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六百三十年興亡史（二）中原霸主

晉惠公：恬不知恥和忘恩負義的集大成者

在前651年的大動亂中，晉國連失三位君主，流亡狄國的姬重耳和流亡梁國的姬夷吾都是潛在的國君繼任者。

連殺了驪姬姊妹和她們兩個兒子的里克最初邀請的公子是姬重耳，面對晉國混亂的局勢，姬重耳以對父親不孝為由，推辭了里克的邀請，並提議里克改立他人。

里克隨後派人邀請姬夷吾，姬夷吾欣然同意，但是他的兩個謀臣呂省、郤芮擔心其中有詐，便為姬夷吾想出了一個兩全之策：用河西之地賄賂秦穆公，引秦國為外援；把汾陽之城封賞給里克，以安里克之心。

姬夷吾依計而行，對秦穆公和里克都做了許諾，秦穆公大喜過望，當即發兵護送姬夷吾回國。

中原霸主齊桓公聽到晉國內亂的消息後，也發兵前往晉國平亂，當齊桓公得知姬夷吾即將成為國君後，便派大臣與秦軍一道護送姬夷吾到達絳城。

在謀臣的運作和諸侯的幫助下，姬夷吾順利成為國君，這便是晉惠公。

前650年伊始，晉惠公忽然變卦，他派使者對秦穆公致歉說：「我本想把河西之地割讓給你，可是大臣們都不同意，我力爭無果，實在抱歉。

」與此同時，晉惠公也收回了對里克的封賞，當年四月，晉惠公擔心裡克復立姬重耳為國君，下令賜死了里克。

幾個月後，晉惠公將里克的黨羽全部誅殺，以絕後患。

就這樣，晉惠公違背了自己所有的諾言，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心胸大度的秦穆公沒有出兵討伐晉國，寬恕了忘恩負義的晉惠公。

前647年，晉國發生饑荒，晉惠公向秦國請求援助，秦穆公以「國君有罪，百姓無罪」為由，全力幫助晉國度過了難關。

前646年，秦國發生饑荒，秦穆公向晉惠公請求援助，晉惠公和大臣們商議後，居然認為這是一個討伐秦國的大好時機。

晉國隨後出兵進攻秦國，秦穆公勃然不怒，終於決定出兵討伐晉國，教訓一下恬不知恥、忘恩負義的晉惠公。

前645年，秦穆公和晉惠公在韓原進行決戰，這場戰爭充滿了戲劇性。

起初，秦軍占據優勢，晉惠公向後撤退時，戰車忽被困住，秦穆公見狀，親自率領秦兵追擊，不成想自己卻被前來救援國君的晉軍團團包圍了。

正在這時，三百個如天神下凡般的壯士沖入晉軍陣中，他們將包圍秦穆公的晉軍擊退，救出了秦穆公，生擒了晉惠公。

至此，韓原之戰以晉國的失敗告終。

戰後，秦穆公重賞了那三百個壯士，他們之所以冒死營救秦穆公，不為邀功，只為報恩。

多年以前，他們誤食了秦穆公的寶馬，被秦國官吏逮捕，官吏將要按律法處罰他們時，秦穆公出面阻止，不僅赦免了他們，還賜給了他們美酒。

秦國出兵討伐晉國時，他們請求從軍，以報重恩，正是他們的英勇拼殺，扭轉了戰爭的局面。

由此可見，平時多行善事，最後一定不會吃虧的！

秦穆公俘虜晉惠公回國後，心中怒氣難平，便下令用晉惠公祭祀上帝。

身在洛邑的周天子考慮到晉國是同宗，面子上過不去，立刻派人前往秦國，請求秦穆公釋放晉惠公。

秦穆公的夫人是晉惠公的姐姐，儘管她對晉惠公的作為感到十分不滿，但考慮到兩人是至親，也立即出面哀求秦穆公釋放晉惠公。

秦穆公實在過意不去，最終決定釋放晉惠公，不過，晉惠公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獻出河西之地，把太子姬圉送到秦國當人質。

晉惠公經歷韓原之敗後，意志變得消沉起來。

前641年，晉惠公坐視秦穆公滅亡了梁國——自己夫人的母國、收留自己的恩國。

前638年，晉惠公患病，正在做人質的太子姬圉聽到消息後，逃離秦國回到晉國 。

第二年九月，晉惠公去世，太子姬圉即位，是為晉懷公。

晉懷公一方面擔心秦國攻打自己，一方面擔心叔叔姬重耳奪位，為此下達了一個嚴酷的命令：晉國跟從姬重耳逃亡在外的人必須按期歸還，逾期未歸者殺死整個家族。

晉惠公父子本就不得人心，晉懷公又主動與國內眾多異姓公卿為敵，晉國再度陷入不安狀態。

前636年，秦穆公趁機護送姬重耳回國，在異姓公卿的配合下，晉懷公在高梁被殺，姬重耳順利即位，是為晉文公。

姬重耳流亡史：春秋時代版的列國環遊記

姬重耳在年輕時就深得人望，與眾多異姓公卿家族關係很好。

在驪姬之亂時，姬重耳被迫流亡他國，其跟隨者有趙衰、狐偃、賈佗、先軫、魏犨等數十人，這些人都是名門之後，為了幫助姬重耳成就一番事業，他們不惜放棄在晉國安穩的富貴生活。

前655年，姬重耳開始流亡生活時，已經四十三歲了。

他的第一個落腳點是狄國，這裡是他母親的出生地，狄國國君善待了姬重耳，還把來自廧咎如的季隗嫁給了他。

姬重耳在狄國一呆就是十二年，前644年，晉惠公派人前往狄國謀殺姬重耳，姬重耳與謀臣們商議後，決定離開狄國，前往齊國。

臨行前，姬重耳對季隗說：「你等我二十五年，如果我不回來，你就改嫁他人。

」季隗笑著應道：「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如果等你二十五年後改嫁，我就該進棺材了。

你走吧，我等著你！」妻子的安慰是最好的送別禮物，姬重耳一行人於是前往齊國。

姬重耳一行人路經衛國時，衛文公對這個落魄公子漠然處之，毫無禮數。

路過五鹿時，姬重耳向衛國人討要食物，衛國人呈上來了土地，姬重耳勃然大怒，揚鞭欲打衛國人，狐偃（姬重耳的舅舅）及時勸住了生氣的外甥，說：「這是上天賜給你的禮物啊！」姬重耳聽完後，把土塊裝到懷裡，回頭冷眼看了看衛國，扭頭前往齊國。

姬重耳到達齊國後，齊桓公把女兒嫁給了他，又贈送了二十乘車馬。

姬重耳再度過上富貴的生活後，頓生安逸之心。

狐偃等人不以為然，他們和齊桓公的女兒合謀，灌醉姬重耳後，帶著姬重耳離開了齊國。

姬重耳隨後到了曹國，當曹共公聽說姬重耳是駢肋，異於常人（肋骨緊密相連如一整體）後，實在抑制不住好奇心，便尋機偷窺姬重耳洗澡，一探究竟，方才了願。

曹共公輕薄自己的行為傳到姬重耳耳中後，姬重耳什麼也沒說，他只是在臨走的時候，又回頭冷眼看了看曹國。

姬重耳接下來又到了宋國，宋襄公剛在泓水敗於楚軍，受傷在床。

儘管如此，宋襄公還是厚待了姬重耳，贈送了姬重耳二十乘車馬。

在姬重耳停留期間，宋襄公的太子與他結交，最終成了一對好朋友。

姬重耳下一個落腳點是鄭國，鄭文公與衛文公一樣，對這個落魄公子漠然處之，毫無禮數。

儘管鄭國的大臣叔詹以鄭、晉同姓為由，對鄭文公口苦婆心地勸說，鄭文公也沒有聽從。

姬重耳臨走時，又回頭冷眼看了看鄭國。

姬重耳一行人向南而行，到了楚國，楚成王厚待了姬重耳。

一日，楚成王聞姬重耳說：「公子若是返回晉國，成為國君，用什麼來報答我呢？」姬重耳應道：「子女玉帛，國君已經有了；羽毛齒革，本是楚國所產。

那些流落到晉國的東西，都是國君多餘的，我能拿什麼來報答國君呢？」楚成王繼續追問道：「儘管如此，你總該有所回報吧？」姬重耳於是答道：「托國君之福，若能返回晉國，繼承君位。

將來晉、楚交兵，在中原相遇，我將退避三舍，以報君恩。

如果國君不同意，我只好手持武器，與國君周旋了。

」楚成王聽完後，微微一笑，令尹成得臣勃然大怒，請求殺了姬重耳，楚成王卻說道：「公子品德出眾，深得人心，天將興之，誰能廢之？違背天意必將受到懲罰的！」不久，楚成王把姬重耳送到了秦國。

姬重耳一行人到達秦國後，秦穆公也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姬重耳，但是姬重耳似乎不太情願，因為這個女人的前夫正是晉懷公——自己的親侄子（這個女人現在人稱懷嬴，後來改稱文嬴）。

懷嬴對姬重耳發飆後，重耳為了自己的將來，最終接納了懷嬴。

前636年，秦穆公出兵護送姬重耳回國即位，六十二歲的老公子一朝登天，成為晉國國君。

回首往事，晉文公曆經磨難，已整整流亡十九年了。

晉文公沒有忘記落難時同甘共苦的夫人們，第二年，狄國的季隗、齊國的姜氏都被陸續接回了晉國。

姬重耳高興之餘，卻犯起了愁：季隗、姜氏、文嬴三個夫人，該怎麼排順序呢？令晉文公沒有想到的是，季隗、姜氏和文嬴都十分賢惠，她們互相推讓夫人之位，最終，晉文公把姜氏封為第一夫人，季隗為第二夫人，懷贏第三夫人。

從此，晉文公徹底過上了幸福生活。

晉文公：晉國百年霸業的奠基者

晉文公即位後，晉懷公的舊臣呂省、郤芮糾集黨羽，密謀燒掉晉文公居住的宮殿以除之。

在這關鍵時刻，曾經奉命殺害晉文公的宦官履鞮前往宮中，向晉文公告密，晉文公起初記恨舊怨，拒絕召見履鞮，當履鞮提到「齊桓公赦免管仲一箭之仇，任其為宰相」的事件後，晉文公最終召見了履鞮，履鞮向晉文公一五一十地訴說了呂省、郤芮的陰謀。

晉文公自知勢單力薄，於是喬裝打扮，前往王城，向秦穆公求援。

不久後，呂省、郤芮果然發動叛變，火燒宮殿，然而，晉文公已經不在，他們白忙一場。

秦穆公隨後引誘呂省、郤芮及其黨羽，在黃河邊殺死了他們，使晉文公坐穩了國君之位。

晉文公老當益壯，迅速投入到晉國的政務中來：於內，對百姓們施恩普惠，鼓勵生產；於外，聯合自己的恩人秦穆公，利用秦國的力量實現自己的霸主之夢。

前635年，晉文公出兵討伐篡位的周朝王子姬帶，使周襄王復位，從此，晉文公的美名在諸侯中廣為流傳。

此時，許多諸侯尚且臣服於楚成王，晉文公的崛起無疑會對他們以後的命運產生影響。

說來也巧，宋襄公的太子只比晉文公早即位一年（前637年），這便是宋成公。

前634年，宋成公眼見曾經的好友已然崛起，他決定背叛楚國，歸附晉國。

當然，這也會遭到楚國的報復，前633年，楚成王率領諸侯聯軍包圍了宋國，宋國形勢危急，宋成公被迫向晉文公求援，晉文公和謀臣們商議後，決定出兵救援老朋友。

前632年，楚國令尹成得臣無視楚成王退兵的命令，仍然帶著家兵和陳、蔡聯軍前往迎戰晉文公，晉文公遵照前言，果然退避三舍，最後到達城濮。

毫不相讓的成得臣不聽別人的勸阻，毅然率兵追擊晉文公，當成得臣到達城濮後，晉文公聯合秦國、齊國、宋國的軍隊，與楚軍展開決戰，一番激戰後，楚軍大敗，晉軍大勝。

隨後，晉文公在踐土會盟諸侯，周襄王派代表前往參加，策命晉文公為「侯伯」，晉文公由此成了名正言順的中原霸主。

看著臣服於自己的諸侯們，晉文公又回想起了以前落魄的流亡生涯，那些對自己無禮的諸侯們，絕不能放過他們！作為處罰，曹國被滅亡，曹共公被廢黜，衛文公的兒子衛成公也被廢黜。

晉文公雖然解氣了，但是他剛成為霸主就因私人恩怨滅亡他國、廢立君位，這樣做確實有失大國之道。

在謀臣們和諸侯們的請求之下，霸道的晉文公咽下怨氣，又釋放了曹共公和衛成公。

前630年，晉文公和秦穆公聯合攻打鄭國，因鄭國與秦穆公單方面媾和，晉文公不得不撤兵回國，沒有如願報復鄭文公當年無禮的行為。

與此同時，晉國與秦國間的友好關係也出現了裂痕。

前628年，晉文公去世，太子姬歡即位，是為晉襄公。

晉襄公的母親正是文嬴——秦穆公的女兒。

晉國能夠成為百年霸主，晉文公是重要的奠基者。

晉文公在城濮之戰前建立了一種全新的軍政體系：三軍六卿制度——把晉國的軍隊分成中、上、下三軍，每軍設一將，下設一佐，按地位高低分別是中軍將、中軍佐、上軍將、上軍佐、下軍將、下軍佐。

他們按照"長逝次補"的原則，輪流執政，對內協助國君管理國家的軍事和政治，對外"尊王攘夷"，抵禦戎狄和南蠻的入侵。

晉文公提拔那些有才幹的異姓公卿出任三軍六卿，讓他們既競爭又合作，最終使自己成就了中原霸業。

城濮之戰後，三軍六卿制度逐漸成熟，眾多的異姓公卿依靠這個舞台實現了自己的事業，但是，這種制度徹底把晉國公族排除出了權利圈，也為晉國後來的分裂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