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科先生說古今】汪漢澄／鮮紅的小喇叭聲 - 聯合報

聯覺現象是有趣的腦科學課題，也讓藝術的世界更為豐富…… 快訊 北市車來速全退場這2大篩檢站「6月9日起停止服務」 16:49 「希望每年調高基本工資」蔡總統：政府一定會排除萬難 16:21 議員再轟5帳號疑網軍柯文哲否認：只不過上班太閒了 16:02 udn 閱讀 繽紛心情 聽新聞 test 0:00/ 0:00 YourbrowserdoesnotsupportHTML5Audio!😢 【腦科先生說古今】汪漢澄／鮮紅的小喇叭聲 2021-02-1000:15 聯合報／ 汪漢澄 圖／EmilyChan 超乎聯想的聯覺 許多人曾在書本上讀過約翰·洛克（JohnLocke，1632-1704）的大名，通常是看到他的思想對現代民主政治的啟蒙。

洛克是英國的哲學家，在知識論上，主張經驗主義。

他認為人對環境元素的基本認識，只能透過相關的感官經驗而來。

比方說一位先天盲人既然不曾看過顏色，那麼「鮮紅色」這個詞彙對他來說就不具任何意義，他也不可能透過其他管道來了解。

洛克在他的大作《人類理解論》（AnEssayConcerningHumanUnderstanding）當中舉了一個例子，說有一位盲人，四處向人請教「鮮紅色」到底是什麼，最後他恍然大悟，得意地宣布：「我知道啦！鮮紅色就像小喇叭的聲音啊！」 洛克的本意，是要拿這個類似「瞎子摸象」的故事作為反證，來證明使用不正確的感官不可能得到正確的理解。

但我們捫心自問，用鮮紅色來描述小喇叭的聲音，真的就那麼荒謬嗎？各種感官之間，真的就涇渭分明，絕不越界嗎？我們知道不是這樣的。

如果你聽到小喇叭的聲音，就聯想到鮮紅色，聲音愈高亢，這紅色就愈亮的話，你很正常。

但如果你聽到小喇叭的聲音，眼睛就真的「看到」鮮紅色，聽到低音大提琴的聲音，眼睛就真的「看到」深藍色的話，你極有可能是少數具有「聯覺」（synaesthesia）特質的人。

所謂的「聯覺」，是指一種感官的刺激，會引起另外一種感官的感受。

其實大多數人生來都有一點點聯覺的傾向，如果少了這個，文學、音樂與藝術的魅力可能都會大打折扣。

韓愈的〈聽穎師彈琴〉詩中說：「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凰。

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

」就證明音樂的高低轉折，很自然地會在腦中激起視覺的意象。

華特迪士尼的經典卡通長片《幻想曲》（Fantasia）也讓所有的觀眾都認同，哪一段音樂就該激發什麼樣的影像。

只不過一般人的這種「人同此心」，只限於「聯想」，但若有人因此而真的看到影像的話，那就是「聯覺」。

聯覺者不怎麼常見，也許幾千個人當中只能碰到一個。

聯覺有很多不同的形態，比方看到某一個字母或符號，就會看到一種顏色；聽到不同的音符，就會看見相對應的色澤；看到某種形狀，就會嘗到某個食物的味道等等。

不管是哪種，都會讓外人覺得很不正常。

所以，有聯覺的人通常不會想讓別人知道。

大畫家梵谷很可能就有聯覺，他曾經去上鋼琴課，但總是把每個不同琴鍵發出的聲音，分別指為一個特定的顏色，讓鋼琴老師覺得他瘋了（當然，梵谷也不是完全沒瘋就是），硬是把他開除。

用音符作畫 明確的聯覺者不多見，但大多普通人都有某種程度的聯覺傾向。

我們是怎麼知道的呢？拿上面的聽覺（聲音）與視覺（形狀或顏色）間的聯覺為例，早在上個世紀的前期，就有德國的心理學家設計了一個很有趣的實驗，這個實驗在本世紀初又由美國的神經科學家稍稍修飾，用來測試一般正常人。

他們請受試者看兩個圖形，一個是呈現好多尖刺的多角形，另一個是有著一些圓潤突起的平滑不規則形，然後要受試者根據直覺指出，其中哪一個名叫「Bouba」？哪一個名叫「Kiki」？「Bouba」與「Kiki」根本是兩個完全沒有意義的字，然而卻有高達90%以上的受試者會自然地指出，圓滑的形狀是「Bouba」，而有尖刺的形狀是「Kiki」。

並且不論受試者是美國人、印度人，甚至是還不識字的幼兒，結果都是一樣。

這樣高一致性的「人同此心」，證明正常人也都具有聽覺與視覺間的聯覺傾向。

聯覺的存在，對一般人可能沒什麼用處，甚至有點困擾，但是對文字創作者、藝術家與音樂家來說，可以是一種很大的助力。

並且事實上，這些人當中擁有聯覺的比例，也確實要高於其他人。

1874年時，俄羅斯作曲家穆索斯基（ModestMussorgsky）的一位畫家好朋友哈特曼過世，朋友為他舉辦了遺作展，穆索斯基參觀之後很受感動，就以哈特曼的畫作為題，寫下了著名的鋼琴組曲「展覽會之畫」。

十段樂曲的每一段，都表現其中一幅畫作所描繪的景象，包括古堡、花園、牛車、市集、墓窟等等。

這就是利用聲音與形狀顏色之間的聯覺，用音符作顏料，用空氣作畫布，為耳朵重現出本該用眼睛來欣賞的繪畫。

聯覺現象作為跨越不同表現介質間的橋梁，無疑為藝術世界增添了許多繽紛的色彩。

聯覺的原理，目前還不是十分清楚，絕大多數的聯覺者都是從很小就有這個現象，並且持續一生。

腦科學家們對聯覺者做過不少研究，發現這可能跟各個獨立腦功能區之間的「共鳴」有關。

比方給一般人一個聲音的刺激，只會在負責聽覺的那個腦區引起反應，可是若給一位「聽覺－視覺」聯覺者同樣的聲音刺激，卻會同時在聽覺區與視覺區引起反應。

一種學說是，聯覺者的不同腦區之間具有超過平常人的「過度」連結，另外一種學說則是，每個人在嬰幼兒的時期這些連結都很發達，只是隨著年齡成長，一般人的連結被逐漸地抑制，而聯覺者的這些連結則一直保留了下來的緣故。

世界很大，腦的世界也很精采。

以後當我們聽見有人說，在聽交響樂的時候會看到燦爛多彩的畫面，或是讀到某段文字的時候，口中會嘗到巧克力的味道，無需驚詫。

甚至我們自己在聆聽音樂或觀賞藝術時，也可以試著開發一下自己的聯覺能力，或許能讓我們的生活體驗變得更加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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