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的豬隊友和神對手（江東風雲四百年之四）

接上回

孫權內心的憂慮種子，早在幾年前，就在孫策的心裡先埋下了。

這個種子從萌芽，到枝繁葉茂，像一張大網，把孫堅、孫策、孫權、孫策的舅舅和堂兄……整個家族都編織了進去。

豬一樣的隊友

公元194年，20歲的孫策隻身一人來到壽春（今安徽壽縣），來找袁術。

袁術，是孫堅不靠譜的夥伴。

他是袁紹的弟弟，在東漢朝廷當中央警備團團長（虎賁中郎將）。

後來董卓進京，讓他做後將軍，袁術擔心惹禍，躲到了南陽。

公元190年，天下諸侯討伐董卓，孫堅也在長沙起兵北上。

經過荊州時，殺死了荊州刺史王睿；經過南陽時，殺死了太守張咨。

孫堅萬萬沒想到，他幹掉兩個人，卻成就了兩個大軍閥，也給孫家挖了一個大大的坑。

這個坑，先把孫堅自己埋了：

王叡死後，崗位空缺，董卓派劉表來接任。

此後劉錶盤踞荊州近20年，成為孫家的大敵。

還記得孫堅怎麼死的嗎？是的，是袁術派他攻打劉表時，被劉表部下黃祖的人亂箭射死。

第二個大軍閥，就是袁術。

張咨死後，袁術從孫堅手裡得到了富庶的南陽，開始了他奢侈荒淫，橫徵暴斂的後半生。

作為回報，袁術向朝廷申請，任命孫堅為破虜將軍、豫州刺史。

打這時起，孫堅就與袁術成為合作夥伴。

孫堅負責帶兵打仗，袁術負責後勤糧草。

可袁術始終對孫堅不放心——因為孫堅太勇猛了。

公元191年2月，孫堅大敗董卓，陣斬華雄（這項榮耀後來被人放到關雲長身上），正要乘勝追擊時，袁術卻把他的糧草給斷了。

因為他信了一個小人的話：孫堅這麼英勇，如果給他攻陷了首都洛陽（董卓的老巢），將來你還能控制他嗎？可不要滅了個董卓，又出來個更兇猛的孫堅啊！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這話在孫堅身上應驗了。

神一樣的對手

孫堅死後，舊部由侄子孫賁（孫策的堂兄）接管，仍依靠袁術。

孫策這次來，就是想討要父親的舊部。

面對強大的袁術，孫策顯得很順從：「我感謝您對我父親的恩情，我願意繼續聽候您的調遣。

」

也許這是他的真心話。

這時的孫策勢單力薄，只能找個大靠山，憑藉自己勇冠一世的戰力，逐步壯大，為父報仇，在這亂世中爭得立足之地。

但袁術連孫堅都忽悠，又怎能指望他好心關照孫策？

不久前，他才忽悠過孫策一次，許諾讓他做九江郡長，但後來反悔，換成了他自己的親信。

這一次，袁術又耍起了賴皮，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了：

「我讓你舅舅吳景當丹陽太守，你堂兄孫賁也在那當民兵司令（都尉），丹陽人力資源豐富，你去那招兵買馬吧！」

丹陽郡並不是今天的鎮江丹陽，而是北起句容、南京，南到皖南、湖州，以及杭州的一部分，地盤相當大。

這地盤本來是會稽（kuài jī）（今紹興）世家大族周家的。

什麼叫世家大族？

如果只有錢——那是土豪暴發戶。

如果只會打打殺殺——要麼黑社會，要麼土匪。

如果只會讀書——那是窮酸秀才。

……

世家大族，就是豪門，有錢、有名、有文化、有兵、有擔當，上可以影響朝廷，下可以保護百姓，並且影響力代代傳承。

他們從來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而是整個家族，並且這些家族之間喜歡聯姻，結成親戚。

想想他們的勢力有多龐大吧。

比如後來唐朝「五姓七家」中的博陵崔氏，出了16位宰相，趙郡李氏出了17位宰相。

他們連建立大唐的李家都不放在眼裡，民間有人編《氏族志》，排第一的不是皇家，而是崔家。

唐太宗李世民怒了，下旨重編，排名由他來定——第一是李家，第二是皇后長孫家，崔家排第三。

可排名第一又怎樣，大族們骨子裡還是鄙視你。

再說會稽周家，有三兄弟，老大叫周昕，是丹陽太守。

他的老師是陳蕃。

陳老師有句流傳千古的名言——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周家是曹操的合作夥伴，不買袁術的帳。

袁術派吳景帶兵趕走了周昕，讓吳景做丹陽郡長。

周家老二周昂，是九江太守。

袁術又派孫策的堂兄孫賁攻打周昂。

老三周喁（yú），起初跟著曹操混，後來當了袁紹部下的大將。

他急匆匆趕來幫二哥的忙，但還是敗了。

其實，四年前周喁和孫家就結仇了。

當時，袁紹任命周喁為豫州刺史（這個位子之前已經被袁術給了孫堅），趁孫堅攻打董卓時，偷襲孫堅的根據地陽城（今河南登封）。

袁紹和袁術不是兄弟嗎？袁紹不也是討伐董卓的嗎？怎麼去偷襲盟友孫堅的後院了？

很簡單：除了孫堅在一心攻打董卓，天下軍閥都在趁亂為自己搶人搶錢搶糧搶地盤，都巴不得自己成為最強，而別人最好都完蛋。

不是所有的兄弟都像孫策和孫權。

為了利益，袁術和袁紹早鬧翻了。

他們倆都心胸狹隘，各懷鬼胎，雖為兄弟卻不能團結合作，在那樣的亂世，這樣的人如果不兵敗身死，簡直天理不容。

不管怎樣，孫家和周家已經結下了世仇。

對孫家來說，結仇之路才剛剛開始，少年孫策下一個要面對的，是一個江南頂級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