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御姐為你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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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挺納悶的,為什麼每次在評論劉禪時,總會變成兩個極端。

要麼說此人愚蠢透頂,不可救藥;要麼說他大智若愚,韜光養晦。

現在有種反對一切《演義》觀點的潮流,只是有時純為反對而反對,乃至極端,這樣不好。

劉禪其人,說句實話,別想那麼多,就是個一般人。

不算什麼壞人,也不是弱智,能明白事兒,但放不下自己的私心。

現在的人和過去心態不一樣,我們其實挺崇尚好死不如賴活著的所謂生存智慧。

所以不太理解以前對劉禪這種亡國之君強烈的不滿由何而來。

說劉禪賢明的,除了給投降洗地說他愛民,還拿諸葛亮給杜微寫的信說事兒。

認定劉禪昏庸的,就是什麼殺劉琰、投降、拖後腿的老段子。

於是拿住這兩點,拔河一樣奮力揪扯,劉禪都快被拉成穆鐵柱了好嗎……

事實上你們把這兩個極端打個對摺,正好能得出來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後主任賢相則為循理之君,惑閹堅則為昏暗之後,傳曰"素絲無常,唯所染之",信矣哉!

其實就是陳壽說的這麼回事兒啊……

和所有資質一般的普通人一樣,有個好人影響就變好,有個壞人影響就變壞。

說起這個話題,我還是要嘚吧兩句蜀國內的形勢。

忘了之前在哪個帖子裡,我說過看先主和後主的事跡要比照劉二牧看。

真的有一種詭異的相似,這就和蜀中的局勢有關。

劉備與劉焉一樣,都是野心勃勃帶著一票人馬入蜀的外來戶。

並一直熱衷以蜀中為根據地,向外的擴張。

劉焉因兵敗李傕猝死,劉備為陸遜所破後於白帝病亡。

劉焉死後,蜀中大族們導致了一次與東州軍的內鬥,之後東州軍妥協。

劉璋時的益州,東州人勢弱,蜀中的大權一直被益州本地豪族所左右。

對比劉禪時期,很不一樣的一點就是,劉備死後,益州局勢沒有馬上崩盤,產生動亂。

這都是因為有諸葛亮,調和了益州豪族與荊州士族之間的矛盾,沒有發生趙韙之亂那種事情。

我看過很多人指責諸葛亮過於強勢,打壓異己,行事跋扈。

必須說,希望大家仔細看《三國志.蜀書——劉彭廖李劉魏楊傳》。

諸葛亮是個人臣本分守的很嚴的人,這不單單是因為他自己的操守,也是對局勢的考量和謹慎。

葛公在世,絕非沒有政敵。

他常駐漢中,不得不防劉禪身邊轉悠的那些人見縫插針。

《劉彭廖李劉魏楊傳》提到的是七個政治犯,其中四個被諸葛亮親自處理。

仔細看劉封、彭羕、廖立、李嚴的成分,四個人分屬不同派系,一邊一個,不偏不倚。

如果自己荊州派的人都要處理,馬謖都要下獄死而不能容情,這也叫跋扈,那也跋扈的太窩囊了。

在他這種平衡與維繫之下,季漢按照諸葛亮留下的權力結構與政治方針平穩前進。

派系矛盾絕對不是沒有,但靠諸葛亮的維持與平衡,把內耗的可能壓到了最小。

參考一下廖立和李嚴在諸葛亮死後的反應,不難推測大部分人都他都是心服的。

經常有人說,諸葛亮輔政十一年,剩下三十年都是劉禪維護的,這話很偏頗。

因為疏忽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既諸葛亮死後的兩個大將軍錄尚書事的政府首腦,都是他選好的。

在蔣琬死後,才有所謂劉禪親政的說法,卻依然脫不開費禕的影響。

這兩人自認不具備諸葛亮的軍事能力,因此對北伐缺乏熱情,但其他方面依然因循諸葛亮的制度。

蔣琬、費禕為領導,能夠維持貫徹諸葛亮的施政主張,由這兩個人先後管理外朝。

而內朝中,有董允內侍歷年,翼贊王室。

更曾是劉禪的太子舍人,又統領禁衛軍。

這個內朝、外朝表里一心的三人組,才是諸葛亮死後很長時間維繫季漢穩定的支柱。

此三位的籍貫也很有意思,蔣琬、費禕都是荊州士人,統率內朝的董允卻是曾僑居荊州的益州人。

蔣琬是劉敏的表兄,零陵劉氏的外親。

費禕是劉璋的姻親,曾長期在蜀地求學。

諸葛亮去世後,荊州派的領袖就是蔣琬。

昔日劉二牧舊部的代表就是費禕,周旋於荊益兩派之間。

董允的籍貫是益州巴郡,但祖輩時候也曾經僑居荊州,與荊州士人想必也有不少交情。

在外朝由荊州人把持的情況下,身居內朝顯要的董允可算荊州益州的混血,能起不小的潤滑作用。

這必然也是諸葛亮為了維護局面,經過幾次考慮而選定的組合。

能夠貫徹他的綱領,能夠平衡不同派系,更可以輔佐容易受他人影響的劉禪不至走上歪路。

蔣琬、費禕、董允,三人相繼為相,對劉禪的輔佐,四字足以蓋之,就是因循守成。

因誰的循呢?自然是諸葛亮。

甚至還有一些報怨,認為他們隨諸葛亮的制度,隨的不好。

督農楊敏曾毀琬,曰:「作事憒憒;誠非及前人。

」或以白琬,主者請推治敏。

琬曰:「吾實不如前人,無可推也。

」主者重據聽不推,則乞問其憒憒之狀。

琬曰: 「苟其不如,則事不當理,事不當理,則憒憒矣。

復何問邪?」後敏坐事系獄,眾人猶懼其必死。

琬心無適莫,得免重罪。

其好惡存道,皆此類也。

楊敏批評蔣琬,認為他不如諸葛亮。

蔣琬則很坦然地承認,確實是不如。

因為蔣琬的氣度比較寬大,人品又足夠好,在很長時間裡確實保證了內部的團結。

琬出類拔萃,處群僚之右,既無戚容,又無喜色,神守舉止,有如平日,由是眾望漸服。

蔣琬也是以品德與操行取得其他人的尊敬,無可指摘,因此認可了他對諸葛亮的繼承。

劉禪在諸葛亮死後,廢除了丞相制度,這其實不算一個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丞相是西漢舊制,東漢末的制度是三公九卿,而事實上真正的政務大權早就在尚書令手中了。

看靈帝時候,賣官鬻爵的行情,三公的價位還不如一個太守,就是因此。

曹操恢復丞相,與諸葛亮擔任丞相,這其實是在亂世之中的從權。

而曹丕時候,就恢復了尚書令的舊制,不再有也不可能有什麼丞相。

在季漢而言,諸葛亮死後,既沒有再立一個軍政大權一身的丞相的必要,也不具備那種情況。

如果保留這個職位,那麼應該任命誰呢?所有人都缺乏相應的威望。

讓荊州人當丞相,益州人會不服。

讓益州人當丞相,荊州人會不爽。

雍涼人呢?會被合夥欺負。

蔣琬作為荊州派的新首腦,卻缺乏早期的資歷,威不足以服眾。

對劉禪本人來說,確實反感再來一位大管家替他行事,也當在情理之中。

於是建興末年的廢丞相制,其實是個皇帝、益州、荊州,三方共同妥協的結果。

本質和Nets讓Jason Kidd的5號球衣永遠退休一樣……沒人再配這個號碼了。

延熙十六年,費禕被刺身亡,可以說從此時開始,季漢才正式告別了一個後諸葛亮時代。

在之後的時間裡,劉禪終於得到了真正掌控實權的機會。

這一年陳祇守尚書令,黃皓開始干預朝政。

距離炎興元年的滅亡,還有九年半。

這也是劉禪獨自掌事的真實時長。

魏略說劉禪於蔣琬死後開始親政,那年他三十九歲。

但費禕還活著。

之後費禕又繼續蕭規曹隨了七年,劉禪已經是個四十六歲的中年人了。

將近知天命的年紀,大多數人的雄心壯志早就消磨乾淨了。

只有劉備那種將生命與靈魂燃燒殆盡的人物,在這年歲還會繼續不屈不撓。

可惜劉禪不是劉備。

實話說,劉禪這個皇上當的挺鬱悶。

諸葛亮在的時候,他既是君主又是子侄。

老老實實聽這位老相父的話,沒什麼作為人主的爽快。

諸葛亮死後,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可老相父又留下了三個正值壯年的代理人。

他要做的就是讓別人好好幹事兒,而自己的熱情與想法無處施展,偏偏又不能埋怨。

就和青少年厭煩那些諄諄善誘的老家長一樣,不管心裡多不痛快,你都沒法罵他。

等這些人終於死光了,一個四十六歲消磨了所有激情的人,恐怕也不會再有什麼動力去做改變了。

如果有一位類似三相的臣子可以繼續輔佐他,或許以後的結局會不太一樣。

不說別人了,說說劉禪本人吧。

在諸葛亮死後的幾十年里,完全出自他主張的事情,恐怕並不太多。

而描述他天資聰穎的那些言論,也大多是針對其少年時的印象。

我們都知道,人是會變的。

不一定變壞了,只是沒有變的很好。

「朕初疾但下痢耳,後轉雜他病,殆不自濟。

人五十不稱夭,年已六十有餘,何所復恨,不復自傷,但以卿兄弟為念。

射君到,說丞相嘆卿智量,甚大增修,過於所望,審能如此,吾復何憂!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惟賢惟德,能服於人。

汝父德薄,勿效之。

可讀漢書、禮記,間暇歷觀諸子及六韜、商君書,益人意智。

聞丞相為寫申、韓、管子、六韜一通已畢,未送,道亡,可自更求聞達。

這是劉備留給劉禪的遺書,我認為是歷來父親寫給兒子的遺書中最好的幾篇之一。

不僅僅因為出自這裡的幾段名句,更是一個暮年英豪對人生最後的陳詞。

「丞相嘆卿智量,甚大增修,過於所望,審能如此,吾復何憂!勉之,勉之!」

這句話里對劉禪的評論,是射援轉述的,射援是東州士人元老,《漢中王勸進表》上排名第四。

而審能如此四個字似乎道出了一點老劉的隱憂,於是老劉叮囑他勉之勉之。

這一年劉禪不會超過十七歲,他之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與杜微書》:「朝廷年方十八,天資仁敏,愛德下士。

劉備去世的翌年,建興二年,諸葛亮對劉禪依然抱持了美好的期望。

這其實是個挺常見的事,我相信幾乎所有人,在成長時都得到過長輩的這種表揚。

就連我這種惡劣地學生,翻開小學時每年都會有老師評語的學生手冊,都還能找出幾句好話來啊。

而諸葛亮的美好期盼很快就蒙上了一層陰影,他似乎意識到了,少年人成長時的變數。

丞相亮將北征,住漢中,慮後主富於春秋,朱紫難別,以允秉心公亮,欲任以宮省之事。

這是記載在《董允傳》中的一句話,描述了諸葛亮的憂慮。

鑒於北伐即將展開,這件事可能發生於北伐前一年的建興五年,這一年劉禪虛歲二十一。

之後董允遷為侍中,領虎賁中郎將,統宿衛親兵。

基本是給劉禪安排了一個全方位監控的大保姆。

僅僅三年的時間,何以從與杜微書中的樂觀,轉變為朱紫難別的擔憂?

或許董允的升遷,有保障中央穩定嚴防政敵的考量,但對劉禪不穩定性的擔心,必然是主因之一。

朱正紫邪,似乎諸葛亮隱隱地發現了,劉禪心裡有一些邪的東西。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弱冠之年的青年人,不管性格如何仁善,都是充滿活力,雄心勃勃,渴望證明自己的。

劉禪也不可能例外,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青年。

其實諸葛亮對劉禪一直都沒有持悲觀的看法,朱紫之分也是事在人為。

不過人力有時盡,有些事情過分強求,可能是適得其反。

董允對劉禪的輔佐,倒更像是管教。

最有名的就是兩件事,其一是阻止了劉禪充實後宮,其二就是壓制了黃皓。

但若是由此就論斷劉禪被諸葛亮及其繼承者們束縛,沒有一點自由,可以嗎?

來看一件很驚人的事情吧。

劉琰字威碩,魯國人也。

先主在豫州,闢為從事……先主定益州,以琰為固陵太守。

後主立……班位每亞李嚴……然不豫國政,但領兵千餘,隨丞相亮諷議而已。

……建興十年,與前軍師魏延不和,言語虛誕,亮責讓之。

……於是亮遣琰還成都,官位如故。

……琰失志慌惚。

十二年正月,琰妻胡氏入賀太后,太后令特留胡氏,經月乃出。

胡氏有美色,琰疑其與後主有私,呼卒五百撾胡,至於以履搏面,而後棄遣。

胡具以告言琰,琰坐下獄。

有司議曰:「卒非撾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

」琰竟棄市。

自是大臣妻母朝慶遂絕。

劉琰是劉備在豫州時就徵辟的舊臣了,劉禪時期劉琰的地位僅次李嚴。

李嚴作為蜀中政治上的二號人物,政治勢力只亞於諸葛亮。

可見劉琰的地位很尊貴。

但也僅僅是尊貴而已,劉琰不豫政事,證明這位夥計沒有實權。

與魏延的矛盾,大概都能猜到怎麼回事兒。

無非就是資歷非常老但又不管事兒的老骨幹,在握實權的新晉幹部跟前吹牛逼唄……

「當年我跟先帝在一口鍋里撈菜葉子吃,先帝跟我談笑風生啊!你們吶,too young too simple……」

以魏延那個臭脾氣,他能容得下這種沒什麼用處的老花瓶跟他嘚瑟嗎?

劉琰這種身份的人,在每個團體里,地位都會很超然。

超然的意思就是,誰都管不著他,他也誰都管不著……

沒什麼用處,也沒什麼壞處。

人畜無害,很無辜,偶爾招人煩。

當年劉備徵辟他,是因為有風流,善談論。

因此劉備厚親待之,遂隨從周旋,常為賓客。

說好聽了是個幕僚,說不好聽就是個特別能侃大山陪劉備聊天的白唬蛋。

名為臣屬,更多是朋友。

於是有了失志慌惚的落魄,乃至建興十二年的大醜聞。

劉琰雖然於蜀漢的政局內,沒太大影響力,也缺乏有力的關係網,但資位尊貴,旁人鮮少能及。

這樣一個證明政治氛圍安定團結的老花瓶突然咔嚓一聲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棄市了?

醜聞啊!在任何時候都是嚇人一跟頭的醜聞!更何況是在諸葛亮時期。

恐怕那句下判決詞「卒非撾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

」的夥計,是位益州人。

他們可是很樂意看到荊州人和豫州舊臣掐一架的。

而益州人對劉琰這種身份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同情心。

這很荒唐,劉禪是否因為董允否決了他充實後宮,因此性壓抑才去推人妻,無法考證。

至於背後是否有其他人的影子在影響他,則更加難以判斷了。

但這件事足以證明,劉禪絕對不是一點自主權力都沒有的傀儡。

他可以在諸葛亮、董允等人不曾與聞的情況下玩別人老婆,還幹掉了苦主……

這怎麼看也是一個有足夠權力可以供他成為昏君的樣子啊。

多少還有點劉備的狠勁兒,可惜實在是不夠大氣,更略嫌猥瑣。

這件事發生在建興十二年正月,八月份諸葛亮去世。

蔣琬、費禕、董允三人,接過了諸葛亮留下的未竟之業。

大臣妻母朝慶遂絕的政令,恐怕是出自此時的董允等人之手吧。

由此證明一件事,既是諸葛亮對劉禪朱紫難別的憂心,不是毫無根由。

這是一個會衝動,會逞一時意氣的年輕人,就和其他的年輕人一樣。

真正賢明睿智天縱英才的聖德仁君,恐怕不會是這樣的。

當然他也不笨,只是心裡有私慾,一般時候還是能表現的很得體的。

及霸入蜀,禪與相見,釋之曰:「卿父自遇害於行間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

」指其兒子以示之曰:「此夏侯氏之甥也。

」厚加爵寵。

這是接見夏侯霸時的一段對話,先是一句話揭過之前的仇怨,隨後又輕輕拋出親情來示好。

劉禪的安撫,還是挺有情商的。

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他就是什麼賢君,一句話而已。

在季漢進入毀滅倒計時的九年里,劉禪都幹了什麼呢?

姜維北伐了五次,兩勝兩敗一平,之後為了避禍,屯田沓中。

出於劉禪的放任,黃皓開始操弄權柄,諸葛亮苦苦維繫的政治平衡被打破。

樊建、董厥這些人,已經無法遏制他了。

這期間劉禪還幹了件比較重要的事兒,就是對早期功臣的追諡。

諡號基本算是對一個人的蓋棺論定,在初期得諡的只有法正一人,因此有人詬病蜀漢禮制闕失。

劉禪於景耀三年開始追諡過往功臣,既顯示了完善國家制度的態度,也暗示了偏安一隅的傾向。

在之前的三十多年裡,一直沒有類似的舉動,將其粗暴歸結為禮制闕失過於武斷。

蜀國承襲兩漢,時刻要彰顯自己的正統性,甚至連因洛陽東觀閣而得名的東觀郎職稱都依然保留。

諸葛亮與三相時代,沒有進行這種活動,也可以理解為對北伐與光復的決心。

因為還沒有打回洛陽,讓陛下東遷,依然在復國階段,所以還沒有到評定功臣的時候。

雖然後來蔣琬與費禕時,對北伐興趣不大,更持負面看法,但延續自先主的政治立場依然保持。

就算心裡知道夠戧能打回去了,態度上還是要表現的繼續強硬,不放棄立場。

在嚴格保留舊立場的人去世後,後人認為偏安已成事實,也就默認蜀國僅僅獨立於中原之外了。

掌握實權的劉禪放棄了革命理想,認同季漢只能留在蜀中,由是開始完善禮制,這是很可能的。

簡而言之,此人缺乏大的理想與熱情,容易妥協於現實,更會受到左右人的影響變好變壞。

這些其實都沒錯,因為所有正常人、凡人、普通人、中人之姿的庸人,都是這樣的。

像劉備那種拼搏幾十年直至暮年依然野心勃勃壯志不熄的人,永遠是少數。

而這種人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稱其為理想者或變態……

在最後面對鄧艾的疲敝之師時,蜀中大族認為大勢已去,決定放棄抵抗。

益州人一直有這傳統,非常善於處理和外來統治者的關係。

一旦認為風險過大,掰掰您咧妥妥地。

於是劉禪也默認了這個局面,選擇了投降。

有人認為這是仁愛,這是顧惜百姓,而選擇性的忽視了同一時刻為社稷殉死的北地王劉諶。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當烈士的。

劉禪能獲得今人如此大的認同,恰恰因為他和我們一樣。

都是熱愛生命的庸人。

不過劉禪的投降,究竟是否換得了蜀中的長期安寧呢?

讓李特告訴他們吧。

至於現在,劉禪的」樂不思蜀「,被稱為急智,被稱為智慧。

事實上,劉禪之所以留住性命,並非因為急智,而是因為時代。

曹丕沒有殺劉協,司馬炎也沒有殺曹奐、劉禪、孫皓,這是被當時的社會倫理道德最約束的結果。

已經喪失一切政治能量的亡國之君,無害的猶如孩童,殺他們既無益處,徒背罵名,何苦呢?

好歹是當過皇上的人,在其舊地依然能獲得同情,而且那時候還沒有形成殺皇上玩的優良傳統。

不然把劉禪扔到南北朝時候試試吧,那會兒皇上多的跟不要錢似得,全場殺滿五百返一百。

那麼多苦苦哀求,尊嚴盡失,可憐巴巴的皇族們都被殺了個乾淨,想靠耍嘴皮活命太不現實了。

我其實相信,那句」樂不思蜀「和」誠如尊命「真是出自劉禪的急智。

畢竟參考他安撫夏侯霸的言語,這傢伙至少在情商上還是有點劉備基因的。

其實有沒有這個急智,他的命運都早就註定了。

會有這種表現,恐怕僅僅是因為劉禪當時充滿了危機感,感覺不到一點安全,真的想要自保。

自保的心情可以理解,不過若把這個吹捧成什麼大智若愚,賢明聰慧,就實在過分了。

再強調一次,劉禪和我們這些平凡的庸人是同類,恐怕我們中大多數都會選擇這種生存智慧。

雖然我自認在那樣的場合沒準會表現的比劉禪還要不堪,但我依然不認為這有絲毫值得吹噓。

說一句文言:把無恥當智慧這尼瑪是耍流氓啊。

說起對劉禪與諸葛亮的感情,很多人以為是虛以委蛇,是臣強主弱下的韜光養晦。

最常拿來說事兒的,就是劉禪在諸葛亮死後拒絕民間建廟祭祀。

雖然我不認為這次否決完全出自劉禪的意思,恐怕和益州人脫不開干係……

確實為諸葛亮立廟,與禮制不符。

但東漢由皇帝下詔,為臣子立廟祭祀的,也並非沒有先例。

譬如光武帝時期的安成孝侯,但安成孝侯本為宗室,立廟祭祀也在情理之中。

東漢末年在民間私自立廟的情形,已經相當普遍。

曹操就曾大力整頓這股歪風邪氣。

諸葛亮於蜀人有德政,深受愛戴,民間的祭祀早已開展,所缺的是官方的認可並批准立廟。

後來劉禪在向充與習隆的說服下,終於批准在沔陽為諸葛亮立廟,也算破例。

陰謀論者揣測這是劉禪迫於荊州派的壓力屈服,純潔者認為這是劉禪力排眾議才開先河。

但因為缺乏論據,所以就不多談這件事兒了。

想判斷劉禪對諸葛亮的態度,讓我們來看看另一個人,另一件事兒吧。

《華陽國志》:李邈,字漢南,邵兄也。

牧璋時為牛鞞長。

先主領牧,為從事。

正旦,命行酒,得進見。

讓先主曰:「振威以將軍宗室肺腑,委以討賊,元功未效,先寇而滅。

邈以將軍之取鄙州,甚為不宜也。

」先主曰:「知其不宜,何以不助之?」邈曰:「匪不敢也,力不足耳。

」有司將殺之。

諸葛亮為請,得免。

久之,為犍為太守,丞相參軍,安漢將軍。

建興六年,亮西征,馬謖在前,敗績。

亮將殺之,邈諫以:「秦赦孟明,用霸西戎。

楚誅子玉,二世不競。

」 失亮意,還蜀。

十三年,亮卒。

後主素服發哀三日。

邈上書曰:「呂祿、霍禹,未必懷反叛之心。

孝宣不好為殺臣之君,直以臣懼其偪,主畏其威,故奸萌生。

亮身杖強兵,狼顧虎視,五大不在邊,臣常危之。

今亮殞歿,蓋宗族得全,西戎靜息,大小為慶。

」後主怒,下獄,誅之。

這位叫李邈的仁兄,因為衝撞了老劉,差點被幹掉,幸虧諸葛亮救了他的命,乃至提拔他。

然後因為馬謖事件時,又令諸葛亮不滿,扔回了後方。

之後也沒看到他再有任何的表現,可能仕途就此止步了。

恐怕他對葛公是有些怨氣兒的。

於是諸葛亮去世後,這位李邈根據自己的判斷,揣摩了一下聖意。

乃至有後面那封上書,將諸葛亮稱為身杖強兵,狼顧虎視,呂祿一樣的奸臣。

而且還賤兮兮地表示早就看諸葛亮不順眼了,今天他死了真是好事兒,值得慶祝。

這份上書的時間,興許在劉禪否決為諸葛亮立廟之後。

於是李邈據此估計,劉禪對諸葛亮有怨氣,琢磨著乘勢打蛇隨棍上,撈點恩寵。

李邈的籍貫是益州廣漢人,開腦洞的話,也沒準是代表某些益州人的意思。

不過他真該等一等的……至少等到向寵和習隆進言之後再出來浪……劉禪畢竟還是批准立廟了。

拜他所賜,我們看到了」後主怒,下獄,誅之。

這是我覺得劉禪最像他老子的一刻。

王士騏稱這位李邈為險人,並覺得後主這做法有些差強人意。

是否差強人意另說,至少我覺得險人二字真抬舉李邈了,這孫子不過就是個小人。

基本上,後主除了為女人生氣,也就是為相父才發火了。

而劉禪和諸葛亮的感情究竟如何,見仁見智吧。

劉禪不足以稱其賢明,也不至於稱其愚蠢。

不過就是個亂世中被消磨了激情後一意苟且圖存的庸人。

他的昏聵與雄才,全靠身邊的人影響,才得以展現。

由一個凡人為大漢落幕,挺好的。

傳奇的時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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