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往事|公元202年,失敗者袁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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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就在曹操再次將軍隊開往官渡之前,他派使者用太牢的規格祭祀了一個人——已故太尉橋玄。
小時候的曹阿瞞聰敏機警,有謀略,為人任性,有俠氣而放蕩不羈。
世人都覺得老曹家簡直是出了個小哪吒,只有梁國橋玄、南陽何顒認為他與眾不同。
橋玄對比自己小45歲的曹操說,「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這句話改變了曹操的一生,直到建安七年,他依然心存著安天下的宏圖偉業。
曹操在《祀故太尉橋玄文》中寫道,「故太尉橋公,懿德高軌,泛愛博容。
國念明訓,士思令謨。
」只可惜,漢帝國這樣的忠臣太少了。
那年夏天的農曆五月二十八日,袁紹在冀州憂憤而死。
早年跟隨他南征北戰的族人,趁著夜間天黑的時間,將袁紹屍體走水路運回家鄉,埋葬在曹河岸邊。
為了怕再遭曹操的報復,袁紹的後人還特意將曹河改寫成漕河,一直沿用至今。
袁紹死後,河北百姓沒有不悲痛的,市里巷間揮灑著眼淚,如同失去親人一般,但冀州集團脆弱的政治平衡因此被打破,謀士審配假傳袁紹的遺命,尊奉袁尚做袁紹的繼承人,另外一個兒子袁譚自然不肯善罷甘休,隨即自稱車騎將軍,駐軍黎陽,還殺死了跟隨他的謀士逢紀。
到了九月,曹操渡過黃河,進攻袁譚。
袁譚向袁尚求救,袁尚留審配守鄴城,親自率軍去救袁譚,與曹操對抗。
兩軍交戰數次,袁譚、袁尚連續失敗,只好退守營寨。
多年前,袁紹也曾將東漢王朝脆弱的政治平衡打破,某種意義上,他才是亂世的始作俑者。
就在漢靈帝設立西園八校尉的那年,袁紹被任命為中軍校尉,曹操為典軍校尉,但大權卻掌握在宦官、上軍校尉蹇碩手中,連大將軍何進也要聽從他的調度指揮。
過往的一百多年裡,外戚與宦官集團的矛盾累積到了頂點,隨著漢靈帝的病死,袁紹向何進建議調集四方猛將豪傑,領兵開往京城,對太后進行兵諫,對宦官全部誅殺。
這是個極度瘋狂的建議,必然催生出了一個極度血腥的結局:蹇碩謀劃誅殺何進,被人告發,何進下令捕殺蹇碩,並下令召并州牧董卓帶領軍隊到京,又派部下王匡、騎都尉鮑信回家鄉募兵。
四方兵起,京師震動,宮中的何太后與宦官們頓時慌了,惶惶然若喪家之犬,在張讓的指揮下,中常侍段珪等率領黨徒數十人,等候何進入宮後斬殺於嘉德殿前。
得到大將軍何進的死訊,袁紹與叔父袁隗佯稱奉詔,列兵朱雀闕下,虎賁中郎將袁術攻打宮城,焚燒青瑣門。
張讓等人遂挾持漢少帝劉辯和陳留王劉協從復道倉皇外逃,於是袁紹下令將宮城內所有宦官全部誅殺,不論老幼皆斬盡殺絕,死者超過二千餘人,有些不長鬍須的匠人、被扒光衣服的宮女也被當成宦官殺掉了。
緊接著,董卓帶著西涼兵來到了洛陽郊外,撞上了逃難的漢少帝和陳留王。
一夜之間,支撐帝國兩大支柱的外戚和宦官一齊被埋葬,手無寸鐵的官僚士大夫階層將面對地方軍閥勢力的磨刀霍霍,而下一個穩固的皇權要到四百年後才會誕生,下一次宦官集團登上歷史舞台則要到五百年之後。
從黃巾之亂一直到官渡之戰的十五年里,袁紹都是天下的中心人物,何進只是被他操縱的台前傀儡,董卓同樣也是被他利用以驅虎吞狼的的餓虎,曹操則長期是他的附庸,甚至在迎奉漢獻帝後還不忘下詔封袁紹為大將軍。
但他依然是一個失敗者,不僅僅因為官渡之戰、繼承人火併,更因為他在公元189年的歷史關頭,選擇了一條讓天下分崩離析的道路。
他鼓動何進將所有宦官趕盡殺絕,曹操、陳琳的勸阻徒勞無功,他力主引誘董卓進京,就是為了把朝局和朝局徹底砸爛,然後自己起兵握有大義名分,去依次掃蕩諸侯,一統天下。
王莽代漢的前車之鑑,劉秀復國的成功範例,還有從大亂到大治的歷史定律,鼓舞著這位野心家在中平四年做出了如此反常、如此幼稚、如此血腥的政治行為。
曹操還在立志做大漢征西將軍的時候,袁紹就已經處心積慮怎麼終結這個四百年王朝,並取而代之了。
或許袁紹原本應一如之前的秦末之漢高祖劉邦、西漢末之漢世祖劉秀一樣,開啟一個嶄新的士族儒家王朝和時代,但他失算了。
經過一次次黨錮之禍和打壓,士族門閥和東漢皇室早已離心,依託皇權的外戚與宦官集團之所以能夠權傾朝野,恰恰是東漢王朝儒學忠孝的意識形態在限制士族官僚階層與地方軍閥們的非理性行為。
宦官如同帝國的癌症,癌細胞死了,帝國也活不長了,正如張讓最後的哀泣:「我等滅絕,天下大亂啊!希望陛下自愛!」
這是一句精準的預言,可惜袁本初沒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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