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鑿壁借光的孩子,長大之後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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鑿壁借光

我估計,對於匡衡這個人,很多人是從「鑿壁借光」的成語典故中認識他的。

在這個故事中,匡衡同學被塑造成刻苦學習、奮發向上的「三好學生」典型,成為寒門學子的偶像、草根家庭的希望,如果那時候也搞個「十大傑出青年評選」,匡衡同學極有可能入圍獲獎,頒獎詞可能會這樣寫:

匡衡:好學上進的好青年

貧賤時,你懷揣夢想,卑微時,你不忘飛翔。

一個小孔,鑿透了貧窮的鐵障,一縷微光,照亮了前程的方向。

你用不屈的精神,詮釋知識改變命運的真諦,你用不懈的追求,點燃所有寒門學子進取的渴望。

是錐子,總能脫穎,是金子,終究發光。

你的夢,就是大家的夢,你的夢,也是中國的夢!

瞧,官方的宣傳總是充滿正能量,以至於在讀《資治通鑑》、《漢書》等史書之前,匡衡同學的形象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高大、完美、光輝的。

直到在《資治通鑑》中再次邂逅匡衡,我被驚呆了,「三觀」簡直碎了一地。

史書中的匡衡,首先是一個大儒,熟讀《詩經》,深得其精髓,如果說宋代趙普是半部論語治天下,那麼匡衡就是一部《詩經》吃遍天。

他為官初期,幾次向皇帝進諫的治國之道都是依據《詩經》來闡述的,恰好當時的皇帝漢元帝正是《詩經》迷,因此,一部《詩經》就成了匡衡進入上流社會的敲門磚。

眾所周知,儒家講究的是仁,是義,是忠恕,是威武不能屈,是民貴君輕。

作為一代大儒的匡衡,飽讀聖賢之書,深得經典三昧,這些都應該是他平時極力鼓吹的思想吧,也更應該身體力行付諸實踐吧。

當匡衡匡老夫子手捻長須,滿臉正經地向你輸出這些儒家價值觀時,一副識大體、顧大局、明事理,以匡扶社稷、救民於水火為己任,恥與小人為伍的凜然君子形象是不是就躍然眼前呢?

但實際上,匡衡是怎樣來踐行這些儒家圭臬的呢?

匡衡

當匡衡一路從郎中、光祿大夫、太子少傅,做到御史大夫、直至丞相時,朝中有一個人實在是繞不過去,那就是大宦官中書令石顯。

中書令雖不是很大的官,但位置關鍵、職責重要,是皇帝的助理兼秘書。

特別是這個石顯,深得漢元帝劉奭信任,一時權勢熏天,甚至朝中重臣都不是他的對手,麒麟閣十一功臣之一的蕭望之就在與石顯的政治鬥爭中被迫害而死。

可以說,石顯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人。

在小人石顯的淫威之下,「君子」匡衡是如何做到仕途通暢無阻的呢?《漢書》給出了答案:中書令石顯用事,自前相韋玄成及衡皆畏顯,不敢失其意。

面對石顯陰鷙的奸笑和雪亮的屠刀,匡老夫子終究是放下君子的身架,弓著腰喏喏著向盛氣凌人的石顯投去諂媚的一笑。

當然,身居高位卻無力與之抗爭,用這樣的方式以求自保,雖與「威武不能屈」的標準相去甚遠,但勉強可以理解——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人嘛,趨利避害是本能。

可是,保持沉默,潔身自好,不與小人同流合污,並不能給自己帶來仕途上的順暢。

於是,匡老夫子選擇了更積極、更穩妥的道路。

西域都護、騎都尉甘延壽和副校尉陳湯,為掃除西域的隱患——北匈奴,決定抓住稍縱即逝的有利戰機,假傳聖旨徵召西域各國武裝力量,與北匈奴的郅支單于鬥智鬥勇,一舉殲滅了郅支單于,使已經歸順的南匈奴更加馴服,為漢朝西北邊疆半個世紀的和平奠定了基礎,可以說是立下了絕世奇功,尤其是陳湯的那句鏗鏘有力的名言: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兩千多年後的今天聽來,依舊讓人熱血沸騰、豪情萬丈。

陳湯

但就是這樣的英雄人物,凱旋班師回朝後,卻險些成為一場冤獄的主角。

當初,石顯曾想把自己的姐姐嫁給甘延壽為妻,卻遭甘延壽拒絕,從此兩人之間就結下了梁子。

這次甘延壽、陳湯風頭出盡,石顯豈能任憑他們風光?這時,已擔任丞相的匡衡和御史大夫緊緊揪住甘、陳二人在戰爭中假傳聖旨的瑕疵,而對他們的赫赫戰功視而不見(石顯此時雖未出面攻擊甘、陳二人,但史書中的春秋筆法已很明顯——先說石顯與甘延壽之間的恩怨,然後筆鋒一轉,記述匡衡打擊功臣,讓人不能不懷疑:匡衡是否已經淪為石顯的走狗急先鋒?)。

同時,以陳湯部隊沒有把戰爭中獲得的金銀財寶等戰利品交歸國庫為由,逮捕陳湯的部下。

陳湯見屠刀已伸向自己的脖頸,急忙向元帝上書分辨,幸虧皇帝仍沉浸在巨大的勝利中,於是命令釋放陳湯的部屬。

甘、陳二人返回長安後,很可能立即身陷囹圄或遭軟禁(這從大臣劉向後來為二人辯護時所說:「宜以時解縣(懸)通籍,除過勿治,尊寵爵位,以勸有功。

」可以看出)。

皇帝讓大家討論對二人賞罰,石顯與匡衡終於公然聯手,說這兩個傢伙假傳聖旨,擅自調到軍隊,論罪當誅,沒有殺他們已經很寬大了,怎麼可以封官進爵!

石顯

漢元帝不是傻子,知道甘、陳二人功勞的分量有多重,但無奈石顯、匡衡二人咬起人來口口見血,一時無法抉擇。

幸虧耿直的大臣劉向毅然為兩位功臣辯護,元帝才下定決心赦免二人的罪責,按照「捕斬單于」的軍法予以重賞。

而石顯、匡衡這兩根「攪屎棍」顯然決心要攪合到底,說什麼郅支單于不是真單于,不能按「捕斬單于」的軍法賞賜。

元帝不理,仍要封二人各一千戶采邑,兩根攪屎棍仍不甘心,不咬下肉來絕不鬆口,元帝無奈,只能將兩位功臣的一千戶采邑縮減到三百戶。

你瞧,小人與「君子」一旦結盟,威力竟如此之大:小人不擇手段地背後捅刀,「君子」義正詞嚴地從正面進攻,裡應外合進行立體式打擊,任你英雄蓋世,也防不勝防、防無可防。

不過,石顯、匡衡這對珠聯璧合的「小人君子」二人組,在元帝劉奭死翹翹、成帝劉驁繼位後,卻自行解體。

原因就是石顯失寵,新皇帝不待見這個老閹孫,對其明升暗降,將石顯調離了權力核心。

石顯一朝失勢,匡衡立馬顯示出「君子」本色,立即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上書新皇帝,力陳石顯專權時的種種罪狀,仿佛他匡老夫子臥底多年一般,搖身一變,成了嫉惡如仇的大英雄。

不過,在這同時,匡衡仍未忘記找陳湯的麻煩,繼續向新皇帝彈劾陳湯,終於咬掉了陳湯的烏紗帽。

至於匡老夫子為何視陳湯為眼中釘、一直咬住不放,史書沒有明說。

我以為,為與石顯劃清界限,這可能是匡衡一招很高明的棋:我匡衡之所以始終跟甘延壽、陳湯過不去,只是單純地為了整綱肅紀、堅持真理,跟石顯與甘延壽的私怨無關,更不是與石顯沆瀣一氣。

雖然這樣推測未免有誅心之嫌,但是,匡衡無視功臣的曠世功績,只揪住一點,不計其餘,無論如何算不上大胸襟、明事理。

然而,匡衡的這點小伎倆蒙得了皇帝,卻蒙不住大家的眼睛。

一個直率的大臣王尊向新皇帝揭露匡衡的真面目:石顯專權時為非作歹,丞相匡衡對此門清,卻從不向皇上舉報,反而百般諂媚、曲意逢迎、主動攀附,喪失了大臣輔政的原則,本是大逆不道,但這些罪惡都是發生在陛下你大赦天下之前,可以不追究。

但大赦之後,這老小子卻跳出來指控石顯,不說自己貪生怕死、不忠不義,反而把任用小人的責任推到先帝頭上,還說什麼文武百官怕石顯甚於怕皇上,就沖這混蛋言論也得治這老小子的罪。

王尊的彈劾,每個字都像一把小李飛刀,扎得匡衡逃無可逃,嚇得老匡趕緊辭職謝罪。

可惜,新皇帝剛上任,考慮到人心穩定,不想對高層做過大的人事調整,於是貶謫了王尊,百般撫慰匡衡,不准辭職。

但公道自在人心,當時,百官中很多人都認為王尊說出了他們不敢說的話,均為王尊不平。

不過,這事也給老匡留下了病根,明白自己的位子已經不穩,以後每逢水旱天災,都趕緊申請退休讓位。

其實,光憑這些,我們只能說這傢伙私德有虧,畢竟人無完人,頂多譴責他虛偽、慫包、操蛋。

但工作了一輩子,沒功勞也有苦勞吧,真要一棍子打死就有點不厚道了。

可是,當你知道下面這件事時,你是否還能不拍案而起,大罵一聲:你這禍國殃民的玩意!

約公元前32年,當時的黃河水道脆弱,容易崩塌,不過因為有漢武帝時期挖通的屯氏河分擔水量,還未造成決口,形成水患,但隱患已經形成。

後來,屯氏河淤塞不通,黃河水道壓力驟增,危險已經形成,當地官員請求撥款疏通屯氏河水道,不然一旦遭遇大雨,後果將不堪設想。

當時匡衡正任丞相,派遣人員到實地調查情況,回來向匡衡匯報。

匯報的內容史書沒有說明,但記載了匡衡向皇帝的建議:現在國家經費緊張,可暫時不去疏通。

多麼熟悉的辭令,即使如今也屢見不鮮——有限的經費可以去支付皇帝和他的大奶、二奶、三奶、四奶的花天酒地的費用,也可興建豪華的樓堂館所,但一輪到關係百姓民生的大事,就「經費緊張」。

匡衡們知不知道他們這是在拿老百姓的命在拍皇帝老子的馬屁?

果然,三年後,公元前29年,黃河決口,大水淹沒4郡32縣、耕地15萬頃,房舍4萬餘所,至於遇難的百姓,沒有記載——誰讓屁民的命賤得連史書都不願意記載呢——但可以想像,也難以想像。

而再三年後,也就是公元前26年,災難還在延續,那一年,黃河再次決口,損失是公元前29年的一半。

而這一切,都源於「大儒」匡衡的那個決策。

不過,這個大儒也沒得什麼好下場。

公元前30年,也就是元帝即位3年後,政權穩固,元帝終於提竿收線,釣起匡衡這尾大魚——匡衡因侵占土地400頃,而被撤職奪爵,貶為平民,最後鬱鬱而終。

其實,對於這麼一個高官來說,400頃土地那還叫個事?不過是藉口罷了,大概成帝也覺得這個外號叫「大儒」的老傢伙不怎麼地道吧。

黃河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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