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諮商室】謹慎的人,其實心裡在想什麼? - 獨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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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可不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你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可以」的話,你可能就是一個謹慎的人。

但是你真的說得出,為什麼我們要謹慎嗎? 心理健康 【哲學諮商室】謹慎的人,其實心裡在想什麼? 作者 褚士瑩 2018-04-08 你有一直不知道如何解決的人生難題嗎?獨立評論邀請到師事法國奧斯卡.伯尼菲哲學諮商的褚士瑩開設哲學諮商專欄。

哲學諮商(PhilosophicalCounseling或稱為PhilosophicalPractices)並非心理諮商,而是一個1980年代開始新興的應用哲學學派,以忠於蘇格拉底傳統的方法,探討個人,社會,心理層次的問題,更多哲學諮商細節可以參考維基百科。

歡迎讀者將自己的問題用300字左右描述,寄到[email protected],並在標題註明「哲學諮商室」,我們將會抽出讀者的問題回答。

現在就來舉手發問吧!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已成功複製連結 「人生可不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如果你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可以」的話,你可能就是一個謹慎的人。

但是你真的說得出,為什麼我們要謹慎嗎?什麼事情都謹慎小心,步步為營,真的比較為所欲為好嗎? 我有一個朋友阿德,他30多歲了,從小到大一直是家人、朋友心目中那個做事謹慎、負責任的好人。

但他的心底其實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我覺得凡事都需要謹慎?」 他的謹慎,表現在每一件事上,甚至連我問他:「如果要你在『事事謹慎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兩者中選一個,你會選哪一個?」這時,他也說要想一想,可見有多麼謹慎! 阿德最後說,他覺得謹慎有好有壞,好處是想得比較周到,後面做事比較方便。

壞處則是一開始碰手碰腳的,顧慮東顧慮西,所以要看狀況。

「看什麼狀況呢?」我問。

「時間多的時候就謹慎點,時間少可以直接一點。

」阿德說。

可是難道謹慎的人,都是時間很多的人嗎?時間少的時候,當機立斷做的決定,就一定不謹慎嗎?我懷疑「時間」只是一個藉口,就想我們大多數人一樣,他並不真的曉得為什麼謹慎比較好。

不謹慎的好處,與謹慎的壞處 試著大膽設想,「不謹慎」是否也可能有很大的好處? 阿德(很謹慎地)想了半天,想出了5個不謹慎的好處: 1.速度快。

2.計畫執行時可以完整貫徹意志。

3.突破思考框架而創新 4.一鼓作氣士氣強。

5.心情愉快。

我問阿德,在這5個「不謹慎的好處」當中,有沒有他希望能夠擁有的?阿德說按照程度而言,他希望能夠突破思考框架創新,執行計畫時可以貫徹自己的意志,而且速度明快。

其實這些「不謹慎的好處」,只要反過來看,就是「謹慎的壞處」。

所以阿德沒有說出來的話,是謹慎其實會讓一個人: 1.速度變慢 2.無法在計畫中完整貫徹意志。

3.難以突破思考框架,無法創新。

4.影響團隊士氣。

5.心情不爽。

阿德並沒有意識到,他認為很好的謹慎習慣,其實跟他為什麼會在工作生活當中遇到難以突破思考框架,無法創新、無法在計畫中完整貫徹意志、工作速度變慢的挫折,有著直接的「因果關係」。

你以為的「謹慎」,可能不是真正的謹慎 不謹慎,真的很不錯啊!我是一個從小被認為「不謹慎」、「粗心大意」的小孩,因此大人對我的期望會比較低,所以無論選擇做什麼,壓力都會比較小,心情輕鬆得多。

考數學沒有檢查就交卷,大人覺得我本來就是個粗心的孩子。

長大後把清潔劑裝在空的礦泉水罐子裡,忘記貼標籤,造成別人的傷害,大家也只是搖搖頭而已,「他又粗心了!」 可是一個謹慎的孩子,如果考數學計算對,只是答案抄錯,大人就會說「他失常啦!」 如果用清潔劑裝在水瓶裡沒有貼標籤,人們會懷疑搞不好是要蓄意害人,因為他「不可能那麼不小心」。

所以一個謹慎的人,背負著別人對自己、還有自己對自己很高的期望,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快樂的。

這比不能創新、做事速度不夠快,要更嚴重得多。

因為阿德以為的「謹慎」,並不是真正的謹慎。

所謂謹慎就是「比較全面性的考量」其實只是「想太多」而已。

因為真正的「謹慎」,是小心確認在計畫中有完整貫徹意志,小心確認自己能夠突破思考框架、創新,小心確認計畫的速度,不能因為本來就不可能達成的「人和」假象而變慢,或影響團隊士氣、或讓自己心情不爽。

那才是謹慎,不是嗎?跟時間多、時間少,其實沒什麼關係。

想太多的代價是很高的,每一個大人應該都知道。

為什麼我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的法國哲學老師奧斯卡伯尼菲,在法國出版了一套「小小哲學家」的系列,這4本兒童哲學繪本當中,其中有一本叫做「為什麼我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用說故事的方式,幫助父母跟孩子,一起去思考上學真正的意義。

書裡面的主角是一個叫做樂樂、愛問問題的孩子,到處去問每一個他遇到的人或物「為什麼我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爺爺一開始的回答,認為樂樂與其想這種沒用的問題,不如忘掉問題去玩,代表一般的大人,往往認為思考是自尋煩惱、是不重要的。

但只要不去想,問題真的就不會來找我們嗎? 大門並沒有直接回答樂樂的問題,而是要樂樂趕快做決定,到底要進來,還是出去?不能只是站在那裡猶豫不決。

很多人因為謹慎,所以面對抉擇的時候,總是站在門前躊躇不已,無法做出決定。

但做不出任何決定的結果,往往比做出錯誤決定更糟糕。

因為無論決定要進門還是出去,之後都還可以改變主意,然而什麼決定都做不出來,卻沒有任何好處。

故事裡的大樹,則認為自己被限制住,哪裡都去不了,什麼決定都不能做,因此很不快樂。

但大樹想做的事情,真的什麼都不能做嗎?還是大樹只想做他不可能做的事情,因為他所憧憬的東西都「在外面」? 就像莊子首篇的《逍遙遊》「北冥有魚」前言說的,鳥兒的蟲子,在外面。

大鵬的夢土,在外面。

鳳凰的枝頭,也在外面。

大樹應該想著要像小鳥那樣飛翔,才叫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如果大樹能夠心平氣和接受不能改變的限制的話,能夠做什麼想做的事?人應該一生充滿對「外面」的憧憬、被「外面」誘惑嗎?無論出國旅行,愛情,功名利祿,不也通通「在外面」嗎? 你是一棵樹、還是一隻鳥? 實際上,奧斯卡老師雖然來自法國,卻時常會舉莊子裡的這個故事: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

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

今子之言,大而無用,眾所同去也。

』 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東西跳梁,不辟高下,中於機辟,死於罔罟。

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

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意思是說,惠子對莊子說:「我有一棵大樹,人家都叫它臭椿樹。

它的樹幹臃腫而不合墨線,它的小枝彎曲而不合規矩,長在路邊,木匠也不會留意。

(這樹就像)現在你的言論,大而無用,大家都會離棄啊。

」 但是莊子回答說:「你難道沒見過野貓和黃鼠狼嗎?牠們卑伏身子,等待出遊的小動物;東跳西躍,不避高低,往往踏中機關,死於網中。

再看看那氂牛,身體大得像天邊的雲,牠本領很大,但卻連捕鼠也不能。

現在你有這麼一棵大樹,還愁它沒有用處,為何不把它種在寬曠無人的鄉間、廣闊無邊的原野,寫意無憂地在樹旁閒逛,優游自得地在樹下躺臥?它不會受斧頭砍伐,又沒有東西來毀害它,沒有用處,又有什麼困苦呢?」 然後,奧斯卡老師會問他的學生們:「變成樹跟鳥你們喜歡哪一個?」 奧斯卡在這本故事書裡說的貓,想要像鳥一樣飛翔,但是貓當然不可能是鳥,就像莊子的故事裡,樹不可能變成鳥,所以如果認為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意味著要變成不是自己的人,這不會是真正的快樂。

然而,無論我們決定自己像一隻鳥,還是像一棵樹,不正是「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嗎?不需要別人的同意,也不會因為我們是人,所以不能想像自己像樹、或像鳥。

這些決定,都在「裡面」,而不在「外面」。

限制與自由 鞦韆跟大樹恰恰相反,以為自己很自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卻忘了自己其實只是不斷反覆做著同樣的動作,而且需要外力才能推動。

我們是不是也容易因為一廂情願,犯了忽略現實的毛病呢? 落葉則認為自己沒有任何能力自己做決定,「風兒把我吹到哪裡,我就去哪裡。

」但不能改變限制,難道就不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嗎?著名的英國物理學家與宇宙學家史蒂芬•霍金(StephenHawking),他肢體的癱瘓顯然並沒有阻止他對於宇宙與黑洞的了解。

小草認為自己現在還小,所以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長大以後就可以了,這就像很多永遠把一切冀望於未來的人,認為自己現在什麼都做不到,以後或許可以,卻會終其一生都這麼想,除了等待之外,什麼都沒做。

樂樂在遊樂場遇到的旋轉椅,提出一個有趣的觀點,認為為別人服務、帶給別人快樂,比做自己想做的事、讓自己得到快樂更重要。

所以追求自己的快樂,是否一定比較有價值呢? 長椅很乖,也因此什麼都沒做,只是一直定在原處。

但這樣的人生,值得過嗎? 告示牌總是宣布規矩,要大家遵守,但終其一生只按照別人定下的規矩過活,是不是比什麼都不做的長椅,更加糟糕呢? 小魚跟告示牌相反,想要違反媽媽的規定,離開水去冒險,但忽略規定存在的必要(小魚一旦離水就會死翹翹),就像故意不理會交通號誌,能算是自由嗎?聽從規定,不去做想做的事,是不是一種對別人、對自己的保護呢? 奧斯卡老師曾經給過學生一個有趣的題目,「限制可以帶來自由嗎?」這個題目乍看之下,完全沒有道理,但是仔細從這些不同的角度來分析之後,才發現有時候限制不但不見得限制自由,甚至會帶來自由。

所以,「謹慎」從來就不是為了去勉強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而「不謹慎」也不是打破所有規則,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知道「謹慎的壞處」的人,就像不知道「不謹慎的好處」的人,其實都只看懂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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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緬甸北部撣邦主持農業轉作計畫近十年。

2012年後轉任美國華盛頓特區國際金融組織的專門監察機構BIC(銀行信息中心)緬甸聯絡人,訓練緬甸的公民組織監督世界銀行及其他外國政府對緬甸的貸款及發展計畫。

另除協助多方停戰協商,設計戰後重建之外,也意識到真正的改變必須來自教育,從「學會問對的問題」開始,讓下一代開始接受多元社會,改變衝突的本質,因此從2015年開始,赴法國「哲學諮商學院(IPP)」師事奧斯卡.伯尼菲,學習哲學諮商,並且參與緬甸內戰衝突地區克欽邦少數民族自治區IDP難民營的哲學思考教育,終極目標是鼓勵武裝部隊想清楚「為什麼我們要打仗?」這個問題,以推動哲學思考為目標的草根哲學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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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士瑩 哲學諮商室 國際NGO工作者,專業訓練來自埃及AUC大學唸新聞,及哈佛大學甘迺迪學院。

曾在緬甸北部撣邦主持農業轉作計畫近十年。

2012年後轉任美國華盛頓特區國際金融組織的專門監察機構BIC(銀行信息中心)緬甸聯絡人,訓練緬甸的公民組織監督世界銀行及其他外國政府對緬甸的貸款及發展計畫。

另除協助多方停戰協商,設計戰後重建之外,也意識到真正的改變必須來自教育,從「學會問對的問題」開始,讓下一代開始接受多元社會,改變衝突的本質,因此從2015年開始,赴法國「哲學諮商學院(IPP)」師事奧斯卡.伯尼菲,學習哲學諮商,並且參與緬甸內戰衝突地區克欽邦少數民族自治區IDP難民營的哲學思考教育,終極目標是鼓勵武裝部隊想清楚「為什麼我們要打仗?」這個問題,以推動哲學思考為目標的草根哲學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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