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死於理想，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最好的結局

讀三國，總會形成一個印象——後三國時代，蜀漢的標杆人物，除了諸葛亮，就是姜維。

在《三國演義》的敘事框架里，姜維甚至成為了諸葛亮的接班人。

這不僅是因為在諸葛丞相命隕五丈原後，姜維繼承了諸葛亮的畢生所學，更重要的是，姜維還忠實地繼承了諸葛丞相畢生為之奮鬥的理想。

被 迫 歸 漢

公元228年，漢丞相諸葛亮兵出祁山，曹魏三郡望風而降。

當時的姜維，是天水郡的一個普通公務員，正跟著天水太守馬遵出差。

蜀國大軍開到，馬遵內心驚恐，懷疑姜維等人有反心，乾脆撇下姜維，快馬加鞭跑到了上邽城，把城門一關，任憑外面怎麼叫門也堅決不開。

無奈之下，姜維只能返回冀縣。

然而，或許是蜀軍的威勢太盛，冀縣同樣也是大門緊閉，不放姜維進城。

姜維無處可去，就此投奔了諸葛亮。

對於這位年輕的魏國降將，諸葛亮給予了非常高的評價，多次告訴蔣琬等人：「姜伯約忠勤時事，思慮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諸人不如也。

其人，涼州上士也。

」「姜伯約甚敏於軍事，既有膽義，深解兵意。

此人心存漢室，而才兼數人……」

在這些評價中，最引人注目的毫無疑問是四個字——「心存漢室」。

誠如曹操所言：「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實時天下大亂，漢祚將終。

文武全才不少，但心存漢室之人，恐怕不多。

北伐大軍班師回朝後，諸葛亮徵辟姜維為倉曹掾，加奉義將軍，封當陽亭侯。

那一年，姜維二十七歲。

正巧，諸葛亮出山之時，也是二十七歲。

夾 縫 生 存

在《三國演義》所描繪的世界裡，諸葛亮病重時，姜維侍候於榻前，跪受了諸葛丞相的一身絕學，並在諸葛亮死後掌握蜀漢的軍政大權，成為丞相的衣缽傳人。

《三國演義》第一百零四回「隕大星漢丞相歸天，見木像魏都督喪膽」寫道：

孔明曰：「吾本欲竭忠盡力，恢復中原，重興漢室；奈天意如此，吾旦夕將死。

吾平生所學已著書二十四篇，計十萬四千一百一十二字；內有八務、七戒、六恐、五懼之法。

吾遍觀諸將，無人可授，獨汝可傳我書。

切勿輕忽。

」維哭拜而受。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諸葛亮病逝後，蜀漢由蔣琬、費禕先後主持朝政，時任大將軍為蔣琬。

即便是在軍隊中，姜維之上也還有吳懿、王平等宿將占據高位。

一直到了費禕去世，姜維才似魚入大海，龍出升天，真正掌握了大權。

蔣琬、費禕主政時期，蜀國戰略收縮，同曹魏保持了長時間的和平。

《三國志》里記載道，姜維「每欲興軍大舉，費禕常制裁不從，與其兵不過萬人」。

而按照《漢晉春秋》的記載，每當姜維提出北伐請求時，費禕就會語重心長地勸姜維：「吾等不如丞相亦已遠矣；丞相猶不能定中夏，況吾等乎！」

北 伐 時 代

公元253年春天，費禕死於一次離奇的刺殺，從此姜維再也沒有了制約。

當年夏天，姜維就率領數萬人北伐魏國。

第二年，姜維督中外軍事，成為蜀漢實際上的最高軍事長官。

然而，這個時候的他，已經五十二歲了。

而他要面對的，是一個已經被司馬家牢牢掌控的強大帝國。

但他還是開始了他漫長的北伐之路。

這段北伐的歷史，也成為了姜維這一生中最大的爭議。

畢竟，蜀國是小國，多年的征戰，再加上繁重的勞役負擔，人民已經是「面有菜色」。

「窮兵黷武」也成為了後世對姜維最為嚴厲的指責。

如陳壽就認為：「姜維粗有文武，志立功名，而玩眾黷武，明斷不周，終致隕斃。

」

按《三國演義》的小說家言，諸葛亮六出祁山，姜伯約九伐中原。

實際算起來，姜維前前後後的北伐共有十一次之多。

在這十一次北伐中，有過大勝，也有過大敗。

但無論勝敗，姜維總是大志不頹，氣性不改，在郭淮、鄧艾、陳泰等多員名將之間來回周旋，獨力支撐。

即便是鄧艾這樣驕傲的人，在滅蜀之後也不得不感嘆一聲：「姜維，自一時雄兒也。

」魏國的傀儡皇帝曹奐則認為「蜀所恃賴，唯維而已」。

姜 維 不 死，蜀 漢 不 亡

公元263年，魏軍三路來攻，其中兩路大軍負責牽制姜維。

然而，避禍沓中的姜維引兵急進，在三路大軍之間穿梭自如，先是虛晃一槍騙過了諸葛緒，然後回到劍閣，死死守住了鍾會的主力大軍。

只可惜，鄧艾的天降神兵，遇上了劉禪的不戰而降。

史載，聽到投降的命令，姜維所帶領的部隊「將士咸怒，拔刀斫石」。

再往後，便發生了著名的「鍾會之亂」，姜維以死搏命，一計害三賢。

他不是不知道「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難度有多高，但是他還是去做了。

雖然計劃最終失敗，但隕身於自己的理想，大概是一個「心存漢室」的理想主義者最好的結局。

是的，姜維是不是一個賢臣，是不是一個良將，或許都有爭議。

但不太有爭議的是，姜維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理想主義者。

他的理想主義，或許比諸葛亮來得還要徹底幾分，當然也就更虛無縹緲和更不現實幾分。

也正是姜維的這種理想主義，讓我們願意忘記蔣琬、費禕、董允、諸葛瞻等人的存在，而去相信姜維就是諸葛亮的繼承人。

時間再次回到公元228年。

那一年，四十七歲的諸葛亮率領大軍兵出祁山，收服了一名二十七歲的小將。

兩鬢斑白的諸葛丞相放眼望去，滿眼都是自己二十七歲時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