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宰相的家庭教師，不是好廚子

不想做宰相的家庭教師，不是好廚子

文/張秀陽

01.

公元前1649年，那是一個古老而又久遠的年代了。

數學成績不太好的同學們可以掐指算一算，到現在2017年，正好是3666年，一個多麼吉祥的數字。

那時的天空很高藍，那時的河水很清冽。

那時盛行叢林法則，弱肉強食是人間正道，可不像後來的正人君子們那樣道貌岸然，說一套做一套。

就在這一年，一個史上有名的大咖級廚子、兼家庭教師兼國家高級公務員伊尹在風雨飄搖中出生了。

中國過去的歷史，總有些不明不白，無法深究。

比如伊先生的出生地就是如此。

現在能見到的所有的典籍上都言之鑿鑿地說「生於伊水」。

伊水就是現在的伊河，那可是一條太有名的河了。

伊河，源於熊耳山南麓的欒川縣陶灣鎮，流經嵩縣、伊川，蜿蜒於熊耳山南麓，伏牛山北麓，穿伊闕而入洛陽，東北至偃師注入洛河，與洛水匯合成伊洛河。

伊河、洛河撐起了河洛文化的一翼厚重，「伊洛文明」被西方一些歷史學家稱讚為「東方的兩河文明」。

中國著名的世界文化遺產龍門石窟就在伊河兩岸。

如果伊尹生於伊水，那麼最有可能的出生地就是這條河流經的幾個縣了。

然而，現在學界基本認定伊尹生地與故里，是今河南開封市杞縣空桑村。

按說，伊水是怎麼樣也流不到開封這個地方的，那麼，生於伊水的伊尹故里怎麼又是開封杞縣呢？普通人人微言輕，空桑村這個伊尹故里，可是皇上親自認定過的。

伊尹出生後2663年，北宋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宋真宗親至伊尹廟祭拜伊尹。

這座伊尹廟，即位於伊尹的出生地今杞縣葛崗鎮空桑村。

據《杞縣誌·重修伊尹廟碑》記載：「開封屬邑曰杞，去邑二十五里有空桑城。

《帝王記》曰：『伊尹生於空桑，即其地也……舊嘗有伊尹廟，考之建於商周時，邑人水旱、癆疫無不禱焉……迨宋大中祥符七年，宋真宗車駕幸其廟，親灑寰輪，刻序銘於石。

』」

據各種典籍記載：伊尹的母親是居於伊水之濱採桑養蠶的奴隸。

生父是誰？從事什麼工作？典籍上沒有記載。

從伊母從事的職業來看，這位後來的大神出生於非富非貴之家，而且還有些來路不正。

奴隸的孩子是理所當然的奴隸，伊尹還未出生就似乎註定未來的前景一片暗淡。

然而，伊尹卻成了屌絲逆襲的最早的典型代表人物之一。

而這一切，似乎又在他出生時就得以證明了。

伊尹母親生他之前的一個夜裡，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有神人告知：「臼出水而東走，毋顧」。

第二天一早，伊母挺著大肚子去井台打水，果然發現井內水如泉涌。

這個善良的採桑女趕緊通知四鄰向東逃奔20里，回頭看時，那裡的村落成為一片汪洋。

因為她違背了神人的告誡，所以身子化為空桑。

大洪水退去後，有一個採桑女出來採桑，發現空桑中有一嬰兒，便帶回獻給有莘王，有莘王便命家裡的奴隸廚師撫養他。

就這樣，伊尹接受了一個大廚的完整的童子功訓練。

02.

關於伊尹的最開始的工作情況，除了業餘跟著養父學做宮廷菜餚之外，《墨子·尚賢》還說：「伊尹為有莘氏女師仆。

」「師仆」即是老師又是僕人，用現代的詞來說，伊尹就是有莘王女兒的家庭教師。

在甲骨文中有大乙（即商湯）和伊尹並祀的記載。

所以有人說伊尹是中國第一個見之於甲骨文記載的教師，那可是最早的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了。

現在該說說商湯了。

如果沒有商湯，伊尹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特級廚師，在小小的割居一方的有莘王家中做個家庭教師，閒時幫養父在宮中五星級廚房裡打打下手，有興趣了參加教師或廚師資格考試，拿個資格證上崗證啥的，端上鐵飯碗，混個財政全供，一生足矣；而商湯如果沒有伊尹，很可能成不了開國之君，成就不了一番偉業。

看來，風雲濟會才是一個人成功的最重要條件。

湯是契的第十四代孫，主癸之子，商朝開國君主。

商部落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母系氏族公社時期。

這個部落的始祖叫契。

傳說契的母親簡狄有一次在河裡洗澡，忽然發現燕子在河岸上下了個蛋，她正好肚子有點餓，那時還是茹毛飲血時代，簡狄就吃了這枚蛋，吃了以後便懷孕生了兒子契。

所以《詩經》有「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的傳說。

如今看起來，中國古代大人物出生都有些玄乎，和龍一起懷上的，踏上巨人腳印懷上的，看看天空懷上的，還有其他許多稀奇古怪懷上孩子的例子很多。

有興趣的可以百度一下，我不再這裡掉書袋。

夏朝自孔甲繼位為夏王以後，「好方鬼神，事淫亂」（《史記·夏本紀》），不理朝政，迷信鬼神，還經常搞一些涉黃的聚會宴飲，使得人民怨恨，諸侯反叛。

由於國力衰弱，再無法控制各諸侯國勢力的發展。

在夏朝的諸侯方國中，商國自上甲滅有易以後，勢力逐漸發展壯大。

農業和蓄牧業的發展，社會財富的增加，促使商族由氏族制過渡到奴隸制。

為了向外發展勢力，掠奪更多的奴隸和財物，到了主癸時，商國已是一個具有國王權力的大諸侯國了。

主癸死後，由他的兒子湯繼位為商侯，仍建都商丘。

伊尹的廚藝理論，至今還影響著炎黃子孫華夏民族的飲食習慣。

比如他的「五味調和說」與「火候論」。

以伊尹來比喻技藝高超的廚師的詞語也不少。

「伊尹煎熬」（枚乘《七發》），「伊公調和」（梁昭明太子《七契》），「伊尹負鼎」（《史記》），「伊尹善割烹」（《漢書》）等。

事實上，和現在的那些大咖廚師們差不多，真正在江湖上開宗立派的拿手菜並不需要會做太多，一個再大的腕，也不能包打天下，你得給別的大廚留條路子。

伊尹大神，他的代表作就是一碗天鵝湯。

這碗天鵝湯成功地引起了商湯的注意，使伊尹能夠有機會與商湯坐而論道。

在《史記》中，那場君臣相會是這樣進行的：

伊尹還叫阿衡，這估計是曾用名，填表時用的。

還叫阿衡的伊尹自認為可以出來建功立業了，他又不想像後來的姜太公那樣，用直鉤釣魚作秀；也不想像諸葛亮那樣神道，天天吟梁父吟引人注目。

不過他仍然要曲線見商湯，平白無故地闖宮門，可是要殺頭的。

想求見商湯，卻苦於沒有門路，終於有一天，機會來了，商湯要娶有莘氏之女為妻，伊尹就自告奮勇做陪嫁的男僕。

到了商湯宮中，他找個機會背著飯鍋砧板來見商湯，說自己會做一碗絕美的雉湯。

吃多了宮廷菜的商湯正閒得無聊，就同意讓伊尹一顯身手。

等這碗湯做好，還沒有端到商湯嘴邊，一股異香撲面而來。

商湯一嘗，果然好吃極了。

賞了伊尹小費後，商湯開始和伊尹探討此湯的做法和用料，伊尹藉此機會開始大談他的借烹飪喻治國的理念。

伊尹那時就懂得一句話的精髓：想抓住王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伊尹說，烹調美味，首先要認識原料的自然性質：「夫三群之蟲，水居者腥，肉玃者臊，草食者膻。

臭惡猶美，皆有所以。

」

伊尹說，美味的烹調：「凡味之本，水最為始。

」

伊尹說，烹飪的用火要適度，不得違背用火的道理：「五味三材，九沸九變，火為之紀，時疾時徐。

滅腥去臊除膻，必以其勝，無失其理。

」

伊尹說，調味之事是很微妙的，要特別用心去掌握體會：「調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

先後多少，其齊甚微，皆有自起。

」

伊尹說，烹飪的全過程集中於鼎中的變化，而鼎中的變化更是精妙而細微，語言難以表達，心中有數也更應悉心去領悟：「鼎中之變，精妙微纖，口弗能言，志弗能喻。

若射御之微，陰陽之化，四時之數。

」

伊尹說，經過精心烹飪而成的美味之品，應該達到這樣的高水平：「久而不弊，熟而不爛，甘而不噥，酸而不酷，咸而不減，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膩。

」 與此同時，伊尹又為商湯講了當時可以製作美味的各種名特產品。

這一番廚師理論講出來，商湯一拍大腿，我靠，說得太太太對了。

此人我用了。

此時，伊尹趁熱打鐵，「以滋味說湯，致於王道。

」

《呂氏春秋·本味篇》還說：伊尹滔滔不絕地給商湯講述了「肉之美者」、「魚之美者」、「飯之美者」、「水之美者」等等天下美味，讓人聽得垂涎三尺。

最後，伊尹說：「商是小國寡君，美食有限，想要嘗遍天下美味，就要做統御天下的王。

」

當過教師兼大廚的伊尹，此時開始把廚藝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政治高度。

商湯聽完感動得熱淚盈眶，當即任命伊尹為宰相。

03.

在伊尹的輔助下，商湯準備攻打夏桀，成就大業。

為了準備滅夏，在夏桀十五年，湯將商國的國都由商丘遷至亳。

湯在亳這裡營建新國都、積蓄糧草、招集人馬、訓練軍隊，為滅夏之戰創造有利條件。

伊尹向湯出謀，由他親自去夏王都住一段時間，觀察夏朝的情況。

湯準備了土特產、貢品、美女，派伊尹為使臣去夏王都朝貢。

伊尹帶著隨從、駕著馬車，來到夏王都。

伊尹在夏都經過一番運作，取得夏王妃妹嬉的寵信。

三年後的一天，妹嬉對伊尹說，桀做了一個夢，夢見天上兩日並出，相互搏擊，一日勝，一日不勝。

伊尹認為，這是滅夏的時機到了，迅速回到商國的都城亳，告訴了商湯。

公元前1666年，商湯在景亳誓師，宣告夏桀的罪行，商湯正式興兵伐夏。

這個年代又有了點問題，因為按照這個年代計算，假如伊尹出生年月是正確的，那麼興兵伐夏這年伊尹還沒有出生呢。

好在這些年代都是現代歷史學家們推算出來的，夏商朝信史本來不多，權且聽之吧。

湯和仲虺、伊尹率領由七十輛戰車和五千步卒組成的軍隊西進伐夏桀。

夏桀調集了夏王朝的軍隊，開出王都。

夏商兩軍在鳴條之野相遇，展開了大會戰。

會戰開始之前，湯為了鼓動士氣，召集了參加會戰的商軍和前來助商伐夏的諸侯、方國的軍隊，宣讀了一篇伐夏的誓詞，稱為「湯誓」。

商軍經湯動員以後，士氣大振，都表示願意與夏軍決一死戰。

兩軍交戰的那一天，正趕上大雷雨的天氣，商軍不避雷雨，勇敢奮戰，夏軍敗退不止。

夏桀見兵敗不可收拾，就帶領五百殘兵向東逃到了三㚇，後憂鬱而死。

湯經過二十年的征伐戰爭，滅了夏王朝，統一了自夏朝末年以來紛亂的中原，控制了黃河中下游地區，其勢力所及，遠遠超過了夏王朝。

湯滅夏後奠定了商王朝疆域的基礎。

由於商湯以武力滅夏，打破國王永定的說法，從此中國歷代王朝皆如此更迭，因而史稱「商湯革命」。

伊尹歷事商朝商湯、外丙、仲壬、太甲、沃丁五代君主五十餘年，為商朝強盛立下汗馬功勞。

沃丁八年，即公元前1549年，伊尹逝世，終年100歲。

沃丁以天子之禮將伊尹安葬於都城亳附近，以表彰他對商朝做出的偉大貢獻。

伊尹被後人奉祀為「商元聖」，也被稱為中華廚神之一。

伊尹「教民五味調和，創中華割烹之術，開後世飲食之河。

」這個故事說明：任何時代，不想做宰相的家庭教師，不是好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