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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詩的完成》敬悼楊牧先生
2020-07-24發布
《一首詩的完成》敬悼楊牧先生
詩人楊牧於2020年3月辭世,他的詩作不僅有精神及心靈探索,更展現對世事的省思及人文關懷。
本報特地刊載劉桂光校長發表之文章,以饗讀者。
◎圖/吳思筠
民國79年8月18日的傍晚,我循著過去幾個月習慣的心情,走在新竹火車站附近,流連在書店與唱片行,遲遲不願走向被設定的目的地——新竹空軍基地。
有一回,我在唱片行門口聽到兩句趙傳的歌:「當你決定為了你的理想燃燒,生活的壓力與生命的尊嚴哪一個重要?」於是,我買了他的這張專輯——《我是一隻小小鳥》。
閱讀文學生命獲得啟發
但8月18日這一天,我流連在書店,手上捧著楊牧先生的《一首詩的完成》,看到幾乎錯過了回兵營的時間。
於是我買了這本書,以飛快的速度回到營舍。
這是我不到兩年的軍旅生涯中,第一次這樣毫無怨念地回到這個限制自由的空間。
8月19日的凌晨,我在書末寫下日期,整夜未眠的我毫無睡意,思緒翻飛在逸興中,儼然是一首未完成的詩。
彼時,我正猶豫躊躇著,要從當年想要成為一個詩人的中文系畢業生,轉變成一個想要投身中國思想準備去讀哲學的青年,徹夜未眠的讀完這一本,楊牧為了想成為詩人的年輕人所寫的一本書。
我不確定是因為我想成為哲思的人,而將這本書讀成了哲學書;還是因為楊牧先生在叮嚀年輕人,要成為一個詩人的時候,就必然要先成為一個堅持理想的人:「你怕不怕打擊?怕不怕挫折?你能堅持一生維護你的理想,施展你的抱負嗎?」年輕的我,在那樣闃靜孤寂的夜裡,彷彿聽見楊牧先生巨大的聲響。
從此我竟然就確定了不再成為詩人,而將人生的路徑轉向哲學,培養自己、堅持一生維護自己理想的勇氣與能力,並且默默地要將生命活成一首自己想寫成的詩。
鼓勵青年堅持理想的勇氣
◎圖/吳思筠
《一首詩的完成》是楊牧對詩的理念、思考整體展現,採書信體,原題為「給青年詩人的信」,共18篇,談論詩的定義和方法,分析構成詩的形式和內容包括了意象、色彩、音樂的藝術要求,並廣泛探討詩人與現實社會,甚至與歷史、文學傳統與詩的關係,可說是楊牧自剖文學心靈的散文集。
我將讀過感受較深的文句,摘要如下:
詩人應該有所秉持。
他秉持甚麼呢?他超越功利,睥睨權勢以肯定人性的尊嚴,崇尚自由和民主;他關懷群眾但不為群眾口號所指引,認識私我情感之可貴而不為自己的愛憎帶向濫情;他的秉持乃是一獨立威嚴之心靈,其渥如赭,其寒如冰,那是深藏雪原下一團熊熊的烈火,不斷以知識的權力,想像的光芒試探著疲憊的現實結構,向一切恐怖欺凌的伎倆挑戰,指出草之所以枯,肉之所以腐,魍魎魑魅之所以必死,不能長久在光天化日下現形。
他指出愛和同情是永恆的,在任何艱苦的年代;自由和民主是不可修正刪改的,在任何艱苦的年代。
這些只有一個不變的定義--詩人以他文字音聲的創造,必須參與其中賦予它不變的,真正的定義。
〈抱負〉
有時單獨旅行最能體會環境。
你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顧盼尋覓,說是看風景,其實是在看自己如何在看著風景,那時你的心思最敏銳,精神最飽滿,周圍一點聲響,一片色彩,任何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你急切地捕捉,……我們這樣固執地尋覓著,其實是尋覓自己。
〈壯遊〉
記住詩人說:「任何人過了25歲假如還想繼續以詩人字句的話,歷史意識乃是他不可或缺的條件。
」然而,這些意念的取捨完全操之在你。
請你不要忘記:我們看過許多這類簡單的急流不旋踵間消逝在沙裡,更何況創新總比重複好。
〈歷史意識〉
一個有勇氣摒棄現實利害,一個有知無欲,亟於思考抽象,並且在其中尋找美和智,一個能充分使用他的想像力以詮釋客觀世界的人,雖然步履散漫,總不能說是一個沒有目標的人,則他面對現實的態度,又何嘗是逃避?他在掌握那悠閑的時光,積極有效地使用了那悠閑的時光。
他不是倦怠,不是慵悃,不是懶惰,雖然表面上看來如此;他不是逃避,他在追求。
〈閑適〉
快樂的,因為你已經在這工作過程裡感到創造的喜悅,甚至臆知有人將和你分享那喜悅,不只是短暫的一天,或是未知的一個年代,或說不定你將保有「千秋萬歲名」呢,誰也不能說一定不行,縱使這一切畢竟還是寂寞了些。
〈名聲〉
我與很多人一樣喜歡楊牧先生的詩,但影響我更深的就是這一本散文集《一首詩的完成》。
我認為,不只是想要成為詩人的人要讀,文中所蘊含對理想的追求堅定志向及對人生、世界的思索,每個年輕人都該讀一讀,相信能深受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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