我難堪。

苟安前有城關,後有馬岱,無奈只得又回身勉力抵擋幾下,再圈馬逃走。

就象老鼠見了貓一樣,東躲西藏,四處亂竄。

  旗門下的馬超見此光景只覺得可笑:諸葛亮用兵如神徒有虛名,怎麼派這種大將來。

象他這種人十個也打不過一個馬岱,怎能與我交戰!

  恰在此時,魏延領了第二隊人馬趕到。

剛進後關,便聞得喊殺之聲,打聽得原是苟安與東川將馬岱交戰。

暗思道:苟安的武藝在漢軍中可算倒數第一,他怎能和人家交戰,莫非敵將也和他半斤八兩是一般貨色?因此一到前關,匆匆與傅彤見過,便傳令開關,單騎飛馳而出。

  此時苟安正被逼得又逃回城關,忽見大門洞開,飛出一將,也沒看清是誰,象老鼠入洞一樣「嗦落」一竄,逃進了關廂,架刀下馬,立即登城。

傅彤見他上了城關,暗想,魏延趕來,造化了你,不然還要叫你受些驚嚇,看你以後還敢目中無人否!便笑著迎了上去,「苟將軍辛苦了。

若非將軍抵住馬岱,葭萌關危在旦夕。

  苟安就象吃了一悶棍的癩皮狗一樣,瞪著一對無神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傅彤,心裡有話卻說不出來。

可他明白這是傅彤在捉弄自己,險地送掉一條性命。

思忖道,你要捉弄我,我也給你開個玩笑。

便假惺惺地說道:「多蒙傅將軍關照,苟安銘記於心。

可曾聽得後關炮聲轟鳴,乃是三將軍張飛引軍到來!」

  傅彤想,苟安和魏延兩個開路先鋒都已到了,後面再來的必定是張飛了,張飛到此不可不接。

便吩咐苟安把守關廂,匆匆下關,躍馬揚鞭出了後關。

傅彤自從投了劉備之後,從未見過張飛。

但張飛大名鼎鼎早有所聞,是天下將士既敬佩,更畏懼的人物。

此刻聽得不遠處炮聲震耳,早見一面大旗上書寫「燕山張」三字,一彪軍馬飛奔而來,料是三將軍張飛無疑,近前一看,馬背上一將黑臉豹頭環眼,烏油盔甲,手抱長矛,與傳說中的張飛一模一樣。

莫說傅彤從不相識,便是多次打過交道的人也未必能即刻認出來。

傅彤跑馬上前行禮道:「三將軍虎駕光臨,小將傅彤迎接來遲,有禮了!」

  張苞初時一愣,但馬上醒悟是傅彤將自己誤認為老子張飛了。

張苞覺得很有趣,掮了老子的牌頭到處都能出風頭,便擺足了架子,對傅彤揮一揮手說道:「爾是何許人也?」

  「小將乃是葭萌關守將。

  「傅將軍,老張的兒子就在後邊,快去迎接我家兒子入關。

」小組開起玩笑來不分大小,把他的老子說成是自己的兒子。

說罷,揚鞭往葭萌關而去。

  傅彤既不認識張飛,又未見過張苞,哪裡分得清誰是老子,誰是兒子,又見他說得如此逼真,根本不知其中之詐,反而想道:三將軍張飛真有福氣,這麼年輕就有了能打仗的兒子,想必他的兒子也是個很有出息的大將。

傅彤信以為真,飛馬又往前趕去迎接張飛的兒子。

行無多遠,果然見前面又是一彪人馬,大旗上也是「燕山張」三個字,前呼後擁,家將不少,比先前過去的一個更有威風。

只當他是張飛的兒子,見他也是一張黑臉,手抱一條長矛,心裡念道:「虎父無犬子。

」馬到跟前,又畢恭畢敬地拱手道:「啊,小將軍,小將傅彤奉令尊之命,特在此迎接!」

  兩旁燕將聽了都發獃:什麼?他的父親我們還沒見過,怎麼說他的父親還在呢?正要上前吆喝,張飛忙架矛雙手攔住,揚聲大笑:「哈……傅將軍,爾仔細看一看,前者與吾孰是父子?」

  傅彤從燕將的神態上覺出了自己說錯了話,再仔細對面前的臉孔一看,見他臉上已布滿皺紋,黑得不如前面一個光亮,愧疚得滿臉通紅,忙不疊賠罪道:「啊呀,小將罪該萬死,冒瀆虎顏,還請三將軍見諒!」

  「啊,傅將軍不必多禮,不知者不罪。

我家兒子性情頑劣,不分尊卑,非爾之過。

請傅將軍馬前引路!」

  傅彤這才放心,掉轉馬頭往葭萌關而去。

  卻說魏延衝出葭萌關,讓過苟安,劈面就撞著了馬岱,對他周身上下一打量,渾身金裝,長方馬臉,濃眉虎目,好不氣概!尤其見到他手中的這口金刀,隱隱能見刀口放出萬道毫光來,直刺雙眼,魏延頓覺心神恍惚。

實際上馬岱這口刀最終送了他的命,有「魏延反,馬岱斬」之說,所以見了要心驚肉跳。

魏延立即收轉神思,兩馬已交臂而過。

二將重又勒馬,彼此通過姓名,就在葭萌關前交起手來。

一來一往,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馬超在旗門下看他們斗得正歡,只見城關上又扯起一面大旗上書「燕山張」,暗中高興終於等來了張飛。

須臾,城中飛出一個黑臉大將,手執長矛向陣中飛來。

馬超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向馬岱喊道:「賢弟,黑臉張飛來也,速速迴轉旗門,待愚兄與他交戰!」

  馬岱聽得如此說,已見一將疾馳而至,不敢戀戰,賣個破綻,圈馬而回,魏延見對陣走出馬超,自覺心怯,無心追趕,也不敢與馬超交戰,便掉馬回進城去。

  張苞衝到戰場,正巧與馬超撞個照面,雙方都立刻扣住戰馬,互視了片刻。

馬超一聲斷喝:「叱!來者黑臉莫非張飛?」

  張苞既不說是,也不說非,剛才是傅彤誤認為他是張飛,現在馬超也看錯了人,小憨正在自鳴得意。

便也大聲喝問道:「呔也!馬前可是西涼小馬?」馬超十分爽朗,高聲答道:「黑臉聽了,大將軍正是西涼錦馬超!爾是何人,報上名來?」

  「老張便是!」

  二人剛才碰頭,尚未開戰,只聽得葭萌關上「梆……」一棒金鑼響亮。

小憨聽得鑼聲震天,不知關廂上發生了什麼事,「聞鼓則進,聞金則退」,這一條軍法小憨還是牢記在心的。

因此對馬超說道:「爾且聽了,關廂上有事相召,天色亦晚,來日再與爾決一雌雄!去也!」說罷,返身便走。

戰馬掃進葭萌關,丟矛下馬,上城要看一看是誰在敲鑼,為的是什麼事情。

  原來,張飛得悉兒子一到葭萌關就飛馬出城,便登城向外一看,見馬超儘管生得不是怎麼彪形大漢,但坐在馬上腰背挺直,就象一座小小的金塔,料著與他交戰不是數十個回合內就可以取勝的。

心想,天色將昏,打不到多少回合就要看不清了。

老師有言在先,一天取勝就有大功,要是此刻就交戰,打到天黑也不可能決出個勝負來,不如明日一早出兵,整整地打他一天,要是仍不能取勝,那只有聽天由命了。

考慮到這一點,張飛無論如何不能讓兒子出手,所以立即傳令鳴金收兵,緊閉城關。

然後帶了眾將跟著傅彤來到衙門。

  一宵已過,直抵來朝。

馬超性格豪爽,更主要的是他既年輕,又是本領高強,馳騁沙場這許多年,很少遇到強敵,昨日張飛趕到,話無半席,不戰而退,使得他心癢難搔,技癢難熬。

天剛放明,他就傳令軍士飽餐一頓,點兵一萬在營前立下旗門,命馬岱立於旗門之下,自己整頓盔甲槍馬,掃到戰場勒馬橫槍,令小卒至關廂討戰,單要黑臉張飛出戰。

  張飛今日起得也不晚,用罷早餐就坐在大堂思量著如何取勝馬超。

此時,守關兵卒上堂:「稟三將軍,馬超單槍匹馬立於陣前搦戰!」

  「呣--退下。

」待手下退出,張飛遂命毛仁和苟璋引領一萬弟兄先到城外設立旗門,將昨晚準備好的一方白布用兩根竹竿扯住兩邊,插在旗門中央,命傅彤仍然在城關上觀戰。

毛仁、苟璋領兵出了葭萌關,按照張飛的示意排列旗門,也不知他為什麼要放這麼一大塊白布在旗門下,一切準備就緒。

張飛又命魏延、苟安二將立馬於旗門下助陣,一路上,張飛暗暗地對張苞說:兒子啊,你出關以後就勒馬於白布之後,千萬不要露面,老子自有妙計。

說罷,一行人已出得葭萌關來。

  馬超等了好久,方才見城關開放,裡面排出漢軍,對面站立,為首二將各執一柄三尖兩刃刀,左右扣馬,旗上分明寫著「毛」、「苟」二字,從未聽聞,又是一對無名之將。

引起馬超興趣的不是這一萬漢軍,而是旗門中央扯起的一大塊白布,弄不懂這塊白布有什麼妙用。

馬超勇多而智少,在用兵上是不能與張飛同日而語的。

後三國開始,張飛逢戰必用計,慢慢地形成了一種習慣,今日他就是要在這方白布上做一下文章,這一點馬超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無多片刻,魏延和苟安兩馬齊出,分列旗門左右。

張苞按照張飛的話,不顯身,不露面,悄悄地躲在這塊白布後面。

太陽已有一竿子高,馬超有些不耐煩,忽聞號炮聲、鑾鈴響,注目對城前一看,一匹烏雅馬飛馳而出,背後一面將旗又高又大,只見來者渾身墨黑,手抱一條丈八蛇矛,與昨日初會時的打扮一模一樣。

心想,張飛啊,大將軍到此只與你交戰,昨晚匆匆一會,今日定要取你的腦袋!便大喝道:「叱!黑臉與我住馬!」

  張飛知道他還未認出自已與昨日張苞之不同,心中暗暗得意:這馬超也是個魯莽匹夫,老張今日只不過將長須套了須囊,他便辨不出真假來,要是呆會兒兒子出來,他也必定不能認出來!戰馬馳近,張飛扣住,大吼道:「呔也!昨日未曾較量,今番必要與你爭個高低,分個雌雄,不分勝負老張決不收兵!」

  「黑臉休得猖狂,咱馬超屢世公侯,豈與爾這村野匹夫一般見識,黑臉速來授首!」

  「小馬,汝父與我家大哥同受天子密詔,理應共興漢室,翦滅寇賊,緣何被那張魯驅馳,與我家大哥為敵人?聽老張之言,速速歸順,日後不失封侯!」

  「黑臉與我住口!咱馬超投奔於誰與爾無干,沙場無情思,只管放馬!」

  張飛想,馬超的脾氣肯定也倔強得很,好言好話規勸他,必不中聽,看來還得羞辱他一番。

便說道:「小馬,志士擇明君而依,張魯庸碌之輩,豈能成事?老張素知彼有一女,小馬莫非為那婆娘而戰,可不羞乎?」

  馬超聽了此言,頓然語塞,因為他此番從東川趕到西川除了與楊松有氣以外,想娶張魯之女的確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但大將軍為一個女子而不惜拚死沙場說起來也確實不太光彩。

故而緘默。

  張飛見他默認了此事,愈加來了勁,「小馬啊,大丈夫沙場建功立勛,博個高官厚祿。

天下如此之大,何愁無一可心女子,卻要戀那婆娘則甚!」說到這兒,張飛見他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漲得面紅耳熱,滿面羞赧。

就趁這個機會,張飛起矛向他當胸刺去,「小馬著槍!」幸得馬超久慣沙場,眼明手快,腦子一意識到,手中的金槍已自然而然地擋了上去,「黑臉慢來!」

  話音未落,蛇矛和金槍已碰得金星直爆,張飛的蛇矛也盪了開去。

馬超揮手就是一槍,直探張飛的咽喉,「黑臉仔細了!」

  「嚓啷」一聲把金槍盪了開去。

兩騎戰馬打了個圈子,又到了面對面的位置,馬超剛才是招架後再還手,儘管速度非常快,但手中的份量不大,很難施展開。

此時輪到馬超動手,一桿金槍封、逼、提、努、吞、吐六字皆全,但見金光萬道,風聲響亮,急如風車,槍未到,風光來,連他坐騎的翎鬃毛也被槍風颳得微微飄動,直向張飛當胸刺去,「黑臉招打!」

  張飛看得出這一槍非比尋常,但覺槍風呼嘯,金光刺得眼花繚亂,知道槍上份量非輕,認準刺來的槍頭,用盡平生之力,起蛇矛往槍尖上狠命地招架了上去,大吼一聲,「小馬且慢!」

  兩柄傢伙上都有千鈞之力,碰在一起忽上忽下,若即若離,「嚓啷……」「嗒啷……」起伏不定。

  「吔--!」張飛屏住一口氣要掀開金槍。

  「嗨--!」馬超大喝一聲又把蛇矛壓住。

  張飛連續三次掀不開金槍,一對環眼瞪得象銅鈴一般滴溜滾圓,暗暗驚嘆年紀比自己小的馬超竟然力大藝精,達到了出神入化、登峰造絕的地步,羨慕之心油然而生,讚美之詞脫口而出:「馬超真虎將也!」

  被對手當面稱頌,越加使馬超趾高氣揚,覺得自己更是舉世無敵,也就更看輕對手。

他想,昔日曾聽說你會戰過小溫侯呂布,長坂橋上也曾獨退百萬曹兵,早已揚名在外。

總以為你勇猛不減當年,想不到你人未老,雄風已經退盡,今日三個回合未到,你已招架不住了,真的是徒有虛名,不堪一擊!故而也回敬他一句:「黑臉亦可稱英雄也!」

  這句話在張飛聽來是十分勉強的。

張飛確實從心底里羨嘆馬超的武藝,但也在想,不是我老張無能,如今年近五旬,力氣大不如前,真是年紀不饒人。

想當年戰呂布之際,象你這樣的力氣根本不在話下。

從這一點上,張飛又一次被孔明的神算所折服,要不是事先有所打算練了一百天武,恐怕要吃大虧。

當然,三合之內就敗北是沒有光彩的,張飛略微鬆了一下勁,笑嘻嘻地對馬超說:「小馬,不必打了,婆娘已經到手了!」

  馬超被他這似真又似假的趣話說得頓了一頓,無形中金槍的份量也小了不少。

不料張飛這是故意放了個「噱頭」,就在他手中軟一軟的當口,突然將矛向上一梟,將金槍盪了開去,趁勢又發一矛向他腹部上猛力戳去,「小馬,與我去吧!」

  馬超幡然醒悟:這傢伙打起仗來花樣百出,打不過我就來個「捉冷刺」。

「嚓啷」一聲,盪開長矛,迅速還了一槍,份量不算重,被張飛勉力掀開。

第三個回合開始,馬超暗暗運足功勁,全力以赴,一桿金槍播得急急生風,槍尖若隱若現直逼張飛的面門,打算用大力將他刺下馬背。

此刻吼一聲:「黑臉看槍!」其聲似雷。

  張飛畢竟不及馬超年輕力大,無多片刻已覺手軟力乏,漸漸招架不住,頭上的汗珠象黃豆般大小掛滿了前額,嘴裡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張飛情急生智,突然將雙眉一蹙,大聲叫了起來:「喔呀……不好了,不好了!」

  馬超被他這副裝出來的模樣,也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大叫大嚷,便厲聲問道:「黑臉,爾欲怎樣?」

  張飛故作難以為情之態,慢吞吞地說道:「小馬,說來也漸愧,酣戰之時老張要小解了。

小馬乃是大丈夫,想來並不介意於此吧!」給人家掮了木梢,還要說人家是大丈夫。

  馬超從未碰到過這種滑稽之事,險些笑了出來。

他見張飛面孔漲得黑里透紅,以為是被小便憋成這個樣子,遂生惻隱之心,將金槍一提,喝道:「好,馬超放爾前去,少頃速來領死!黑臉切莫失信!」

  張飛又故意捧場道:「小馬果真是大丈夫,有信有義,頗有名將之風。

老張決不食言,去則便來!」說罷,圈馬便走,實在按捺不住,暗暗地笑出聲來。

回到旗門,直往白布後面走去,扣馬架矛。

  張苞聽了張飛的話,躲在白布後面不敢露面,剛才聽得旗門下的人都在說馬超驍勇無比,心裡老大不服氣。

此時見他滿面笑意而回,頗感不解,「老子啊,你是怎樣回來的?」

  張飛笑著搖頭說:「兒子啊,老子到底今不如昔了。

小馬力大無窮,蓋世無敵。

老子知他勇而無謀,尋思一計,便脫了身。

此番兒子上陣與他交戰百來回合,挫盡他的銳氣,爾要小心在意!」

  小憨被張飛的話也逗得忍俊不禁,暗思:我早知老子不是小馬的對手,練武時還打不過我呢!那就讓我去和小馬打個痛快,我不信打不過他,便對張飛說:「老子在此觀看,兒子出馬與小馬戰個高低!」

  張苞從白布後轉了出來,提矛縱馬直抵沙場,就好象真的解完了溲重新上場一樣,大聲自語道:「唉,到底要小解,精神爽了不少。

小馬,來吧!」說罷,舞動長矛。

畢竟二十餘歲,血氣方剛,抖擻精神,尤其已知馬超是個猛將,更不敢小覷他,一上來就用了十分之力,一條雪白的丈八長矛舞得銀光四射,連地上的塵土也被吸得翻騰而起,矛頭直指馬超的分心之處,「小馬看看老張的手段!」這一槍看得出非但力大槍快,而且功力深厚,沒有高超的武藝和久戰沙場的經驗是經不起這一傢伙的。

  馬超只當他仍是張飛,但覺得此矛的出法與剛才雖然相同,卻感到風格頗有相異之處,乾淨利索。

暗忖道:張飛這傢伙解了個溲倒有點名堂,力氣也大了不少。

便緊忙起槍,「黑臉慢來!」

  「嚓啷……」兩柄傢伙碰在一起就象粘住一樣分不開來,有頃方才拚力梟開。

馬超想,本來和他總是可以占些上風,穩穩地招架開,怎麼去了這一段時間,他就有了這麼大的力氣?馬超想不出所以然,又無暇多思,便也使勁向張苞發了一槍。

  小憨自恃力大藝高,毫無懼色,只是輕輕地一擋,只聽得「當」的一聲,就把金槍給梟開了。

馬超如何甘心,第二個回合馬超也用渾身之力向張苞當胸刺去,張苞一點也不含糊,橫矛迎了上去,可一下子也無法掀去,也要兜個圈子的工夫才能甩開。

兩個人的武藝的確不分上下,不論誰招架,都不能馬上擺脫,一槍一矛,難分勝負。

  如此激戰的場面,看得兩旁旗門下的將士喝彩不疊:「咱們馬將軍好哇……」「咱們三將軍厲害啊……」

  張飛躲在白布後面,只聞廝殺之聲,看不到二將搏戰,深感遺憾。

但聽得大家都在叫「三將軍厲害」,張飛也著實為兒子高興,為自已自豪了一番,覺得兒子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稱得上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思量道:讓兒子和他打上百十個回合,那時我再出馬就可以取勝馬超了!

  兩旁旗門戰鼓咚咚震耳欲聾,喊殺聲聲響徹雲霄。

一直打到太陽當頂,二將仍是精神振奮如初,不可開交。

小憨想,打到現在足有百來回合了,看來是贏不了他的,不如回去請父親出馬再戰。

但如何走呢?有其父,必有其子,小憨倒也很會演戲,突然賣了個破綻收回長矛,對馬超說道:「小馬,慢來!喔唷……」

  馬超看他又是這副模樣,又不知要有什麼花樣出來了,收轉金槍問道:「黑臉又想如何?」

  「小馬啊,不是老張打不過你,我要出恭去了,待老張用畢再來與你拚個勝負!」

  馬超想,你一會兒小便,一會兒大便,忙個不停,這裡又不是酒宴可以隨便離開,老實說戰場上只知道你死我活,哪有這麼客氣!便將臉一變,大喝一聲道:「黑臉,酣戰之時,豈可擅離!來,見個高低再走!」說罷便要起槍。

  張苞哪來理你,圈轉馬頭對他一揚手,「這可由不了你小馬了!」馳馬跑回了旗門。

  來到白布後面,張苞得意道:「老子,兒子回來了!」

  張飛誇獎道:「不愧為老張的兒子!兒子如何回來的?」

  「老子啊,兒子用的是『出恭』之計。

  老子解溲,兒子出恭,真是一對寶貝父子,張飛開懷笑了起來。

心想,兒子非但本領好,而且動出來的腦筋也不比我差。

又贊道:「好一條『出恭』計,有出息!」

  且不說張飛父子怎樣一唱一和,卻說馬超單槍獨立於戰場之中,等了一會,不見張飛出來,只知道張飛走到了白布後面,是不是「出恭」不得而知。

暗思道:俗話說,出恭出恭,一直向東。

莫不是張飛打不過自己,趁這機會躲在白布後面不敢出來了。

馬超也是個爽快人,時間一長就有點耐不住了。

估摸著已有出一次恭的時光了,便點馬向對陣行去。

  突然一聲炮響,張飛挺矛拍馬而出,到跟前朗聲道:「小馬真乃大丈夫,先讓老張小解,又讓老張出恭。

如今老張渾身輕鬆,一無牽掛,正可與爾拚死一戰!爾且看槍,」張飛長矛一抖,風聲大作,直刺馬超咽喉。

  馬超起槍,「嗒啷……」緊緊招架住長矛,覺得矛上的份量又長了二成。

暗想,這黑臉果然有道理,剛才小解後頓長三分力,此時大解後又長了二成,這黑臉搞的是什麼鬼花祥,必有妙法。

其實,並無妙法,只不過他們父子二人輪番交戰都是生力,而馬超一敵二,畢竟半天下來氣力大大消耗,所以覺得張飛每走開一次就長几分力,不過是心理作用而已。

  從此時開始,張飛與馬超方才打了個平手。

張飛沾不到便宜,暗暗嘆道:馬超真不簡單,半天下來還是這樣勇猛過人,看來拚力氣是打不過他的。

兩人一來一往,一口氣打到太陽偏西,愈戰愈勇,又打了一百餘合,戰得馬上二將都是汗流浹背。

張飛見馬超仍是精力旺盛,毫無休戰之意,便思:似這樣打下去非但無法取勝於他,而且天一黑很可能失手敗北。

但不戰又不行,老師限我一日取勝有功,今日打了一整天不取勝全功盡棄。

看來要連夜交戰,倘若馬超不肯,那我就可向老師交代,明日取勝仍是有功。

想到這兒,張飛點住金槍,大聲道:「小馬,今日天已垂暮,爾便怎樣?」張飛希望馬超說一聲明日再戰,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可是馬超從不提出休戰的,因為所遇對手非死即逃。

今日戰了一整天,大家都感到很疲倦了,他以為張飛在試自己的膽量,一流名將豈甘示弱!故爾反問道:「黑臉以為如何?」

  張飛想,嚇唬他一下。

「夜戰如何?嘴上說夜戰,口裡恨不能叫馬超說不戰。

  馬超何曾怕過別人。

你說要夜戰,馬超立即反問道:「黑臉!敢夜戰麼?」

  張飛嘆息一聲:小馬真是龍馬精神,如此好鬥倒是少見。

老實說,我嘴裡不說,心裡己經認輸了。

既然嚇不退他,那只能自認倒楣,還得拚著性命苦戰一夜。

張飛只得硬著頭皮應道:「老張殺得性起,正要挑燈夜戰。

小馬,腹中可曾飢餓否?」

  馬超想,象我這種體魄,一天到晚不吃一頓能夠過得去,幾天的食餚並在一起也吃得下,這是一個素有訓練的良將應該具備的起碼條件。

不過你這黑臉的良心還算不錯,打仗還要顧及別人的肚子餓不餓,只要你能堅持多久,我就奉陪你多久。

「黑臉飢餓麼?」

  張飛想,肚子倒確實有點餓了,但關鍵還在於體力不支,要想積蓄些精力。

便肯定道:「老張稍覺腹空了。

  馬超暗思:是啊,你怎麼會不餓呢?一會兒小便,一會兒大便,早晨吃下去的那點東西早給你排泄光了。

再說,十足打了一整天,我也覺得很餓了。

我馬超打仗喜歡吃飽睡足,那才算得上真正的決戰,否則贏了也稱不上是名將的氣概。

既然大家都有點餓了,那就回去填飽了肚子再戰。

說道:「黑臉不如彼此回去飽餐之後再行挑燈夜戰,爾以為如何?」

  張飛還有什麼異議呢?「好,一言為定!老張決然奉陪到底!」

  夜戰,尤其象這種規模的夜戰,在三國中並不多見,是一樁極難得的事情。

二員虎將都不服氣,也不甘心等到天明再戰,而且張飛還有軍令在身,所以,只有用夜戰來決出勝負,雙方議定,各自撥馬迴轉旗門。

  雖說是夜戰,但並不是一句空話,而要準備下許多夜戰的條件。

過去,我也曾看到過「葭萌關挑燈夜戰」的圖畫,上面畫著張飛和馬超二馬交戰,兩邊各有幾個小卒手提燈籠為他們照明。

其實,圖畫只是一種藝術寫照,真正的夜戰並沒有這麼簡單,光靠幾盞燈籠照明,這麼大的戰場,近則妨礙二將交戰,遠則看不清楚。

實際上今番夜戰兩軍都很積極,從旗門的兩旁開始挖土坑,一直挖到兩軍旗門的中間,土坑內架上一大堆木柴,然後點燃,這樣兩軍旗門間的這個戰場上火光熊熊,照耀如同白晝。

人多勢眾,沒多大工夫就一切準備就緒。

  馬超回到旗門,架槍下馬,一不除盔,二不卸甲,就在旗門下的皮靠椅上坐下,儘管一整天下來也夠倦乏的,但仍是雙目炯炯。

手下帶走戰馬,自去餵料飲水。

馬岱見他收兵回來,問明還要夜戰,便說道:」兄長,張飛敗形已露,何必匆匆夜戰,只管歇息一宵,來日取他首級未晚!」

  「啊,賢弟,兵貴神速,今日黑臉張飛勢力已退,難以持久,為兄特要與他夜戰。

若然留待來日再戰,只恐養成黑臉銳氣。

  「兄長挑燈夜戰,只恐不利。

  「賢弟休要長他人威風。

憶昔日六戰渭橋、激戰痴虎上將許褚,殺得他袒胸露臂,何懼張飛一武夫耳!賢弟只管放心,愚兄今晚定取黑臉首級!」

  說起許褚來,的確稱得上是曹操手下首屈一指的大將,當年馬超與他從馬上戰到地上,從長兵器到短兵相接,殺得天昏地暗,還是馬超占了上風。

所以一旦提到「六戰渭橋」,馬超就感到十分自豪,這是他一生中閃耀著光彩的一頁。

從此以後,馬超未逢對手。

今日遇到張飛,果然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馬超要藉此機會再揚一揚威名,顯一顯本領。

  《三國》這部著作有這樣一個特點,就是在各將之中沒有絕對的是誰武藝最高,而只在某一時期和某一階段這個範圍內誰表現得最突出就是最勇猛,其他大將不論是劣將或名將都只能作陪襯。

就拿關、張、趙、馬、黃五虎大將來說,在千里尋兄這段不尋常的日子裡,關羽做了好幾樁驚天動地的事情:白馬坡斬顏良、拖刀誅文丑、過五關斬六將、古城刀劈蔡陽以及戰長沙……這些事例充分表現出了他的大智大勇,有蓋世無敵之氣概。

曹將中許褚、張遼等名將都莫當其鋒,愈加顯示了關羽的高大形象。

而戰呂布矛挑紫金冠,長坂橋獨退百萬曹軍,督帥水軍入川,以後的酒醉敗張郃……描繪了一個由魯莽的名將到智勇兼備的主帥成熟、完善的過程,儘管關羽無敵於天下,也有古城之戰招架不住張飛蛇矛的窘態。

長坂坡救小主三沖當陽道,連挑數十員曹將,疲睏之時槍挑槍王張繡,長江奪鬥,以及初出祁山刀劈韓家五虎將……既敘述了趙雲的精湛武藝,又烘染了他不畏強敵,善出奇謀巧智的精神。

戰潼關曹操割須棄袍,戰渭橋許褚露衣袒腹,葭蔭關挑燈夜戰,伐東川決戰黃須兒曹彰,……這些都是馬超英勇善戰的體現。

天盪山刀劈夏侯德,定軍山刀劈夏侯淵,米倉山刀劈夏侯尚,血戰漢水等……這是黃忠老來成名的幾大勝仗,連以上的四將也為之遜色。

若問《三國》中哪個最勇,本人不敢專斷,無可奉告。

莫說是武將,便是幾位大軍事家的用兵,也很難說是哪一位十全十美,曹操、周瑜,徐庶、龐統,孔明、陸遜以及司馬懿,亦然各有所長。

以孔明為主幹,尚有誤用馬謖導致街亭之失的慘敗之事,這說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道理。

故而挑燈夜戰主要是為馬超在本書出場亮相作一下鋪敘,以張飛之弱見馬超之強,足見馬超的武藝在漢將中有一席之地。

  馬超飽餐完畢,見戰場兩旁烈焰熏騰,火光沖天,照得兩旗門中間的一片沙場上通紅透亮,便吩咐帶馬扛槍。

弟兄們將馬鞍貼上馬背,馬超起身整頓盔甲,上戰馬,抱金槍,趕到戰場中央,勒馬橫槍,威武如舊,將手向後一招,旗門處頓然喊聲大起:「呔!黑臉張飛聽了,咱們馬將軍在此,速速前來交戰!」

  張飛回到旗門丟矛下馬,要緊除盔卸甲,見他已是疲乏不堪,氣喘吁吁,一屁股跌坐在旗門下的皮靠椅上,汗珠象黃豆一樣滾下面頰,頭上熱氣蒸騰好比剛出籠的饅頭。

手下自去卸馬鞍,飲水餵料。

張飛想,日戰尚難應付,夜戰何能支持?倒要好好地想出辦法來。

張飛傳令道:「來,酒飯伺候!」

  少頃,手下已將酒菜送到。

張飛將酒罈接到手中掂一掂份量,估計有十多斤酒,去掉泥封正要喝,忽然心生一計,對手下發作道:「匹夫,沙場交鋒豈可飲酒!老張今日不飲此酒,與我取一空壇即可,老張自有計較!」

  手下乖乖地將酒罈搬到旗門背後,將十餘斤好酒全部傾倒在白布後面,然後又將空壇送到張飛的面前,「三將軍,空壇在此!」

  張飛雙手合捧空壇,身體穩坐,雙腿分開,向著對面旗門故意嚷道:「好酒啊好酒,飲酒一壇,力漲千斤,少頃定取那小馬的首級!」說罷,仰起脖子,作飲酒狀。

無多片刻,壇底朝天,隨後將空壇往地上「砰」地一摔,滿地都是碎片,張飛開懷大笑:「啊哈……好酒啊,好酒!」

  馬超立於沙場上見張飛將一壇酒飲了個底朝天,以為他真的是海量,暗想,張飛身大力大,戰場上還這麼貪酒,看來他酒後的力氣一定大得很,等一會要當心一點。

  實際上張飛只喝了些壇底的酒腳,他連吃酒也要弄些花樣出來。

漢軍已明白了張飛的意圖,見他不飲酒卻要叫酒,知道他在做個樣子給馬超看。

這些手下也是人精,送上的飯和菜都用特大的瓦盆,而且堆頭滿碗。

  馬超看得真切,心裡也吃了一驚:怎麼!張飛要吃這麼多東西?這一瓦盆的米飯至少要五六升(約合八九斤),飯和菜加起來足有十多斤,一頓要吃這麼多的酒和飯,想必他的力氣大得不得了。

據說古時侯有個叫廉頗的大將,一頓就要吃下斗米十斤肉,照這麼說來,黑臉張飛有過之而無不及。

  其實,這完全是張飛在玩弄花招,這種大瓦盆底下安放著機關,把飯和菜都架空了,鋪在上面的僅僅只有兩三斤左右。

張飛料著馬超看不清楚,再則也確實是飢餓難忍,便狼吞虎咽般將盆中飯萊一會兒就席捲而光,耳聞對面旗門在高喚自己出戰,只得站起身來,穿上烏油甲,卻感到這身甲的份量特別重。

手下連忙呈上頭盔,張飛搖了搖頭,又沒精打彩地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不想戴頭盔了,再將發帚理了一理,裹上包巾。

張飛和馬超一個卸了頭盔,一個盔甲齊整;一個百無聊賴,一個精神振足。

一看就可以看出高低來。

手下配上鞍韉,將馬帶至跟前。

無可奈何,張飛上馬抱矛,準備拚死一戰。

  就在此時,葭萌關中趕出一彪人馬,左右二將乃是嚴顏、黃忠,中間一人身穿龍袍,正是劉備。

原來劉備從雒城迤邐趕來,聽到張飛要挑燈夜戰的消息後,急不可耐,匆匆趕來觀戰,唯恐張飛有失。

不料出城一看,張飛打得連頭盔都沒有了,一副狼狽相。

眾將見劉備親來助陣,紛紛上前迎接,士氣大振。

劉備立馬於旗門中央,戰將分兩旁站列。

嚴顏、黃忠見陣上這副架勢,心中已經明白一切。

黃忠想,久聞馬超驍勇無敵,何不趁張飛疲乏之際出馬與他廝殺幾合,領教領教他的本領!便傳令升炮,拍馬上陣。

見那馬超果然有大將之風。

  馬超目睹漢軍旗門又新添幾員大將,尤其見劉備也親至陣前觀戰,非但毫無懼色,反而覺得正是大顯身手的良機。

對陣一馬馳出,馬背之上乃是一個白髮之將。

馬超年紀輕,根本不把白髮老將放在眼裡,大喝道:「何方老頭將,扣馬留名!」

  上了點年紀的人最怕別人說他老,因為人老珠黃不值錢。

而黃忠自以為不算老,這次入川正是一生中的黃金時期,所以人家稱他老,他就有氣。

心想,乳臭未退的小子,竟然如此藐視於我,倒要叫你看看我這老頭兒的手段!便喝道:「小子馬超,好不知禮貌,膽敢鄙視老夫。

老夫便與汝較量一番,可曉老夫老也不老!」

  馬超很不耐煩地叱斥道:「老頭休來白白送死,速命黑臉張飛前來交戰!」

  黃忠冷笑一聲:「嗯!若要老夫回馬,要爾稱老夫一聲不老,老當益壯!」

  馬超想,鬍子眉毛全是一片雪白了,還能有多大的能耐!老實說,要我稱你一聲不老,那是容易之極,開口便是。

然而你如此傲然,豈可讓你得逞!「老頭兒不要在此纏繞不清,倘然活得不耐煩,改日與爾交戰,今日免爾一死,速速回去吧!」

  從今日開始,黃忠苦練了一身本領,方才有了用武之地:此時與馬超對陣,僅僅只是個開場白,老將威名從此將傳揚四海。

此時見馬超這般盛氣凌人,好不惱怒,拍馬上前,掄起金刀就砍,「小子這般猖狂,試看老夫這金刀老也不老!」

  「呼--」傢伙未到,風聲大起。

馬超為之一驚,要是沒有一流的好刀,決不會有這樣響亮的刀風,數十年沙場經驗告訴他,面前這個白髮老將確有一手好刀法。

馬超不敢輕慢,忙起金槍招架,情不自禁道:「老頭兒厲害!」

  不料話音落,金刀不見了,原來劈馬頭的刀已移到了自己的面門上來。

馬超大吃一驚,想不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白髮將,竟有如此神出鬼沒的絕妙刀法,不覺嘆服,大叫道:「好!老將不老,真是老當益壯!」

  這柄金刀本來要傷他一點皮肉,聽了這一句話,黃忠這一手陰翻陽的刀法便緩慢了一點,待他身體往後仰,馬後退的一瞬間,金刀便貼著他的臉皮一閃而過,這一刀就稱之為「掠面而過」,一刀之間,黃忠已達到了揚名顯威的目的,不覺暢懷大笑起來:「嚯哈……」一邊笑,一邊圈轉小馬龍駒提著金刀點馬回歸旗門。

  小小一戰,馬超驚得口呆目瞪,倒也惹著了另一員白髮將,那就是嚴顏,他見黃忠一個照面便得勝而回,老將軍好勝心不減當年。

心想,偏他黃忠本領高強,也讓我上前施展一點老本領!亦然命手下點炮,一騎馬在炮聲中飛出,已到馬超跟前扣馬,「馬超試試老夫的寶刀!」

  馬超想,劉備手下的「古董」實在多,一個個都是七老八十的人,而且一個比一個老。

注目對嚴顏一看,見他白髮蒼蒼,雙眉染霜,銀須飄蕩,簡直找不到一根黑的。

頭藏銀盔,身穿銀甲,胯下銀鬃,手執銀刀,從上至下銀光閃閃,如雪堆成,似燭雕就,更不知這老者是誰,故而也不敢貿然動手,便問:「來者何人,通個名來!」

  「小子馬超,老夫乃是巴郡嚴顏!」聲若宏鍾。

  嚴顏這個名字是聽說過的,據說就是死者張任的先生,名師出高徒,張任有這樣高的武藝,嚴顏必定還要好些。

馬超這樣一想,就不太想與他當面交戰。

便問:「老將軍乃是蜀中先輩,為何在此?」

  「素聞爾這小子橫行沙場多年,不知天高地厚,特來與汝交戰一場。

  「啊,老將軍偌大年紀理應急流勇退,豈可恃一身功名與馬將軍一搏!本將軍不與汝爭鋒,請勒馬自回!」

  「汝小覷老夫耶?」

  「爾豈是馬將軍對手!」

  「老夫要回便回,惟這寶刀隨吾一生,要聽小子說一聲老將不老!」

  馬超想,今日碰到的兩個老頭子比我的火氣還大,不知是哪世里結下的冤家,個個都和我過不去,看來還得領教一下他的刀法。

便也怒道:「老頭休出狂言,馬超肯說,只怕金槍未生嘴巴!」

  不等馬超話音落,嚴顏已然動手,銀刀朝他當面劈去,「小馬看刀!」馬超不敢怠慢,急起金刀招架上去,「且慢!」

  嚴顏見他槍動,疾風般收轉銀刀,從上至下往馬超坐騎的前蹄上橫掠過去,這一刀與黃忠一刀正好成對,上面是虛發,下面才是實招,叫做陽翻陰。

  馬超見開頭一刀虛晃而過,銀刀已落在馬蹄之側,收槍已來不及,便單手執槍,一手握住翎鬃毛,雙膝在馬腹上狠狠一夾。

這匹馬久戰沙場,一聲長嘶,馬頭一提,前蹄高高提起,只見銀刀一閃,從馬蹄下面劈了過去。

好險啊!馬超嚇出了一身冷汗。

  嚴顏收轉大刀,單手一執,手撩白須責問道:「小子,爾看老夫老也不老!」

  馬超驚魂未定,脫口說道:「不老啊,不老!」

  這一聲不老是被嚴顏逼出來的。

他也不想想,嚴、黃二將是何許人物,這般大年紀的人沒有點看家本領能和這位大名鼎鼎的虎將交手嗎!正是:

  登嶺必懷擒虎術,涉澤豈少戲龍智。

  欲知夜戰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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