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英豪趙子龍

寂寞英豪趙子龍

《三國演義》中，誰最驍勇善戰、武藝高強？你會想到呂布、關羽、張飛、馬超、孫策......但你一定不會忘了趙雲，那個常山趙子龍。

羅貫中傾注了極重的筆墨在趙雲身上，把他寫成了一位顏值高、武藝高的英豪，尤其是那場長坂坡當陽道大戰，趙雲在曹軍陣中七進七出，殺敵無數，如入無人之境，較之關羽在萬軍之中取顏良首級更為驚世駭俗。

然而，這只不過是藝術化了的趙雲，那麼真實的趙雲如何呢？

古人常說：望文生義。

我覺得，趙雲的藝術形象這麼高大突出，跟他的名字關係極大，「雲」、「子龍」都是很有畫面感的好名字。

另外，趙雲早年追隨公孫瓚，公孫瓚身邊有一支近衛軍叫「白馬義從」，是清一色的騎白馬的年輕將士，趙雲很可能位列其中。

兩個因素疊加起來，趙雲就變成了一個白盔白甲白衣騎白馬，手持銀槍的驍將，再加上匪夷所思的戰功，成就了他驚為天人的形象。

但是，《三國志》作者陳壽對趙雲的評價不太高，他稱讚關張二人「萬人之敵，為世虎臣」，而黃忠、趙雲是「強摯壯猛，並作爪牙」。

如果我們把蜀國看作一個幫派的話，那麼在陳壽看來，關張是堂主級別的扛霸子，而黃忠趙雲只是高級打手，區別很大。

公元219年，劉備取得了漢中，他的部下（嚴格來說也是漢朝的臣子）給漢獻帝寫了一封聯名信請求封劉備為漢中王，信里寫「馬超、許靖、龐羲、射援、諸葛亮、關羽、張飛......等一百二十人上言曰....」如何如何，開頭列了11個人的名字，這其中沒有趙雲，他估計被包括在那個「等」字里。

這麼重大的公函，肯定特別注重高低貴賤，趙雲不在其列說明，他的位置至少要排在這11人後面。

隨後，劉備稱漢中王，封了四大將軍：前將軍關羽、左將軍張飛、右將軍馬超、後將軍黃忠。

趙雲呢？被封為「翊軍將軍」，「翊」通「翼」，為輔佐之意，換言之，趙雲是個准將，或者叫雜號將軍，完全比不上前面四大將。

怎麼？趙子龍七進七出單騎救阿斗，為蜀國立下不世之功，臨了是這般待遇？劉備也太不是東西了吧？你劉備不是大讚「子龍一身都是膽也」嗎？為何論功行賞的時候厚此薄彼？連黃忠這個老不死的都排在他前面？

問題來了，劉備虧待了趙雲嗎？如果真虧待了，為何偏偏委屈趙雲？

《三國志》對趙雲的記載極其簡略，他的傳記和關羽、張飛、馬超、黃忠放在一起，且位列最後。

信息量很小且相當零碎，趙雲的形象也很單調，因此我們得藉助更多史料來還原他。

南宋史學家裴松之為《三國志》做了注，是研究三國史的重要材料，涉及趙雲的，他寫成了《雲別傳》。

但是裴松之自己聲明：不能保證是真的，信不信，需要讀者自己做邏輯判斷。

我們以《三國志》為主心骨，以《雲別傳》為補充，遇到牴觸，採信《三國志》，綜合分析，大概得出趙雲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是非常忠誠。

長坂坡大戰中，劉備、諸葛亮等人落荒而逃，趙雲成功護送劉禪和甘夫人安全撤離。

《三國志》中一筆帶過，講到事後劉備提拔他為牙門將軍，大概是親兵隊隊長的角色。

《雲別傳》也說了這個事，說他是折返到敵占區把劉禪母子帶回的，但是兩者都沒有提到趙雲和曹軍交戰。

我認為趙雲護送劉禪母子肯定是真的，但不可能是採用武力。

家眷是敵方重要的戰略目標，曹軍發現後，不可能讓他們走脫，趙雲拖拽二人，也不可能舞槍弄棒。

唯一的解釋是，趙雲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敵人。

趙云為什麼這麼做？因為他的角色是劉備的親兵護衛，保護家眷是他的本職工作，做不到就別跟劉備混了。

但過程中趙雲冒了生命危險也應該是真的，可見其很忠誠。

二是很謹慎。

趙雲早年追隨公孫瓚，但《雲別傳》說他三年後就藉口奔喪離開了公孫瓚，公孫瓚好勇無謀，兇狠霸道，幾年後被袁紹所滅，可能趙雲當時看出什麼苗頭就跑了。

這時候趙雲已經和劉備認識，但託詞不想辜負公孫瓚沒有追隨劉備。

又過了七年，趙雲才正式跟劉備，可能是他反覆觀察劉備覺得靠譜後才跟了他。

《雲別傳》記載，赤壁之戰後，趙雲任桂陽太守，前任太守趙范想把寡嫂嫁給他，遭他拒絕，後來趙范叛逃，趙雲也幸得未受牽連。

《三國志》說，劉備死後，諸葛亮第一次北伐曹魏，趙雲和鄧芝奉命抵擋曹軍主力進攻，敵我懸殊，但趙雲用兵謹慎，損失不算很大，事後被小小地降了半級。

這幾件事情連起來，說明趙雲是個心思細密、行為謹慎的人。

三是有勇有謀。

《雲別傳》記載了趙雲指揮的漢水之戰，他帶領數十個騎兵去接應去劫曹軍糧草的黃忠，不料突然遭遇曹軍的大部隊。

他且戰且退，成功退回營壘之內，偃旗息鼓，等曹軍接近營壘時他突然下令萬箭齊發，打得曹軍大敗。

事後劉備驚嘆「子龍一身都是膽也」。

四是很正直。

《雲別傳》記載，劉備入主成都後，有人主張把城裡城外的房屋土地都封賞給文武大臣，趙雲跳出來反對說該還給當地老百姓，劉備聽了他的意見。

能在這個時候說出壞大家好事的話，這說明趙雲還是比較正直的。

那麼，一個忠誠、謹慎、正直，並且有勇有謀的趙雲，不能說沒有受到劉備的欣賞和重視，但畢竟沒有得到特別高的待遇，這是為什麼呢？我覺得大概是以下兩個原因：

一是趙雲加入劉備陣營不夠早。

趙雲大概在200年才跟隨劉備，這距離劉備起兵已經16年了，這註定了趙雲不可能得到和關羽、張飛一樣的待遇，論資排輩的傳統在哪裡都有。

趙雲離開公孫瓚後，整整七年沒有出現在歷史舞台上，不知道他幹嘛去了，有可能是他太謹慎了，一直在各種公司面前猶豫來猶豫去，導致他錯失了很多良機。

二是趙雲沒有給劉備提供獨特的價值。

諸葛亮、馬超和黃忠都比遠比他晚加入公司，為什麼到頭來待遇比他高？因為他們提供了各自獨一無二的價值。

諸葛亮不用說了，光「隆中對」這個專利就可以賣大錢。

馬超來投劉備，是帶了很強的隊伍過來的，他的加入直接導致了劉璋的投降，後來他被封為涼州牧，等於是半獨立狀態，相當於他是一個帶資金、帶團隊進入的公司合伙人。

黃忠是劉璋部下的頭號人物，劉備惡意收購了劉璋的公司後，必然要安撫劉璋舊部，所以他必須給黃忠高規格的待遇。

反觀趙雲，他縱然英勇，比不過關羽張飛；正直，遜色於諸葛亮；有勇有謀，不如魏延。

趙雲是一個四平八穩的好員工，這既是他的優勢，也是他的劣勢。

不過，趙雲是三國亂世中少有的壽終正寢、得以善終的武將，這稍稍可以算做是給寂寞英豪趙子龍的安慰吧。

文／張祖盛（簡書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