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撅兵：諸葛亮二伐用兵思路考見

228年冬，諸葛亮開始了後世被認為的第二次北伐，方向是陳倉。

頗為不解的是，當年春季，諸葛亮才結束一伐，為何時隔7-8個月，諸葛亮又開始二伐，然後開始所謂的三伐，實際上，所謂的三伐和二伐其實就是一次依託側影東吳實則擴大地盤的統一行動，就是說，所謂的第三次北伐，實際就是第二次北伐的一個組成部分。

其實了解當時背景形勢，再捋一捋時間，就能發現，諸葛亮二伐不單單是蹭東吳石亭之戰獲勝的熱度，還是為陳式奪取武都、陰平2郡，做好了鋪路。

東吳9月獲勝，諸葛亮11月上書，12月就出現在陳倉

時間表整理如下：

• 228年春季，諸葛亮結束一伐（注1）。
  
  

• 228年9月，曹休與陸遜交戰，兵敗石亭（注2）。
  
  

• 228年11月，諸葛亮在約1000公里開外，得到東吳獲勝消息，上書朝廷（注3）。
  
  

• 228年12月，諸葛亮就出現在陳倉城下，圍20餘日（注4）。
  
  

228年9月，曹休兵敗石亭，但由於諸葛亮和孫權之間沒有微信和QQ，直到11月，東吳獲勝的消息，才傳遞到1000公里開外的成都和漢中，當時諸葛亮就上書朝廷。

而12月份，諸葛亮的軍隊就立馬出現在直線距離成都500公里，直線距離約漢中150公里的陳倉城下。

諸葛亮的出兵目的，就很容易理解了，也不用翻什麼《與兄瑾言治綏陽小谷書》（注5）。

首先就是策應東吳的石亭勝利，其次原因稍後再說。

當11月諸葛亮【聞孫權破曹休，魏兵東下，關中虛弱】後，便立馬上書。

注意諸葛亮是【聞】，也就是聽說，消息來源渠道無非是曹魏和東吳這兩個方向，而曹魏作為敵國，傳遞速度和效率自然遠不及東吳。

而諸葛亮對東吳在9月擊破曹休的獲勝程度，以及魏兵是否真的東下，基本上是通過東吳方向的描述。

諸葛亮非常熟悉情報那一套路，在接到東吳方向消息後，對戰況描述的真實性，本身也要進行判斷，萬一出了偏差，諸葛亮就要對蜀漢負澤。

而諸葛亮對諸葛瑾說出兵是幫東吳牽制曹魏，結合距離和諸葛亮一個月就出現在陳倉城下來看，也談不上假話。

諸葛亮出兵迅速，兵力不多，糧草不足，但牽制效果有

諸葛亮二伐與一伐才相隔7-8個月，而諸葛亮在上書後僅1個月，注意，就1個月時間，就完成軍事動員，再以彎路出散關，全程差不多800里，包含長距離段棧道，抵達陳倉。

因此在如此情況下，諸葛亮這二伐陳倉，這準備情況就不怎麼樣了。

計算一下時間，從11月-12月總共60天，扣除陳倉的20餘天，和軍事動員的時間，剩下的行軍時間，估計也就20天左右。

包含大量棧道的800里路程，以【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來看（注6），諸葛亮基本上是一路強行軍了。

諸葛亮一邊強行軍，一邊還能帶《魏略》魏略記載中的各種五花八門的攻城武器，只能寄望於大力出奇蹟了。

諸葛亮原本要休養生息，卻緊急動員，再強行軍，能夠動員多少士兵，而又多少士兵在沿途會掉隊，所以敵方記載的諸葛亮有數萬兵力，水分也很大。

而諸葛亮為東吳，做出了一個盟友力所能及的行為，效果也是有。

不但【曹真遣將軍費曜等拒之】，而且張郃本來在靠近東吳的荊州一帶，曹叡接到諸葛亮來犯的消息後，連忙【驛馬召郃到京都】（注7），派遣其援救陳倉。

張郃臨走前，君臣雙方進行了一段對話：

• 曹叡問：你趕到陳倉前，諸葛亮有沒有可能打下陳倉？

• 張郃答：我還沒有趕到，諸葛亮就會退走，諸葛亮的糧草無法堅持10天。
  
  

顯然，張郃是身經百戰的宿將，非常熟悉軍政後勤那一套，又參與過諸葛亮一伐，便傳授給曹叡一點軍事經驗，就是在倉促的情況下，所組織的軍事行動不太會持久，糧草和後勤會限制其持續時間，張郃判斷出諸葛亮【縣軍無谷，不能久攻】，然後就【比臣未到，亮已走矣】。

郝昭展示外星科技

諸葛亮不但進圍陳倉，似乎還分兵進攻郿城（注8）。

而張郃雖然鳥都不鳥，郝昭會把陳倉守的怎麼樣，直指諸葛亮的軍糧不足，但郝昭在陳倉，還是展示了曹魏科技天下第一的成果：

亮自以有眾數萬，而昭兵才千餘人，又度東救未能便到，乃進兵攻昭，起雲梯衝車以臨城。

昭於是以火箭逆射其雲梯，梯然，梯上人皆燒死。

昭又以繩連石磨壓其衝車，衝車折。

亮乃更為井闌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塹，欲直攀城，昭又於內築重牆。

亮又為地突，欲踴出於城裡，昭又於城內穿地橫截之。

晝夜相攻拒二十餘日，亮無計，救至，引退。

這段《魏略》的記載里，其中諸葛亮不過是【更為井闌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塹，欲直攀城】，諸葛亮拿出號稱百尺高的井闌，拿土填平溝塹後，就準備攀城了，結果郝昭展示了曹魏的最新科技：內築重牆。

這重牆，少說也要和諸葛亮的號稱百尺井闌，高度接近吧！結果郝昭在諸葛亮百尺井闌，衝上城牆的時間裡，就在內城築好新牆。

百尺井闌衝上來最多也就一兩個小時。

不是很懂郝昭在這麼短時間裡，是何修築很高的重牆。

秦漢時期普遍使用夯土法築牆，這種夯土法，需要夯築完一層後停工半年，然後等土牆幹了堅硬了，才繼續夯下一層，當然郝昭的曹魏外星科技，幾小時就完成築重牆。

即使曹操在渭南之戰，修築防騎兵衝鋒的矮牆，依靠大自然的冰凍力量，也要一夜時間（注9）。

之所以會有這種玄幻記載，參考明末袁崇煥的【每炮所中，糜爛可數里】（注10）就知道，純屬文人誇張，或史官直接照抄奏摺，各種玄幻戰況就出現了。

估計郝昭就補了補牆，就被文人吹噓為修重牆。

而郝昭的1000多士兵一邊築牆，一邊抵禦，這人工使用也是蠻神奇的。

對諸葛亮來說，在20天內要真占領陳倉，才是災難，光搜刮陳倉，至少要幾天時間，而陳倉供應郝昭千人的糧草，卻也不多。

所以諸葛亮既會糧少而無法固守，又會面臨曹魏的張郃、費曜的援軍。

故諸葛亮對陳倉圍而不下，才是墜好的。

陳式收復2郡，而諸葛亮從陳倉回師，直驅建威，截郭淮

諸葛亮二伐陳倉，還有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占領武都、陰平2郡。

細讀諸葛亮二伐的相關史料記載，一直覺得很奇怪，首先，諸葛亮為何會在228年11-12月的冬季，發動和結束二伐，然後又立馬於229年春發動三伐（注11）。

其次，諸葛亮既然派陳式收復陰平、武都2郡，那為何諸葛亮又出現在武都北段的建威（注12）？而諸葛亮要從漢中出發，到建威，是要穿過武都郡的，這幾乎和陳式同時同地出發，這樣談不上諸葛亮派遣陳式收復武都郡了，或乾脆直接記載諸葛亮【攻武都、陰平】也行。

其實從時間上就可以發現端倪，諸葛亮於12月圍陳倉20餘日，並擊殺王雙，但諸葛亮在回師的路上，時間就走到229年春季了，800里路程，回到漢中差不多要春2月了，再徵集糧草，一磨蹭，就差不多春3月，這來回折騰，最後收復武都、陰平，弄不好變成夏季了。

假定諸葛亮、陳式差不多同時從漢中出發到武都，而郭淮看到陳式，打算進攻，看到諸葛亮在建威，卻打算撤退，這種反差卻顯得莫名其妙，不見得郭淮事先不知道諸葛亮也從漢中出兵武都，而諸葛亮從漢中出發，經過武都，又出現在建威，會把郭淮嚇一跳吧！

顯然，諸葛亮是從陳倉方向趕到建威的，這個方向出擊，對郭淮來說，正好起到意想不到的攔截效果。

而陳倉到建威距離差不多200公里，諸葛亮行軍一個多月，時間也正好對的上，與陳式會師武都，諸葛亮也能獲得糧草補給。

諸葛亮屬意陰平武都2郡目的很簡單，蜀漢在建興二年（224年），就將廣漢屬國改成陰平郡（注13），可廣漢屬國的這塊區域，僅為後來蜀漢陰平郡的南半部分，包括姜維種麥的沓中的北半部分（注14），此刻還在曹魏手上。

而武都郡並非無人煙，按照諸葛亮說法，從祁山到沮縣有500里，有萬戶百姓，光墳頭數量，就能看出地方充實（注15），而太康元年（280年），西晉涼州才3萬戶百姓（注16），諸葛亮此刻北伐雖能經過，卻無法有效統治。

因此結合諸多史料，將諸葛亮二伐、三伐總結如下：

• 1，228年11月，諸葛亮聽聞東吳在石亭獲勝，即決定從漢中，出兵陳倉。
  
  

• 2，228年12月，諸葛亮圍陳倉20餘日後撤退，並斬殺追擊的王雙。
  
  

• 3，229年春，諸葛亮在陳倉的撤退路上，同時命陳式從漢中，收復武都、陰平2郡。
  
  

• 4，229年春，郭淮曾在諸葛亮一伐時，固守天水上邽（注17），此時欲進攻陳式。
  
  

• 5，229年春，諸葛亮雖從陳倉撤退，卻直驅武都建威進行截擊，郭淮不得不撤退。
  
  

理順時間線，就很容易理解諸葛亮二伐陳倉，表面上是蹭東吳的熱度，實際是圖謀武都、陰平2郡。

兩次北伐，幾乎沒有間隔，好像是兩次獨立北伐，實際上是緊連在一起的一套組合拳。

諸葛亮不僅聲東擊西，完美將武都、陰平2郡，徹底納入蜀漢版圖，甚至欲圖截擊郭淮。

（注1）三國志明帝紀：遣大將軍曹真都督關右，並進兵。

右將軍張郃擊亮於街亭，大破之。

亮敗走，三郡平。

丁未，行幸長安。

夏四月丁酉，還洛陽宮......十二月，諸葛亮圍陳倉，曹真遣將軍費曜等拒之。

（注2）三國志明帝紀：秋九月，曹休率諸軍至皖，與吳將陸議戰於石亭，敗績。

乙酉，立皇子穆為繁陽王。

庚子，大司馬曹休薨。

冬十月，詔公卿近臣舉良將各一人。

十一月，司徒王朗薨。

十二月，諸葛亮圍陳倉，曹真遣將軍費曜等拒之。

（注3）漢晉春秋曰：亮聞孫權破曹休，魏兵東下，關中虛弱。

十一月，上言曰：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以討賊也......

（注4）魏略：晝夜相攻拒二十餘日，亮無計，救至，引退。

（注5）與兄瑾言治綏陽小谷書：有綏陽小谷，雖山崖絕重，溪水縱橫，難用行軍。

昔邏候往來，要道通入。

今使前軍斫治此道，以向陳倉，足以扳連賊勢，使不得分兵東行者也。

（注6）後漢書虞詡傳：羌聞之，乃分抄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里。

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

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

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

（注7）三國志張郃傳：司馬宣王治水軍於荊州，欲順沔入江伐吳，詔郃督關中諸軍往受節度。

至荊州，會冬水淺，大船不得行，乃還屯方城。

諸葛亮復出，急攻陳倉，帝驛馬召郃到京都。

帝自幸河南城，置酒送郃，遣南北軍士三萬及分遣武衛、虎賁使衛郃，因問郃曰：遲將軍到，亮得無已得陳倉乎！郃知亮縣軍無谷，不能久攻，對曰：比臣未到，亮已走矣；屈指計亮糧不至十日。

郃晨夜進至南鄭，亮退。

（注8）通典：太和二年，諸葛亮以數萬人攻陳倉，將軍郝昭以千人守二十餘日，不拔，在今縣東三十里故城是。

攻郿又不克，在今縣東北十五里故郿城是。

並今扶風郡縣。

（注9）曹瞞傳曰：時公軍每渡渭，輒為超騎所衝突，營不得立，地又多沙，不可築壘。

婁子伯說公曰："今天寒，可起沙為城，以水灌之，可一夜而成。

"公從之，乃多作縑囊以運水，夜渡兵作城，比明，城立，由是公軍盡得渡渭。

（注10）明季北略：李永芳督陣嚴酷，城內架西洋大炮十一門，從城上擊，周而不停。

每炮所中，糜爛可數里，獨城下無以施，乃束芻秸，灌脂糝，以鏡藥燃之投下。

（注11）三國志後主傳：冬，復出散關，圍陳倉，糧盡退。

魏將王雙率軍追亮，亮與戰，破之，斬雙，還漢中。

七年春，亮遣陳式攻武都、陰平，遂克定二郡。

（注12）三國志諸葛亮傳：七年，亮遣陳式攻武都、陰平。

魏雍州刺史郭淮率眾欲擊式，亮自出至建威，淮退還，遂平二郡。

（注13）晉書地理志上：劉禪建興二年，改益州郡為建寧郡，廣漢屬國為陰平郡，分建寧永昌立雲南郡，分建寧牂柯立興古郡，分廣漢立東廣漢郡。

（注14）華陽國志曰；維見皓枝附葉連，懼於失言，遜辭而出。

後主敕皓詣維陳謝。

維說皓求沓中種麥，以避內逼耳。

（注15）諸葛亮集：祁山去沮縣五百里，有民萬戶，矚其丘墟，信為殷矣。

（注16）晉書地理志上：魏時復分以為涼州，刺史領戊己校尉，護西域，如漢故事，至晉不改。

統郡八，縣四十六，戶三萬七百。

（注17）魏略曰：天水太守馬遵將維及諸官屬隨雍州刺史郭淮偶自西至洛門案行，會聞亮已到祁山，淮顧遵曰："是欲不善！"遂驅東還上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