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黃袍加身,全靠豬一樣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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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袍加身」這個詞,很多人以為是宋太祖趙匡胤的發明創造,其實真正的版權所有者應是他的前輩學長,後周太祖郭威。

與影帝趙匡胤欺負少東家孤兒寡母,靠演技上位不同,郭威的「黃袍加身」則是拜豬一樣的隊友所賜,被少東家逼得走投無路,純屬趕鴨子上架。

郭威的東家是五代倒數第二個朝代後漢,也是史上最短命的正統王朝,一共兩帝四年。

老東家劉知遠雖然無福消受花團錦簇的若大家業,卻為幼子劉承祐留下一套強有力的輔佐班子:宰相蘇逢吉統百官,右僕射楊邠抓機要,侍中郭威管打仗,中書令史弘肇典宿衛,三司使王章理財賦。

看上去很憨厚的郭威畫像

這個團隊論個人專業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楊邠以「公忠」著稱,從不拉山頭搞團伙,基層官員送的禮,他留夠自家的,也沒忘記國家的(「雖不卻四方饋遺,有餘輒獻之」),屢次壓制皇親國戚干預朝政;史弘肇把京城治安搞得有聲有色,「道不拾遺」(《資治通鑑》評語),皇太后一個熟人弄虛作假謀差事,被他一刀砍成二截;王章精打細算,府庫充實,國家連年用兵卻「供饋不乏」。

但論德行情商,郭威的這些隊友們卻有嚴重的缺陷。

蘇逢吉以殘暴聞名,劉知遠曾讓他「靜獄」(釋放囚犯清空監獄)以祈福,他卻把「靜」字改成「凈」,把所有囚犯統統處決,當宰相後更要修訂法律,主張將盜竊犯的本家、鄰里、保人全族處斬。

王章理財一是靠省,二是靠刮。

原先田稅每斛另外增加二升的損耗,名為「雀鼠耗」,就是彌補麻雀老鼠吃掉的損耗,王章把損耗額提高到二斗,增了十倍;原先每八十文錢為一陌,王章命令收稅時照舊,發餉時七十七文為一陌,明擺著就是坑人。

史弘肇則深信「槍桿子裡出政權」,看不起「筆桿子」,曾公然嘲弄蘇逢吉和楊邠說:「安定國家,在長槍大劍,安用毛錐(毛筆和刻字用的鐵錐,代指文化)!」

文臣們根本瞧不上這個老粗,玩算盤出身的王章當場回敬道:「無毛錐,財賦何從可出?」

將相離心,已然顯露出嚴重的政治危機,而這幫豬一樣的隊友卻不知修補感情,兀自逞強使氣,把關係處得如水火一般,甚至連句玩笑也開不起。

一次王章請客,喝酒行酒令,史弘肇玩不了這高雅遊戲,總是輸酒,旁邊一位閻姓官員於是熱心地幫忙提示。

蘇逢吉隨口笑著說:有個姓閻的在身邊,還怕罰酒?

不料這句話卻觸犯了老史一樁心病,他老婆是勸酒女郎(酒家倡)出身,恰恰姓閻。

史弘肇越琢磨越生氣,跳著腳罵蘇逢吉。

蘇逢吉意識到失口,光棍不吃眼前虧,拔腿就走,史弘肇抽出劍就要追殺,楊邠連勸帶哭才勉強把二人拉開。

蘇宰相害怕史老粗報復,向皇帝打報告申請到地方任職躲避,但轉念一想只要離開中樞位置,史弘肇弄死自己如同捏死螞蟻一般容易,於是趕緊撤回調動申請,開始動起壞心眼。

這時候的郭威因為防範契丹入侵,率兵鎮守鄴城,遠離了這些是是非非。

他沒想到的是,契丹人這次入侵不但救了他的命,還無意中送給他一份天大的禮物。

白描版的劉承祐畫像

因為生活在權臣鐵腕陰影里的小皇帝劉承祐一天天長大,越來越想刷刷存在感。

這幫囂張的老傢伙不僅胳膊粗壯,而且滿嘴大道理,屢屢讓他顏面掃地。

劉承祐熬過他爹的三年守孝期後,找了個歌舞團娛樂一番,一高興就賜給演員們錦袍玉帶,史弘肇知道後立即將東西沒收,並怒斥道:將士們在前方流血賣命,也沒見得到什麼賞賜,你們這幫戲子露露大腿就能得這些?!

讓小皇帝更窩心的是,他想立寵愛的耿夫人為皇后,被楊邠否決;耿夫人死後,他想以皇后的禮節來安葬,又被楊邠否決。

有一天他剛就某事提意見:「再慎重考慮考慮,別讓下邊有意見。

」楊邠立即懟了回來:「您閉嘴,有我們呢。

」(「陛下但噤聲,有臣等在。

」)

劉承祐氣得咬牙切齒,又不敢發作。

蘇逢吉感覺機會終於來了,在他的激勵和調唆下,劉承祐與李業、文進、劉銖等幾個親信開始謀劃除掉這幫顧命大臣。

小皇帝堅信,他能靠一次突襲完成人生的華麗轉身。

公元950年十一月,正當群臣排隊上朝時,廣政殿內突然衝出數十名甲士,照著領頭的楊邠、史弘肇、王章就是一頓亂砍,將他們殺死在東廊下。

面對呆若木雞的群臣,劉承祐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莊嚴宣告:我直到今天才真正成為你們的主子,大家歡呼吧!(「朕今始得為汝主,汝輩免橫憂矣!」)

劉承祐受壓抑已久,堅信這幫顧命之臣沒一個好東西,他決定斬盡殺絕,將幾名顧命大臣全部滅族,並派使臣帶密詔到鄴城除掉漏網之魚郭威。

但這封密詔卻落到了郭威手裡。

與那班豬一樣的隊友不同,郭威素來謙恭,人緣挺好,再加上軍權在握,豈能坐以待斃。

拿到密詔,他乾脆將眾將召集起來,先搞了次火力偵察,一臉誠懇地建議:

我向來忠心為國,現在一同託孤的兄弟們都死了,我活著也沒意思,不如你們按詔書執行,用我腦袋換取各位富貴前程如何?

這句話的真實含義用腳都能想明白。

跟他預料中一樣,眾將一聽這話,情緒激憤,紛紛表態要緊跟領導殺回都城,清君側、討說法。

於是郭威留下養子郭榮(後周世宗柴榮)鎮守鄴城,自己率大軍直奔都城汴梁而來。

郭威統率的是後漢最精銳的野戰軍,再加上朝野都知道他冤枉,沿途幾乎兵不血刃。

朝堂之上,人情忷懼,劉承祐本想據城堅守,但將軍慕容彥超、劉重進等人自恃驍勇,力主出城堂堂正正地干一架。

劉承祐激動得熱血沸騰,不顧太后勸阻,親自出城當拉拉隊員。

郭威繼續把自己擺在「哀兵」的位置上,取得道義上的制高點:我是來誅殺小人的,不敢跟天子對抗,不准先動手!

而對面的慕容彥超卻急於表現,搶先率輕騎兵衝鋒。

這些京城的衛戍部隊平日舒服慣了,欺負老百姓還行,哪是野戰軍的對手?剛一交手慕容彥超就馬失前蹄,差點被活捉,百餘騎兵被殺得乾乾淨淨。

五代十國時期的將領有個普遍特點,都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一見勢頭不對,劉承祐這邊的將領們都出工不出力,甚至悄悄派人跟郭威接洽,商討「後劉承祐時代」的利益分配問題。

到了晚上,劉承祐在城外七里寨宿營,一覺醒來,士兵全部潰散,身邊只剩下政治覺悟相對較高的三個宰相和數十名官員。

當他帶著這群人回城時,玄化門守將劉銖卻閉門不納,一邊往下射箭,一邊嘲笑皇帝:您那些兵馬都跑哪兒了?(「兵馬何在?」)

劉承祐有家難回,只得調頭,卻迎面碰到追兵,被亂兵殺害於民舍,宰相蘇逢吉走投無路,也自殺身亡。

劉銖是個不可理喻的傢伙,他積極參與了誅殺顧命大臣的行動,並親自帶人殺光了郭威在京城的家眷,最後又背叛了劉承祐。

郭威當然不會饒恕他,將他梟首,但赦免了他全家。

郭威給出的理由是:劉誅屠了我全家,如果我再屠他全家,「怨仇反覆,庸有極乎!」

皇帝死了,郭威為難了。

自己本來是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而來,現在「君」也被清了,如果自己直接上位,總覺得臉上掛不住。

他想過渡一下,就給太后寫了封信,請求再從劉家找個人當皇帝。

但這個消息一傳開,他手下那幫人不樂意了,一群將士大早晨就將他澶州的館舍圍住吵吵嚷嚷。

郭威讓人關緊大門,將士們就跳牆頭爬房頂進來喊叫:

這個皇帝必須你來做,我們已經跟劉氏結了仇,不能再立他家的人!

有幾人乾脆撕裂一面黃旗,將旗披在郭威身上當「黃袍」,然後大家山呼萬歲,硬是把生米做成了熟飯。

陳橋兵變場面

公元951年,郭威正式登上皇帝寶座,改元廣順,國號周,史稱後周。

稍感諷刺的是,僅僅九年之後,趙匡胤有樣學樣,在離澶州不遠的陳橋驛也搞了次「黃袍加身」,從他年僅七歲的孫子柴宗訓手裡奪走了政權。

當然,那領黃袍是事先做好的,比郭威身上這面破旗要精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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