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萍眼中的彭德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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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彭德懷被批鬥(資料圖)

廬山會議後,軍委召集會議繼續批判揭發彭黃。

父親說:「回到北京後,開軍委擴大會議,分成兩個組,一組批彭;一組批黃。

新任總長羅長子,非要我主持第二組批黃。

我推辭了一下,不行,我知道這是推不掉的。

開會時我說,你們大家有什麼就說什麼吧!開始顯得冷清,但有幾個人調子很高,這邊說完又到那邊(指在批彭組發完言又到批黃組這邊發言)。

林身邊的幾個人調子高不奇怪,只是吳法憲的發言讓我震驚,他揭發黃,貪污了金子,讓唐棣華(黃克誠同志的夫人)帶走。

黃向來是以艱苦樸素著稱的,而且在三師時專門提名他(吳法憲)擔任政治部主任。

」原總政治部青年部處長林暉對我說:「當時調我去紫光閣做記錄。

吳對黃落井下石,說他是偽君子,列舉了許多實例。

你父親在會上只是敷衍了幾句,一句也沒有批黃的,我為他捏了把汗。

時間久了,再具體就記不清了。

批彭黃時一面倒的現象,和長期以來形成的黨內生活制度有關。

在我黨歷史上,在解決黨內矛盾和進行黨內鬥爭時,多是採取生活會的方式,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或發動廣大黨員和群眾給領導提意見,即所謂的整風。

這種形式體現了黨的各級領導幹部必須置身於黨和人民監督之下的黨內生活的準則,是一種發揚民主的做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但在特定情況下,這種形式又容易給權謀政治提供土壤。

批誰整誰,錯誤的性質,往往由書記定調子,常委統一口徑,骨幹統一思想,開起會來,群起而攻之,上綱上線,批判揭發,歷史的、現實的,一起算總帳。

廬山會議就是個典型。

一上來就宣布矛盾的性質,然後就是扣帽子:彭在歷史上就從來沒有合作過;彭參與了高饒的陰謀活動;彭要分裂黨,搞非組織活動;他這次藉機發難,是野心的大暴露……等等。

完全是一言堂。

如果僅僅是幾個和彭成見較深的人也好理解,恰恰,附議的,調子很高的是一向在黨內地位很高的,在下級心目中備受信賴和敬重的黨的其他領袖們。

分組表態、揭發時,居然又有那麼些知情人站出來,揭發的問題又是那麼的觸目驚心,裡通外國;要蘇聯紅軍來解決中國的問題;搞軍事俱樂部的非組織活動……

這裡沒有仲裁者,也沒有陪審團,更沒有辯護律師,當然也不會允許中央委員會聽取對立雙方的證詞;沒有,也根本不可能給被告人講話和辯護的機會。

在座的即使有看法,又能怎麼樣?你再對彭有好感,人家揭發的問題,你又不在場,何況許多是歷史問題,你知道嗎?你只有聽的份,不信也得信。

只要你向最高權威提出挑戰,那就全黨共誅之,全國共討之。

在這種體制下,個人是沒有任何抗爭的可能的,只有被碾成齏粉,隨風飄散。

吳法憲在他的回憶錄中說自己揭發黃克誠實在不是故意的,也許吧,是懾於一種無形的壓力?這就更讓人感到恐怖。

在如此的政治氛圍中,我不知道像父親這樣的表態,如何能過得了關。

10年後,也就是1969年「文革」中,我看到江青的講話。

是審查八一電影製片廠的電影,江青說,有很多的毒草,如《海鷹》、《怒海輕騎》等,是為彭德懷樹碑立傳的。

八一廠的同志解釋說,當時都是總參、總政審查過。

江青不依不饒,追問是什麼人審查的?答:張愛萍。

江青大怒道,張愛萍是個什麼人?是個彭黃漏網分子!當時我們就是要整他的……

江青的話證實了當初確實是要株連一批人,父親也在其中。

但為什麼後來沒有整他,是誰替他開脫了,就不得而知了。

25年後,父親擔任了軍委領導工作,他和我說,現在他才知道,當初楊得志也在被整之列。

在批彭時,楊說了句彭老總在海防建設上還是有貢獻的,結果被他的一個副司令告發。

後來不知是哪位元帥替他說了話,逃過一劫。

父親說:「像楊這樣老實的人,過去又沒有和彭在一起的歷史淵源,都要整,那我們這些人還跑得了?」

那個副司令,我父親平時對他印象是不錯的。

真是人心叵測啊!

講起廬山會議,父親直到晚年仍非常感慨。

他說:

「大躍進,開始我是擁護的,能早日實現共產主義誰不高興。

58年炮擊金門,從連城下飛機,到上杭、龍巖、漳州,樹都砍光了,到處是大大小小的煉鐵爐子,亂七八糟的。

回來到建甌、建陽,殺雞宰牛的,說是要進入共產主義了。

回北京向彭老總匯報完,閒談中說起一路的情況。

我說,共產主義怎麼能這麼實現呢。

北戴河會議後高興的情緒慢慢消失了。

我認為和彭老總可以交心,對彭老總說這些,是下級對上級的信任,他能聽得進不同意見。

後來上了廬山,發給每人一份彭老總的萬言書,我覺得萬言書寫得不錯,但當時也不敢說。

大家都發言,我不發言也不行,逼得你表態,想來想去,只好應付那幾句。

但我是想不通的,對大躍進有意見,就是反毛主席嗎?我對大躍進就有意見,我也反毛主席嗎?沒有這個道理嘛。

我替彭老總難受,心裡想,老總啊,你怎麼對毛主席說是小資產階級呢?有氣,說說我們這些人也就算了。

我媽媽後來回憶:「廬山會議結束後,你爸對我說,是我把彭老總給害了,我真不該對他講在福建看到的那些事情。

父親晚年,我們常在一起談論對他人生有著重要影響的人物,談得最多的就是彭老總了。

父親比彭老總小12歲,正好一輪。

他回憶,真正與彭親密的,深受彭賞識的是彭雪楓。

黃克誠的許多回憶文章也記載了他自己和彭之間生死相隨、情深意重的親密關係。

相比我父親呢?耐人尋味的是,在父親的回憶中,幾乎都是彭老總批評他的事。

除了前面講的他因為睏乏而耽誤了集合這件事外,父親還說過:

「1935年11月直羅鎮戰鬥,我寫了個偵察報告給毛主席和彭老總。

先送到彭老總那裡,他問我,你這個報告,看過第二遍沒有?我說,沒有;為什麼?我說,我相信我寫的不會錯。

彭老總把報告甩給我,說,那你就拿回去再看看吧!我看了,真的錯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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