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奉和董承商量,想出一條計策:請來山西的大強盜李樂、韓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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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董卓

  董卓是涼州臨趙洮郡人,與皇甫嵩是大同鄉;但出生載豫州穎川郡輪氏縣;父親在該地當縣尉,主管境內的治安與兵役。

  董卓生下不久,便被父親帶回涼州,和羌人混在一起。

那時候羌人已經占領了涼州不少地方。

董卓天性好鬥,力氣不小,會騎馬,又會左右開弓,喜歡腰掛雙弓。

他能打仗,可以當小軍官,而不是將帥的材料;讀過兵法,卻食而不化,不會運用。

政治,他卻頗為擅長;可也只是長於權謀,不明大道。

  他發跡很早,在本州做過「兵馬掾」,主管武器與馬匹;在中央當過「羽林郎」(羽林營中的軍官)。

不久,他被派在中郎將張奐下面當「軍司馬」,對漢陽郡的羌人作戰,立了微功,升為「郎中」,慢慢地又從郎中升為「西域戊己校尉」。

  漢朝的校尉軍階不低,不是今日的校官尉官可比。

校尉僅次於將軍,而將軍的人數極少。

最高的一位校尉,是「司隸校尉」,所轄的地域是京城及其外圍各郡,等於一個州,稱為「司隸校尉部」。

他的職權,很像是首都警備司令兼全省保安司令。

  西域是新疆天山以南各地。

「戊己校尉」沒有「部」;西域便是他的「部」。

戊己兩個字,很費解:原來,這兩個字是代表東西南北以外的地域(甲乙是東,丙丁是南,庚辛是西,壬癸),用在此處,意思是「帶兵巡迴各地,沒有固定的轄區」。

  董卓在新疆住了不太久,便丟了官。

他很有辦法,很快就東山再起,作了并州刺史,又升為河東太守。

刺史管一州,職位低,年俸只有六百石糧食(名義上的)。

太守管一郡,地位高,權大,兼管民政軍政,有權指揮本郡的都尉,年俸有二千石(名義上的)。

  中平元年,黃巾造反,董卓被拜為「東中郎將」,派到冀州作盧植的繼任,打張角,被張角打敗,又丟了官。

  中平二年,涼州的造反者在邊章、韓遂二人的率領之下,打進了陝西渭河流域,「三輔」(三輔,是漢朝的三個郡:以長安為中心的京兆郡,長安之右的扶風郡,稱為「右扶風」,長安之左的馮翊郡,稱為「左馮翊」。

扶風的中心是咸陽,馮翊的中心是大荔)。

朝廷慌忙從冀州調皇甫嵩回來,也起用了董卓,任命董卓為「中郎將」,不再加一個「東」字。

皇甫嵩與董卓這一次均不能勝過涼州叛軍。

朝廷改派張溫來做主帥,拜張溫為「車騎將軍」,不象對皇甫嵩那樣,加入一個「左」字。

董卓又升了官,由「中郎將」改為「破虜將軍」,算是列入將軍的一類了。

  董卓打了敗仗而仍能升官,可能是由於懂得「政治」,懂得送禮的重要,懂得如何送,以及送給什麼人。

  張溫在中平二年冬天,打了一個小勝仗,把邊章、韓遂趕回榆中縣城(甘肅省榆中縣西北)。

張溫派一位部下——蕩寇將軍周慎,帶三萬兵去追擊。

周慎不聽孫堅的話,被邊章、韓遂打敗,丟了輜重與車輛,狼狽撤退(孫堅當時是張溫的「參軍事」,相當於今日的高級參謀。

孫堅勸周慎以奇兵斷邊章、韓遂的糧道。

周慎不聽,只曉得以全力圍攻榆中縣城;自己的糧道反而被邊章、韓遂斷了)。

  董卓與周慎的地位差不了多少,張溫也給他三萬兵,叫他去打先零種的羌人;他走到天水郡的望垣縣,就被敵人圍了,幾乎全軍覆沒;用了他的小聰明,偽裝築堰捕魚,軍隊在堰的那一邊渡過了河,逃走,「全師而還」,有功,受封為(牙攵屎)鄉侯。

  邊章與韓遂在中平三年發生內訌。

邊章死於韓遂之手。

韓遂而且殺了其它的同夥,如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兼領了這些人的部隊。

  韓遂帶了十幾萬兵,圍攻隴西郡的郡城(甘肅省臨洮縣東北)。

隴西太守李相如,向韓遂投降,參加他的造反。

他們共同殺死涼州刺史耿鄙;耿鄙的一位姓馬名騰的「司馬」,也作了韓遂的同志。

  為什麼涼州有了如此聲勢浩大的反叛漢朝的武力呢?因為在洛陽的宦官及其在涼州的爪牙,激怒了北地郡的羌人與枹罕縣、河關縣的漢人。

他們在中平元年冬天共同推戴了湟中郡的歸化胡人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為領袖,以聲討宦官為造反的藉口(枹罕與河關兩縣均在甘肅西南部。

湟中郡在青海的東南部)。

  馬騰是馬超的父親。

自從馬騰入伙以後,涼州造反者的聲勢更加浩大。

他們在中平五年圍攻陳倉(陝西寶雞)。

朝廷升皇甫嵩為左將軍,升董卓為前將軍,帶了很多兵來,才解了圍。

  董卓因此又再升為中央政府的九卿之一:管錢的「少府」。

董卓卻嫌九卿的地位不夠高,不肯來洛陽就職。

朝廷就改派他為并州牧。

州牧比刺史大,也比太守大;主管一州的軍政民政,不象刺史只是刺探與監察郡以下的官吏而已。

  朝廷讓他把部隊交出來,統歸皇甫嵩指揮。

他不交,把部隊帶去了并州,駐在河東,待時而動。

  朝廷中的大將軍何進,不僅不懲辦他,反而求他進兵洛陽。

他帶了三千兵趕來洛陽;到達之日,何進已死。

  何進是被宦官們殺死的。

宦官之中的蹇碩,先被何進殺死。

這是又一次的宦官外戚之爭,也是東漢的最後一次。

  事情發生在靈帝死後不久。

靈帝死在中平六年四月丙辰日,不曾來得及先立太子。

比較大的一個兒子,是十四歲的皇子辯,為皇后何氏所生。

另一個兒子,是九歲的皇子協,為王美人所生;王美人已死,這個皇子協是靈帝的母親董太后撫養張大的。

  傳說,靈帝將死之時,有意立皇子協,吩咐蹇碩執行他的遺命。

蹇碩身體肥大,手握重兵,官居「上軍校尉」,統轄了袁紹、曹操、馮芳等其它七個校尉。

  蹇碩可能不曾受有如此的託孤之命;或是能力太差。

靈帝死後的第三天,繼位位皇帝的並非皇子協,而時何皇后的兒子皇子辯。

皇子辯在歷史上被稱為「少帝」(他是東漢的第二個少帝。

第一個少帝,是殤帝之後,安帝之前的一位)。

  何皇后臨朝稱制,以皇太后的身份替少帝當家。

他的哥哥何進,在中平元年三月蹇碩被任命為上軍校尉之時,已經受拜為大將軍。

現在,她叫何進以大將軍的身份,與太傅袁隗「參錄尚書事」。

袁隗被加官為「後將軍」,對何進很合作。

  何進很快便把蹇碩逮捕,關在牢里,殺掉。

次月,中平六年五月,何進又把靈帝的母舅,驃騎將軍董重逮捕下獄,殺掉。

六月,靈帝的母親董太后,忽然又死。

七月,何進把皇子協由渤海王降封陳留王;並且向何太后建議,把所有的宦官都罷免了,改用郎官。

何太后不肯,說:「我是一個年輕的寡婦,怎麼好意思使喚衣冠楚楚的士人?」何進這才想出了一個餿主意,下命令給董卓,叫董卓「假造反」,帶兵來洛陽,嚇唬何太后。

  何進在八月戊辰日,進長樂宮,向妹妹何太后請旨。

這一次,他不是要求罷免所有「常侍」而是要求殺盡所有「常侍」。

小宦官偷聽到他們兩人的談話,報告了「中常侍」張讓。

張讓與段珪率領幾十個人,手拿兵器,於何進辭出長樂宮門之時,把何進邀到尚書省的閣樓,責備何進忘恩負義。

他們說:「有一個時候,靈帝生何皇后的氣,幾乎把何皇后廢掉,是我們十二常侍每人出了一千萬錢獻給靈帝,這才挽回了局面。

」責備既罷,他們就把何進殺死於嘉德殿之前。

  消息傳出,何進的部下軍官吳匡、張璋與虎賁中郎將袁術,砍了宮門,攻到尚書省附近。

袁術而且燒了南宮。

張讓與段珪把何太后、少帝、陳留王都帶了走。

由南宮的復道(陸橋)走入北宮。

盧植這時已經當了尚書,手執一戈,站在閣樓前面的路上,仰頭大罵段珪。

段珪把何太后放了。

何太后從閣樓之上跳下。

  不久,中軍校尉袁紹與河南尹何苗也帶了兵來,在「朱雀闕」下面捉住了中常侍趙忠,砍去他的頭。

何苗的頭,忽然也被吳匡叫人砍了。

吳匡說:「何苗現在雖則是助攻宦官,卻一向是袒護宦官,並且接受宦官的賄賂的人。

儘管他是何大將軍的弟弟,何大將軍可說是因他而死。

我們要殺了他,為何大將軍報仇。

  董卓的弟弟,奉車都尉董旻,這時候也在場。

董旻同意吳匡的話,便與吳匡合兵,攻殺了何苗。

這位何苗死得不明不白。

他是進宮為乃兄何進報仇的,卻被別人認作是報仇的對象。

  最熱心殺大宦官,不僅是為了替何進報仇,也是為了竇武與陳蕃報仇的,是袁紹。

何進之企圖殺盡十二常侍,很受袁紹的影響。

袁術之反宦官,也是受了袁紹的影響。

袁術是袁紹的堂兄弟。

  這一天,不僅是十二常侍為屠殺的對象,所有的大小宦官都被殺得幾乎是一個不留。

張讓與段珪等人把少帝與陳留王帶走,逃到黃河邊上的一個渡口「小平津」,被尚書盧植追上,殺了幾個,其餘的都投河自殺。

  少帝與陳留王由一位小官吳貢陪伴著,在黑夜中摸索,借著螢火蟲的光,走了幾里,遇到老百姓的車子,搭乘到達了雒舍鎮,住了三天,在辛未日騎馬到了北芒鎮。

  董卓是在戊辰日的晚上,到達洛陽城的西邊的。

他接到報告,少帝與陳留王已經住在北芒鎮的農家,便親自帶兵到北芒,去迎他們回宮。

  少帝見了董卓河他的軍隊,很怕,怕得哭了出來,這也難怪。

董卓的兵,並非全是漢族的人,而夾有不少羌人與胡人,相貌很兇。

陳留王(皇子協)年紀雖小,卻一點也不怕,能回答董卓所問的話,清清楚楚,頗討董卓喜歡。

  董卓在辛未日,偕同少帝與陳留王回洛陽。

這已經是大殺宦官以後的第三天了。

董卓所做的第一件重要的事,便是叫呂布殺掉「執金吾」丁原。

「執金吾」的職務是維持京都治安。

  丁原有兵。

這些兵,董卓接管了下來。

董卓本只帶來了三千名,全靠常常在深夜秘密離開洛陽,於第二天白天大張旗鼓入城,讓老百姓與袁紹等人相信,又來了一批董卓的涼州兵。

董卓得到丁原的兵,實力增加不少。

  董卓所做的次一件重要的事,是叫何太后與參錄尚書事袁隗,免掉司空劉宏的官,以他自己為司空。

  第三件重要的事:便是在九月癸酉日召集百官開會,提議廢掉少帝辯,立陳留王為帝。

  董卓在百官大會的會場上說:我要依照伊尹、霍光的前例,廢掉現在的暗弱的皇帝,改立陳留王。

誰要是反對我的意見,我就軍法從事。

偏偏有盧植以區區尚書的身份,敢發言反對。

盧植說:「伊尹之所以廢掉太甲,因為太甲當了三年國王而始終糊里胡塗,霍光之所以廢掉昌邑王,是因為昌邑王犯了一千項以上的罪過。

當今的皇帝年紀輕,卻不曾做過不合道德的事,不可以與太甲或昌邑王看成一類。

  董卓聽了盧植的這一番話,大怒,宣布散會,準備把盧植抓下去殺了。

蔡邕與議郎彭卓二人,都勸董卓不可如此,他們說:「盧植是一位大儒,聲望極高,倘若殺了他,會驚動全國的人。

」董卓於是便僅僅免掉了盧植的官。

盧植也就離開洛陽,去了上谷郡作隱士。

  第二天,甲戌日,董卓又召集百官大會,再度提議廢掉少帝,立陳留王。

他同時逼迫何太后頒下策書,說「皇帝在喪,無人子之心,威儀不類人君。

今廢為弘農王,立陳留王為帝」。

這時候,太傅袁隗,已經被董卓派人說通,袁隗扶了少帝走下大殿,把少帝所佩帶的皇帝璽綬解了下來,交給九歲的陳留王。

袁隗隨即又扶了陳留王上殿,就皇帝位。

  在場的大小官吏,沒有一人敢象昨天盧植那樣,慷慨陳詞。

《後漢書•袁紹傳》說袁紹為了此事曾經與董卓有過爭論:董卓說:「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袁紹說:「天下健者豈惟董公?」袁紹說完了這句話,便「橫刀,長揖,徑出」。

  袁紹與董卓的爭論,倘若有這回事,那是在第二次百官大會以前。

袁紹在爭論了以後,當天便離開了洛陽,奔向冀州(河北)。

  董卓很笨。

呂思勉批評得好:為了替國家選一個好皇帝,董卓是可以原諒的,然而他無此權力,也無此聲望;為了替自己篡位或攬權鋪路,董卓那就不免自找麻煩。

一個胡塗的少帝,要比聰明的陳留王容易駕馭。

董卓應該先把中央政府弄好;想廢立,等待將來不遲。

  東漢末年朝廷的大患,是宦官把持政權。

董卓到達洛陽之時,宦官剛好已被殺盡。

而且,外戚也完了。

董卓如肯向好里做,是十分容易收效的。

他似乎除了廢立之事以外,也頗像是有心做好。

他起用了很多好人、文人,又替陳蕃、竇武等人「翻案」。

他提拔蔡邕,也擢用了韓馥、劉岱、孔(亻由),叫這三人分別為邕州牧、兗州刺史、豫州刺史,荀爽是一位布衣人士,董卓拜他為三公之一的司空。

其它兩位三公,司徒楊彪與太尉黃琬,也均是一時之選。

劉表做過何進的幕僚,董卓於廢掉少帝,殺了何太后,與何家人成為仇人,卻敢於重用劉表,舉薦他為荊州刺史。

  綜觀東漢一朝的權臣,沒有人比董卓的機會更好。

而他,偏要把局面弄糟,糟到不可收拾。

以伊尹、霍光自居,而給人的印象,是「又出一個王莽」。

他作了不必要的廢立,殺害無辜的何太后與少帝,引起全中國有識之士的不平,也給了反對他的袁紹等人以有力的藉口。

  董卓的另一串蠢事,是企圖以官爵權位來收買袁紹等人,反而給了他們以「造反」的憑藉。

他以新皇帝(陳留王協,歷史書上的漢獻帝)的名義,任命袁紹為渤海太守,封他為(亢阝)鄉侯;拜袁術為後將軍;以曹操為驍騎校尉。

  袁紹後來就以渤海郡為根據地,叫東郡太守橋瑁偽造文書,用司徒楊彪、太尉黃琬、司空荀爽的名義發表一篇檄文,申討董卓「弒君」之罪。

  韓馥本來是不想造反,而且也派人監視了袁紹的,卻在接到三公的檄文以後,信以為真,轉過來幫助袁紹了。

  在漢朝的四百年歷史之中,廢立皇帝的事常有;而地方官起兵反抗中央的事不常有。

  沒有袁紹與橋瑁來發難,會不會有別人起而討伐董卓,對董卓所掌握的洛陽朝廷來造反,實在是一大疑問。

  當時,沒有一位其它的太守或刺史,具有袁紹的號召力。

袁家從司徒袁安開始,作了四代的三公級大官,號稱「四世三公」(三公是司徒、太尉、司空,相當於西漢初年的丞相、太尉、御史大夫)。

袁家的門生故吏,在各州各郡做官的很多。

袁紹本人又是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當過濮陽縣縣令、大將軍何進的掾(科長級幕僚)、虎賁中郎將、中軍校尉。

  在宦官外戚之間,袁紹一向是與外戚比較接近。

他和梁冀處得不壞,和竇武可算是生死之交,與何進又有賓主關係。

  當時一般的讀書人,也大都是寧願站在外戚一邊,而羞與宦官同流合污的。

曹操亦復如此,雖則他的父親曹嵩是宦官曹騰的養子。

  董卓於廢掉少帝改立陳留王以後,改次年年號為「初平元年」。

這位陳留王便是史書上的獻帝。

董卓以初平年號放在靈帝的「中平」年號之後,又一次暴露了他的缺乏知識。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農曆正月,袁紹等人的反董同盟傳檄天下,申討董卓;同時,動員了相當多的兵力,向洛陽進軍。

同盟的構成人員,依照《三國志》的《魏•武帝紀》是:

  後將軍袁術

  冀州牧韓馥

  豫州刺史孔(亻由)

  兗州刺史劉岱

  渤海郡太守袁紹

  河內郡太守王匡

  陳留郡太守張邈

  廣陵郡太守張超

  東郡太守橋瑁

  山陽郡太守袁遺

  濟北國國相鮑信

  他們的兵,分別集合在河內郡的懷縣(河南武陟西南)、穎川郡陽翟縣(禹縣)、酸棗(延津縣北)與鄴縣(臨漳之西)。

  董卓索性殺了少帝,他這時候已經用獻帝的名義,任命自己為三公以上的所謂「相國」,成為漢朝歷史上蕭何以來的第一人。

九歲的獻帝,是地地道道的傀儡。

董卓想下令徵召全國之兵,來抵禦袁紹、王匡等人;尚書鄭泰勸他不可如此。

鄭泰說:「你所帶的涼州漢兵、羌兵、胡兵,是天下最強的兵,任何人也抵擋不了,不必再驚動各地的百姓。

百姓們都是怕死的,你倘若把他們召集起來,他們可能為了逃避兵役而『相聚為非』。

」(西漢所行的是徵兵制度,東漢卻已經有很多年不曾徵兵了。

  董卓決定:不和袁紹等人計較短長,只留部將徐榮與女婿牛輔對他們監視,自己帶了獻帝離開洛陽,遷都長安。

走的時候,強迫數百萬人民扶老攜幼一起走;把繁華的洛陽城放火燒光。

  這個董卓真是越來越荒唐了。

對敵人不戰而走,等於向天下承認自己既沒有能力,又沒有勇氣,損壞自己的威望。

燒掉兩百年來的中國第一大城,似乎是實行兵法上的「堅壁清野」,不讓袁紹等人取得物資;其實袁紹等人未必能打到洛陽來;而董卓自己倒先損失了這些物資,也激怒了幾百萬洛陽人民。

  袁紹等人不僅不能打到洛陽來,而且根本就不敢打。

袁紹等人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真正的動機只是為了脫離洛陽朝廷而不受拘束,做割據地盤的軍閥。

  真正敢打想打的,只有曹操與孫堅二人。

  曹操出身孝廉,當過議郎、騎都尉、校尉,還不曾當到刺史、太守、州牧一類的大官。

這一次,他在陳留郡募了一些兵來,隨著張邈等人參加以袁紹為盟主的討董運動,只不過是一名小股東而已,談不上有多大的影響力。

  他看不慣袁紹等人擁兵十幾萬而天天「置酒高會」,就單獨行動,帶了自己的兵與張邈所派遣的一部分由衛茲統帥的兵,開到滎陽縣汴河的河岸,與董卓的徐豐打了一仗,被打敗。

曹操雖則是敗了,勇氣可嘉。

  曹操回到酸棗,見袁紹等人,責備他們一頓,說他們不該浪費時間,失掉機會。

他建議,分兵三路:一路由袁紹率領,進軍黃河北岸的孟津;一路由酸棗諸將共同進軍,占領黃河南岸的成皋、敖倉;另一路由袁術率領,由南陽衝進武關,威脅「三輔」。

  袁紹等人聽不進曹操的建議,繼續「置酒高會」,待糧食吃完,各方人馬陸續散走。

而且,大家在一起酒喝多了,喝出許多意見來。

橋瑁與劉岱二人由盟友變成敵人,打將起來。

橋瑁被劉岱打敗,殺死。

韓馥與袁紹商量了以後,代皇帝和朝廷任命一位姓王名肱的為新的東郡太守。

  曹操等不到各方「諸侯」散走,便已去了家鄉所在的揚州(安徽與江蘇、江西、浙江)募兵;募得一千多人,再到黃河北岸的懷縣(他的家鄉是沛國的譙縣,今日的毫縣)。

袁紹這時候,也在懷縣。

  有一天,懷縣忽然來了三名中央大員:官居執金吾的胡母班(複姓胡母,名班),官居將作大匠的吳修(將讀去聲,將作大匠四個字的意思,是主持公家工程的總工程師),與「越騎校尉」王(王褱)(越騎,不是越人的騎兵,而是擅長超越別人的騎兵)。

這三名大員,是奉了董卓的命令,來懷縣找袁紹等人談和的。

  袁紹不耐煩聽他們的一套,吩咐王匡把這三人斬了。

  袁紹連「兩軍相交,不斬來使」這一點很普通的規矩都不知道。

他的領導才能,真是太有限了。

  董卓一共派了五位大員。

三位既然被殺,其他兩位是:大鴻臚韓融,少府陰修(大鴻臚有一點象外交部長,少府象財政部長)。

陰修死在袁術之手;韓融由於德望甚高,不曾被害。

  董卓也給袁紹一點顏色看:派兵進攻屯在河陽的河內郡太守王匡,將王匡打得潰不成軍(河陽在河南孟縣之西)。

  袁紹等人感到,對董卓既不能打,又不願和,那就另外找一個人立為皇帝,組織新的朝廷而自己充當這新朝廷的董卓。

  他們以為幽州牧劉虞,是一個理想的人選,就在初平二年正月,派了代表去見劉虞;不料這位劉虞卻深明大義,堅決拒絕,罵了代表一頓。

他們又派人去,劉虞說:「你們倘若再逼我,我就逃亡,奔向匈奴去。

  袁紹也曾以私人名義,寫信給堂兄弟、在南陽當軍閥的袁術。

袁術說:「我反對董卓,不反對當今皇帝(獻帝)。

我只想討伐董卓,不知其他。

  袁紹兩面碰壁,也就打消了這個擁立劉虞的念頭,也不想自己當皇帝。

  那位會說漂亮話的袁術,不久卻存了自己當皇帝的非分之想。

  董卓,似乎也頗有此意。

他當了「相國」還感覺到頗不過癮,叫獻帝任命他為「太師」,「位在諸侯王之上」。

這很象是為未來的篡位行動鋪路。

這時候,都城雖則是已經遷到長安了,董卓本人還留在燒毀了的洛陽。

董卓不曾來得及篡位,他被孫堅打敗。

  孫堅的故鄉,在今日的浙江,他年輕的時候曾經遇到土匪,很沉著,能在幾個土匪搶去他的金銀坐地分贓之時,略施小計,便把土匪嚇走。

這小計是:走到附近的高坡子上,用手向左邊招,又向右邊招,使得土匪們以為來了官兵,慌忙捨棄了金銀而逃。

  其後,他當了朱儁的司馬,跟隨朱儁打南陽的黃巾,獲勝,他也跟隨了張溫打羌人,與董卓同過事。

再其後,他又以「議郎」的職位,轉任長沙郡太守。

  袁紹號召各地州郡之官,共同起兵討伐董卓之時,孫堅很贊成,卻沒有能夠帶兵到懷縣與酸棗,參加那個以袁紹為領袖的同盟。

他與袁紹的堂兄弟、雄踞南陽的袁術,倒頗為接近。

  袁術的官銜是「後將軍」。

後將軍與前將軍、左將軍、右將軍這三位將軍的地位相等;比大將軍、車騎將軍、驃騎將軍要低;比所謂「破虜將軍」、「蕩寇將軍」要高;比一切的「校尉」,都更高。

  袁術於董卓剛剛得勢之時,看清了洛陽不可久留,立即帶兵占了魯陽一帶。

  袁術歡迎孫堅由長沙北上,討董。

孫堅來到南陽,第一步逼迫荊州刺史王睿自殺,第二步砍掉南陽太守張咨的頭,第三步與袁術「合兵」,把南陽郡的地盤交給袁術,自己繼續北上,向洛陽進軍。

  袁術的作風,正如當時有些軍閥一樣,雖則是公開反對董卓,討伐董卓,卻仍舊對長安的朝廷上表,報告要政,推薦大官。

以董卓為實際主任的長安朝廷,有時候也竟然接受軍閥的要求或建議;在其他的時候則相應不理。

軍閥們倒也不在乎朝廷有沒有「回文」;只要上一張表,就假定朝廷一定予以批准。

  袁術感謝孫堅給他南陽,就上了這樣一張這樣的表,推薦孫堅為「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

  董卓有沒有發表孫堅為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難考。

事實是,孫堅從此便自稱為「破虜將軍」,也被其他軍閥稱為「破虜將軍」。

  孫堅把討伐董卓的事,看得比誰都認真。

他帶兵離開南陽,向洛陽進軍,與董卓的部隊頗打了幾仗。

那袁術卻不輸送足夠的軍糧給他。

並且,作為反董盟主的袁紹也竟然派了一個周昂,來作所謂豫州刺史。

孫堅有理由生氣;他回軍,趕走這個周昂;也來到南陽,對袁術提出責問。

他向袁術說:「董卓殺了你袁家大小几口,不曾殺我孫家一人。

我去打董卓,是為公不是為私;若是論私,我可說是為你們袁家報仇,而不是為我自己孫家報仇。

怎麼你既不出兵,又不出糧?你是希望我戰敗麼?」

  袁術十分慚愧,答應以後不再馬虎,一定源源供應軍糧。

  孫堅獲得了可靠的支援,果然於再度進攻董軍以後,大勝呂布與胡軫二人。

這兩位董軍大將彼此間頗有意見,也未嘗不是孫堅獲勝的原因。

  孫堅一口氣衝到洛陽。

董卓狼狽撤退,溜去長安,留下朱儁守洛陽,替他董卓「抗木梢」。

  朱儁卻也不是傻瓜;董卓一走,就與反董卓的各地軍閥互通聲氣,而且表示了願意參加反董的軍事行動,所苦的是無兵無糧。

徐州刺史陶謙,立刻送朱儁三千兵,別的太守、刺史之流,也紛紛送給朱儁以兵員與軍糧。

  朱儁把自己的「司令部」從洛陽移到中牟,他此後的官銜,是陶謙送給他的「行車騎將軍」。

行是代理:「代理車騎將軍」。

陶謙所用的方式,也是上表給長安朝廷,推薦朱儁。

  朱儁這個人,倒是頗有一點原則的。

他在中牟建立了一個反董的軍事中心,和董卓的軍隊交過鋒。

其後,董卓在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四月被呂布殺死。

陶謙與北海國國相孔融及博士鄭玄等人寫信給朱儁,公推他為「太師」,請他率軍西上,到長安去主持政府,願意供應他半年的軍糧與足夠的兵。

同時,董卓的部下李傕、郭氾也爭取他,拜託了在長安朝廷中擔任太尉的周忠,以獻帝的名義徵召他「入朝」。

  朱儁權衡輕重,決定冒生命的危險到長安,希望用自己的聲望與智慧,維護獻帝的安全於李傕、郭氾等等一群小軍閥的胡作非為之下。

於是他辭謝了陶謙等人的推戴,以慷慨赴義的心情,只身前往長安。

  到了長安,李傕、郭氾等人請他擔任「太僕」。

又在初平四年五月,請他代替周忠擔任太尉,兼「錄尚書事」,總攬一切行政上的事務(實權仍在李、郭等人之手)。

  朱儁當太尉當到次年(興平元年)七月,丟官。

不久,李、郭二人叫他擔任「驃騎將軍」,帶兵到函谷關以東,鎮壓關東的大小軍閥,朱儁還不曾來得及出發,李傕與郭氾彼此火併起來。

朱儁留在長安,降任九卿之一的「大司農」。

  獻帝這時候已經十四歲,略微懂事。

獻帝叫朱儁與楊彪等若干大員,去郭氾的司令部,勸郭氾不要打李傕。

郭氾大怒,認為朱儁、楊彪不去勸李傕,而先來勸他,是偏袒李傕,就把朱儁、楊彪等十幾個人,都扣留起來。

  朱儁受不了如此的委屈,一氣,就氣死了。

  以上,為了不能不給朱儁的晚年作一個交代,我只得暫時撇開董卓之死,等到現在才說。

  董卓早就該死。

他之所以能混到初平三年四月,是由於他那種紙老虎的威風,的確叫人害怕。

他有當時全中國最強的兵;也做到了掌握年幼的漢獻帝及朝廷中文武百官。

他而且懂得以「不測之恩威」叫人感激,也叫人發抖。

再加上,他從羌人、胡人那裡學來的一大套野蠻勁兒,例如割舌頭,挖眼睛,砍手砍腿,活煮,都幫助了塑造自己為閻羅王的形象。

  只有極少數人能夠看得出,象他這樣的大獨裁者雖不是用軍隊所能打倒,卻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來對付他、消滅他。

  司徒王允是這「極少數人」之一。

他說服了董卓身邊的呂布。

呂布當時正處於一種矛盾之中。

一方面,董卓待他極好,收了他為養子;也可說是董卓身邊最受親信的人(董卓似乎沒有親生兒子;女婿也只有一個,姓牛名輔)。

另一方面,董卓又似乎對他極壞;董卓曾經為了一件小事,拔出所佩帶的「手戟」,向呂布摔來,呂布倘若沒有武功,躲不開這手戟,當時一定送命。

因此之故,呂布的心情,十分地不穩定。

  使得董卓拔出手戟的那一件小事,正史上沒有記載,《後漢書•呂布傳》說:董卓在這一件小事發生以後,仍舊很喜歡呂布,叫呂布做臥房附近的侍衛。

這位呂布卻又和董卓的傅婢(貼身丫環)勾搭上了,那末,董卓拔戟在前,呂布私通傅婢在後。

  《三國演義》的作者,把這件事描寫得有聲有色,說王允有一個丫環,名叫貂蟬,為了叫這丫環去影響呂布,王允把貂蟬的地位由丫環提升為養女,偽稱為「親生之女」,然後就施行「連環計」:先把呂布請來,許呂布以此女,叫呂布作未來的女婿;然後又把這位小姐送給董卓,作董卓的小老婆,三角的局面,果然安排得十分妥帖,不久,呂布果然就殺了董卓,達到了王允的願望。

  其實,貂蟬如有其人,不可能是王允的丫環。

  貂蟬二字,原為漢朝後宮之內女官的官名(地位比妃嬪低得很多),不是人名,更不是姓貂名蟬。

王允家中,不可能有這樣的一個丫環。

倒是董卓的家中可能有。

《後漢書•董卓傳》記載了他曾經「奸亂公主,妻略宮人」。

  呂布所私通的董卓的「傅婢」,是否就是《三國演義》中的貂蟬,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呂布終於決定殺董卓,確是由於王允的開導。

王允勸呂布不必顧慮什麼父子之情,董卓與他至多只是養父、養子或義父、義子的關係,不是親父子;況且,董卓在向他摔手戟之時,並不曾顧到什麼父子之情。

  董卓被殺,是初平三年四月的某一天,這一天,漢獻帝小病初愈,大會群臣於未央殿(《後漢書•獻帝紀》,說這一天是辛巳日)。

  董卓被殺的地點,是宮城的北掖門。

動手殺他的,先是呂布的小同鄉、官居騎都尉的并州五原人李肅,李肅僅僅砍傷了董卓的臂膀;卻也用力甚猛,使得董卓滾下馬車,呂布接著用長矛一刺,就結果了董卓的老命。

  董卓在滾下馬車之時,還不知道呂布已經對他變心,大叫「呂布何在?」呂布取出士孫瑞所寫的獻帝詔書,說:「有詔,討賊臣。

」(士孫瑞是右扶風人,官居尚書僕射,這尚書僕射之官,到了北周與隋唐之時,才十分重要;在東漢之時還不過是皇帝面前的一種類似文書科副科長的官而已。

  董卓一死,宮內宮外的兵士都高呼萬歲,許多老百姓跑到街上來唱歌跳舞,也頗有一些人賣了珍珠寶玉與好衣裳,去買酒買肉,大吃一頓的。

董卓,的確是壞到了國人皆曰可殺的地步。

他的屍首,被看守的人插了捻子在肚臍眼裡,當蠟燭,也居然亮了一夜。

袁紹、袁術家的門生故吏,集合起來,把董卓的屍首燒了,燒成灰,散布在街道上,出氣,這些話,《三國演義》上有,正史上也有。

  王允於殺了董卓以後,被獻帝加給了「錄尚書事」的實權。

呂布被封為溫侯,任命為「奮威將軍,假節,儀同三司」。

假節,是姑且准許「持節」;「節」是皇帝所頒給的一種長於西洋人所持有的「權杖」。

儀同三司,是儀隊及威風,比照司徒、司空、司馬,這三個「司」字號的三公級大官(司馬這時候已經改稱為太尉)。

  王允以「司徒,錄尚書事」的權利,請獻帝升御史中丞皇甫嵩為征西將軍,派皇甫嵩到長安西南的郿塢,沒收董卓屯聚在該處的財貨,結果沒收了黃金兩三萬斤,白銀八九萬斤,與堆積如山的衣料、珍寶玩物。

住在郿塢的董卓的九十歲母親,官居左將軍、封為(雩阝)侯的弟弟董旻,以及董家的若干口男男女女,都一起被殺。

這種一人獲罪,全家遭殃的現象,是漢朝法律的一大污點,叫做「族」,又叫做「族誅」。

罪大的,不止誅滅一族,會滅三族。

董卓所受的處罰,是「夷三族」。

  當年,宦官張讓、趙忠等人,殺了外戚何進,袁紹、袁術等人又殺了全部宦官以後,實實在在是給了董卓一個撥亂反治的機會,而董卓胡攪一頓,造成了函谷關以東諸州、諸郡的割據。

現在,董卓既死,這也是給了王允一個新的撥亂反治的機會。

可惜,王允的度量不夠,雖不是有心胡攪,卻把函谷關以西的人民害得很慘。

  他派呂布去陝縣,打董卓的女婿牛輔。

牛輔被消滅了,牛輔的部下三個校尉李傕、郭氾、張濟,希望王允赦免他們,王允不肯(王允也未嘗沒有理由。

李、郭、張三人曾經在聽到董卓被殺的消息後,屠殺了他們部隊之中的王允同鄉——并州人,幾百個男男女女)。

  王允和呂布均是并州人;董卓、李傕、郭氾、張濟,都是涼州人。

他們之間的仇恨,擴大為兩州之間的仇恨,是十分不幸的事,使得王允為中心的長安朝廷失去了重建中國統一的機會,而且也失去了維持「三輔」(渭河流域、關中平原)的治安的機會。

  李傕等三人,得不到王允的赦免,便索性造反,從陝縣殺到長安,董卓的另一部將樊稠,也入了伙。

呂布抵擋他們不住,離開長安,去南陽,投奔袁術。

王允不肯逃,成了李傕的俘虜,與他家裡的十幾口人一齊被殺。

  長安朝廷,靠了幾位老臣勉強維持。

這幾位,是先後擔任司徒、太尉、司空,或兼「錄尚書事」的趙謙、楊彪、皇甫嵩、馬日(石單)、周忠、朱儁。

他們把李傕等四人由校尉升為將軍,總算換得了三個月的苟安。

  在這三個月之中,倒霉的除了王允一家以外,還有黃琬一家。

黃琬是司隸校尉,在執行維持京師治安之時得罪了李傕等人的部隊。

  李傕自己於九月間兼了司隸校尉;同時,由普通的將軍升為僅次於大將軍的車騎將軍。

當時,朝廷中沒有大將軍;大將軍不是常設的官位。

  李傕而且「開府」,有了自己的機構,以前,只有「三公」才能有「府」;大將軍偶爾也有「大將軍府」。

  李傕又獲得了「假節」,得到皇帝所「姑且頒給」的「節」(權杖)。

這個節,類似明朝以後所謂的「上方寶劍」。

  郭氾與樊稠的力量不如李傕,只分別取得了後將軍與右將軍的官階;但到了次年(初平四年)也開了府,他們三人的府,與「三公」的府並列,號稱「六府」。

他們三人「共秉朝政」,漸漸地不把「三公」看在眼裡:只用他們自己的私人為大小官吏。

  再以後,他們竟然把長安京城分為三個「防區」,各管一區,這三個區,沒有一個區治理得好;他們三人的兵都毫無紀律,把京城的人民看作被征服的奴隸。

  張濟的力量,比不上他們上人;只作了「鎮東將軍」,回駐陝縣。

  又過一年,到了興平元年(公元194年),李傕對樊稠看不順眼,於一次酒席之中把樊稠拖出去殺了。

他懷疑樊稠與涼州的造反首領韓遂有勾結(韓遂曾經夥同馬騰在去年,打到離長安僅有五十里的「長平關」,被李傕叫侄兒李利,幫同郭氾與樊稠,將韓、馬二人的軍隊殺退,樊稠奉令追擊,卻在陣前與韓遂「駢馬笑語」,敘談涼州家鄉的鄉情)。

  此後,長安城內的三雄,剩下李傕、郭氾兩雄。

三雄鼎立之時,勢力容易均衡;剩下只有兩雄,便難以並立。

  李傕常常請郭氾去他營中喝酒;每次,郭氾都提心弔膽,怕做了樊稠第二。

兩人終於兵戎相見,把首善之區長安弄得雞犬不寧。

  自從董卓遷都長安,閉關自守以後,函谷關以東的州郡在貿易上早已與關中的「三輔」隔絕。

物資缺乏,物價高漲。

況且,董卓已經用新鑄的小錢,把五銖好錢趕出了市面!人民的困苦,沒有李傕、郭氾二人的火併,本來已經夠受,加上他們的火併,這困苦真是難以形容。

雜糧已高到五十萬錢一斛,麥子高到兩千萬錢一斛。

  《後漢書》的作者范曄,不是一位喜歡過甚其詞的人。

他在《董卓傳》的裡面說,長安城內「人相食啖,白骨委積,臭穢滿路」。

  李傕、郭氾二人打來打去,打到興平二年,那原有數十萬人的長安,破落到「城空四十餘日,強者四散,羸者相食……無復人跡。

  李傕把漢獻帝從宮裡接出來,安置在自己的營盤裡,楊彪以下的公卿,忠心耿耿,徒步追隨獻帝與伏皇后、宋貴人的車子,也進入李傕的虎口。

其後,獻帝叫楊彪與司空張喜、大司農朱儁等人去郭氾那裡,勸郭氾對李傕和解;這些公卿也被郭氾扣留了不少。

  獻帝的左右,為了取得李傕的好感,升李傕為大司馬,位在「三公」之上;同時,也升郭氾為車騎將軍。

但沒有用,解決不了這兩雄不並立的問題。

  問題的解決,依仗張濟。

張濟從陝縣來,勸他們和,也勸他們讓獻帝與公卿離開關中,東遷到陝縣所屬的弘農郡(弘農郡的郡治,在今天河南靈寶縣的境內,縣城西南若干里)。

獻帝本人(這時候有了十五歲),也派人向李傕再三懇求,求了十次。

最後,李傕居然答應。

  興平元年七月甲子日,獻帝與公卿從長安附近的李傕的北塢營出發,郭氾與董卓的其他舊部楊定、楊奉、董承,都參加了護送的行列。

張濟也乘此回到他的駐防之地陝縣。

  人馬走到八月甲辰日,才到達了新豐。

  兩個月以後,人馬走近華陰之時,郭氾忽然後悔,想搶走獻帝,楊定與楊奉和他打了一仗,將他打敗。

  郭氾敗了以後,回長安,與李傕真正和解起來,而且約好張濟,一起對楊奉、楊定動手。

  十一月庚午日,獻帝與公卿的行列,走進弘農郡的東澗,被李、郭二人的聯軍追上,這一次,楊奉與楊定打不過他們,連累得九卿之中死了四個,又了侍中朱展、步兵校尉魏傑、射聲校尉沮儁。

  楊奉和董承商量,想出一條計策:請來山西的大強盜李樂、韓暹,與歸化的南匈奴左賢王(這位左賢王的名字,叫做去卑)。

  李樂與韓暹是所謂「白波賊」的首領。

白波與黃巾的性質,差不了許多。

  李傕與郭氾打得了楊奉、楊定,卻抵擋不了白波軍與南匈奴。

董承等人便乘著戰勝的機會,趕緊在今日茅津渡的附近將獻帝與皇后、貴人,及少數的隨從渡過黃河,到河東郡安邑住了下來。

河東郡太守王邑,與河內郡太守張楊,均對獻帝及其隨從表示歡迎與擁戴。

  張楊而且派人去洛陽,把焚毀了的宮殿加以整修,這些宮殿雖則是因陋就簡,不值得一看,就當時情形來說,已經是獻帝所夢想不到的了(比較大的一座殿,稱為「楊安殿」,以表示這是張楊所築,以安天下的殿)。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七月,獻帝由安邑遷回到洛陽。

  朝廷的大小官員,很少人找得到房子住,而且也談不上有什麼薪水俸祿,僱傭僕人,當然免談。

他們這些可敬的忠貞官吏,只有自己出去找乾果、水果、野生的五穀,自己砍樹木,捆荒草,背回家去燒飯。

  而且,他們要被韓暹等人欺負,韓暹此時,已經官居「大將軍、領司隸校尉、假節鉞」,不僅「假節」,又假了鉞,鉞是很大的令人害怕的大斧。

  張楊與王邑這兩位深明大義,具有實力的太守,卻又愛避嫌疑,不願意留在洛陽,蒙干預朝政之名,均回了他們職責所在的郡(河內郡與河東郡)。

  朝廷之中的一位「衛將軍」,不甘心讓韓暹長此跋扈下去,就在暗中派人邀請曹操來洛陽「保駕」。

  曹操這時候(建安元年)已經全憑他自己的作為,崛起於群雄之中,由騎都尉而東郡太守,又由東郡太守而兗州牧。

  曹操的力量,確是能勝過韓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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