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龍如何從歷史走向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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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三國演義》中的趙雲。

曹麗芳

常山趙子龍在我國民間可謂家喻戶曉。

他不僅勇冠三軍、忠心護主，而且英武瀟洒，冷靜沉著，是劉備集團不可多得的常勝將軍。

人們這些印象的來源，除了少量的民間傳說和戲劇故事外，多數來自長篇小說《三國演義》。

近日，電視劇《武神趙子龍》又對這位三國名將進行了一番藝術再現，在人們的一般印象之外，虛構了許多人物和細節來豐富他的傳奇經歷，使趙雲又一次成為街談巷議的焦點、微博朋友圈裡的名人。

在喜歡、敬佩這位神將的同時，人們難免也對歷史上的趙雲產生興趣，想知道在歷史記載中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與文學作品中的藝術形象有多少不同？我們特邀遼寧師範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文學博士曹麗芳帶著大家先回到史書，來看看史學家是怎樣記錄趙雲的，然後再看看文學作品特別是《三國演義》中對作為藝術形象的趙雲做了哪些加工。

《三國志》：

並不是很突出的趙子龍

記載趙雲的史書，從現存材料看，大約最可信的還是正史《三國志》。

遺憾的是陳壽在《三國志》卷三十六《蜀書六·關張馬黃趙傳》中，只是用極其簡略的文字記錄了趙雲生平中的幾個主要事件，中間的時間跳躍性很大，依據這些材料，我們甚至搞不清楚趙雲生平的大致輪廓。

按照史書常規，《三國志》首先介紹趙雲字子龍，常山真定人，原來是公孫瓚的部下，當時劉備也在公孫瓚帳中，趙雲於是與劉備相識。

接著就跳到了當陽長坂之戰，寫在極其危險的軍事形勢下，劉備「棄妻子南走」，趙雲保護著阿斗和甘夫人突圍，「皆得免難」，後來因此遷為牙門將軍。

及至劉備入蜀，趙雲留在荊州守衛。

劉備進攻劉璋時，按照諸葛亮的部署，趙雲先占領江陽，後與諸葛亮會合於成都。

收服成都後，趙雲被封為翊軍將軍。

建興元年（223年），封為中護軍、征南將軍、永昌亭侯，後又遷鎮東將軍。

建興五年（227年），跟隨諸葛亮進駐漢中。

第二年，諸葛亮發動第一次北伐，營造出要由斜谷攻取郿城的態勢，命令趙雲和鄧芝據守在箕谷作為疑兵，自己則率主力去進攻祁山。

曹軍方面派出名將曹真來對付趙雲和鄧芝。

由於兵弱敵強，趙雲部在箕谷之戰中失利，但他能夠「斂眾固守，不至大敗」。

等曹軍退後，趙雲被貶為鎮軍將軍。

建興七年趙雲卒，追諡順平侯。

在這篇傳記的末尾，陳壽對趙雲的評價是與黃忠並列的：「黃忠、趙雲強摯壯猛，並作爪牙，其灌、滕之徒歟？」把他們比作西漢的開國大將灌嬰和夏侯嬰。

綜觀《三國志》趙雲本傳的記載，有兩點值得我們注意。

首先是生平事跡很簡略，人物形象也比較模糊，離我們印象中生龍活虎、戰功赫赫的趙雲相差太遠。

其次是關張馬黃趙的排序問題也令熟悉《三國演義》的人們心有不甘，認為無論是從趙雲跟隨劉備的時間之長、劉蜀集團對他的倚重程度，還是從他數次出生入死所立的功勞來衡量，在五虎將中即使排不到關羽和張飛前面，起碼也應該在第三吧？可是，史書的記載卻是令人失望的。

還不止此，在《蜀書·先主傳》中記了劉備收服益州後主要的文武重臣，「諸葛亮為股肱，法正為謀主，關羽、張飛、馬超為爪牙，許靖、糜竺為賓友」，這麼多人的名字裡面卻沒有趙雲和黃忠。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劉備部下120人上書漢獻帝，推舉劉備為漢中王，《先主傳》里列出的上書人名單里有馬超、許靖、諸葛亮、關羽、張飛、黃忠、法正等11人，黃忠上去了，但還是沒有趙雲。

蜀景耀三年（260年）九月，後主劉禪追諡關羽、張飛、馬超、龐統、黃忠分別為壯繆侯、桓侯、威侯、靖侯、剛侯，又沒有趙雲，趙雲是第二年春天才被追諡為順平侯的。

可見，從陳壽《三國志》的記載來看，趙雲在劉蜀的名望、功勞和地位都不是很突出的。

《雲別傳》：文學演繹的基礎

南朝的裴松之在為《三國志·蜀書·關張馬黃趙傳》作注時，引用了一部名為《雲別傳》的書，補充了不少趙雲的事跡，比如關於形貌，《雲別傳》說「雲身長八尺，姿顏雄偉」，這就為後來把他塑造成美男子奠定了基礎。

《雲別傳》還記錄了劉備離開公孫瓚到了袁紹處，趙雲去鄴城見劉備，二人經常「同床眠臥」。

當時趙雲受劉備之託，背著袁紹為劉備招募了數百人做部曲。

當陽長坂一役中，有人看到趙雲北去，就對劉備說恐怕他是投奔曹操去了，而劉備堅定地說：「子龍不會背棄我的。

」果然趙雲歷盡艱險回來了。

另外《雲別傳》里還比較詳細地記載了關於趙雲的如下事跡：

收服桂陽後，趙雲代趙范為桂陽太守。

趙范想把自己「有國色」的寡嫂樊氏嫁給趙雲，被趙雲以「相與同姓，卿兄猶我兄」的理由拒絕了。

其實趙雲心裡擔憂的是趙范乃是迫降，說不定有什麼其他企圖。

後來趙范逃走的事實證明趙雲的判斷是正確的。

劉備的孫夫人因為身份特殊而驕豪難制，身邊所帶吳兵多縱橫不法。

劉備「以雲嚴重，必能整齊，特命趙雲掌內事」，後來孫權聽說劉備西征，派舟船來迎接妹妹，趙雲與張飛勒兵截江，留住了差點兒被孫夫人帶到東吳去的後主阿斗。

益州平定後，很多人提議將成都城中的部分屋舍和城外的園地、桑田分賜給有功將士。

趙雲力排眾議，表達了高於眾人的見解：霍去病以匈奴未滅，無用家為；當今國賊未滅，還遠不是安家的時候。

待天下安定了，將士們各自返回故鄉，歸耕本土，那才是最合適的。

益州人民剛經歷了兵革之難，田宅都應該歸還給他們，讓他們回復生產，安居樂業。

劉備聽從了趙雲的建議，使得益州人民安定下來。

劉備和曹操爭奪漢中時，派黃忠去劫取曹操的「數千萬囊」糧米，讓趙云為後軍進行策應。

不想黃忠未能如約而返，趙雲就只帶數十騎出來迎視，與曹操大軍的前鋒遭遇。

在兵力懸殊的情況下，趙雲從容迎敵，好不容易突圍出來，卻發現部將張著還在曹軍的包圍中，於是又衝進去救出張著。

回到自己營中，曹操的大隊人馬也尾隨而至，部將張翼眼看敵眾我寡，堅持閉門據守，而趙雲則命令打開城門，偃旗息鼓，布置了一個空營計。

曹軍果然疑有伏兵，揮軍自退。

趁曹軍退兵之際，趙雲擂鼓震天，曹軍驚駭，自相踐踏，紛紛落於漢水之中。

第二天劉備來巡視趙雲營帳，說了一句很著名的話：「子龍一身都是膽也！」自此，軍中尊稱趙云為虎威將軍。

關羽死後，劉備大怒，馬上就要征討孫權，帳下文武群臣都不敢提反對意見，只有趙雲站出來進諫提醒劉備：國賊是曹魏，不是孫權。

假如我們先把魏國消滅了，吳國自然也就臣服了。

所以當下之計，應該先討曹魏，不應徵孫吳。

遺憾的是盛怒中的劉備聽不進趙雲的意見，還是發動了那場不顧後果的征討，導致蜀漢元氣大傷。

街亭之役失敗後，別的軍將狼狽撤退，唯獨趙雲率軍從箕谷撤退時，軍資什物，略無所棄，基本保證了整軍而還。

諸葛亮因此對趙雲讚賞不已，並提出將軍資絹帛賞賜給趙雲的將士，趙雲推辭說：「軍事無利，何為有賜？」建議將這些絹帛放回府庫，留作十月例行的賞賜之用，其高風亮節更是令諸葛亮大為感慨。

《雲別傳》所記趙雲事跡比《三國志》要豐富很多，基本上奠定了後來《三國演義》里趙雲一生戎馬生涯的大致輪廓。

有了這些事件，趙雲的許多性格如勇武、忠貞、膽大、明智也都表現了出來，人物形象也相對清晰豐滿了許多，後來的平話、戲劇和小說中對趙雲的描寫多數都是在《雲別傳》的基礎上進行渲染和補充，包括《三國演義》。

1.電視劇《武神趙子龍》中的趙雲形象。

2.新版電視劇《三國》中的趙雲。

3.記載趙雲的生平最可信的史書《三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