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瓦舍馮翊綱無愧於蘇東坡的藝術正確 - 傳藝Online

力行每年2檔作品，巡演近80場次，成立超過30年的相聲瓦舍，從以傳統為底的劇場表演，到今日自成經典，這與創辦人馮翊綱的老靈魂與書生情懷極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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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廣大學子們度過苦悶青澀歲月的無數夜晚，成為年輕世代踏入社會後也會「一年一會」從不間斷的觀看儀式，甚至作品還被列入學校教材，成為解說相聲藝術最佳範例，這是相聲瓦舍的時代魅力。

力行每年2檔作品，巡演近80場次，成立超過30年的相聲瓦舍，從以傳統為底的劇場表演，到今日自成經典，這與創辦人馮翊綱的老靈魂與書生情懷極為有關。

馮翊綱說起身為編導的創作理念，見解獨特且犀利。

「君不見唐代韓愈因諫阻唐憲宗迎佛骨耗費銀錢，而作《諫迎佛骨表》，險遭天子處以極刑？再有北宋蘇軾，因『一肚皮不合時宜』而屢遭貶謫，最後竟謫居儋州(今海南島)，這些古代文人的境遇正是政治性不正確的最好寫照。

」但也因為如此，讓這些古代文人的風骨令後人景仰，其文學作品也得以留存千古。

以古鑑今的馮翊綱體認到做為表演工作者，應該也要有「在一個時代下堅持政治性不正確，就是正確的藝術家道路」的風骨，即便當下被認為離經叛道，反骨難馴，也該確立風格，勇往前進。

1960年代出生的馮翊綱，成長期適逢傳統戲曲備受重視，京劇成為主流表演形式的時期，一向字正腔圓、咬字發音與用詞遣字都十分講究的他，順著時代潮流，顯得如魚得水。

他出生在高雄左營眷村，就近有海光劇團，晚上電視八點鐘黃金時段播的也是京劇，看著聽著，自然而然地跟著哼唱；又對魏龍豪與吳兆南所灌錄的相聲黑膠唱片驚為天人，在少年時期碰觸這些傳統藝術，「這是種緣分」他說。

順應潮流　時代造就的緣分身兼演員、導演、編劇、作家等多重身分，創作能量豐沛，作品產出驚人的馮翊綱從不諱言，他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素材取自於傳統文學與生活訊息，而這些生活記憶與經驗的源頭，就在他笑稱「一出生就居住至今」的這片家園土地上。

該如何定義「傳統」？馮翊綱認為這取決於原生家庭所提供的條件，而這也是無法改變的。

眷村是獨特時空背景下的歷史產物，卻也是馮翊綱生命中不能抹滅的深刻印記，村子裡左邊住的是山東人，右邊鄰居來自東北，對門的媽媽是本地人，村裡膚色黝黑的玩伴有阿美族血統，還曾有達悟族友人劈頭自稱「姻親」，因為姐姐嫁到他所成長的眷村，眷村對馮翊綱來說是充滿愛的環境，在兼容並蓄又多元的氛圍下積累出豐厚生命經驗。

這些形塑生命軌跡的內蘊是馮翊綱追求藝術性正確的基石，因而在面對時下中小學課綱因刪減中國文學與文言文所引發的爭議時，馮翊綱反而有不同的觀點——那些配合政府政令或文化政策而形成的遺珠之憾，正是他與相聲瓦舍大有可為的新藍海。

讓相聲　走向更多可能性眷村歲月勾起馮翊綱念想，說起舊曆年時才有的山東紅棗大饅頭，常切片沾蛋液以油煎食時，話鋒一轉：「是不是與法式吐司很相像？」一如山東大饅頭之於法式吐司這般巧妙跨越文化藩籬的對照，馮翊綱亦以超越傳統框架的宏觀角度，更敞開地看待相聲這門說話藝術的極致表演，其實在其他文化裡的眾多劇場表演，在精神意涵上與相聲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在法國是《等待果陀》，德國則有說話劇，甚至日本的落語與漫才，或美國脫口秀，若要中文精準意譯非相聲莫屬。

像羅賓威廉斯、琥碧戈伯等專業喜劇演員，他們在劇場裡的脫口秀演出，其實亦可視為一種單口相聲表演，反言之，相聲演員幽默詼諧的演出，不也合乎喜劇演員（Comedians）的定義？「相聲瓦舍的任務就是讓相聲更為拓展。

」馮翊綱說。

他反對將相聲狹隘地侷限在「一桌、二椅、五子（扇子、醒子、折葉子、絹子、玉子）」，或只能穿長袍馬褂登場，僅以北京腔演出等刻板印象的框架中，此舉無疑將使歷經百餘年發展歷史的相聲藝術窒息，去發展與創作潛能。

這想法與馮翊綱生命中另一次參與表演工作坊演出有極大關聯。

1980年代，正值小劇場運動方興未艾，蓬勃發展之際，身為一員健將的他，因為賴聲川與表演工作坊，踏入將傳統藝術底蘊與劇場表演交融的旅程。

從閱讀　練文筆也養「內力」回首當初，在剛成立的國立藝術學院（今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入學甄試過程中，馮翊綱確立就讀戲劇系的志趣。

劇場是團隊合作而分工精細的專業藝術，創系主任姚一葦要求學生們對劇場方方面面有所認知，入系先不分組，舉凡服裝、道具、打雜都要一手擔，馮翊綱對負責跑永樂市場買布料、鈕扣，動手裁製劇服時總不上手的記憶猶新。

戲劇系修習5年，高年級分組時他選擇劇本創作。

後來指導教授賴聲川要他繕寫舞台劇《那一夜，我們說相聲》逐字文本，1986年時手機、網際網路與電腦還付之闕如，雖可參考紀錄性質影片，一切還端賴自身聽力與文字理解能力，劇中許多唸得利索，聽來有趣的詞句是由祖籍來自中國北方的李國修及李立群所編寫，讓他完全摸不著頭緒。

那些捧著硬幣站在公用電話前，邊投幣邊逐一向李立群請教的夜晚，在旁人眼中苦不堪言，馮翊綱卻深感樂趣無窮，收穫良多。

直至1993年，馮翊綱參與《那一夜，我們說相聲》的演出，傳統相聲融合劇場演出，重掀相聲熱潮，讓馮翊綱更確立新舊交融的方向。

多年後馮翊綱應邀回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教授劇本創作，文本創作首重文筆，他不諱言新生代的文字能力不理想，歸咎根本就是閱讀不夠，特別是經典作品閱讀的質量與數量不足以提升文筆，同儕之間亦普遍缺乏鼓勵閱讀的風氣，不曾正視「低頭閱讀與創作」習慣所滋養出的創意能量。

他相信年少時接觸的文學與藝術養分，更是人近半百時面對靈魂，與生命自處的「內力」。

自論述與劇作　傳承「遺珠之憾」不但努力為相聲瓦舍創作演出文本，近日馮翊綱亦主編《相聲百人一首》，精選百名古人詩詞為題，邀集20名編劇與藝文工作者共同創作100段相聲段子，在讀完這100則小品之際，也認識了100首古典中文詩詞，目前已經有學校希望採用為指定教材。

對馮翊綱來說，這正是民間接手無法配合政令或文化政策的珍貴文化資源，協助學校與家長的良性示範。

本來預計於上半年推出的新作《雞都生蛋了》，受疫情影響延至10月至12月期間巡迴全臺，這原是應孫運璿科技．人文紀念館邀請，以已故孫運璿院長任職台電總工程師時的真實小故事為題材，並分別在孫院長故居內4個場域上演的一齣作品。

在新作中，馮翊綱特意選出7道別具歷史典故的中華經典料理，例如傳說中蘇軾命人將民眾感念而殺豬獻上的豬肉，燒製成紅燒肉回贈的東坡肉，或宋五嫂隨宗室南遷在西湖邊賣魚羹為生，因而與宋高宗相遇的宋嫂魚羹。

其間還有左宗棠雞，原來這是道「臺灣製造」名菜：某日時任主席的經國先生於公務後在湘菜名館彭園打烊前來用餐，彭園創辦人彭長貴以剩餘食材烹煮辣子版糖醋雞，深獲經國先生好評而請教菜名，他靈機一動說是左宗棠雞，後來彭園赴美開立分店，經名建築師貝聿銘攜國務卿季辛吉享用後而聲名大噪。

創作不輟　以體現創意後的傳統這段鮮為人知的左宗棠雞典故，適足以解釋馮翊綱對傳統與創意這兩者關係的看法，最偉大的傳統來自於百年前的偉大創意。

再如羅貫中的三國演義或莎士比亞的戲劇，在創作當時也就是那個時代的流行藝術，而唯有透過不斷創作，才能體現傳統的美好，創作者也從別人的傳統中得到勇氣與力量，並且將這些能量傳承下去。

身為每年固定演出百場的專業表演團體（包括以相聲瓦舍成員為主要演員的《寶島一村》），目前相聲瓦舍演出文本已排程至2024年，在疫情期間馮翊綱更創作出3個文本，他從不擔心相聲瓦舍無好文本，這一切又回歸到學校時代老師們，像老書生一般帶著馮翊綱這些小書生們，在宛如日課般的「良好的讀書習慣與創作習慣」中，經年累月所蘊育的內功實力。

面對「相聲瓦聲如今的作品與風格似乎不如當年尖銳」的質疑聲浪，馮翊綱認為創作者不斷成長前行，永遠停留在30歲的憤怒風暴並沒有好處，更何況到了50歲還像30歲也未免「太不長進」。

小書生年歲漸長，如今成為老書生的馮翊綱坦然地說，宰相會下台，皇帝會駕崩，而流放期間創作不輟的韓愈與蘇軾，作品卻得以流傳於世，他會持續低頭閱讀與創作，相聲瓦舍也會一直陪伴大家，「哪一天我去見到了蘇軾時，才不會覺得有愧於他。

」 相聲瓦舍的劇碼《十五萬大軍》深受不少人喜愛。

《公公徹夜未眠》幽默狂想的劇碼，讓觀眾會心一笑。

《兩光康樂隊》劇照。

馮翊綱展示自己所寫的劇本。

馮翊綱與宋少卿一起搭檔的劇碼都深受相聲愛好者歡迎。

成立30年的相聲瓦舍，陪伴不少5、6年級生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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