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人葛大為的創作私語:跟回憶一起攜帶著往前的,是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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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大為表示,寫歌到目前還是像第一次寫歌那樣痛苦,也跟發表第一首歌時一樣開心, ... 其實有時候,我會跟歌手討論,為什麼以前的歌詞好像比較簡單? 詞人葛大為的創作私語:跟回憶一起攜帶著往前的,是歌詞 小時候開始愛上寫東西,純粹是因為喜歡用黑色簽字筆寫字的感覺。

小學三年級寫作文,第一次脫離鉛筆、橡皮擦,碰到黑色簽字筆,突然覺得自己寫的東西好重要、原來我的文字是有力量的。

那時或許沒想這麼深,但現在會這樣去形容。

國小愛上作文課,國中則愛上寫週記,剛好中學時的老師都很疼我、鼓勵我去投稿,那時是寫散文和詩,我一直是很自溺的小孩,這兩種文體正好能體現我的自溺。

後來,家裡有了電腦,我每天回家都會打開Word,把想到的事、感觸都寫下來,那時沒有網路能發表,寫了也只有我一個人看得到。

寫東西對我而言就是習慣,到現在都還是,只是分支到歌詞去了而已。

歌詞有定錨歲月與時代的功能 小時候,我跟著家人聽民歌、鄧麗君,國中開始有隨身聽,就自己買卡帶、CD。

我一直都是華語掛的,長大才比較會聽日語或西洋,因為語言比較熟悉、喜歡寫東西,華語歌詞相較其他語種,對我而言震撼比較大。

那時聽林憶蓮、陳淑樺,說實在的小朋友怎麼會懂〈夢醒時分〉在唱什麼?但我就會跟著哼。

直到長大後,某個句子成為我的時候,那又是另一個層次。

我覺得流行歌,旋律好聽是一部分,但會跟回憶一起被我們攜帶著往前的,是歌詞。

歌詞在人成長的過程中,有定錨的功能。

因為對文字敏感,我會幻想自己能幫唱片寫文案。

參加夏令營時,我會自己選歌,錄卡帶、燒CD給朋友,每個人的都不一樣,總之就是沒有版權意識的亂拷一通,還在上面寫一些奇怪的標題。

我覺得那種製作的趣味,是過去聽音樂的人都會有的,只是現在都變成串流歌單了。

我以前也很喜歡聽李宗盛的廣播節目,每個週末他會分享自己喜歡的音樂、專輯製作的過程;還有一些排行榜的節目,每次聽都好刺激,我一定要我喜歡的歌手拿冠軍。

我從電台吸收到很音樂養分,永遠記得有兩、三首歌,第一次在電台聽到,前奏一下我就開始麻,其中一首是〈新不了情〉,聽到就被吸進去。

人跟音樂還是有緣分的,直到現在,有些歌一聽到,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會全身麻。

心若倦了/淚也乾了/這份深情/難捨難了 ——〈新不了情〉,萬芳,1993 其實有時候,我會跟歌手討論,為什麼以前的歌詞好像比較簡單?現在的歌詞如果簡單,大家容易覺得寫得不好。

也許是我們生活變複雜了,沒辦法像過去有那麼多詩意、隱喻或寄託,現在寫出「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中滿是傷痕」說不定還會被退稿(笑)。

現代人生活資訊量太大了,變得好像每一句都必須是金句,要可以被傳播、成為hashtag,我覺得歌詞不太會回到簡單的狀態了,但這也體現了歌詞的時代意義。

大眾的消費習慣改變了,過去我們只能被動地接受媒體洗腦,現在能夠主動選擇喜歡的音樂,我想,也不需要去緬懷那些被洗腦的年代。

只是,若真要說,我會懷念「tobeafan」,還有聽唱片的儀式感。

這個世代已經沒有遙不可及的明星了,所有人都可能在路上碰到,或你私訊他、他很有可能回你,但小時候聽音樂,每個人都離我好遠喔。

另外,以前發片第一天就一定要去買,那時候也沒有臉書、IG可以炫耀,完全只是想要在第一時間聽到,那種很純粹的心情。

詞人的極有我與極無我 對圈內人而言,有別於過去還有專職作詞人,現在是什麼都沒有的年代。

當代新的創作者,一進來這個圈子,就只是陪伴者的角色,以一種比較淡的狀態來發表作品,跟歌手之間的關係更疏離。

我認為,這讓作詞人變成兩個分支,一種是「極有我」,一種是「極無我」。

「極有我」,大概就是像夏宇(李格弟)老師的作品那樣,寫出來是非常文學作品的構造,不管誰要唱,是非常自我的;極無我,則是完全以歌手為出發點,目的就是成就歌手講話的樣子,把自己退到最後面。

現在新的作詞人,可以極度有個性,也可以變成搭配歌手的作詞人,可能只能從這兩條路線去做變換了。

我自己大部分寫詞都處於「極無我」的狀態,除非碰到一些歌手,能讓我變成「極有我」,比方說徐佳瑩。

我跟她的工作模式,比較像我先出詞,她才寫曲,我今天想寫什麼我就寫了,當然我會想像她的口吻、氣味,但出發點是我。

聽眾常常會誤會作詞人寫的就是自己的故事,但大多數時候,我只是非常理性的寫出大家的故事,甚至可能是沒什麼感覺的。

有些歌我自己心酸,反而歌手會覺得還好,或大眾聽到的是另一種氛圍,這滿常發生,也很有趣。

守護創作的初心 走到現在,寫了20年,我倒是從來沒有考慮過全職當作詞人,它太不穩定了。

之前曾有想寫歌詞的年輕人,問我有沒有機會做全職?我認為很難,除非你有比較強的理財能力,或者對案源、客戶有把握,否則我覺得當興趣最好。

因為這件事存在本質的不穩定性,一旦你把作詞當作全部的經濟來源,寫東西的心可能會不太一樣。

我一直以來做A&R、企劃,賺的錢能夠我生活,作詞就都是bonus,這樣作品即使沒被用也沒關係,不會因此就沒錢付房租,我如果讓自己變成那樣,創作的心一定會變。

我到現在,寫歌都還是像第一次寫歌那樣痛苦,也跟發表第一首歌時一樣開心,不會因為我寫過多少歌,就沒感覺了。

我要寫新歌時,還是一張白紙,打開新的檔案,那種快死在電腦前面、完蛋了寫不出來的心情,跟最初是一模一樣的。

我不希望經濟壓力毀了我創作的初心。

因為喜歡寫東西的人,應該是不管別人喜不喜歡,都要持續寫下去的。

葛大為|華語音樂資深作詞人、企劃,作家。

以〈說到愛〉、〈連名帶姓〉、〈無人知曉〉入圍第23屆、第29屆、第32屆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獎」;〈我們〉入圍金馬獎最佳原創歌曲。

與HitFm台北之音合作主持《同行相記》入圍2020廣播金鐘獎流行音樂類主持人獎。

重要詞作:徐佳瑩〈你敢不敢〉、楊乃文〈離心力〉等數百首;個人文字作品《我記不得每隻貓的名字》等。

購買VERSE雜誌 本文轉載自《VERSE》007 ➤訂閱實體雜誌請按此 ➤單期購買請洽全國各大實體、網路書店 VERSE深度探討當代文化趨勢,並提供關於音樂、閱讀、電影、飲食的文化觀點,對於當下發生事物提出系統性的詮釋與回應。

回到專題:寫時代的歌 專題.音樂 日期2021/08/10 口述/葛大為 文字/陳芷儀 圖片/好多音樂forgoodmusic提供 編輯/陳葶芸 核稿/游千慧 加入書籤 分享文章 複製連結 列印 相關文章 RelatedArticles 人物.廣編.音樂 創作的N種可能,蔡健雅:把私藏生活上鏈與樂迷共享 從2003年的〈無底洞〉這樣極具反思意義的情歌,到2022年描述疫情時代下自我的〈Breakdown〉,在這將近二十五年的時間,蔡健雅用音樂創作了一首又一首的經典歌曲陪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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