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神奇的預言,應驗垮掉了三個王朝,一大宗教因此命運沉沉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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謠讖或者預言之類的東西,事實上多是由後人意會得來,從現代人的角度看是極不科學的,且上述幾個版本的預言之間其實並無聯繫,在故紙堆中偶然看到這些,覺得有點意思,就把它們總結歸類出來,算是魏晉南北朝這段歷史由分裂走向統一的另一角度的解讀。
南北朝後期,曾流傳過一條神秘的預言,預言將有一位「黑衣人」降臨成為天子以終結如今的亂世。
出現這條預言的歷史背景是自漢末以來達三百年之久的社會大動亂,先是漢末群雄逐鹿,各路英雄殺來殺去殺得北方大地「千里無人煙」;三國歸晉後,統一不過維續三十多年,匈奴後裔劉淵扯起狼頭大纛,五胡亂華,衣冠南渡,士族遂苟安南方二百多年,北方則先後出現了十六個由不同民族不同姓氏的人建立的國家,中土大地,血腥遍地。
延續下來,即是如今南北對立的局面。
南方為宋齊梁陳四個小朝廷中的第三個梁朝,北方鮮卑拓跋部建立的北魏立國百餘年後,一場六鎮大起義將帝國生生一分為二,是為東魏和西魏。
天下,再度呈現一種三足鼎立的局面!
這是個堪比魏蜀吳三國時代的「後三國」時代,此時,久已疲倦的中土大地終於看到和平的曙光,亂世天下,在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趨勢中走到重新統一的歷史關頭。
北魏末年,天下大亂,草莽出身的高歡擊敗爾朱氏集團,入主洛陽城,再行廢立事,從民間找來一位落難的皇族立為新皇帝,從此挾天子以令諸侯,征討天下群雄,轉眼間幾乎平定天下。
這時候,一條讖語卻莫明其妙冒了出來:亡高者黑衣!此條讖語出自某個術士之口,僅見於歷代正統的二十五史之中,佛學典籍不見記載。
據說高歡本人很信這條讖語,相當忌諱,每次出門都不想看到和尚,因為當時和尚穿的僧袍統一是黑色的。
而且據說後來在高歡干預下,東魏的僧人一度改穿黃色僧袍。
自然,沙場上高歡統領的東魏軍隊,都穿黃色戰袍。
高歡的死對頭宇文泰聽說這條讖語則哈哈大笑:「我小名叫黑獺,就有個黑字,應讖的不是我還有誰?」當即連西魏旗幟、戰甲、服色,全部改作黑色,一上戰場,一片烏黑,你高歡不是見到黑衣人就害怕嗎,我就是要讓你膽戰心驚!
高歡一世梟雄,果真拿宇文泰沒一點辦法,不但手頭掌控的皇帝(北魏孝武帝)跑了投奔宇文泰,自己在跟宇文泰的一生五戰中,也是輸多勝少。
雙雄博弈,高歡是家底一點一點耗光,精力一點一點耗盡,最後在《敕勒歌》的旋律中吐血而死。
更離奇詭異的是,據說每逢兩家大戰之前,東魏都城鄴城牆根底下就有黑黃兩色螞蟻先出來互咬一番,據說要是黑螞蟻贏了,高歡出戰必輸,要是黃螞蟻贏了,高歡還能賺點便宜回來。
在高歡的最後一戰中,他集結十萬大軍出征關中。
出發前有部下拚死勸諫:高王,這次黃螞蟻咬輸了,死個精光,此行不利啊,還是等等時機再說吧。
高歡
高歡不聽,果然在玉璧城下頓軍五旬,將一切手段耗盡也沒能攻破這座堅城,最後發憤而死。
傳聞歸傳聞,高歡雖死,高家卻未亡。
高歡所生兒子雖然多數帶有出格毛病,但作為政治家來說基本還是合格的,高歡死後,宇文泰又活了十年才死,在這段時間內,宇文泰也沒能拿高家怎麼樣。
兩家還是在北中國大地並立著,誰也沒滅亡誰!
亡高者黑衣,還有待時間檢驗!
轉眼,高歡的二兒子高洋廢掉東魏傀儡皇帝,自己坐了皇位,建立北齊王朝。
高洋在位的最初幾年,對內整肅朝政,朝堂為之一新;對外痛擊北方各個胡族,打得這些強悍的蠻子四處亂竄,不敢窺覷中原一眼。
連當時正以恐怖速度崛起的突厥,都畏懼地將高洋稱作「英雄天子」,亦是不敢南下而牧馬!
但這個英雄天子的後半載簡直一塌糊塗,北齊王朝被稱作「禽獸王朝」有一多半的功勞要算在他頭上。
高洋酗酒漸漸成為習慣後,腦子完全不清楚了,殺人殺上癮了連自家人也不放過。
還是受著「亡高者黑衣」的影響,有天,高洋突然問左右:「什麼東西最黑?」左右莫明其妙,怕說錯話被殺,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答:「漆最黑!」
高洋聽說此語,大受刺激,因「漆」與「七」同音,居然懷疑上自己的七弟,同父異母的高渙。
這個高渙據說自小天姿雄傑,俶儻不群,甚至如楚霸王般力能扛鼎,高歡都忍不住誇讚說「此兒似我。
」在高歡諸子中他是唯一一位領兵親征且在戰場上斬下敵將腦袋的,但是應該是這種才略給他帶來的滅頂之災。
高洋自小常受大哥高澄欺負,有真本事也只能隱藏起來裝弱智,老大不小的一個人了還整天讓鼻涕掛在臉上晃蕩,找到機會登上皇位後,對弟弟們的本事自然防範得緊,再加上酗酒導致神經經常出現間歇性失常,遂將這個七弟抓起來跟另外一個為他所忌的弟弟一起關在豬籠子裡,飲食吃住大小便都在裡面,關了一年多,後來乾脆扔了大把炭火在籠子四周,將兩人活活烤死。
高渙這倒霉孩子,因排行第七,「七」與最黑的「漆」同音,成了「亡高者黑衣」的犧牲品。
高洋在位期間,據說很令西邊的宇文家忌憚,西魏每年冬天都要派人將黃河河面的冰塊鑿碎,以防止高洋趁機派兵從冰上突然進攻。
然而一切似乎都逃不出那個預言一般,酗酒越來越厲害的高洋經常自己口吐莫明其妙的話,這些話後來居然不少應驗,因此有段時間高洋幾乎被看成神漢一般,因為神漢經常就是瘋瘋癲癲的。
高洋有天喝酒正酣,突然暴怒而起,端起酒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下詔宣布要帶兵西伐宇文家。
但等到軍隊被匆匆召集起來,高洋突然又大哭地對群臣道:「黑衣非我能制服。
」西伐一事遂不了了之。
西邊穿黑衣的宇文家,命中注定一般,要成為高家的滅亡者,高洋亦是無可奈何!
讖語的殺傷力在於,它才不管人們怎麼神神叨叨去解釋迷題的過程,只要最終結果應驗就行。
就算高洋殺掉自家老七,讖言還是照樣應驗。
高家傳到第三代,無愁天子高緯在位期間,黑衣人自西而來,席捲關東,經兩戰而滅高齊全境,從父兄時代起,寸步未能突破潼關關口的宇文家,在宇文泰第四子宇文邕的領導下,終結了兩家三代人博弈的歷史,實現北方一統。
至此,亡高者黑衣,應驗!
在「亡高者黑衣」之後,預言升級為「黑衣臨天位」,這下更接近那個天下一統的目標了。
人們將目光從江北收回,投向江南,梁武帝在那篇開中國佛教信徒食素先河的《斷酒肉文》中,開口先自稱:弟子白衣……
他想說本來匡正佛法是黑衣人幹的事情,不是我這個白衣弟子應該著急的。
黑衣人是什麼意思,白衣弟子又是什麼意思呢?上文提過,南北朝時代,僧人是穿黑色僧袍的,因此多以黑衣或緇衣代稱僧人,而俗家子弟則多穿普通白衣,後以白衣(或素衣)相對黑衣(或緇衣)指代俗家子弟,佛教上所說的緇素之分即是指僧俗之別。
在亂世里,佛家的因果輪迴報應說,點亮了人們擺脫苦難的一盞希望之燈,於是乎,外來的佛教迅速傳播,並很快如生物學上的外來物種一般,壓得本土的儒道兩家幾乎無法抬頭。
穿黑衣的僧侶人口遍布南北大地!
蕭衍彼時雖是帝王,但尚是身穿白衣的俗家弟子,似乎不夠格來應這個讖,於是乾脆捨身為奴,受戒做了和尚,其四次捨身同泰寺的往事,天下皆知,這裡就不多廢話了。
蕭衍於是每天穿著黑色的僧袍誦經念佛,做了一名實實在在的黑衣人,似乎已是讖言所說的那個黑衣人了。
然而事情遠未那麼簡單,蕭衍縱然是「天子」,也只是半邊天的天子。
彼時中土大地分隔南北,兩邊口水不斷,南朝人罵北方人為「索虜」,北朝人蔑稱南方人為「島夷」,我說你是虜,你說我是夷,總之,只有我才是正宗,你是何方鬼怪?
自認正朔的蕭衍不過守著半壁江山。
北方的「索虜」在著名的孝文帝改革之後,漢家文化浸染日深,自古就是天下中心的洛陽城漸漸回歸為天下士族的精神領地。
就連蕭衍手下,寒門將種的陳慶之千里挺進洛陽城,回來後也不得不承認:人家洛陽搞衣冠禮樂比咱這裡正宗呢,我看這個正朔的問題嘛,得再商量商量了!
見過世面的南朝人自己都這麼認為,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更鬱悶的是似乎老天也不買蕭衍的帳,不久,另一條讖言流毒中土:熒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這條讖語似乎專為配合「黑衣作天子」而出現,曾受評史上「十大」神秘預言之一。
解釋一下,熒惑是指火星,南斗則是星宿位置的名稱。
正常情況下,火星不該呆在南斗這個位置,當出現這種情況之時,即是表明天象異常,地上的人間天子就要因之發生異變。
蕭衍號稱大學者,研究了半天也摸不清要發生什麼異變,就自己搞了一套儀式:脫掉鞋子,赤腳到皇宮外庭院裡跑了兩圈,說是「天子下殿走」,以此表明我蕭衍應天象,我才是天子。
不久從北方傳來消息,北魏孝武帝元修因與權臣高歡鬧矛盾,一氣之下逃出洛陽,西進千里投奔長安,在宇文泰羽翼下以關中為根據地搞了個新政權跟高歡相抗衡。
這個這個!這不是讖言說的「天子下殿走」嗎?蕭衍一聽,慚愧不已:怎麼元修這個索虜也能應天象!
自認正統所在的梁武帝居然不是天象所預言的「天子」!儘管高歡曾憂心忡忡地對部下說:江南躲著個吳地老頭蕭衍,專門搞衣冠禮樂,中原士大夫都認為他那裡才是正朔所在。
高歡因此不敢在國內用重刑來整治貪污腐敗,怕這些士大夫們都跑去投奔蕭衍了。
梁武帝
可事實卻讓蕭衍臉面都不知道往哪裡擱。
蕭衍雖然做過中原郡守都來歸附他的美夢,但整日沉浸在佛經之中,鑽研不透佛學真諦又臭烘烘地自認「功德無量」,被真正高僧達摩「並無功德」一語戳破尚不知悔悟。
坐視北方雙雄火拚而不思進取,晚年又開門揖盜,將侯景這個喪門星引入家門,結果以八十六歲的高齡被活活餓死。
一生般若成何事?贏得江頭載荻船!
天下一統的美夢,從此距蕭家遠去。
公元554年冬,蕭梁第三任皇帝梁元帝的江陵政府又為穿黑衣黑甲的宇文泰大軍所滅,蕭梁帝國就此灰飛煙滅。
尚黑的宇文家,南並瀟湘,東吞中原,實力愈發膨脹,似乎最有希望產生那個預言所示的黑衣人。
但是,到目前為止,那個黑衣人是誰,尚無法斷言。
儘管預言所示的那個黑衣人還未出現,但是黑衣人的影響已經無處不在,無孔不入,滲入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僅舉幾個小例,窺豹一斑:
一,南朝有僧人惠琳以才學得幸於宋文帝,披貂裘穿高屐,與名士顏延之同議朝政,被稱作「黑衣宰相」。
二、據《魏書》記載,北魏洛陽城有三分之一的民居被改作寺廟。
另據《洛陽伽藍記》記載,北魏有寺廟四萬所,僧尼兩百萬。
而北齊國都鄴城則於出現「緇衣之眾參半於平俗」的狀況,黑衣人幾與俗家人口平分秋色。
三、南朝的梁武帝以帝王至尊捨身寺廟,出家為僧,日夜穿著黑色僧袍念經誦佛,是不折不扣的黑衣人,上行下效,舉國黑衣。
梁武帝晚年,有臣子上書提出警告,若再不採取措施,將來恐怕會「處處成寺,家家剃落;尺土一人,非復國有。
」黑衣的僧侶勢力在蕭梁國境已達其極。
四、黑衣人大量涉及政治、軍事、經濟活動。
北魏末年爾朱榮製造河陰屠殺,諸多王公大臣逃匿民間,其中多隱於寺廟穿起黑衣避難。
另外,如造成北魏分裂的孝武帝出逃長安事件中,軍人走散,靠一位僧人手持千牛刀護送傳國玉璽。
再如,陳慶之北伐,遭遇洪水,軍隊悉數被沖走,陳本人乃穿上黑衣,化妝成僧侶才得以逃回建康。
經濟方面,被西魏文帝尊為帝師的高僧道臻所在寺廟,擁有稻田百頃,儼然凌駕普通民眾之上的大地主階級;而有些以普渡眾生為號的寺廟居然還蓄養奴隸人口為他們幹活。
黑衣人的身影無處不在。
五、由於佛教的散播,道教漸被擠兌到幾無容身之處,南有梁武帝下詔舍道事佛,連被譽作「山中宰相」的道教著名人物陶弘景,躲在在深山修煉,也要在道館兩旁各修青壇和佛塔一座,以表「兩教雙修」,死後更是要用佛教的袈裟入殮,陪葬器物,兩教兼具。
北有北齊文宣帝高洋下令滅道,據《資治通鑑》記載,高洋下令境內穿黃衣的道士要麼歸俗為民,要麼剃度為僧,並連殺四位抗拒者,自此之後,北齊境內再無道士蹤跡。
梁國皇帝已捨身作黑衣人,北齊「后妃重臣皆受菩薩戒」,天下三方中,除了北周之外,另外兩地黑衣(佛)都壓倒黃衣(道)一枝獨秀。
六、周武帝在北周境內推行滅佛,勒令僧尼還俗,總共從寺廟中趕出一百萬出家人,而當時北周總人口才九百萬。
也就是說北周國內,每九個人中就有一人出家為僧,算上在家修行的居士,長安城門上掉下一塊巨石砸死十個人,有五個是僧侶,三個是居士,剩下兩個則是準備上寺廟燒香拜佛的香客。
而自宇文泰據有關中以來,宇文家的軍隊向來身披黑色戰甲在戰場上廝殺,且改革兵制為府兵制以來,一直走兵農合一路線,全國大部分農人皆著黑衣,加上百萬穿黑衣的僧侶人口,北周舉國浸染於一片黑衣之中。
以上,就是黑衣人主宰天下的一個狀況,所以,如果真如預言所說那樣,出現「黑衣作天子」的現象,一點也不奇怪。
而以當時天下局勢來看,數北周最有實力完成第二次大一統的任務,這個預言所示未來將統一天下的黑衣人,若不是出自穿黑色戰甲的北周軍隊,則最有可能崛起於穿黑色僧袍的僧侶群體。
行文至此,北周軍隊的統帥本最有可能成為這個黑衣人!
他即是宇文邕。
從預言的最初版本成為滅亡高家的黑衣人開始,他已經充分顯露統一天下的雄才武略與雄心壯志。
宇文邕
宇文邕親政之後,大尊儒術,將歷史的火車開回到中華文化正統的軌道上來,並在佛家之中發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國有化運動:僧尼通通還俗,寺廟全部收歸國有!
關於這場運動,佛家將其視作中國佛教史上四次劫難之一,即「三武一宗」滅佛案中的周武滅佛。
毫無疑問,佛門中人對此是極為憤怒的,當代學貫儒釋道的南懷瑾大師將宇文邕同其他滅佛的三位帝王一起罵作「不知正面治理」的昏君。
現代史家則多將此事件看作一場積極的運動,認為經濟因素是導致周武帝滅佛的主要原因,因為當時出家人太多,不事勞作不繳賦稅,很多人「假慕沙門,實避調役」,為躲避勞役躲進寺廟出家為僧,且社會上平民紛紛「竭財以赴僧,破產以趨佛」,黑衣人已嚴重影響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了。
但佛家可不這麼認為,他們集體聲稱,周武帝乃是受了那條「黑衣作天子」的讖言蠱惑,掃蕩黑衣只為掃除皇位威脅!
不管這段公案說法如何,對我們行文並無太大影響,至此,經過前面兩個版本的逐漸潤色,終極版本「黑衣作天子」這條讖言確確實實冒了出來。
且看這次結果如何?
曾有高僧怒斥宇文邕道:「陛下用你手中王權來滅我佛教,乃邪惡之人,邪惡之人將來不分貴賤都要下阿鼻地獄,陛下難道不怕?」
阿鼻地獄是佛教中最罪大惡極者死後去的地方,下此地獄的人要受永無間斷之苦,故又稱無間地獄。
遽然受此威脅,宇文邕仍不為所動,直視對方雙眼道:「但令百姓得樂,朕亦不辭地獄諸苦。
」
宇文邕在北周境內滅佛,繼而率兵消滅東邊的北齊,統一北方,立刻又著手在北齊舊境內推行滅佛,這次成果更大,從寺廟趕出僧尼兩百萬人,加上原北周境內的滅佛成果,周武帝一共讓三百萬吃白食的僧尼變成為國家種糧納貢的平民百姓。
遭受大劫的僧侶們最樂意看到的事情很快出現:當周武帝將目光投向塞北江南,準備花一兩年時間,「平突厥,定江南」,實現天下一統的時候,卻突生惡疾,以三十六歲年紀死於北伐路上。
這下好了,佛教徒們找到最好的攻擊理由了:他遭報應了,全身生惡瘡而死!同樣的話在日後也出現在周世宗柴榮身上,他也滅佛,也在滅佛之後很快以三十多歲的壯年死去,因此佛家信徒很容易找到話柄。
周武帝宇文邕成為滅亡高家的「黑衣」,只差一步沒能成為統一中土「臨天位」、「作天子」的黑衣。
佛家對周武帝之死當然拍手大快,周武帝所作一切,都為佛家切齒,周武帝本人在各類佛學史籍中被咒罵之聲不絕於耳。
更有甚者,有一本叫《冥報記》的書繪聲繪色地記載,周武帝因滅佛而在地獄天天受折磨,無法忍受,大呼告饒,乃托一人到陽間對那個最後的黑衣人道:你與我昔日曾共事,你府庫里的棉帛,都是我生前幫你儲備的,我現在因滅佛而受大苦,請你為我做功德贖罪!
這種說法當然是無稽之談,不過,藉此,我們也引出了那個最後的黑衣人了! 從「亡高者黑衣」,到「黑衣臨天位」,再到「黑衣作天子」,讖語的三個版本已經先後出現,到目前為止,那個黑衣人卻還未現出真容。
如果說高家、宇文家、蕭家這三家的命運都與其中一條相關聯的話,我對此只能作一個評語:他們都猜中了開頭,但猜不到結果!
也確實,能讓你猜中結果的,那還叫做讖語啊!秦受「亡秦者胡」的影響,大修長城以備胡人,結果卻亡在秦二世「胡亥」這個「胡」手中。
隋煬帝因「十八子作天子」而族滅隴西大族李穆一家,沒想到最終奪了天下的卻是他的親表哥李淵這個「李」。
上述三家都已灰飛煙滅,從今天的史書我們已經知道,最後完成天下統一任務的既不是高家,也不是蕭家,更不是宇文家。
那麼,那個登臨天位作了天子,主宰天下的黑衣人到底會是誰呢?
最後的答案是:作天子的並非出自穿黑色戰甲的北周軍隊,而是誕生於穿黑色僧袍的沙門——就是和尚了,讖語在終極版本之後又冒出一個注釋版本:沙門襲運為天子。
宇文邕之推行滅佛,僧侶盡數被趕出寺廟回歸民間,但仍有少部分高僧大德躲入無人的深山老林堅持修行,更有一些朝臣不顧朝廷的嚴厲法度,偷偷將一些高僧供養在府中,繼續參佛不息。
他們是真正為信仰而生的人;我們應該為這些人致敬,但從中我們也可看出,黑衣在當時的社會上有著怎樣根深蒂固的影響。
北周武帝也是頂著無比巨大的壓力,動用世俗的皇權力量,才有辦法做到這些,而這個力主推行滅佛的人物一旦死去,黑衣人的勢力很可能立刻發動反撲。
事實確實如此,在頂風作案的朝臣中,有一名北周重臣,將自己的師父——一位叫「智仙」的尼姑偷偷接到家中供養起來,仍然讓她每天參佛修行。
這名重臣不是別人,正是宇文邕的兒女親家楊堅,宇文邕給太子娶了楊堅的女兒為太子妃,而宇文邕所不知道的是,楊堅的身後,有著深刻的黑衣僧人背景。
周武帝死後,繼位的周宣帝也僅僅在位一年多之後,楊堅憑藉其外戚身份,掌握了北周的內外大權,並於公元581年,廢掉才8歲的周靜帝,篡奪朝政,建立隋朝,並於八年後,在北周統一北方的基礎上,將南朝最後一個小朝廷陳朝滅掉,一統天下。
楊堅成為笑到最後的那個人。
楊堅繼位後,下了一道詔,重振佛教,詔書中有如此文字:「朕歸依三寶,重興聖教;思與四海之內一切人民俱發菩提,共修福業。
」
楊堅可謂黑衣人躲在北周政權中的「內鬼」,看看他的人生軌跡即可知曉:從剛出生不久,他就被父母託付給上述那位叫「智仙」的尼姑撫養,並一直穿著黑衣在寺廟中生活到了十三歲才回到家中,他的一生更是篤信佛教,他的小名叫「那羅延」,乃是佛教里金剛的意思,他的幾個兒子小名儘是些「睍地伐」、「阿嬤」這類與佛教相關的名詞,還有個兒子甚至想拋卻帝王富貴出家當和尚——被楊堅反對乃止。
楊堅可謂不折不扣的黑衣人。
儘管有清人趙翼鄙視楊堅為人,並說「古來得天下之易,未有如隋文帝者」,但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高家、蕭家、宇文家,都沒能成為一統天下者,最後摘取果實者,的的確確是一名黑衣人。
黑衣作天子,在隋文帝楊堅身上得到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