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文化為你朗讀

文章推薦指數: 80 %
投票人數:10人

鏡好聽凝聚鏡傳媒旗下文化內容、網路副刊、專家、與深度文化專題,將文字播種,使眾聲思潮得以綻放。

《鏡文化為你朗讀》特別邀請作者前來,親自為您朗讀作品、討論他們 ... OpenApp鏡文化為你朗讀鏡好聽Followmore-icon-android鏡好聽凝聚鏡傳媒旗下文化內容、網路副刊、專家、與深度文化專題,將文字播種,使眾聲思潮得以綻放。

《鏡文化為你朗讀》特別邀請作者前來,親自為您朗讀作品、討論他們的小說創作歷程,創造文化/閱讀新體驗。

|收聽更多《鏡好聽》獨家內容:https://voice.mirrorfiction.com/|免費下載《鏡好聽》App:mirrormediafb.pros.is/LY67K|追蹤《鏡好聽》Facebook:facebook.com/mirrorvoice2019|追蹤《鏡好聽》Instagram:instagram.com/mirror_voice/|合作、節目建議歡迎來信[email protected]【廖偉棠書評07】蕪托邦的編織與拆解——《撒旦的探戈》13min9secAllEpisodes【詩】與植物溝通 喵球喵球〈與植物溝通〉全文朗讀晚上給他開燈讓他懷疑現在就是季節白天給他遮蔭讓他想像現在可以開花把他的皮剝掉一些讓他以為自己要死了應該拼命結果把他的枝芽接在根莖作物身上讓他以為自己沒有死過跟植物說話有時真心有時只是習慣每個突出的地方都掛上自己的聲音萬物皆有記憶你的菜聽過我亂唱的歌聽過自己迅速地進出流水聽過紙箱在貨車上搖晃碰撞聽過葉片被手指摩擦聽過紅光掃過條碼靠近根的地方被切去發出充滿水份的聲響作者小傳—喵球1982年生,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創作組畢業,曾出版詩集《要不我不要》、《羊駝的口水》、《手稿》等。

雖然好像是一直有在寫的詩人,但被想起的時候總因身為廚師。

從「跨界」變成「斜槓」再到以上兩個詞都不新鮮了,喵球依然如此,這就是喵球的生存之道喔。

最近的人生瓶頸是腸粉,人生不如一條漂亮的腸粉。

Jan20211min11sec【詩】明天 林烱勛林烱勛〈明天〉全文朗讀遙遠到適合回顧昨日並未觸及的角落透過窗去看裂縫隨著視線四處移動框上的一塊灰是一朵細緻的雲雨是今天沿著頭臉胸腹腳趾排水孔的漩渦一邊下沉一邊挾帶脫落的皮膚在夜裡膨脹堵塞生鏽的管線湧上鐵和荒涼蟲子決定遷徙搬走他們的傢俱外牆貼滿傳單起風時唰唰地飛像羽翼拍打拍打像是告別像是叫喚星辰凝滯著古老的盡頭古老的光作者小傳—林烱勛桃園人,懶散寫詩,努力學習貓,每日都更靠近貓一點。

Jan202157sec【詩】我手心上的夜 劉曉頤劉曉頤〈我手心上的夜〉全文朗讀日出的杏桃剖半切開心形的唇語初熟我的緘默在你胸膛屏息後壓碎果核:某個玻璃海上的黑花園傳來普魯斯特式的懷舊風口腹纏綿的瑪德蓮香氣,水晶書卷消失於一襲黯淡的亞麻布窗簾而那盛放的雕花與鐵的悲傷——花園裡,陰影盛放,多像藏在大衣裡的花我大腿間的光線來自半世紀前的鞦韆無風自搖你的思想滴露:紫雲霓的暮靄漫溢了紗霧繚繞的樹林誰能料到美麗的夜鶯會叼走星星?日落的紫莓,恣意拋擲於半透明的描圖紙和睡衣。

穿白罩衫的月亮懸於跨世紀的黑枕木鐵軌和紙頁都被銀河點燃——這些,我宛轉手心上飛舞著神祕如尼字符與蜜蜂的玲瓏小夜晚作者小傳——劉曉頤東吳大學中文系畢,得過中國文藝獎章、新北市文學獎新詩首獎、飲冰室散文首獎、葉紅女性詩獎等。

作品曾入選2018、2017《臺灣詩選》;大陸《台灣當代詩選》。

著有詩集《春天人質》《來我裙子裡點菸》《劉曉頤截句》,其中《來我裙子裡點菸》獲選入台灣文學館的107年度「文學好書推廣專案」。

最新著作為《靈魂藍:在我愛過你的廢墟》。

最多獨家更新內容,請下載《鏡好聽》APP:https://mirrormediafb.pros.is/LY67KJan20211min37sec【詩】秘密抽屜 周子婷周子婷〈秘密抽屜〉全文朗讀冷氣窗格顯示室內溫度二十七,十月屬土,正是霜降但上午熱帶氣旋剛解凍新的颱風水氣送往陸地遇到北方鋒面產生共伴效應,昨夜夢裡我也是一下子從五月過到了八月白帶魚的季節,有人送母親兩大袋現流肥帶,一把一把武士刀刺痛我的眼睛。

乾煎好還是麻油拌炒做白帶魚麵線?母親問我怕蛇的母親屬龍,夏天最多網路新聞裡的條狀物總嚇得她丟手機──地景藝術節的竹編迷宮、靈蛇參禮蛇蛻相贈,好發於秋冬之際的皮蛇怵目的血泡在我後大腿和鼠蹊間燒出一叢煙花在她心目中「蛇」這個字一定會動吧或者就是蜷曲本身就像薜荔在我心中會吞掉整棟屋子但我怎麼也想不起她是如何為我敷冰枕、上膏藥,就像她是如何擰著臉將白帶魚剪成一段一段二十七度,比昨天熱一些,雨也是用游的,游進褲管游滿我的小腿星天牛和赤星瓢蟲從建築工地牆紙上隨我回家。

上面的窗戶記得帶上別讓冷氣跑走了,母親說會動的字游進餐盤,亮晃晃的銀緞和著蛋液、蔥花、雪白菇在我箸下,母親的膽子被我掰成一塊一塊我的腹腔有許多隔間,其中一個是妳寄放在我這裡的秘密抽屜作者小傳——周子婷東華大學華文系。

曾自製詩集《修補詩齡的人》。

曾獲X19華文詩獎、香港青年文學獎、後山文學獎等。

疾病是生命的主軸,花蓮和原生臺北是共舞時分神的手和足,腦和耳。

試圖捕捉經常處於一小塊移動地點的現代生活,期許詩作能反映生命的共現。

最多獨家更新內容,請下載《鏡好聽》APP:https://mirrormediafb.pros.is/LY67KDec20202min28sec【朱嘉漢書評—經典重來EP01】重讀卡繆《異鄉人》:關於感受【朱嘉漢書評—經典重來EP01】重讀卡繆《異鄉人》:關於感受經典重來,讓我們以閱讀之眼,承接起來自於書本的一瞬之光。

歡迎收聽「朱嘉漢書評—經典重來」,我是朱嘉漢。

這一季的節目,我將介紹10本值得重讀的經典文學,與我們的當代對話。

這一集要帶大家重讀的是卡繆的《異鄉人》。

儘管因為全球疫情的緣故,卡繆的《瘟疫》因而大放異彩。

然而,當我們重新想到卡繆時,第一時間想到的,總是《異鄉人》。

光以2020年上半年來看,就有商周、麥田、新雨等三家出版社重出或重譯《異鄉人》。

不僅如此,加上2019年無境文化出版的,獲得龔固爾首部小說獎的卡梅.答悟得《異鄉人:翻案調查》;以及同樣於2020年於麥田出版的,由艾莉絲.卡普蘭深度剖析《異鄉人》該書的前世今生的重量級著作《尋找異鄉人:卡繆與一部文學經典的誕生》。

80年前出版的《異鄉人》,能如此一再重返書市,作為讀者,除了重新閱讀,也可以思考:究竟我們可以怎樣閱讀。

 一方面是屬於個人的荒謬,另一種是世界的荒謬《異鄉人》是怎樣的一本書呢?1937年他在筆記本上寫下最初的構想:「一個曾追求過著正常人生(婚姻、生活狀態,等等)的男人,突然發現,之於人生,他一直是個異鄉人。

」或者是他在1955年的美國版《異鄉人》中,所闡述小說的核心關鍵:「在我們的社會,所有不在母親的葬禮上哭泣的人,都可能被控死刑。

」這兩個說法,似乎透露卡繆的雙面性:一方面是屬於個人的荒謬,另一種是世界的荒謬。

個人的荒謬在於意識與自覺,世界的荒謬在於它從來不需要被思索,如此地密不透風。

事實上,熟知卡繆的思想,會知道他的荒謬同時是這兩者。

像他在《薛西佛斯的神話》,這本與《異鄉人》同一年出版、也同樣在卡繆心中設想為「荒謬」主題的文論所述:「荒謬誕生於人類的呼喊與無法理解的世界的沈默,兩者之間的相遇。

」或者這樣說:荒謬是「渴望的精神與令其失望的世界之間的離異。

」閱讀《異鄉人》,除了關注以第一人稱說話的主人翁莫梭(Meursault)的內世界之外,其實在閱讀當中,也不能不注意外在世界的客觀冰冷。

意思是,莫梭,作為一位自己所處的世界異鄉人,除了本身的感知方式、反應模式不同於一般人以外,小說裡所描繪的世界也是特別的冰冷與疏離。

在這世間當個正常人,意味著剝奪自身的想法當我們見證著莫梭的思考與感受,是如此偏離著世界的預期,而差那麼一點也跟著以為他是特異之人時,我們驚見,世界所期望一個人所擁有的正常反應,該有正常的言行,竟然才是如此缺乏人性。

換句話說,在這世間當個正常人,意味著剝奪自身的想法,戴上一個虛假的面具,使用並非發自內心的制式語言應對,我們才可能避免人性的審查。

莫梭並不是缺乏感受,相反的,整本小說裡,他的感受相當豐富。

建議重溫《異鄉人》時,不要因為最初的印象,認為他是冷漠而無情感的人。

長期以來,因為存在主義的標籤,以及沒有區分出卡繆所論的荒謬為何,使得《異鄉人》這本作品儘管不難讀,閱讀的人口也多,卻跟卡繆其人一樣經常被誤會,或忽略當中的細節。

若把荒謬當作一個概念,或是認為卡繆只是想寫個荒謬的人或反映一個荒謬的世界,毋寧是模糊了卡繆相當細膩的文字經營。

甚至,這樣簡化的解讀一部作品或一名作家,就像是《異鄉人》當中在法庭上對一個人的複雜性的過分簡單判定。

這多少有點諷刺:比起莫梭在葬禮上的「沒為母親哭泣」所被認定的麻木,世人對於他人的感受、想法以及表述的話語,其實亦是另一種麻木。

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對照卡繆的生平,其實也充滿了許多誤解:被當作過於簡單的哲學系統,甚至被認為沒有哲學系統,不被沙特一派的菁英們所接受;對於政治立場左右搖擺,或不夠積極表態。

還有些誤解伴隨到死後:我們依然誤以為他是時代的寵兒,但在那些名氣之中,實際上把他推向更為疏離的孤獨境界。

或者是,我們或許覺得卡繆與《異鄉人》得到夠多的關注與討論,但在許多層面上,可能依然誤解了這本書。

 《異鄉人》的莫梭面對外界其實極為敏感回到正題。

所以,重讀卡繆這件事,也許首先要做的,是保持某種謹慎。

至少,我們要提醒自己保持某種清醒,在這瀰漫整本書的不自在感中,不讓自己輕易麻木與下定論。

卡繆一向是偏愛具體,而鮮少使用抽象方式來思索的作家。

他曾在札記裡寫道:「人都是透過影像(image)才能思考的,所以想要從事哲學,該去寫小說。

」《異鄉人》的莫梭面對外界其實極為敏感,只是因為過於敏感,且難以表述,才被認為冷漠。

唯有在閱讀期間,重新觀察莫梭的感官感受,才能驅逐了《異鄉人》對於莫梭施加的「麻木」魔咒,也同時驅散了我們閱讀與理解《異鄉人》的烏雲。

莫梭並不麻木,相反的,小說中不斷呈現他心中的各種影像,顯示出他豐富的感受能力。

從一開始的巴士場景,莫梭就特別描寫了車廂當中的氣味、天空與路途折射的光線等等。

在閱讀中可以感受到明確的恍惚感,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不真實感。

這種不真實感,卻矛盾在於:這一切太過於真實。

我們的生命之中,或多或少也經歷過類似的經驗——降臨在我們身上的事件(通常是災難),因為過於真實,反倒讓我們有不真實感。

面對這反倒讓人覺得不真實的、過於真實的世界,最誠實的表現,往往是無言以對。

如此,我們可能稍微理解莫梭。

 這裡的感官如此溫柔細緻,陪伴著守靈的漫長夜晚或是某些細節,沒有表露情感,卻有某種抒情。

在母親下葬前的守靈夜,莫梭感受到「天氣溫和」,並因為咖啡而身體暖起。

與此同時,聞到門外「夜晚與花的味道」。

這裡的感官如此溫柔細緻,陪伴著守靈的漫長夜晚。

以及最有名的感官段落,莫過於沙灘上開槍的場景。

那「但是整片燃燒著太陽的海灘在後面使勁推著我」,接著「滾燙的太陽已經燒向我的兩頰,我可以感覺到一滴滴汗水聚集在眉毛上。

這太陽跟媽媽下葬那天一樣,也像那天一樣,最難受的是我的額頭,所有血管都在皮膚下跳動。

這無法承受的灼熱,讓我又往前邁了一步」,最終「阿拉伯人沒有起身,但是他抽出刀子,在陽光下向我亮了出來。

陽光從鋼刃上噴射而出,如同一把亮晃晃的長刀向我的額頭刺來」「在這瞬間,天旋地轉。

大海吐出一股滾燙黏膩的風。

一時間,天空似乎崩裂了,向大地噴灑著火苗。

」然後扣起了板機,敲響了地獄的鐘聲。

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解時,他說射殺的原因是「因為太陽」。

這「過於真實」的感受,以及卡繆從葬禮以來一切的細節描述,在這小說最核心的場景之中,張力拉到最大。

即便從頭讀到此的讀者,無論是感到親近,或是疏遠,對於莫梭的感受與反應,也許可能有個共識:無論是從莫梭的內心狀態解釋外在的事件,或從外在的條件去探究莫梭的心靈,都會發現某種斷裂,言語無法傳達的部分。

於是,最適合一位異鄉人的話語,莫過於莫梭即使在內心裡,面對這世界,往往也「無話可說」。

 卡繆一生的主題,還有「反抗」與「愛」《異鄉人》的重讀價值,也許就在這裡:卡繆透過莫梭,與莫梭所感受的世界,探問的其實是最本質關於人的問題。

許多時候,這樣的探索容易走向抽象,甚至是簡單、武斷的結論,卡繆卻相反。

正因為思考的是本質問題,才不應該抽象而武斷。

《異鄉人》的表面簡單,卻提供了不簡單的思索可能,讓我們知道,深入的思考未必是形式的繁瑣與抽象系統才深刻。

《異鄉人》其實不需要過度的解讀,因為卡繆提供了每一個細節,讓讀者可以任意停留,去感受,去理解,但不需要有標準答案。

確切來說,卡繆在《異鄉人》成功塑造了一種極為特殊、卻又能讓每個人進入的情境,在這情境中,「意識」到荒謬。

我們今天知道,卡繆一生的主題,還有「反抗」與「愛」。

不過在《異鄉人》中的「意識到荒謬」,不僅是蘊含一切的起點,也似乎是永恆的回歸點。

這份意識,本身就是反抗,也可能——雖然卡繆也許來不及說——就是追求愛的基礎。

下一集【朱嘉漢書評—經典重來】我將探討揚.波托茨基《薩拉戈薩手稿》。

最多獨家更新內容,請下載《鏡好聽》APP:https://mirrormediafb.pros.is/LY67KDec202013min8sec【朱嘉漢書評—經典重來EP00】以我們當下的眼光,喚起作品新的閱讀可能【朱嘉漢書評—經典重來EP00】以我們當下的眼光,喚起作品新的閱讀可能經典重來,讓我們以閱讀之眼,承接起來自於書本的一瞬之光。

歡迎收聽「朱嘉漢書評—經典重來」,我是朱嘉漢。

這一季的節目,我將介紹10本值得重讀的經典文學,與我們的當代對話。

所謂經典,不僅是在漫長的時間裡保持相同意義,而是在不同的時空、語言、文化的脈絡中,依然可以產生不同的意義,才是經典不死的原因。

換句話說,因其豐饒,且在時空中幻變,禁得起如此考驗,經典才得以成為經典。

經典並非不朽,而是能不斷重生。

於是,閱讀經典的意義,就不能僅止於追尋固定的永恆價值,試圖將作品的可能性,閉鎖在「經典」的狹窄想像中。

換句話說,經典閱讀,首先要讓「經典」本身的意義更加開放。

所有的「經典重來」,也是「經典重新」對個人而言,初次閱讀與再度閱讀,所讀到的意義便有差異。

文本的差異,在於一次一次的閱讀實踐。

若對於個人而言如此,對一個時代來說更是需要在當代中轉換。

面對書市上經典作品的重新出版,讀者的任務,就在於我們的當下專注的閱讀裡。

班雅明思考翻譯時,曾說過「原作在它的來世裡必須經歷其生命的改變和更新,否則就不成其來世。

」其實,所有的新譯本、乃至於所有的新書,都在面臨其改變與更新。

缺乏這個過程,猶如不曾存在。

亦即,所有的「經典重來」,也是「經典重新」。

試圖,以我們的閱讀之眼,承接起來自於書本的一瞬之光。

猶如抬頭仰望星辰,來自數萬光年外,經歷無數時間,終於接觸到我們眼球的光芒。

因此,我們除了閱讀最基本的就書論書,貼近原作品與作者的生成脈絡,探索作品的核心外,另一方面,亦探索這本書在當代重出的意義,以及我們閱讀的可能性。

「經典重來」節目,將選讀兩類近期出版的經典。

第一類是經典文學的新譯本或再版,探索重新翻譯的差異,以及如何重讀。

例如卡繆《異鄉人》不僅於2020年同時有3家出版社重新請知名譯者翻譯,近期內亦有《尋找異鄉人》與《異鄉人:翻案調查》等作品,讓我們能以不同的當代之眼觀看。

以我們的當下閱讀,重新賦予作品意義或如《小王子台語版》的重要翻譯,不僅將台語文學的幅員向前推進,其實也證明翻譯一事,是能讓原文的意義輻散更加豐富。

並讓台灣讀者真正以語言重新認識《小王子》語言中的音樂性。

卡夫卡《變形記》則回到了他本身文學的簡約感,並讓我們重新回味「現代性」當中,人作為一個人的制約情境。

另一類是盼望多年的經典文學中譯本,討論其補足或擴充了我們閱讀拼圖的哪些部分。

比如文學史上的奇書《薩拉戈薩手稿》,補足了我們文學史上的缺漏,並重新喚起對傳統說故事技藝的渴求。

普魯斯特《歡樂時光》是他第一本處女作品,可以對照《追憶似水年華》裡,想寫作的年輕人的漫長摸索。

或如布羅斯基《小於一》是文學價值極高的散文,其對政治、歷史的反思,足以回應我們當代需要的思索。

願以我們的當下閱讀,重新賦予作品意義。

並期待藉由引介與討論,讓經典的再生可以推往未來。

經典重來,邀請各位以我們當下的眼光,喚起作品新的閱讀可能。

 接下來請收聽:【經典重來】第一集〈重讀卡繆《異鄉人》:關於感受〉。

【經典重來】書單(非依出版順序)卡繆《異鄉人》(商周、麥田、新雨)揚.波托茨基《薩拉戈薩手稿》(麥田)狄福《大疫年紀事》(麥田)喬瑟夫.坎伯《千面英雄》(漫遊者文化)夏目漱石《行人》(大牌)約瑟夫.布羅斯基《小於一》(麥田)普魯斯特《歡樂時光》(印刻)威廉.布洛斯《裸體午餐》(商周)《小王子台語版》(前衛)卡夫卡《變形記》(野人)最多獨家更新內容,請下載《鏡好聽》APP:https://mirrormediafb.pros.is/LY67KDec20205min15sec【詩】傷停時間——記2020 林宇軒林宇軒〈傷停時間——記2020〉全文朗讀如果度過嚴冬,在新世界我們穿越隔離區的雲海看盡了睏,雪色,與山頭。

如果人開始檢視人的面目,眾多冷眼放任額上的凍土滋長生事——這就是冬天了嗎?寒暄裡微微有霧發自你的內心。

一切如此可惜時間果然是最不起眼的人禍驅策你側過身,看未來不能再更多一輩子的白駒全卡在這個時刻灰牆與黑鐵,一整個世紀霜花滿佈,穿梭其間啊你的雨鞋反覆踩著自己,眉頭深鎖地收拾陰招與棉襖。

除了緊握的雙手四周都萬劫不復了你知道嗎?眼眶裡水靈靈的犀牛如此堅信自己少少的勇敢,等待誰將提著冰心前來營救你有想過這些難事嗎?大愛或者我們的死因。

關於文明災情自暗處滾滾而來你的神正提著毛線衣,著裝齊整對著石陣發愣:一些顫抖的臟器一具紅泥小火爐,鐵鏟與碳不停不停往裡頭送——命運是否真的做了什麼?如果廣廈的寒士,如果你如果,我們度過嚴冬……作者小傳—林宇軒1999年生,臺師大社會教育學系就讀。

曾獲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香港青年文學獎、金車現代詩獎等。

現任噴泉詩社副社長、喜菡文學網新詩版副召集人。

作品散見報章詩刊及年度詩選,2018年獲國藝會補助獨立出版詩集《泥盆紀》,2020年《國語日報》專欄「詩的童話樂園」。

最多獨家更新內容,請下載《鏡好聽》APP:https://mirrormediafb.pros.is/LY67KDec20202min13sec【廖偉棠書評08】還千利休與侘寂的前衛真面目——《千利休:無言的前衛》【廖偉棠書評08】還千利休與侘寂的前衛真面目——《千利休:無言的前衛》人,是歷史與當下的人,藝術如何幫助我們把這些包圍我們的渾沌看得更清楚?大家好,我是廖偉棠。

歡迎收聽廖偉棠書評「冷眼熱心,前衛有言」。

今天我要跟大家分享的是《千利休:無言的前衛》。

這十年,「侘寂」(WabiSabi)又成為生活美學雞湯書的熱門詞彙。

說是又,那是因為60年代禪宗西漸時,侘寂已經出現過在嬉皮一代西方藝術家的眼中;說是雞湯書,那是因為侘寂作為生活美學指南裡的一個百搭萬靈藥,神秘地在裝修和冥想之間釋出一點,就足以提高格調安慰凡心。

最關鍵的是,誰也說不清楚,何謂侘寂?日本近代美學家大西克禮在其專著《日本侘寂》中,為侘寂下過一個精煉而且可以納入西方美學架構中去理解的定義:侘——在陰暗處照亮美;寂——從破滅中尋找真。

不過這也僅是一種詩意的譬喻,真正之侘寂是否真的如此積極,大西克禮的著作也未曾斷言,倒是從俳句茶道花道等方方面面把自己的定義拆解了一番。

其中一個拆解,來自千宗室,也即是茶道「裏千家」的第15代傳人,他在《宗旦的侘茶》裡說:「所謂『侘』,作為一種風尚,不是那些在生存競爭中失敗的遁世者、與社會格格不入的隱逸者離群索居的避難所,而是為了涵養一種優雅閑靜的心境而崇尚清寂……,一直保持爽爽朗朗的精神狀態,就是優美之心。

」大西克禮認為這個解釋是非常消極的,中譯者王向遠則認為大西克禮的「消極」是筆誤,應為「積極」。

「消極」、「積極」之分似乎判若雲泥,但要是從侘寂的祖師爺,也就是茶道大師千利休那裡尋找答案,則是兩者均可。

首先你要找一個原汁原味的千利休,他是一個藝術家/哲學家,甚至是一個商人,但卻不是什麼生活美學家。

他就「侘」說過一句斷然的話:「侘者上,欲侘者下」,如此一來,無論是千家的歷代傳人還是大西克禮等學者,都落入了「下」的境界了。

只有赤瀨川原平這樣的人才能真正理解千利休能帶領我重新認識「侘者」與「欲侘者」之別的人,必定是一個不欲者。

赤瀨川原平就是這樣的人,他是日本「路上觀察學」的倡導者、「考現學」的大將,這兩種學問在為學者眼中都是極其無聊和非功利的,同時他也是前衛藝術家,做過許多挑釁日本社會規矩的藝術品,甚至因為製作所謂的「偽鈔」藝術品而被告上法庭。

他生平做過最「積極」的一件事,就是為另一位前衛電影大師敕使河原宏(HiroshiTeshigahara)1989年的電影《利休》擔任編劇。

其後意猶未盡,還寫了這一本藝術隨筆《千利休:無言的前衛》。

敕使河原宏真是慧眼,只有赤瀨川原平這樣的人才能真正理解千利休。

赤瀨川原平不是歷史學者也不是美學家,他接到敕使河原宏的邀約之後,竟然是去買了幾本小學館和集英社出版的兒童漫畫去認識豐臣秀吉時代。

但從藝術的悟性上來說,赤瀨川原平簡直可以說是當代的千利休。

赤瀨川原平也自知,上來就拿出他最著名的路上觀察學和千利休的茶道比較一番。

就藝術的本質而言,茶道和路上觀察學一樣,都是把日常(喝茶和逛街)一本正經化而成的,前者看似比後者儀式感更強,就像赤瀨川原平親身體驗過的當代東京的「大師會」茶會一樣,幾乎淪為和服秀了。

但赤瀨川原平的努力,就像電影《利休》所呈現的,是還原千利休非儀式化的、作為前衛藝術家的一面,那一面裡的利休,也是一個在美的路上尊重偶然的、他者之力的觀察者。

千利休身上還有商人與政治家的能耐赤瀨川原平提出路上觀察學為「陰天的藝術」一說:「前衛藝術終於成為光的顆粒,不對,成為影子顆粒,散佈在整個日常生活中了。

所以與其探索藝術的最尖端,不如在日常小鎮裡散步,更容易找到滲透其中的前衛藝術影子顆粒。

」這樣與侘之陰翳、日常相同,毫不造作,優哉游哉,的確不是「欲侘者」那種強烈主觀意志。

可以說赤瀨川通過千利休來重新定義的前衛藝術,也不是我們熟悉的那種張狂的、表現自我的前衛藝術。

 不過,千利休或者說豐臣秀吉的那個時代,還沒有前衛藝術這一說。

千利休不過是依附於日本自然美之本性,然後挑釁社會美之固化而已。

挑戰有很多種,可巧赤瀨川原平都對應上了,曾經印製「零元」面值「假鈔」作為挑戰消費社會金錢之用的他,最懂千利休所強調的茶道因為無用而來的醍醐味;他從路上觀察學衍生出來的「壺庭」(地面窪洞自成一格的小世界)學,又是千利休營造微型茶室那種「縮小的藝術」的極致化。

而千利休自有赤瀨川不及的,就是他身上還有商人與政治家的能耐,且有豐臣秀吉這樣的對蹠者給予的壓力。

使他做出了金茶室、金茶碗這種大俗大雅之物。

作為多舌好動的秀吉,要求作為侘寂者的利休以金做藝術介質,就算不是羞辱也是故意刁難了。

千利休硬是做成這兩者,除了利用了黃金的陰翳美學(谷崎潤一郎說的暗室中屏風金箔之微光),還是因為他作為一個堺町商人,對日本民族根性裡的矛盾之體悟。

一切日本的物,都是日本的象徵,而不只是日本美的象徵「因為利休一直有在觀察粗俗的事物。

」赤瀨川一語道破,面對性感尤物一般的黃金,「利休沒有沈溺於肌膚的柔美,也沒有忽略其性質,而是單純愛那曲線,創造出嶄新的迷人關係」。

這就是前衛藝術,就像那個五味雜陳的金茶碗,一切日本的物,都是日本的象徵,而不只是日本美的象徵。

利休身上有秀吉的一部分,這就是日本。

金茶室事件和切腹事件,是豐臣秀吉與千利休「佳話」的兩個高峰。

利休被秀吉以幾乎莫須有的罪名賜死,不加抗辯也不求情坦然切腹,這可不是什麼武士道精神。

赤瀨川在電影拍完、這本書也快寫完的時候才頓悟:「這就是他力思想的表現……,利休接受賜死,其實是掌握一個機會。

話說每個人的死亡都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人逃離世界的機會……,利休奉命切腹展現出他的意志力,似乎也將秀吉的暴力看成一股自然的能量。

」赤瀨川是怎樣頓悟的呢?是因一個路上觀察學的聽眾跟他說,路上觀察學注重偶然遇上,「這是一種他力思想吧。

」赤瀨川因此得出「偶然在利休的審美觀中佔了很大一部分,等待偶然、享受偶然,應該是他力思想的基礎,我想追加一條,必須不經意地享受偶然。

」侘寂遇上了他力,才叫完滿,欲侘者是自力的表現,利休致力於摒除自力——用很自己的努力去革除自己的用心,這是他天才的矛盾。

而他深知,當「茶」變成「茶道」甚至「茶會」之後,前衛藝術就「文化」了,所以他才斷言「我若死,茶便廢」。

這本書也是反日本美學至上的那些精緻生活指南書的赤瀨川進一步把這句話解釋為「利休在說,意義必須在茶湯的沸點上跳舞,要是不跳舞了,沸點就會降低,語言的邏輯就會沿襲陳規。

」這絕不只是說茶道,而是說藝術、說詩為何必須前衛的至理。

同時他借利休還達成了對形式主義的反思,這簡直是挑戰習慣的日本美學的定義,因為我們都像羅蘭巴特他們一樣懂得日本美是形式美、儀式美、符號美!但千利休是屬於前衛的、而不是屬於作為東方愛好者的異國情調的日本的。

 因此《千利休:無言的前衛》這本書也是反日本美學至上的那些精緻生活指南書的。

利休是「侘寂」具象化、功利化的一個無可奈何的始作俑者,赤瀨川則是要把侘寂拉回道路上、疏野陰翳之中,使它無用,甚至無藝術之用,成為徹底的偶然。

偶然等於任運,也即是海德格所謂的對存在對自然的聽之任之。

這點,在當代藝術裡的意義只有保羅克利和杜象觸碰過,殊不知它依然潛藏在前衛的侘寂中,幸好,千利休和赤瀨川原平死後,我們誰都無法去挖掘它了——也許我們放棄挖掘,才能偶然遇上。

下一回廖偉棠書評「冷眼熱心,前衛有言」節目,我要跟大家分享的是《殘酷劇場》,歡迎收聽。

最多獨家更新內容,請下載《鏡好聽》APP:https://mirrormediafb.pros.is/LY67K。

Dec202013min12sec【詩】倘若這裡有光 蔡凱文蔡凱文〈倘若這裡有光〉全文朗讀倘若這裡有光穿過悶熱的哨口與答數聲送來世界應有的顏色想像耳語在夏季的集合場蒸發螞蟻們列隊完畢,右後轉彎起步走汗水在彼此的觸角上傳遞沉默午後的濕氣不禁懷念起自由與獨處時寂寞留在傷口上的觸感寧靜是壁紙,遮掩寢室的不堪八個人圍著一張桌子點煙。

老虎跳出了火圈。

在圈裡有人看見女友跨過圍籬。

有人發呆。

有人因著脆弱而憤怒。

有人吐出了句號結束這段猙獰的對話幾根鬍鬚刺穿鏡子嘴角隨時需要立正打直鐵櫃關緊了青春練習把日子掛上衣架隨時燙線、摺出服貼的稜角每個人都想成為自己志願留營表裡卻沒有人知道夢想的住址倘若這裡有光時間在落葉堆積時漸漸腐化手中掃把脆弱而分岔只能不斷地把破碎的影子推向遠方……作者小傳—蔡凱文就讀於中興大學中文所,曾獲創世紀詩社開卷詩獎、菊島文學獎首獎、玉山文學獎首獎、馬祖文學獎首獎等,作品曾發表於《創世紀詩刊》、《笠詩刊》、《海星詩刊》、《野薑花詩刊》。

與歌手林立傑合作歌曲〈尋夢者〉為民視偶像劇《實習醫師鬥格》片尾曲,〈尋夢者〉、〈出去玩吧!〉收錄於專輯《天空‧20歲》,2019年度消防主題歌曲〈彩紅〉等。

最多獨家更新內容,請下載《鏡好聽》APP:https://mirrormediafb.pros.is/LY67KDec20201min43sec【黃宗潔書評E08】看見「看不見」的森林——《森林秘境》【黃宗潔書評E08】看見「看不見」的森林——《森林秘境》關心海洋、關心環境開發、關心貓狗或野生動物……,並不是彼此無關的事。

因為動物和我們都身處於環境之中,是命運交織的共同體。

歡迎收聽「黃宗潔書評—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我是黃宗潔。

這一集要談的是大衛.喬治.哈思克的《森林秘境:生物學家的自然觀察年誌》。

小說家吳明益在《天橋上的魔術師圖像版別冊》中,寫了一個名為〈森林、宮殿、銅馬與畫像裡的女孩〉的故事,小說主角在應徵博物館的工作時,講了一段童年回憶,是關於幾個商場中的孩子如何偷偷瞞著大人,到那個對他們而言宛如森林般,充滿神秘氛圍與魅力的公園探險的故事。

小說中所敘述的,無論是博物館的圓頂彩繪玻璃天窗,或公園入口會發出「嘎嘎」響的鐵製旋轉門,相信對很多台北人來說,都是充滿感官細節的集體回憶。

但我對這個故事還有另一種更為個人的共鳴感,因為那個公園,也是我兒時常常探訪的,如同森林般的秘境。

印象中,小時候去公園最大的樂趣,就是在一塊被我自行定義為「我的地」的小空地上觀察小花野草,有時還會把某些倒楣的草拔起來重新種一次、幫它們澆澆水,進行其實毫無必要的移植活動。

如今重回舊地,已認不出那是公園的哪個角落了,但當初卻能夠每次都毫無困難地認出「我的地」那獨特的地貌。

這種行為模式應該可以用發展心理學去分析,做為人對「領域」(更明確一點來說,就是「圈地」)的慾望從兒童期就開始出現的證據,但另一方面,童年的我似乎以那尚未鈍化的感官,提示了未來的自己:通往自然的路沒有捷徑,微觀的角度才能帶來宏觀的視野。

也因此,在幾年前初次讀到大衛.喬治.哈思克(DavidGeorgeHaskell)的《森林秘境:生物學家的自然觀察年誌》時,不只對書中提出的若干思辨感到驚豔,也充滿一種熟悉的親切感,因為哈思克正是透過他在美國田納西州任意圈選並命名的一小塊林地,進行了為期一年的觀察,才寫出這本橫跨生物學、哲學與美學,被譽為結合了「詩與自然史」的動人著作。

 與一座森林為期一年的相遇從哈思克將林地命名為「曼荼羅地」,已可看出《森林秘境》在本質上,是對「一沙一世界」這類精神信念之回應,是一幅「3D版」的曼荼羅畫。

他相信透過眼前直徑不過一公尺左右的圓形土地,就能折射出整座森林的故事。

當然,近年已有不少學者專家的精彩論著,揭示了「微物」的生物學研究路徑,可以開展出如何龐大的知識系譜,像是探討微生物的《我擁群像》、介紹藻類的《藻的秘密》,或是結合生命敘事和苔蘚研究的《三千分之一的森林》,都屬於較近期的例子。

在這個面向上,《森林秘境》確實有不少可與此類書籍對話之處。

但另一方面,哈思克所呈現的森林景觀,並不止於微觀式的揭秘,也有廣角鏡般的綜覽。

更重要的是,儘管「曼荼羅」會給人一種封閉圖形的聯想,但它與整座森林之間並不存在實質的分界,曼荼羅地當中的生物,自然也保持著流動的開放狀態。

因此,與其說《森林秘境》是對一小塊土地的自然觀察,不如說哈思克是藉由他與一座森林為期一年的相遇,來闡述對生命、生態的種種反思。

更進一步來說,哈思克透過《森林秘境》所呈現的,既是「看見」也是「看不見」的森林──這本書的英文原名,主標是Theforestunseen,副標則是ayear’swatchinnature,清楚地凸顯出他以觀看做為方法,試圖接近那看不見或未曾/能被看見的,「unseen」的自然。

跟隨哈思克的眼光,我們看見了白尾鹿、郊狼、浣熊等,會被歸類為「美麗」或「可愛」的哺乳動物,也看見貌似微不足道的地衣、蕨類、真菌等生物;和他一起仰望樹冠層的風景與鳥類飛過的天空,也俯瞰了落葉層和土壤裡的世界。

他用不同的焦距,將生態系中複雜的生命圖像一一帶到讀者眼前,而這本生物學家的觀察日記,談的不僅僅是他的所見所感,更包括我們如何與為何看見(看不見)某些景觀的深度思考。

 多想一點,就不會只滿足於「如何看見」其中,關於「如何看見自然?」這個問題,幾乎是生態書寫共通的核心之一,也可說是保育行動的起點。

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會認為無從去愛一個從未見過、甚至不知道它存在過的事物,看見了、認識了、才能產生進一步的連結。

而「鳥獸草木之名」就成為定義「認識」與否的起手式。

身為生物學家,哈思克當然也對曼荼羅地的眾多生物進行了精準的辨識,例如當一束陽光從樹冠層穿透到林間,他會告訴讀者陽光依序照亮的是足葉草、楓樹苗、樟耳細辛、歐洲香根芹、山胡椒,以及一枝黃花,而不是含糊地說「陽光照亮了林地」。

但顯然哈思克並不希望讀者被大量專業名詞或知識話語魅惑,因此,他也不忘提醒:我們賦予生物的名字,未必都能「名實相符」。

他以俗稱木蘭林鶯的黑紋胸鶯鳥和俗稱田納西鶯的灰綠蟲森鶯為例,這兩種鳥的俗稱都與生態不符,因為牠們命名的由來,是在遷徙時遭人射殺的地點。

其他幾種來自大北方森林的鳥類,例如栗頰林鶯、黃喉蟲森鶯和機敏黃喉地鶯也都有類似的命運,換言之,「動物學命名法的約定掩蓋了北美洲鳥兒的真實生態」。

又或者他分析樟耳細辛的葉片外觀像肝臟,因此學名與俗名都是肝臟的意思。

但不同於過往總將這種形象學說(theDoctrineofSignatures)視為愚昧的迷信,哈思克認為根據植物外觀進行命名並推斷藥效的做法仍有其實用價值,不過,他也同樣指出植物並非為了服務人類而存在,「這類具有功利主義色彩的名字,也可能會讓我們無法完整體驗大自然的真貌」。

《森林秘境》耐人尋味之處,也就在於哈思克總是在知性的敘述之餘,讓讀者「再多往下想一點」,多想一點,就不會只滿足於「如何看見」,還會進一步思考「為何看見/看不見」。

 所有眼前的事物都有其為何在此或者不在此的脈絡哈思克對於「為何看見」的種種論析,我認為是全書最精彩的部分之一,這些思辨如同灑落林間的陽光一般,散落在書中各個篇章,照亮事物表象的輪廓,讓讀者得以發現其中的紋理脈絡,原以為明確的答案與立場甚至可能產生動搖。

例如當他透過動物的足印、以及被啃咬的灌木嫩芽等線索,拼湊出白尾鹿曾經來訪的訊息後,就延伸到對於「北美鹿群增加造成生態失衡」此一說法的思考。

他主張表面上看來,鹿群「過度覓食」會導致森林變得稀疏或空曠,讓森林生態面臨危機,但若把時間拉長來看,答案就未必如此黑白分明。

因為「我們印象中『森林的常態』其實並不正常」。

鹿群稀少是十九世紀大規模商業獵捕造成的後果,二十世紀的科學家在研究森林生態時,將稀少鹿群的森林當成評估的基準,卻忘了這個基準其實建構在一個已經失衡的前提上。

他如此形容:「一座沒有大型草食動物的森林,就像一個沒有小提琴手的交響樂團。

但由於我們已經聽慣了那些不完整的樂曲,當我們再度聽見小提琴的聲音不斷響起時,便不由得畏怯猶疑,並因此更緊緊抓住那些我們比較熟悉的樂器。

」但從歷史的角度來看,我們沒有理由害怕森林裡的鹿群,因為牠們原本就在那裡。

當然,這樣的說法可能會令人懷疑,把眼前所見當成失衡的「非常態」,如同暗示十九世紀之前的森林才是「常態」,難道不是同樣掉入一種想要「恢復」原本「平衡」生態的迷思嗎?畢竟我們既無法真正想像、也無從恢復所謂「古代」森林的樣貌。

但哈思克的意思並非鼓勵人們去「捍衛往日榮光」,而是提醒讀者:所有眼前的事物都有其為何在此或者不在此的脈絡。

就像福爾摩斯那句經典名言,要思考的不是狗為何吠叫,而是牠「為何不叫」;換句話說,要考慮的不(只)是鹿為何變多,而是我們何以認為牠變多?是狼與山貓減少、人為「放生」鹿群到森林、棲地破碎等多重因素,共同造成了眼前的風景。

更重要的是,我們看見的有限事物,多半來自看不見之處。

就像一夕之間冒出的無數真菌,所仰賴的是我們無論再用心觀察,也無法透過肉眼看見的,「真菌的地下網絡」。

森林中所有生物的消長都是如此,無法只用一兩個物種短期數量的變化去理解。

 兩顆毫無疑問是「外來種」的高爾夫球當然,以系統的觀點來談生態,並非甚麼標新立異的獨特觀點,但哈思克的細膩之處在於,他並非提出說教式的大道理,而是透過自身與曼荼羅地生態環境的互動方式,去思考此種生命網絡的相互影響及實踐。

最具代表性的,或許是當他在曼荼羅地看到兩顆毫無疑問是「外來種」的高爾夫球時,對於究竟是否該把它們移除的掙扎。

最後,他選擇將它們留在曼荼羅地,不只是因為「不干預生態的原則」,更是基於他認為若將高爾夫球視為「非自然」的產物,那麼形同排除人類在自然中的角色與位置。

(註)高爾夫球成為一種象徵,說明人這種靈長類動物所創造之物,如何無所不在地產生我們未必意識到的影響。

值得注意的是,對哈思克來說,他與曼荼羅地中所有生命的交會,不僅僅是物質層面,還包括在「意識中被轉化成美感的能量」。

這樣的態度無疑會讓這本書的「科學性」顯得不夠「純粹」,但事實上,這反而是《森林秘境》更有意思的另一種「看見」。

他提供了一條突破科學盲區的路徑,透過科學、文學、美學與哲學之間「能量的流動」,讓思維保持在一種更具彈性、包容性與想像力的狀態。

如同理查.O.普蘭(RichardO.Prum)在《美的演化》當中那擲地有聲的見解,他說自己「決定把『美麗』當成科學概念」,因為「我們需要一個能夠包含動物主觀經驗的演化理論,這樣才能真正以科學的方式了解自然世界。

如果忽略了動物的主觀經驗,我們的知識將會有嚴重的缺陷」。

 哲學的思考或科學的探索,不是為了達到某種「高度」我們研究生物,卻排除牠們的感知能力、排除自己也排除動物對美的感受性,這樣究竟是比較科學,還是我們對科學的想像太狹隘?這是包含了達爾文、哈思克、普蘭、以及許多當代生物學家都持續在挑戰,卻似乎總是很難被主流接納的觀點。

一如哈思克對達爾文「惡的詰難」(theproblemofevil)之呼應。

當姬蜂將卵產在毛毛蟲身上後,幼蟲孵化就會鑽入毛毛蟲體內,由內而外慢慢將牠們吃掉。

達爾文為此表示:「我無法說服自己一個仁慈善良、無所不能的上帝會刻意創造這些姬蜂」,儘管達爾文對話的對象,主要是當時主張上帝創造一切的神造論,但認為毛毛蟲沒有靈魂、感覺與意識,「因此無法思考牠們的痛苦,所以牠們並沒有真正在受苦」的神學家,和許多相信動物只是機器的科學家,某程度上是殊途同歸的。

而對於毛蟲無法被證明會思考,因此就形同沒有受苦的說法,哈思克的態度是:「如果一個能夠思考未來的心靈感覺到痛苦,這樣的痛苦會比較難以承受嗎?或者我們應該問:如果動物沒有意識,而痛苦是牠們唯一的感受,這不是更糟糕嗎?」哈思克的目的,並不在於據此延伸出人道對待動物之類的倫理論辯,相反地,這段嚴肅的文字有一個看似相當「反高潮」的收尾──曼荼羅地的斑光隨著時間挪移,從他的腿上轉移到頭上,他形容這樣的情景:「彷彿《聖經》中神降啟示這一幕的搞笑版。

但很不幸的,太陽女神並未給我任何啟示,讓我得以解答上述的哲學問題,而是讓汗水開始沿著我的臉頰和脖子滑落。

」然而他也因此意識到,他此刻感受到的能量,同樣是讓黃蜂得以飛舞的能量。

哲學的思考或科學的探索,不是為了達到某種「高度」,而是將自己和萬物放在同樣的位置,去感受我們如何以殊異的方式共享同一個世界。

 打開我們的心靈之眼,多看到一些過去視而不見的存在羅賓.沃爾基.默爾(RobinWallKimmerer)在《三千分之一的森林》這本書中曾經感嘆,「很多科學家自認掌握了唯一一種理解自然世界運作的方式,藝術家似乎就沒有那種排他性真理的迷思」。

其實藝術家提到藝術,也未必沒有「排他性真理的迷思」,但默爾的提醒卻非常重要──無論科學或藝術,都是「其中一種」,而非「唯一一種」理解自然的方式。

而哈思克透過《森林秘境》所呈現的,不僅是一幅充滿細節與各種奧秘的曼荼羅畫,也同樣揭示出所有的專業,無論科學、哲學、文學或藝術,都僅是一種觀看的途徑。

透過科學,我們了解事物的深奧複雜;透過哲學,我們試圖洞見生死倫理;透過文學與藝術,我們學習感受愛與美。

而事實上,「我們人類的美感也反映了森林的生態」,我們對光與色彩的敏感度本身,已經反映出演化過程中所承襲的種種特質。

換言之,美與科學,從來不是一體兩面,而是原本就相接相連。

不過,哈思克透過這面四季流轉、映照出時間與空間光影變遷的森林之鏡,也絕非要將我們導向一種過度浪漫化、謳歌自然的結論。

他感受自身與萬物的相連,但同樣承認隔閡必然存在。

與曼荼羅地經過了一整年的相處後,他反而強烈感受到自身的無知與孤獨。

但這並不矛盾,也不是參透了什麼真理,而是任何願意面對自身與他者主觀經驗的人,都有能力發現的事實。

如果我們願意和哈思克一樣,試著去看見每一種觀看途徑的侷限,看見我們的「看不見」,並理解在人類的視域之外,永遠有著智慧與感官所不可及之處,或許才有可能真正打開我們的心靈之眼,多看到一些過去視而不見的存在,就如同在一片黑暗中努力凝視,周遭事物的輪廓終究會慢慢浮現。

註:有關哈思克生態網絡的觀點,筆者已在討論他的另一本著作《樹之歌》時較詳細地介紹過,在此不贅述。

下一回「黃宗潔書評—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節目,我將和大家談談義大利哲學家羅貝托.卡薩提的散文《絕冷一課》,歡迎收聽。

最多獨家更新內容,請下載《鏡好聽》APP:https://mirrormediafb.pros.is/LY67KDec202022min31sec



請為這篇文章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