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通鑑」三國益州的「內鬼」張松，把出使當作找新主子的機會

陸梵塵/文

在中國古代的外交史上，張松並不是個有名的人物，因為有了歷史小說《三國演義》的補充、想像和演繹，才使得後人知道在東漢末年有個叫張松的人，並且在劉備占據西蜀的時候還是出了大力的。

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在征荊州打敗了劉備之後，力量強大了起來。

劉璋為了向曹操示好，就派遣使者前去向曹操表示祝賀。

曹操向漢獻帝奏報加封劉璋為振威將軍，加封劉璋的哥哥劉瑁為平寇將軍。

之後劉璋又派張松的哥哥張肅送了些士兵和貴重禮物送給曹操，曹操提拔張肅任廣漢太守。

一時間，劉璋和曹操來往很密切。

劉璋為了表示謝意，又派張肅的弟弟張松前去致謝。

張松本是益州刺史劉璋的部下，與他相貌堂堂的哥哥張肅不同，張松是個個頭矮小、行為放蕩不羈的人。

但據說在判斷力和辦事能力方面，還是很強的。

他看到劉璋秉性懦弱，不想多折騰事情，又沒有給他大官噹噹，就想尋找機會另投靠新的主子。

按當時益州的情況，你走你就走唄，估計像劉璋這樣的人也不會留他不放。

結果他是名義上出使為劉璋尋找外援，暗地裡打定主意要藉機投靠新主。

但是投靠誰呢？在當時的曹操、孫權和劉備的三大軍事集團中，曹操的力量是最強大的，所謂「雄兵百萬，戰將千員」，所以曹操就成了張松投靠的首選目標。

張松想投靠曹操，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一年，張松的哥哥出使曹操還得以封官，他自己在益州的官職比哥哥高，又自以為本事也比哥哥大，應該能得到一個比哥哥大得多的官職。

當然他也知道，曹操的勢力當時正是如日中天，閱人無數，用卑微的態度去祈求，肯定不入曹操法眼，何況他本來就過度自信，永遠不會用態度卑微的人。

打定主意之後，他決定高調去見曹操，拿出自己的本事。

到了曹操處以後，沒想到曹操看到他人長得個子不高、其貌不揚、人物猥瑣，心裡先有幾分不喜。

又見他雖然如此，人還傲慢的不得了，於是故意待他很冷淡。

加之曹操當時又是剛拿下荊州，手下也是人才濟濟，就沒太把這個牛氣哄哄的張松當回事。

張松一看，自己的那套玩不轉，在這裡不會受到欣賞，也不會有所作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在都城許昌期間，曹操的主簿楊修和他接觸較多。

一次喝酒的時候，楊修把曹操寫的兵書拿給張松看，想要炫耀一下自己主公的能力。

沒想到張松簡單瀏覽了一下，就能夠背誦出來，還說這種書不稀罕，我們蜀地多的是。

其實張松博聞強記的功夫是相當了得的，只是楊修不知道而已，結果真把楊修震住了。

他對張松很欣賞，建議曹操重用張松，曹操還是沒有採納。

張松為此懷恨在心，在回去的時候又趕上曹操在赤壁之戰中失利。

張松回去後就極力講曹操的壞話，鼓搗著劉璋與曹操斷絕往來，去和劉備結成同盟，說劉備才是和他劉璋親如手足的依靠，又與曹操有仇。

劉璋聽從了他的建議，在張松的提議下決定派法正出使劉備。

這個法正也是有點本事的人，但也是一直覺得不得志，看到張松推薦他出使，本來不想去的，耐不住張松的一番軟磨硬泡，就去了。

回來後告訴張松，覺得劉備是個幹大事的人，二人私下裡就決定要找機會投靠劉備，為其效犬馬之勞。

沒想到機會還終於來了。

建安十六年（211年），劉璋得知曹操要派兵到漢中來討伐劉璋的死對頭張魯，這本來是件好事，但心虛的劉璋怕曹操的兵順手牽羊把他也給滅了，心裡很害怕。

張松就遊說劉璋，提議迎接在荊州的劉備進駐西川，既可以消滅死對頭張魯，又可以對抗曹操。

劉璋聽著有道理，於是派法正和孟達帶四千兵馬前去迎接劉備，並給下面下令，讓劉備進入西川之後一路上提供給養，好吃好喝的，讓劉備他們有種回家的感覺。

在法正岀發的時候，張松讓法正帶話給劉備：「以將軍的雄才大略，應該利用劉璋的懦弱有所作為。

有個叫張松的人，是益州的股肱之臣，可以在內部響應將軍。

憑著益州的富饒和天府的險阻地勢，成就大業，易如反掌。

」這話劉備聽著當然很受用。

劉璋的部下自然也不都是糊塗人，主簿黃權就提醒劉璋說：「劉備也是號稱一代梟雄，邀他們進入西川之後，如果您要把他當作自己部下來對待，恐怕他們會心懷不滿。

如果把他們當貴客來對待，那麼一國又不容二主。

我覺得招他們過來恐怕是禍害。

」還有個名叫王累的部下把自己的身體倒懸在州門之上以勸諫劉璋，希望阻止邀劉備進川。

但是善良的劉璋念著他和劉備都是皇帝宗親的份上，料想不會有什麼不好的結果，所以對這些話根本就聽不進去。

劉備和諸葛亮本來計劃也是要進入益州尋找自己的地盤，因為借了孫權的荊州總不是個辦法，遲早是要還的，這時看到法正、張松二人有意投靠自己，也就用心結納，對他們二人甜言蜜語的十分殷勤。

閒談之中，裝作不經意地打聽益州的地勢如何、兵器府庫兵馬的多少、有多少關隘、它們相距多少里路等。

張松和法真正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主動地畫出了益州的山川形勢圖，把上面重要的地方標示得清清楚楚。

有了這些東西，劉備和諸葛亮心中便完全有底了。

沒有耽擱，劉備便率領自己的人馬從江陵到達涪陵，劉璋從成都帶領數萬人馬趕來，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之後又給了劉備很多糧草、布匹和戰馬。

史書上說劉璋先後資助劉備的物質「以巨億計」。

這時張松提議，並串通法正、龐統，勸劉備在與劉璋會師的時候對劉璋發動突襲，給劉璋以致命的打擊。

劉備到底心腸也不是太黑，也覺得事起倉促沒做好準備，最終沒下得了手。

劉備用劉璋波給他的糧草馬匹並沒有去攻打張魯，而是做人情，四處收買人心去了。

此後，張松又多次鼓動劉備襲殺劉璋。

最後連張松的兄長、當時還在任廣漢太守的張肅都看不下去了。

他知道這樣出賣主子的下場是什麼，為了免除自己的禍患，他就把張松的陰謀向劉璋報告了。

劉璋只好把張松抓起來斬首。

張松對於劉璋是叛徒，但是對於劉備卻是忠臣，張松的被殺終於使得劉備翻了臉，他也不顧什麼宗親不宗親的關係了，發兵攻打劉璋，隨後包圍了成都。

這一年是建安十九年（214年），劉備包圍了成都幾十天，懦弱的劉璋本來依靠城內的兵馬糧草是可以做出頑強抵抗的，但他看到連年戰爭給百姓帶來的是災難，再這樣打下去的話，百姓更苦，索性投降了。

從此西蜀就成了劉備的天下，而「地跨荊、蜀」也是早年劉備和諸葛亮在隆中對策計劃中的一部分，他們終於如願了。

歷史小說《三國演義》被認為是「三分史實，七分虛構」，自然加了很多「合理的想像」，但其大體上是依真實的歷史事實寫成的。

在很多人的歷史知識中，這段故事被稱作「張松獻圖」。

在史實中找不到依據的主要是張松是在受到曹操的冷落之後，譏諷曹操的諸多短處和醜事等，如說曹操嘴上說要「任人唯賢」而實際上卻是以貌取人。

又例舉了曹操在赤壁之戰中的種種狼狽之相等，終於激怒了曹操，曹操讓手下把張松「亂棒打出」。

小說中還寫了張松本來要向曹操獻上西川地圖的，所以才這麼傲慢。

還寫了劉備得知了張松見到曹操到情況後，有意在他回來的路上邀他作客，竭力拉攏他等。

這些顯然都是小說對情節的假設和對史實的挪用。

事實是，繪製地圖確實有，但卻是直接給劉備的。

張松接觸劉備是張松主動出賣，而不是劉備主動拉攏。

對於張松和曹操歷史上唯一一次交集，歷史上多從曹操的過錯說起，認為曹操即使位尊功高，也應該低調謙虛，錯過一個人才很可惜的，也反映了曹操的雅量不足以兼并天下。

後世的評價，也多從曹操方面找原因，歷數曹操的不是。

但同樣也有直接指斥張松的，認為雖然劉璋不是明主，但為人卻是非常善良的，而像法正和張松之流在君臣道德上卻是有虧的，「進不顯陳事勢」，「退不告絕奔亡」，「兩端攜貳，為謀不忠」。

我們知道，外交關乎著國家、政治集團的前途命運，並以其利益至上。

像張松這樣的行為是應該受到鄙視的，他從第一次出使曹操，就把個人的尊嚴和榮譽看得過高，用政治集團的利益為自己的面子和前途押注，進而在與劉備的外交活動中不惜出賣最高利益，當起了內奸。

即使按照《三國演義》里的情節，也不能說明曹操不識人才，而恰恰說明曹操是慧眼識人的。

張松不論是出使曹操，還是與劉備的交往，都是為了通過出賣益州，從而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這種使者，世所罕有，應該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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