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逸在南昌起義中的無聲壯舉

黎冰鴻的油畫《南昌起義》

1937年，張雲逸在延安。

文\本報特約撰稿王婷

我的父親張雲逸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十大將中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的。

他在1909年，17歲時便秘密加入了中國同盟會。

他從參加孫中山領導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到參加中國共產黨，成為自覺的共產主義者;從參加反清起義、東征、北伐，到參加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經歷了中國革命戰爭的全過程。

由於他在國民黨和國民革命軍的資歷和聲望，使他能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在南昌起義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參加東征和北伐

1925年，父親任粵軍獨立旅參謀長和建國粵軍旅長，先後參加討伐陳炯明的兩次東征。

隨後又率部平定桂系軍閥劉震寰和滇軍楊希閔的叛亂。

兩次東征和打倒反動軍閥都是在國共兩黨的合作下取得勝利的，是廣州工農群眾與革命軍聯合起來取得勝利的。

1926年初，廣東國民政府基本統一了廣東之後，父親以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第12師參謀處長的身份隨師長張發奎進駐海南島。

父親14歲離開海南文昌的貧困家鄉，34歲當了軍官，榮歸故里。

他捐款資助母校長發小學，讓村中兒童全部免費入學。

他興辦婦女識字班，宣傳破除封建迷信，受到家鄉父老鄉親的稱讚。

在廣東革命根據地鞏固以後，1926年7月9日，國民革命軍發起了以消滅帝國主義支持的北洋軍閥，實現中華民族的獨立、自由、民主和統一為目的的北伐戰爭。

北伐軍是以國民革命軍第四、第七、第八軍各一部組成，共4萬餘人。

第四軍參加北伐的部隊主要是第十師、第十二師和葉挺獨立團。

第12師奉命從海南歸建，張雲逸作為該師參謀處長隨軍北伐。

師長張發奎率兩個團參戰，一個團留守後方。

葉挺獨立團作戰時多配屬第12師指揮。

當時父親作為參謀處長，在進入戰區後，根據敵情變化不斷向張發奎師長獻計獻策，制定出符合戰場實際的作戰方案，從而保證了戰鬥的勝利進行。

汀泗橋、賀勝橋是通往武漢的門戶和軍事重鎮，地形險要，易守難攻。

北洋軍閥吳佩孚以數萬兵力防守並親自督戰，還以大刀隊砍死逃兵多人，仍無法挽救敗局，遂乘火車逃亡武漢。

在湘鄂地區的幾個重大戰役中，父親積極參與軍機，出謀劃策，協助張發奎進行指揮，調遣部隊，調整進攻計劃。

在攻打武昌城的戰鬥中，父親隨師司令部到達距城牆1000米的地方指揮攻城。

至10月10日，參加北伐的第四軍的兩個團和葉挺獨立團在第八軍的配合下，攻克武昌城。

在四個月的時間裡，父親所在的第四軍為北伐戰爭的勝利立下了不朽功勳。

第四軍「鐵軍」的美譽名揚天下。

秘密加入共產黨

作為「鐵軍」的一名指揮員，父親為戰爭的勝利做出了重要貢獻。

1926年11月在武漢，父親經王志仁、廖乾五介紹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從此，他由一個資產階級民主主義者轉變為自覺的共產主義戰士。

父親入黨後，為了便於工作，一直未暴露身份，在北伐軍中為黨做了大量工作。

多年後，父親在回顧這段歷史時曾對我們說：「我入黨時年齡已經很大(34歲)，在軍中職位不低，薪俸也相當高，我是為了勞苦大眾的解放才入黨的」。

文革期間，在北京最繁華的西單路口出現了「打倒國民黨軍閥張雲逸」的標語，父親這時患病住院，他把遠之和我叫到病榻前，很嚴肅地對我們說：「你們應該了解，我是1909年因嚮往孫中山領導的民族民主革命秘密加入了同盟會，1912年，同盟會改組為國民黨，我便成了國民黨員。

隨後參加了孫中山領導的第九次、第十次武裝起義，也就是辛亥革命。

1926年到1927年參加北伐，在國民革命軍中當過旅長、師參謀長，是少將軍銜。

在舊軍隊里，我逐漸看清了國民黨的反革命本質，軍閥混戰都是為了個人私利，只有共產黨是為解放勞苦大眾而奮鬥的。

我入黨後始終忠於共產主義信仰，一切行動聽黨指揮，從未做過違背黨和人民的事，你二人要牢記，不管別有用心的人怎樣污衊我，你們都不要相信。

」父親發自肺腑的忠言，我們一直銘刻在心。

1927年6月，武漢國民黨當局決定組建政府警衛團(即第二方面軍警衛團)，對於由誰擔任團長，各方都十分關注。

中共組織提出讓25師73團參謀長、共產黨員盧德銘擔任此職，但張發奎不同意，因盧德銘不是廣東人，不能讓大權旁落。

中共黨組織把說服張發奎的任務交給了父親。

父親和張發奎既是廣東陸軍小學堂的同學，又都是廣東人，兩人長期在粵軍和國民革命軍中共事。

在北伐戰爭中作為張發奎的下級，父親盡心盡力地協助張發奎指揮戰鬥，打了許多勝仗，所以兩人關係不錯。

張發奎對父親很信任，一直不知道他是共產黨員，他對父親的話還是能聽進去的。

父親對張發奎曉以利害，說盧德銘雖是四川人，但畢業於黃埔軍校二期，曾任葉挺獨立團連長、營長、團參謀長，帶兵是一個好手。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可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樣一位作戰勇敢，有勇有謀的軍事幹才，正是出任警衛團團長的最佳人選。

如果只因他不是廣東人而不任用，容易受人以柄。

經父親一再力薦，張發奎最終任命共產黨員盧德銘為警衛團團長。

恰恰是父親的這一番精心安排，不僅為革命隊伍減少了損失，而且還壯大了力量。

在白色恐怖的危難時刻，盧德銘率警衛團掩護了大批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

南昌起義期間，盧德銘率團東進，準備參加起義，後得知起義部隊已在8月3號南下，便轉戰湖南，參加了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

隨著北伐戰爭的節節勝利，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的聲望日益提高，他把一切功勞歸於自己，獨霸革命成功的果實。

他丟棄了孫中山先生提出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

毫不掩飾地把昔日的盟友一腳踢開，瘋狂地搜捕和屠殺共產黨員、國民黨左派及工農革命群眾。

國民政府和國民革命軍內部的矛盾尖銳的表現出來。

掀起了一股反對國共合作「分共」、「清共」的反革命逆流。

在「四一二」事變後三天，廣州發生了「四一五」清黨事件，開始大規模逮捕並屠殺共產黨員。

7月15日，汪精衛召開分共會議，正式宣布和共產黨決裂，公開背叛革命，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

在這種形勢下，七月中旬，中共中央在武漢開會，斷然作出由周恩來領導發動南昌起義決定。

南昌起義是在大革命失敗的嚴峻時刻決定的，是在極端危急的情況下挽救中國革命的偉大壯舉。

周恩來同志說：「國共分裂了，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起義」。

那時，中國共產黨所能掌握和影響的軍隊，主要集中在張發奎統帥的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中：第四軍、第十一軍和第二十軍。

葉挺擔任著第十一軍二十四師師長;父親擔任著第四軍二十五師師參謀長;周士第任二十五師七十三團長，李碩勛擔任七十三團黨代表;賀龍擔任二十軍軍長;朱德曾任第三軍軍官教導團團長兼南昌市公安局局長。

在第二方面軍中有不少共產黨員，且多為骨幹。

掩護二十五師參加南昌起義

七月中旬，父親奉命率二十五師到江西九江市駐防。

他隱蔽地協助二十五師的中共黨組織進行南昌起義的各項準備工作。

他向師長李漢魂提出，乘戰役空隙把二十五師拉出去打野外(野外練兵)。

李同意後他便把部隊帶到九江和南昌之間的馬回嶺，為起義部隊的行動打掩護。

七月下旬，中共中央決定成立南昌起義前敵委員會，周恩來任書記;並成立前敵軍委，聶榮臻任書記。

周恩來命聶榮臻速去九江：通知我們的同志，叫他們了解中央的意圖，做好起義的準備。

但什麼時候發難，要聽中央的命令。

聶榮臻在長江邊和父親密談：「根據共產國際的指示，中央進行了改組，陳獨秀被停職，成立了中共中央政治局臨時常務委員會。

並且決定在南昌舉行武裝起義，武裝反抗反動派的大屠殺。

」聶榮臻詢問了25師的情況，父親信心十足地說：「我和周士第已經牢牢掌握了73團、75團三個營和74團機槍連。

周士第是黃埔一期畢業1924年的老黨員，是個有勇有謀的同志，你儘管放心，到時讓他把隊伍拉到南昌參加起義，保證萬無一失。

」

8月1日，南昌起義爆發。

父親在馬回嶺見到周士第，對他說：「你速回團部參加起義……」話沒說完，李漢魂派人過來找周士第。

在父親的秘密掩護下，周士第以打野外為名將隊伍拉出陣地，第二天第四軍25師的兩個團3000多人趕到南昌參加起義。

這是一支有很強戰鬥力的隊伍。

周恩來見到周士第高興地說：「行動成功!我原來沒想到這樣順利，把25師大部分都拉出來了。

」

由於父親沒有暴露黨員身份，又和張發奎有特殊關係，根據中共組織的安排，他繼續留在第二方面軍做爭取張發奎的工作。

在黨的領導下，父親默默無聞地做著他人無法替代的重大任務。

中國共產黨用武裝鬥爭來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屠殺政策，歷盡艱辛，終於打開了中國革命的新局面，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軍隊就是在南昌起義中誕生的。

(本文作者系張雲逸將軍長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