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導致明朝滅亡?護國功臣還是千秋罪魁,被千刀萬剮該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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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末年,建州女真首領努爾哈赤,起兵叛明建立後金汗國,薩爾滸之戰、廣寧之戰、遼瀋之戰連戰連捷,前後橫掃幾十萬明軍,席捲遼東七十餘城,偏偏在寧遠城下吃癟,受阻於當時一個無名小卒、大明寧前道袁崇煥。
寧遠之戰,袁崇煥但憑堅城利炮,以不足二萬明軍,擊退努爾哈赤親率的八旗精兵五六萬人侵攻,殺傷數千人,讓此前數十年軍事生涯戰無不勝的努爾哈赤憤懣退兵,回去數月後即死。
後金大汗努爾哈赤,兵敗寧遠
所以當時舉國大喜,上下齊吹袁崇煥,把袁崇煥包裝成大明朝新出爐的名將軍神,實在太過正常;而造聲勢說他「一炮糜爛千里」,轟死虜酋努爾哈赤云云,其實也是上下心照不宣的官方版本吹牛,以此提高軍心士氣、振奮百姓民心的手段,實無足深究。
其後的寧錦之戰,新任後金大汗皇太極率領八旗軍主力全員出動,加上部分蒙古僕從軍全力侵攻,袁崇煥指揮八萬關寧明軍苦戰二十餘日,令韃虜終無計可施。
在最後的寧遠城決戰中,滿桂1萬援軍+城內3.5萬守軍,對戰皇太極親領的數萬八旗主力;袁崇煥據守堡壘,滿桂列陣城外,與敵軍短兵相接,奮力廝殺,在炮火支援下大敗敵軍,打死、打傷八旗軍各數千人。
隨軍鎮守太監紀用的記錄:【初四日,奴賊數萬,蜂擁以戰。
我兵用火炮、火罐與矢石,打死奴賊數千,中傷數千,敗回賊營,大放悲聲。
】
京師的魏忠賢及其黨羽,人人以此戰之功得以加官進爵,蔭襲子孫,不下百人,九千歲的從孫還在吃奶,竟也因此推恩得了個伯爵。
明朝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東廠:魏忠賢
而戰役指揮官袁崇煥,雖然竭力奉迎閹黨,在遼東給九千歲修生祠,在報捷奏摺里稱頌天啟皇帝「中興之偉烈,師出以律」,稱頌魏忠賢「功在社稷」「帷幄嘉謨」,在他們英明指揮下,方取得了「誠數十年未有之武功」。
可他既是東林黨大員孫承宗孫閣部所提拔,因此也被視為東林黨的外圍人員,因此依舊不得魏忠賢一黨信任,僅升一級,開缺免官。
平心而論,袁崇煥其實在寧遠、寧錦這兩戰,並沒有真正表現出如韓信、白起那般歷史頂級名將的軍事水準。
如寧遠鏖戰時,沒有發兵救覺華之屠,令該島軍民傷亡殆盡,確是一大缺憾,亦因毛文龍部出兵滿清後方牽制,方得解圍。
但面對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這對此時東亞最強的父子檔名將,煌煌一個上億人口的大明朝,竟已經沒有人能比袁崇煥守得更好。
從努爾哈赤起兵一直到多爾袞入關勢如破竹打下南京,近三十年時間,大明官軍對滿清及其前身後金的戰績,有超過袁崇煥指揮的寧遠、寧錦、廣渠門這三戰的麼?僅能與之一提的也只有孫承宗之遵永大捷。
但孫閣部長於戰略卻不長於戰術,先敗於柳河,復起後再敗於大凌河,這點就不及袁崇煥了。
明督師大學士,孫承宗
袁崇煥繼承發揚了孫承宗的「遼人守遼土,遼人養遼土」「且築且屯,修守修備,逐步推進」戰略思想,更進一步,一邊堅持以遼人就地屯田養兵,一邊堅壁清野,多備火器,據守堅城,依靠先進的紅夷大炮,揚己之長避己之短,儘可能降低了後金八旗軍兵勇將驍、善於速戰的長處,因此讓野戰能力較之後金孱弱的明軍,得以一轉此前數年頹勢,以弱克強。
這兩場戰役中,滿桂和趙率教等將軍身先士卒,奮勇爭先,固然居功至偉。
但袁崇煥既是前敵主將,既擔其責,自領其功,一如曹操赤壁敗績,本因黃蓋詐降與火攻,為何後世皆雲「周郎赤壁」,而非「黃公赤壁」?蓋因軍有、事有主從耳,因此評價袁崇煥,必須承認他確實在戰爭中學習戰爭,已經具備了一個優秀戰役指揮官的水準,足以進入中華歷代名將之林,絕不可僅以書生大言談兵視之。
遼東巡撫、薊遼督師:袁崇煥
如果不是袁崇煥於遼東潰敗不可收拾之際,乘時而起風雲際會,有寧遠、寧錦兩場大捷打出來的「東虜剋星」光環加身,被大明舉國上下視為「挫奴酋、退洪太,以一己之力挽狂瀾於既倒,力全關寧防線不失」的擎天棟樑,崇禎帝又怎麼可能一度將他視為護國柱石,而委以重任?哪怕越權擅殺鎮帥(毛文龍)這種事都強忍下來,替他追認合法了。
從古到今,許多人都完全不會兩分法看人,如果認定某人無能有罪,那他就一無是處,甚至是個漢奸,而被該「漢奸」殺害的就必是足可挽救國家危亡的忠臣。
類似論調在明末時評中出現並不奇怪,而到21世紀,還拿真相未明時的評論來當論據,就不免失之偏頗了。
袁崇煥在崇禎朝復出,督師遼東之後,剛愎自用,越權擅殺毛文龍,實為大錯。
他平台召對,對崇禎帝豪言五年平遼,卻讓清軍潛師至北京城下,作為方面大員,責任亦無可推脫。
可若定要說袁崇煥是有意賣國,放著幅員廣闊煌煌天朝的極品大員不做,一心投此時極其貧困落後的後金為漢奸云云;實在有侮辱人類基本智商之嫌。
至於說滿清修《明史》褒揚了袁崇煥,認為其死得冤枉,所以袁崇煥就肯定誤國、賣國云云,更是幼稚之極的小學生思維:滿清修《明史》和清《國史》,還大罵吳三桂是叛臣,洪承疇是貳臣,按此「滿清褒揚的,我們就要反對的邏輯」邏輯,莫非這些真漢奸反而是好人?
滿清修《明史》里,還吹噓朱元璋【治隆唐宋】,吹噓朱棣【遠邁漢唐】,順便把明朝人記述的明初大軍屠城掠民,靖難時殘虐忠臣的事跡統統省略,把他們朝千古聖君的方向去美化;甚至連明英宗朱祁鎮這個喪師辱國、殺害忠良的昏君也被美化成【無甚稗政】(沒有什麼大的失政);對崇禎帝的美化更無以復加,種種失政都成了群臣誤國誤君,亡國責任十成推卸掉了九成。
這些當然不是因為滿清皇帝是明粉、明朝皇帝粉,而都是為了維護專制統治、強化其集權政治的需要,所以美化前朝皇帝便是倡導君權神聖無上,君主臣奴不可動搖,根本目的還是為了愚民以長久奴役廣大漢人。
因此不止是袁崇煥,諸如抗清殉國、或被冤殺的眾多明末英雄志士,如熊廷弼、孫承宗、盧象升、史可法、黃道周、鄭成功等,大都被滿清表彰為「忠君效主」之士;其目的同樣也是將封建君臣之義去取代抗虜衛國的民族精神。
忠君思想本是被滿清大力弘揚的,華夏夷狄之別,才是滿清真正懼怕了二百餘年而竭力抹殺的。
至於有些論者為了反袁崇煥,不惜連天啟帝崇禎帝二位皇帝皆一致褒揚的、明朝政府官方權威史書《明實錄》一致認可的,寧遠、寧錦二戰大捷和後來的廣渠門之戰也要否定,強行引用滿清方面文過飾非、誇大戰果掩蓋損失的那些篡改史料,如《滿文老檔》《清實錄》,來論證其子虛烏有、實為敗仗云云,更是反袁反到走火入魔,其論更是矯枉過正,已不值一哂。
寧遠之戰:【皇上深嘉清野堅壁之偉伐酬報於前,而姑免失糧棄島之深求策勵於後。
】【(天啟帝):雖未盡殲逆奴然已首挫凶鋒,似此忠勞朕心嘉悅。
】——《明實錄·熹宗實錄》廣渠門之戰:【袁崇煥令都司戴承恩擇地廣渠門,祖大壽陣於南,王承胤等陣西北,崇煥公陣於西待戰。
午刻,有騎兵突東南,力戰稍卻,承胤竟徙陣南避。
游擊劉應國,羅景榮,千總竇浚等帥兵追虜至運河。
虜酋精騎多冰陷,所傷千計。
京兵亦傷失數百人。
】——《明實錄·崇禎實錄》
明末遼東失敗的根本原因,則是當時的大明朝面上光鮮,二百多年積累的體制弊病,早已積重難返。
王朝末季,人口激增、土地兼并嚴重,一邊是錢財集中於權貴巨室,一邊是腐朽的國家機器根本收不上稅,國家財政窘迫,此外又恰逢全球化進程的大航海時代,和外國交流空前密切的「晚明大變局」,可以說朱元璋朱棣基於小農經濟設計的政治體制,已經完全跟不上資本主義萌芽蓬勃發展的生產力水平了。
因此大明江山社稷若想要繼續延續,也非得動一番猶如再造新朝的大手術不可,如光武帝之建武中興那樣,並不是和張居正那樣在體制內修修補補,或是出個如戚繼光戚少保般的忠臣良將,就足以救國安民、力挽天傾的。
大明體制之病,已入膏肓,又恰逢天災頻發的小冰河期,實非一崇禎帝朱由檢可救,非一袁崇煥可救,亦非一毛文龍可救。
大明崇禎皇帝:朱由檢
當一個人困於密室,缺食少水瀕死之際,若突然見鳩汁在前,飲之可延半日性命,只怕沒有人能忍下不喝。
半日後的生死,就留到半日後再去操心。
便是果真毒發身死,好歹也多賺了半日活命。
這就是「飲鴆止渴」的道理。
生死關頭危急時刻,就是聖人賢者也只能顧及眼前,萬難求得長遠。
沙場用兵不比尋常,戰機變化稍縱即逝,今日難知明日事,一將功成萬骨枯,萬難深思熟慮求得周全,常是進退皆為錯,取捨都成罪。
袁崇煥棄覺華而全寧遠,堅守而不救錦州,資軍糧於蒙虜,縱清兵越境而戰燕京,其中原因皆非在私心,而在取捨,皆非在忠奸,而在對錯,在輕重緩急。
袁崇煥最大缺陷,是本身能力不足,全方位不敵皇太極這個當時東亞無人能及的不世梟雄,因此在政治軍事外交等諸多方面,皆可說被皇太極玩弄於股掌間,如他自言的「奴子(皇太極)妄心驕氣,何所不逞,著著皆狠」。
他確實絕非如後世許多人過高期望的那般,是徐達、戚繼光那樣的大明軍神轉世,足可一己之力去挽救國家危亡。
【巡撫遼東袁崇煥奏:「奴子妄心驕氣,何所不逞。
我欲合西虜而厚其與,彼即攻西虜而伐我之交。
我藉鮮為牽,彼即攻鮮而空我之據。
我藉款愚之乘間,亟修凌錦中左以扼其咽,彼則分犯鮮之兵而撓我之築。
著著皆狠而著著不後。
若錦失,奴又必以困錦之兵困寧,與中右一路乘勝而下即及關門……】——《明實錄·熹宗實錄》
滿清崇德皇帝,皇太極
但若定要說因為清軍兵臨北京、督帥便當以「欺君、誤國」罪凌遲處死,因此袁崇煥被千刀萬剮是罪有應得云云;則不免把大明朝當做了一個如大秦帝國那般的古典軍國主義法家政權。
也不必說別人,單單就說崇禎帝的先祖,所謂的大明英宗睿皇帝朱祁鎮,不但土木堡之戰喪師辱國,葬送幾十萬大軍;當了俘虜後,因為貪生怕死,給瓦剌軍帶路叫門,進攻大明的關隘和城池,完全喪失了最基本的民族氣節。
如此一個真正的賣國漢奸,為何非但不用去死,竟還能厚著臉皮復辟,竟還能殺害護國忠臣于謙于少保;而其子子孫孫竟還能君臨天下百餘年?
至於「君權至高無上,欺君便是該死」云云,這等鬼話,朝中飽食終日的大臣、書院讀傻了書的腐儒說說便也罷了,無論古今的升斗布衣小民,本當嗤之以鼻。
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論只不過是滿清專制統治近三百年,通過戲劇話本小說竭力鼓吹的那套玩意兒,以之代替了華夏原有君臣之道。
君不君,則臣不臣,君視臣如草芥,則臣亦視君如仇寇!這才是真正的華夏士風,亦是從先秦至宋明,屢經專制君主打壓而堅韌不拔的華夏道統、士人風骨。
我華夏文明漢家法度,向以春秋決獄,論心不論跡。
「志善而違於法者免,志惡而合於法者誅。
」更通俗的話:「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中華民族兩千多年的優良傳統如是。
袁崇煥負君王不曾負社稷,負袍澤不曾負本心,一戰勝於寧遠,二戰勝於寧錦,三戰勝於廣渠門下,連克滿清韃虜,保衛百姓家園,一樁樁功績不可抹煞。
任憑他有再多過失,一樣就是瑕不掩瑜,就是漢家好漢,就是鐵血忠魂!袁崇煥擅殺毛文龍已是大錯,而崇禎帝又殺袁崇煥則是錯上加錯,僅有的幾個敢於任事的人才都因內耗而消耗了,徒然令親者痛而仇者快。
看看袁崇煥死後的大明朝,清軍幾次入關抄掠華北各省,如入無人之境,掠走人畜上百萬,親王郡王總督巡撫的腦袋被當西瓜排頭砍,回家前還送上「諸官免送」的牌子。
除了盧象升舉五千天雄軍與之死戰殉國外,竟再也沒有一支敢與之野戰的明軍部隊。
而盧象升巨鹿死戰前,斥楊嗣昌雲「長安(京城)口舌如風,倘唯唯從議,袁崇煥之禍立至?」正因為他帶孝從軍,不願落得如袁崇煥一般身敗名裂,死後背負污名的結局,才寧可去以寡擊眾,以死明志,而明朝也因此失去了一個才兼文武、品行高潔的得力將才,足見袁崇煥一案影響之深遠。
大明督師,兵部尚書:盧象升
過往抗擊韃虜、保衛國家之先烈,毅宗崇禎皇帝也好,袁崇煥也罷,毛文龍也罷,盧象升也罷,滿桂將軍、趙率教將軍……皆已往矣,他們的是非功過,又豈是我輩太平盛世坐而論道之人可妄議的?縱辯得天花亂墜,於逝者又能如何?
願我中華兒女團結齊心,不再就過往之事相互攻訐,繼承他們為國家為蒼生而不惜犧牲自身的優秀品格,才算是「論史可以明智」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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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王朝,缺什麼也不缺冤案。輪到袁崇煥喊冤時,情況有點倒霉。他才死,明朝就亡了,沒了平反的主,跟誰喊去?再者,通敵賣國的罪名固然冤枉,可有兩條罪,袁崇煥倒受之無愧。第一條,在崇禎皇帝面前夸下「...
他可能是中國歷史上最受爭議的民族英雄,我們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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