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梁（16）：南下河南，李存勖的三個機會

上篇說到晉國大敗契丹，咱們這篇接著說。

後梁貞明三年（公元917年）11月初1，這一天是冬至，北方的冬天很冷，冷到士兵們沒有心思站崗放哨。

在大帳內吃完餃子的李存勖借著熱乎勁出去溜達一圈，他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事：黃河結冰了。

喜出望外的李存勖立刻趕到魏州前線。

如果要繼續向南推進，晉軍勢必要渡過黃河，眼下老天爺給了李存勖一個機會。

12月23日，黃河河面的冰已經十分堅實，李存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發起了行軍的號令。

河的對面是後梁軍駐紮的楊劉城，只有三千守軍。

沒有黃河相隔，晉軍迅速的攻下了楊劉。

楊劉是今天的山東省東阿縣，它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小城的東邊與黃河毗鄰，西邊是黃河的一條支流。

李存勖現在只是從西邊渡過這條支流進入楊劉，他需要繼續向東擴大優勢，不然哪天黃河河面上的冰融解了，他依舊只有楊劉一塊地的話，到時候他們都得下河餵魚。

那麼此時朱友貞在幹嘛呢？答案是他在洛陽祭天。

他的姐夫趙岩認為小舅子自即位以來沒有南郊祭天，這樣別人還以為大梁跟其他的藩鎮小國一樣從而受到輕視。

憑心而論，以後梁目前的局勢，著實與其他的藩鎮小國無益，甚至還不如某些發展好的藩鎮。

敬翔是反對朱友貞搞這些虛頭晃腦的東西的，就算要搞也要等到北方平定之後。

身為老臣，他對這個國家的感情很深，李存勖一步步的做大讓他感到惶恐不安。

但是朱友貞不聽從他的建議，這位少年天子只喜歡他的異姓親戚們。

聽聞楊劉被晉軍攻下，朱友貞天也不祭了，慌忙帶人逃回大梁。

圖片摘自網絡

後梁貞明四年（公元918年）正月初一，回到大梁的朱友貞心魂未定，他不知道該用誰才能打敗該死的晉軍。

短短的幾天內晉軍大肆劫掠了鄆州、濮州，而濮州（今河南濮陽）離大梁（今河南開封）有多近他是知道的。

敬翔又一次給朱友貞上了一道摺子。

在摺子里他說了很多，大意就是你爸當年那麼猛，擁有河北全境，手下文臣武將如雲，都不能徹底消滅李氏。

人家現在打到家門口來了，你還在外面祭天。

李存勖繼晉王位十年以來，每次作戰身先士卒，您呢？您儒雅自守，安然自若（陛下儒雅守文，宴安自若）。

您起用的那個叫賀瑰的，我都不知道他有什麼本事。

您趁早去拜訪先皇留下來的老臣，看他們有什麼好的決策沒有。

這封摺子把朱友貞罵的狗血淋頭，敬翔罵肯定是罵爽了。

不過他並不是只為了過個嘴癮。

「陛下如果真的缺乏人才，老臣願意親赴前線！」

敬翔雖然對朱友貞很失望，但是對他的父親卻一直心懷感激之心。

他清楚的記得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兩個年輕人就天下大勢促膝長談。

一個人已經不在了，而另一個人得陪著他的兒子走完全程。

很抱歉，朱友貞依舊沒有聽從敬翔的建議。

原因是趙岩、張漢鼎、張漢傑等人（張皇后兄弟，後梁名將張歸霸子女）認為敬翔是在發泄怨恨。

既然不聽，那就由著他們折騰去吧。

圖片摘自網絡

2月21日，梁將謝彥章率軍進攻楊劉城，同時建築壁壘防守然後掘開黃河口，他準備用黃河水來阻擋晉軍的大部隊過河。

謝彥章是後梁第一名將葛從周的義子，在行軍打仗方面盡得其真傳，在帶兵風格方面他也和葛從周一樣，騎兵是他的拿手好戲。

就連晉軍看見梁軍的旗號都驚呼「此必兩京太傅也（謝彥章官職）」。

謝彥章暫時穩住了局勢，楊劉被占領就占領了，只要守住黃河對岸不讓晉軍過來就行。

在經過漫長的對峙後，趕來楊劉慰問軍隊的李存勖識破了謝彥章的計謀。

他親自划著船去黃河上測量水深（確實親力親為），經過工程師李存勖同志的測量，此時的黃河水有一支槍的長度那麼深。

還是太深了，得等等。

過了兩天，上天給李存勖送來了第二個機會。

6月21日，黃河水下落，剛好到達士兵的膝蓋。

要是個兒高一點的士兵，估計也就到小腿。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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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對面的謝彥章眼瞅著晉軍就要過來了，他馬上組織士兵在河岸防守。

晉軍每挪一步，他們就向前逼進一步。

到了河中央的時候，晉軍開始擊鼓吶喊，士兵們突然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他們拚命的向河岸靠攏，謝彥章完全抵擋不住這股力量，節節敗退。

上岸後的晉軍乘勝追擊，梁軍大敗，死傷的士卒不計其數，黃河水都被染成紅色，而謝彥章僅得身免。

8月，在李存勖的號令之下，周德威率三萬幽州兵、李存審率一萬滄州兵、李嗣源率一萬邢州兵、王處直遣將率趙兵萬人，再加上其他州以及河東本土軍隊號稱十萬人齊集魏州。

李存勖將軍隊集結完畢後便信心滿滿的開赴前線，等待他的是在濮州鎮守的謝彥章和賀瑰。

李存勖打算直接攻打大梁，但是前面有濮州這麼個攔路虎堵著，他根本過不去。

並且這隻攔路虎似乎並不準備和他開戰，兩方一直僵持到了12月份。

李存勖不太耗得起，人家是主場作戰，短時間內能調動大量的人員和物資。

要是真的打消耗戰，最先崩潰的絕對是自己。

終於，老天給李存勖送來了第三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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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瑰也是名老人，他很早是跟著朱瑄混的，後來降了朱溫，如果這樣算的話，謝彥章應該是比他低一輩。

在梁軍中，賀瑰擅長步兵作戰，謝彥章擅長騎兵作戰，於是乎在軍中大家就這個名號傳開了，類似於「北喬峰，南慕容」的意思。

賀瑰覺得很噁心。

呸，你是個什麼東西，能和我齊名？

一般來講，軍隊將領不合頂多就是我不買你的帳，你不買我的帳罷了，緊接著矛盾越鬧越大，領導出來和把稀泥完事，該幹嘛幹嘛。

但是賀瑰不是，他脾氣大。

他找個機會給謝彥章安了一個謀反的罪名直接把謝彥章砍了，順帶還把謝彥章手底下的幾個優秀騎兵將領也砍了。

消息傳到晉軍大營，李存勖很高興。

敵人未戰已損大將，如果這會調兵直奔大梁，賀瑰勢必會帶兵回援。

與賀瑰的步兵相比，他的騎兵是占有大優勢的。

反對的人總是有的，周德威第一個就投了反對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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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威認為梁人雖然自損大將，但是其軍隊尚且完整。

如果草率進兵，就算贏了，己方可能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李存勖不聽。

12月21日，李存勖命全軍燒毀大營，將軍隊中的老弱病殘放回魏州，頗有點破釜沉舟的意味。

賀瑰得知李存勖率軍西行後，立刻放棄本軍大營追趕晉軍。

李存勖等的就是賀瑰追趕自己，你不動我就直搗黃龍，你動了我就回過頭來弄你。

他命軍隊在胡柳坡休整等待梁軍。

在賀瑰看來，他的想法基本上和李存勖無異。

你不動嘛事沒有，你動了我就追著弄你。

周德威很擔心，此次作戰屬於傾巢而出還深入後梁腹地。

眼下晉王大爺準備直奔人家首都，梁人都想著快點打完仗回家，你都準備把人老家端了，激動和憤怒夾在一塊，人能不和你拚命？

帶著憂慮，周德威試著說服李存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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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樑人急於行軍，沒有休息的營寨，也沒有機會生火做飯。

我軍防禦工事早已修好，守備尚且富餘。

我懇請率領騎兵去騷擾梁軍，等到他們疲憊的時候大王再舉兵發動總攻。

」

「以前在黃河對岸的時候恨打不著，現在敵人來了又不打，你在怕什麼！」

李存勖又不聽。

周德威沒辦法，他只得召集幽州兵準備作戰，李存審那邊在李存勖的命令下早就行動了。

「吾無死所矣。

」

那就玩命吧。

賀瑰在追趕的過程中已經列好橫跨數十里的戰陣，24日早晨李存勖帶著禁衛軍親自進攻梁軍戰陣。

戰況確如周德威所預見的一樣，梁軍在鄭州防禦使王彥章首敗的不利局勢下竟然大敗晉軍。

而周德威父子、魏博節度副使王緘都死在了首輪戰役中。

國之肱骨的周德威死了，李存勖終於嘗到了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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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還在繼續，李存勖沒有時間去反思和悔恨。

如果他不用盡全力，這幫人可能全部折在這兒。

此時到了正午，梁軍的攻勢越來越猛烈，晉軍已經陣腳已經大亂。

所幸的是李存勖占著一處高坡，以李存勖占領的高坡為中心，晉軍慢慢向其靠攏。

李存勖抬眼一望，賀瑰率兵也占領著一處高的小土山。

「今日得此山者勝，我與諸位一同奪之！」

晉軍發出雷鳴般的呼吼聲，齊奔土山愣是將梁人趕下了山。

我們前面說了，賀瑰擅於步兵作戰，而步兵一旦下山處於地勢較低的位置，李存勖從高處發起騎兵衝鋒，那麼扭轉局勢也不是不可能的。

梁軍除了被賀瑰殺掉的謝彥章擅於騎兵作戰，此次戰役中王彥章也是騎兵統帥，不過他已經吃了敗仗逃回濮州了。

換個角度來看，賀瑰在沒有騎兵優勢的情況下和李存勖懟了這麼久也著實夠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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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每一個晉軍的士兵臉上都寫著對梁軍的恐懼，他們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晚。

不少將領建言不如收兵還營，等明天天亮再接著打。

要是真收兵，估計不到天亮李存勖就涼了。

閻寶、李嗣昭等人一把拉住在思考的李存勖。

「我軍此時收兵還營，萬一梁軍救兵來到，我們一定會敗！現在我們的士兵還沒有完全集結完畢，他們一聽說梁軍打了勝仗便驚恐不已。

大王的勝敗在此一舉，就算收拾殘兵回去，梁人也會趁勢反攻河朔！倒不如居高臨下，殊死一搏。

」

李存勖突然驚醒，眼下還有別的退路麼？

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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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嗣昭的帶領下，晉軍騎兵從土山上衝下來，猶如洪水猛獸一般。

山下的其他部隊也隨其後沖入賀瑰大營。

你贏了，李存勖。

在這場艱難的戰役中，梁晉雙方都損失慘重，除了將領的戰亡，雙方所帶軍隊各損失三分之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李存勖沒辦法組織起大規模的南下。

如果把作戰場地、戰損、兵種等各方面因素計算在內的話，後梁這次賺了。

再如果假如後梁方面合理安排統軍將領的話，那麼這場仗就更精彩了。

今天就到這兒，下篇咱們來深入分析一下李存勖這個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