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之戰的最大功臣，蔣乾的決斷與堅守

建安十三年，曹操率八十萬大軍南下，摧枯拉朽，風捲殘雲。

曹丞相自起兵以來，破黃巾，擒呂布，滅袁術，敗袁紹，深入塞北，直抵遼東，縱橫天下，所向披靡，尚未得者惟江南耳。

今有雄師百萬，何患東吳不滅，大功不成？

幾乎天下人都相信，曹操此戰，必將續寫他的戰爭神話，立下秦皇漢武之功。

但是，二十六歲的江東之主孫仲謀不信！

孫權拜周瑜為大都督，不顧兵家成規，一刀斬了曹營來使。

曹操能寫下神話，孫權相信自己也能。

「豎子！」曹操得知派往江東的使者被斬，怒不可遏，將一隻酒盞摔得粉碎。

丞相虎威，無人敢犯，群臣噤聲，眾將俯首。

曹操望著一幫謀士道：「爾等皆稱智比天人，算無遺策，當今之際，作何計較？」

荀彧、賈詡之流推推搡搡，唯唯諾諾，卻不知計將安出。

曹操大怒，正要發作。

忽然，一白袍書生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眾謀士眼前一亮，如遇救星。

曹操定睛一看，原來是蔣干。

蔣干乃當世名士，以才辯著稱，獨步江淮之間，莫與為對。

他雖事曹操，卻以漢臣自居，傲骨錚錚，非一般諂諛之徒可比。

「子翼可有良策？」曹操客氣地問道。

蔣干不急不緩答道：「某自幼與周郎同窗交契，願憑三寸不爛之舌，往江東說此人來降。

」

曹操大喜道：「子翼要將何物去？」

蔣干微微一笑說：「惟一童隨往，二仆駕舟。

」言罷轉身離去，留下曹操與群臣，望著他丰神俊逸的背影。

蔣干葛巾布袍，獨立舟頭，透過渺渺水霧，遙望江東。

所謂伊人，是否還在水一方？

天高水闊，使人心曠神怡，此時有舟子作歌：

好江風，將這輕舟推送，波翻浪涌，添幾分壯志豪情，龍潭虎穴，何足懼……

下得小舟，蔣干逕往周瑜寨中而來，周郎得報，披髮跣足相迎。

蔣干獨立於寨前，江風吹動著衣角鬢髮，如一枝傲雪寒梅。

周瑜望著昔年同窗，蔣干眉間已多了幾分歲月痕跡，惟有眼神不改，依然古井不波。

蔣干輕輕地喚了聲：「公瑾！」

「子翼救我。

」周瑜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蔣干臂膀。

蔣干疑惑道：「公瑾何出此言？」

周瑜眼眶一紅，也不顧身後尚有僕役閒人，急道：「曹丞相大軍南來，兵鋒過處，所向披靡，東吳本該順應天意民心，以禮來降。

然吳主年少，不知審時度勢，妄圖以卵擊石。

如今我身為東吳大都督，他日兵敗，豈不大禍臨頭？」

蔣干聞言，一把扯掉周瑜的手，轉頭便走。

周瑜大驚，上前拉住蔣幹道：「子翼何意？萬望念在昔日交情，救我一救。

」

蔣乾麵色沉靜，眼望虛空道：「夫人生天地之間，以忠孝為立身之本。

你我既為人臣，當知為臣之道，公瑾此言，實在無君無父。

」

周瑜此刻方知失言，急忙道：「適才情急，口不擇言，子翼勿怪。

」

蔣干正色道：「公瑾可知我此來為何？」

周瑜疑惑道：「非為曹丞相當說客？」

蔣幹道：「我是來幫你打贏這場仗，這天下還能讓曹操嘗嘗失敗滋味的，惟有江東了。

」

「打贏……這場仗？」周瑜仿佛聽錯了一般，原來這天下除了自己的主公孫權，竟還有一個瘋狂之人以為東吳能擋住曹操的八十萬大軍。

「公瑾，若東吳歸降，曹操便平定天下，到時留你何用？惟有一戰，方有一線生機，這才是真正救你。

」

「你為何救我？」

「我不是救你，我是救她。

」

當夜，月上中天，東吳寨內萬馬齊喑，惟有零星燈火，蔣干卻毫無睡意。

沐浴之後，蔣干命童子焚上一爐好香，便打發他出去。

蔣干獨坐案前，案上放著一支瑤琴，他輕輕地撫著琴弦，聽著低低的金玉之聲，如痴如醉。

他已十年不曾撫琴。

夜涼如水，明月如霜，此時恰到好處地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蔣干終於再次撫琴，在江東這片曾讓他傷心欲絕的土地上。

曲有誤，周郎顧。

江東子弟曾聽到過最美妙的琴聲，是來自周郎的指尖，然而跟今夜相比，周瑜的琴聲忽然讓人覺得嘲哳難聞。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執火守夜的士兵聽到這琴聲，忘了長夜寂寞。

夜半夢回的將軍聽到這琴聲，不忍再入夢鄉。

不知從何時開始，遠處傳來一陣簫聲，裊裊娜娜，與琴音相和，絲絲相扣，完美無瑕。

蔣干聞得簫聲，心潮澎湃，指尖著力，琴聲愈發高亢。

終於，傳來一聲切金斷玉之聲，琴弦崩斷，長夜復歸於寧靜。

「既然來了，不進來坐坐嗎？」蔣乾的話語中有藏不住的激動。

帳簾掀起，一道倩影緩步入內。

低矮昏沉的營帳，因為她的到來而明麗無方。

「小喬。

」話已出口，蔣干已覺失言，慌忙改口道：「周夫人。

」十年來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蔣干卻只能不斷地克制自己。

「子翼，十年不見，你過得好嗎？」小喬那江南女子溫柔的嗓音，依然如此悅耳。

蔣干苦笑，退後兩步說：「浪蕩江湖，孑然一身，無所謂好與不好。

」

小喬聞言，眼瞼低垂，輕輕地說：「當年，是我負了你。

」

蔣幹道：「人生無常，有些事不能強求，這些年我早已明白。

當年我爭強好勝，處處要比過周郎，卻唯一輸掉了你。

」

「子翼，其實……」

「別說了，回去吧！能再見你一面，我心愿已足，你放心，我一定護得周郎周全。

」蔣干打斷小喬的話，因為有些話說出來，並不能挽回什麼，卻只能徒增傷悲。

次日一早，江風獵獵，扁舟催發。

蔣干與周瑜相對而立，依依不捨。

「公瑾，你只管操練水師，決戰曹賊，其他事我自有安排，臥龍鳳雛都在前來的路上。

」

「子翼，你孤身入賊營，萬萬小心。

」

「若我再回不來，你要照顧好她，不能讓她皺一皺眉頭。

」

「一定！」

曹營大寨內，曹操拿著蔡瑁張允暗通周瑜的書信，將信將疑。

蔣干立於階下，一言不發。

曹操開口道：「子翼，此書從何而來？」

蔣干簡潔答道：「從周瑜帳內盜來。

」

曹操笑道：「子翼乃江淮名士，也做這雞鳴狗盜之徒？」

蔣干依然不卑不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

曹操聞言一怔，緩緩收起笑容，忽然一掌拍在案上道：「蔣干，我平日裡待你不薄，你何以與周瑜串通一氣，使這反間之計？」

蔣干波瀾不驚，面色不改道：「蔣干所言，句句屬實，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勃然大怒道：「還敢強辯，看我親手斬了你這奸賊。

」說著抽出寶劍，一劍刺向蔣乾麵門。

事發突然，左右驚呼。

劍尖在距蔣乾眼前半寸處生生停住，而蔣干靜靜地盯著曹操，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斧鉞加身而不懼，蔣干實乃當世英雄。

「唰」地一聲，曹操長劍回鞘，左右群臣長出了一口氣。

曹操哈哈大笑道：「子翼出使有功，我開個玩笑而已。

」

蔣干微微一笑，躬身一禮，緩緩退到了一旁。

曹操朝帳外大喊道：「來人，將蔡瑁張允那兩個狗賊的首級給我呈上來。

」

不多時，侍衛們便呈上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蔡張賣主求生計，誰料今朝劍下亡。

蔣干鄙夷地看了一眼蔡瑁張允二人的人頭，轉身對曹操說：「丞相，蔣干此次前往東吳，還為丞相帶回一個奇人。

」

曹操聞言道：「哦，不知是何方高人？」

蔣幹道：「此人與臥龍諸葛亮齊名，道號鳳雛先生，他有一計，可令我軍橫渡長江，如履平地。

」

一個月以後，曹操兵敗赤壁，戰爭神話就此破滅，周公瑾成為了拯救江東的大英雄。

大戰過後，寒冬飛雪。

劉備營中，三位高士對坐飲酒。

蔣干被尊為上賓，諸葛亮龐統下首相陪。

龐統開口道：「子翼真有彌天大勇，能騙得過曹操，你為何不直接向曹操獻上鐵索連環之計，而要假我之口？」

蔣幹道：「蔡瑁張允之書，曹操本就將信將疑，若我再獻計，恐弄巧成拙。

而士元聲名播於四海，不由得曹操不信。

」

諸葛亮道：「子翼又何以知這冬季有東南風起，讓我假意借風？」

蔣乾麵色一沉，緩緩道：「因為江東這片土地，沒有人比我再熟悉。

」

二人又道：「子翼接下來有何打算？」

蔣干推案而起，長身玉立，望著門外飄絮般的飛雪道：「浪跡天涯，孑然一身，只是，再不回江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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