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激盪風雲史-《資治通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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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的《資治通鑑》與司馬遷的《史記》並列為中國史學的不朽巨著,所謂「史學兩司馬」。
南宋史學家王應麟評價說:「自有書契以來,未有如《通鑑》者。
」清代學者王鳴盛說本書中:「此天地間必不可無之書,亦學者必不可不讀之書。
」南宋末元初胡三省評價此書:「為人君而不知《通鑑》,則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惡亂而不知防亂之術,為人臣而不知《通鑑》,則上無以事君,下無以治民,為人子而不知〈通鑑〉,則謀身必至於辱先,作事不足以垂後。
」近代著名學者梁啓超評價《通鑑》時說:「司馬溫公《通鑑》,亦天地一大文也。
其結構之宏偉,其取材之豐贍,使後世有欲著通史者,勢不能不據以為藍本,而至今卒未有能愈之者焉。
溫公亦偉人哉!」
《資治通鑑》是中國第一部官修編年體通史。
該書以時間為「綱」,以事件為「目」,綱舉則目張,時索則事敘。
《資治通鑑》所記歷史,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下迄後周顯德六年(959年),前後共1362年。
其中包括了歷史上慘無人道,甚至於接近國人滅絕的四個極度黑暗混亂、百姓最為苦難的戰國時期、三國時期、南北朝時期和五代十國時期。
全書294卷,約300多萬字。
《資治通鑑》的內容以政治、軍事和民族關係為主,兼及經濟、文化和歷史人物評價,目的是通過對事關國家盛衰、民族興亡的統治階級政策的描述警示後人。
「鑒前世之興衰,考當今之得失」。
《資治通鑑》書名的由來,就是宋神宗認為該書「鑒於往事,有資於治道」,而欽賜此名的。
讀《資治通鑑》可以更深切的了解歷史,這與閱讀《中國通史》之類後人歸納整理的史書有完全不同的感受,那就是身臨其境的代入感。
一個個歷史重大事件、一些傑出人物的幸運與不幸、戰爭的殘酷與百姓的悲慘遭遇,如同親身經歷。
而《資治通鑑》內容之包羅萬象,可以讓不同的讀書人得到不同的收穫。
胡三省說:「《通鑑》不特記治亂之跡而已,至於禮樂、歷數、天文、地理、尤致其詳。
讀者如飲河之鼠,各充其量而已。
」
《資治通鑑》不僅是史學著作,而且具有很高的閱讀鑑賞價值。
其文字之簡練精妙,不亞於《史記》。
記人,如親見其人;寫事,如身臨其境。
紛繁的歷史事件,敘述的條理不亂。
在閱讀過程中,我經常是讀到某些段落(比如政變的部署與展開)時,緊張得甚至不由得站立起來。
《資治通鑑》這部書得到了後世學者、帝王的交口稱譽。
王夫之寫過一本《讀通鑑論》,專門對《資治通鑑》記載的史實進行評點。
王夫之認為閱讀《資治通鑑》,知歷代興衰,明人事臧否,「可以自淑,可以誨人,可以知道而樂」。
自淑,就是可以提升自己;誨人,就是可以與人分享;知道而樂,就是知道治國之道、為人之道、處事之道,而感到很愉悅、很快樂。
所以自淑、誨人、知道而樂,就是我們學《資治通鑑》的宗旨,也是我們讀《資治通鑑》要力爭達到的三重境界。
司馬光生活在十一世紀的宋朝,是在英宗、神宗兩朝。
司馬光是保守的舊黨的領袖,崇尚古代的治國之道,反對革新。
王安石當時任宰相,是銳意改革的新黨黨魁。
二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雙方都有占據政府領導崗位的時期,舊黨失勢的時候,熙寧三年(1070年),他堅辭樞密副使,以端明殿學士出知永興軍(今陝西西安市),次年改判西京御史台,退居洛陽,專事著史。
通過編纂史著,從歷史的成敗興亡中,提取治國的借鑑,「使觀者自責善惡得失」。
他的著史得到宋英宗、宋神宗的稱讚、支持,宋英宗同意他設立書局,自擇官屬,神宗為書命名並親制序文,以示重視。
除了允許其借閱國家所有的圖書資料外,神宗還將穎邸舊書3400卷,賞賜給司馬光參考。
修書所需筆、墨、絹、帛,以及果餌金錢之費,盡由國家供給,為他提供了優厚的著書條件。
司馬光著史,還選取了劉恕、劉攽、范祖禹等人做為助手,他們既是當時第一流的史學家,又與司馬光在政治、史學上觀點一致,故能在編書中各顯其才,通力合作。
《通鑑》的成功,與他們的努力分不開,但最終使《通鑑》達到光輝頂點的,還決定於主編司馬光的精心著述。
正如劉恕之子劉羲仲所說:「先人在書局,只類事跡,勒成長編,其是非予奪之際,一出君實筆削。
」
司馬光1066年接手工作,直到1084年全部完成書稿,共用了十九年時間。
這十九年時間裡,司馬光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資治通鑑》的編寫當中。
精心研究,竭盡全力,白天不夠用,繼之以夜。
據清代人考訂,引用的書籍達322種之多。
歷史資料的採集上遠非一般史書能比擬。
博大精深,為前古所未有。
接受任務時司馬先生四十七歲,年富力強,精力旺盛;完成書稿時,先生六十五歲。
自言「臣今賅骨癯瘁,目視昏近,齒牙無幾,神識衰耗,目前所為,旋踵遺忘。
臣之精力,盡於此書。
」司馬光為此書付出畢生精力,成書不到2年,他便積勞而逝。
一千多年之後,當我們捧讀這樣一部偉大的著作,應該對司馬光及其撰寫團隊致以深深的敬意!
附錄:
1.宋神宗《資治通鑑》序
朕惟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故能剛健篤實,輝光日新。
《書》亦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
」《詩》、《書》、《春秋》,皆所以明乎得失之跡,存王道之正,垂鑒於後世者也。
漢司馬遷鈾石室金匱之書,據左氏《國語》,推《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采經謫傳,罔羅天下放失舊聞,考之行事,馳騁上下數千載間,首記軒轅,至於麟止,作為紀、表、世家、書、傳,後之述者不能易此體也。
惟其是非不謬於聖人,褒貶出於至當,則良史之材矣。
若稽古英考,留神載籍,萬機之下,未嘗廢卷。
嘗命龍圖閣直學士司馬光論次歷代君臣事跡,俾就秘閣翻閱,給吏史筆札,起周威烈王,訖於五代。
光之志以為周積衰,王室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平王東遷,齊、楚、秦、晉始大,桓、文更霸,猶托尊王為辭以服天下;威烈王自陪臣命韓、趙、魏為諸侯,周雖未滅,王制盡矣!此亦古人述作造端立意之所繇也。
其所載明君、良臣,切摩治道,議論之精語,德刑之善制,天人相與之際,休咎庶證之原,威福盛衰之本,規模厲害之效,良將之方略,循吏之條教,斷之以邪正,要之於治乎,辭令淵厚之體,箴諫深切之義,良謂備焉。
凡十六代,勒成二百九十六卷,列於戶牖之聞而盡古今之統,博而得其要,簡而周於事,是亦典刑之總會,策牘之淵林矣。
荀卿有言:「欲觀聖人之跡,則於其燦然者矣,後王是也。
」若夫漢之文、宣、唐之太宗,孔子所謂「吾無間焉」者。
自余治世盛王,有慘恆之愛,有忠利之教,或知人善任,恭儉勤畏,亦各得聖賢之一體,孟軻所謂「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
至於荒墜顛危,可見前車之失;亂賊姦宄,厥有覆霜之漸。
《詩》云:「商鑒不遠,在夏後之世。
」故賜書名曰《資治通鑑》,以著朕之志焉耳。
治平四年十月初開經筵,奉聖旨讀《資治通鑑》。
其月九日,臣光初進讀,面賜御製序,令侯書成日寫入。
2.司馬光《奉書表》:
臣光言:先奉敕編集歷代君臣事跡,又奉聖旨賜名《資治通鑑》,今已了畢者。
伏念臣性識愚魯,學術荒疏,凡百事為,皆出人下。
獨於前史,粗嘗盡心,自幼至老,嗜之不厭。
每患遷、固以來,文字繁多,自布衣之士,讀之不遍,況於人主,日有萬機,何暇周覽!臣常不自揆,欲刪削冗長,舉撮機要,專取關國家興衰,系生民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為編年一書。
使先後有倫,精粗不雜,私家力薄,無由可成。
伏遇英宗皇帝,資睿智之性,敷文明之治,思歷覽古事,用恢張大猷,愛詔下臣,俾之編集。
臣夙昔所願,一朝獲伸,踴躍奉承,惟懼不稱。
先帝仍命自選辟官屬,於崇文院置局,許借龍圖、天章閣、三館、秘閣書籍,賜以御府筆墨繒帛及御前錢以供果餌,以內臣為承受,眷遇之榮,近臣莫及。
不幸書未進御,先帝違棄群臣。
陛下紹膺大統,欽承先志,寵以冠序,錫之嘉名,每開經筵,常令進讀。
臣雖頑愚,荷兩朝知待如此其厚,隕身喪元,未足報塞,苟智力所及,豈敢有遺!會差知永興軍,以衰疾不任治劇,乞就冗官。
陛下俯從所欲,曲賜容養,差判西京留司御史台及提舉嵩山崇福宮,前後六任,仍聽以書局自隨,給之祿秩,不責職業。
臣既無他事,得以研精極慮,窮竭所有,日力不足,繼之以夜。
遍閱舊史,旁采小說,簡牘盈積,浩如煙海,抉擿幽隱,校計豪厘。
上起戰國,下終五代,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修成二百九十四卷。
又略舉事目,年經國緯,以備檢尋,為目錄三十卷。
又參考群書,評其同異,俾歸一塗,為《考異》三十卷。
合三百五十四卷。
自治平開局,迨今始成,歲月淹久,其間牴牾,不敢自保,罪負之重,固無所逃。
臣光誠惶誠懼,頓首頓首。
重念臣違離闕庭,十有五年,雖身處於外,區區之心,朝夕寤寐,何嘗不在陛下之左右!顧以駑蹇,無施而可,是以專事鉛槧,用酬大恩,庶竭涓塵,少裨海岳。
臣今賅骨癯瘁,目視昏近,齒牙無幾,神識衰耗,目前所為,旋踵遺忘。
臣之精力,盡於此書。
伏望陛下寬其妄作之誅,察其願忠之意,以清閒之燕,時賜有覽,監前世之興衰,考當今之得失,嘉善矜惡,取得舍非,足以懋稽古之盛德,躋無前之至治。
俾四海群生,咸蒙其福,則臣雖委骨九泉,志願永畢矣!
謹奉表陳進以聞。
臣光誠惶誠懼,頓首頓首。
3.皇帝宋神宗頒布獎諭詔書
敕司馬光:
修資治通鑑成事。
史學之廢久矣。
紀次無法,論議不明,豈足以示懲勸,明遠久哉!卿博學多聞,貫穿今古,上自晚周,下訖五代,發揮綴緝,成一家之書,褒貶去取,有所據依。
省閱以還,良深嘉嘆!今賜卿銀絹、對衣、腰帶、鞍轡馬,具如別錄,至可領也。
故茲獎諭,想宜知悉。
冬寒,卿比平安好。
遣書,指不多及。
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