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中的無雙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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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歷史走到東漢末年,天下再次大亂,人心也亂到無以復加。

於是東漢之政治,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宦官外戚倒台,名士化身軍閥,武人成為暴徒,正統觀念崩塌,物競天擇,最終則產生了很多亂世中的怪物。

事實上,怪物之所以被稱之為怪物,正因為從來沒有人,想要真正了解這些怪物的內心世界。

或許大家看完這篇後,會覺得正史中的呂布,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個樣子。

他,沒那麼簡單。

那麼現在,就讓我們深入到三國前夕最重要、最著名的大怪物呂布的內心世界,去了解他最深沉的無奈、最真實的情感、最卑微的懦弱、最強大的武勇、以及最瘋狂的人生旅程。

而以這道刺眼欲裂的赤色閃電,拉開紛亂三國的宏偉序幕。

閃電過後,才是怪物終結者曹操的華麗登場,如此特效,這齣歷史大戲真是太酷了。

【正文】

1. 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從各方面的歷史記載來看,呂布出身草莽,是個劍客。

漢朝所謂劍客,也就是不事產業的遊俠,但靠一身武勇闖天下。

這些人平常被豪傑大人們好生養著,遊手好閒,關鍵時刻,卻要豁出性命以報知遇。

比如先秦時的專諸、荊軻、侯嬴、朱亥等,就是這一類人的先祖。

但是很可惜,東漢末年並不是遊俠們的好時光,呂布也並不是一個安安分分的好遊俠,於是,一個混世魔王誕生了。

經過東漢幾百年世家大族的發展,遊俠的社會地位每況愈下。

先秦時,各國公子還對遊俠以客遇之,雙方地位相對平等;至漢武帝後,國家為求穩定,開始大力打擊遊俠,很多遊俠被迫從軍遠征塞外,成為了帝國向外擴張的最佳炮灰。

至王莽時期,朝廷史無前例的開徵「遊俠稅」,還使得不少遊俠改行。

至東漢建國,天下重歸一統,皇權與豪族結盟,使世家勢力日益膨脹,下層遊俠們又不得不依附於這些大姓士族生存,成為貨真價實的賣命工具;否則便淪為盜賊,遊走在法律與道德之外,去過自由、放蕩而又墮落的日子。

總之,這是一個講究身份與血統的時代,王侯將相皆有種,遊俠和武人身份低下,處處遭人鄙視,

呂布便生活在這樣一種抑鬱而毫無生氣的時代,放眼望去,外戚宦官奪權,朝廷黨爭不斷,士大夫豪族以正義為名,在其中交相攻斗,以至中央政府控制力下降,地方勢力各行其是;而常年累月的羌漢戰爭又加劇了關東與關西的地域矛盾,造成關西武人與關東士人之間深重的隔閡;其重重隱患最終導致朝廷腐敗,賣官鬻爵,強權橫行,虐遍天下。

老百姓不堪忍受,到最後,大亂終於爆發,呂布也終於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漢靈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甲子年)二月,秘密籌備十餘年之久的民間領袖、「太平道」總教主張角終於發威,宣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自號天公將軍,發動中原八州數十萬有組織無紀律的黨徒同時起義,他們頭裹黃巾,攻州陷郡,所向披靡,旬月之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

這就是引發三國群雄登場的歷史開鑼音——黃巾大起義。

就在這潮流紛起之時,呂布的引路人丁原率先踏上了歷史舞台。

此打醬油者史料提及甚少,只有建安七子之一王粲的《漢末英雄記》里有些零星記載:「丁原,字建陽。

本出自寒家,為人粗略,有武勇,善騎射。

」與呂布的性格出身倒是非常相似。

不過,丁原卻不是遊俠,他早年為吏,勤勉賣力,又在鎮壓農民起義中拚死賣力,屢立戰功,於是從基層一步步往上爬,終於做到并州刺史、武猛都尉,為一州封疆大吏,天下屈指可數的強大軍閥。

自公元156年檀石槐統一鮮卑諸部後,強大的鮮卑人就連年侵入并州,烽火綿延數十年,故并州民風彪悍,尚武善戰,時人謂:「天下之權勇,今見在者不過並、涼。

」并州軍之強大,使丁原在戰爭中不斷擴大勢力的同時,也極注重招攬自己的同類,他手下很快聚集了一大批能征善戰的猛人,其中佼佼者有三人,最猛的就是呂布。

第一位:張楊,字稚叔,并州雲中郡(治今山西原平縣)人,其性仁和,又無威刑,本非大將之才,只有一點,武勇,光這點便做到了并州軍兵曹從事,為丁原帳下紅人。

第二位:張遼,字文遠,并州雁門郡馬邑(今山西朔州市)人,少為郡吏,武力過人,亦為并州軍兵曹從事。

第三位就是呂布了,呂布字奉先,并州五原郡九原縣(今內蒙古包頭)人——也就是河套大草原,早年匈奴大本營,胡漢交融之地,武勇輩自然遍地開花,但名聲最大的還是呂布,因為呂布有絕招。

他的絕招就三個字:快、准、狠!

時言:「馬中有赤兔,人中有呂布。

」呂布擁有一套史上最牛裝備,名曰赤兔(或曰赤菟)馬,能馳城飛塹,如履平地,突破十幾米高的障礙,就跟玩兒一樣,如此神駿,就差兩翅膀了。

呂布是從何處得來這匹全身血紅的西域寶馬,史書並未記載,但一個絕頂的騎將,配上一匹絕頂的快馬,這在任何古代戰爭中絕對是噩夢般的存在,真如虎添翼也,故時人謂之「飛將」,直接從陸軍升級成空軍,真可怕。

說到裝備,《三國演義》里呂布還有一絕頂裝備方天畫戟,《三國志平話》、《蕩寇志》又進一步補充此戟長一丈二、重達四十斤。

其實歷史上,呂布常用的馬上兵器不過普通長矛而已。

事實上,方天畫戟只是古代儀仗隊使的傢伙,花里胡哨,卻不中用,早已被實戰廢棄;而且論攻擊速度,論穿刺強度,長矛都遠勝於戟,這才是真正的騎戰利器、百兵之王。

可以想像,當呂布一身漢朝赤色盔甲,與赤兔一道,如赤色閃電一般划過戰場上空的殘陽如血,人馬過處,濺起血海汪洋,整個世界瀰漫一片血紅,將帶給世人以多大的震駭。

無怪乎呂布一生信奉武力,迷戀戰爭,唯恐天下不亂,這就是一個天生的戰魔,因戰成魔。

這就是天下武功,無快不破。

快馬快人,快傲三國也。

至於准,呂布射術之佳,已媲美神跡。

《後漢書》提到呂布第一句話就說他「弓馬驍武」,後面又描述他「轅門射戟」,這一下馬快箭准,呂布射的到別人,別人卻射不到他,想要遠距離搞定呂布可就無解了。

最後是狠,《三國志》說呂布「膂力過人」,不僅弓馬了得,長矛短戟等近戰武器也冠絕天下,還常常帶著少數親兵親自陷鋒突陣,所向披靡。

呂布遠戰近戰都如此了得,說句三國無雙也不為過了。

總之,像呂布這樣武力超群的猛將兄,當然是丁原這種亂世軍閥最想收入囊中的人才。

不過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呂布在丁原軍中擔任的卻是一個文職——主簿。

所謂主簿,錄門下眾事,省署文書也,約今天的辦公室主任。

看來呂布雖遊俠出身,卻也是武夫中的文化人,文武雙全,自成丁原心腹之人,雖不是野史評書所言螟蛉義子,但確也親信有加。

只是偏偏不讓呂布掌兵,這卻讓人很鬱悶。

所以如果沒發生下面的事,呂布可能真的要在軍隊中當一輩子辦公室主任了。

在東漢末年,像丁原這種通過鎮壓亂軍起家的大軍閥,他們最怕的就是宦官借皇帝之手奪他們的兵權。

所以總體來說,軍閥與士族是利益共同體,他們的共同對付宦官;可宦官乃依附於皇權之存在,其勢力難以撼動,故雙方矛盾雖無可調和,但總算還能保持一種微妙的平衡。

當然,這種平衡是脆弱的,只要中間一斷,兩頭必然崩塌。

公元189年3月11日,漢靈帝駕崩於洛陽嘉德殿,平衡,終於崩潰了。

加之,靈帝生前並沒有處理好接班人問題,遲遲未確定太子——這簡直就是在誘惑野心家犯罪。

漢靈帝有兩個皇子。

長子劉辯,為何皇后所生,時年14歲。

次子劉協,為王美人所生,年僅9歲,因王美人遭何皇后毒殺,故從小由董太后撫養。

如此情勢,果斷讓兩派大打出手了:士人與何氏外戚為一派,支持長子劉辯;宦官與董氏外戚為一派,支持次子劉協;這兩派,各以何氏外戚大將軍何進與董氏外戚驃騎將軍董重為代言人,在靈帝死後展開了一連串驚心動魄、你死我活的權力鬥爭。

如此,黃巾起義攪亂天下,宮廷爭鬥再攪亂朝綱,於是搖搖欲墜的東漢帝國,滾犢子般朝歷史舞台下翻到而去。

中國自古為家天下,皇帝說一不二,如今靈帝已死,幼帝未立,那麼誰掌握洛陽兵權,誰說話就算數!很顯然,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何進握有更大的勝算,而且在他背後,埋伏著一個真正的實權派與隱形大佬,袁紹。

袁紹字本初,汝南郡汝陽縣(今河南省周口市西)人,東漢最大士人官僚家族袁氏中優秀骨幹。

說起汝南袁氏,這可是中國官僚史中一個奇蹟,從始祖袁安在漢章帝時擔任大司空開始,其後四代總共七人達到三公的高位,史稱「四世三公」。

也就是說,在東漢中後期長達一個世紀的時期內,這個家族竟類似世襲般連續擔任宰相,以至門生故吏遍天下(兩漢官制為舉薦制),古來世族之盛,從未有如此者。

袁氏擁有這麼悠久而且龐大的人脈關係網,可見其政界影響力;更可怕的是,在黃巾大起義後,袁氏又有數人進入軍界高層(袁紹為禁軍校尉,其胞弟袁術為虎賁中郎將,其叔父袁隗為大司徒兼後將軍),開始在軍隊中培植勢力,而在軍界也擁有了無與倫比的號召力。

從後面事態的發展來看,外戚何進雖名為大將軍,掌握軍政大權,其實也不過袁家暗中操縱的一枚棋子而已,袁紹才是這最後的大BOSS。

亂漢者,名為董氏,其實袁氏也!

袁氏的存在,使外戚董氏和宦官們雖蠢蠢欲動,屢謀反撲,惜實力不足,他們的末日也就不遠了。

於是,三月十三日,皇子劉辯即位為漢少帝,尊其母何皇后為皇太后,又任命後將軍袁隗為太傅,與國舅何進共同執掌尚書台,主持朝政。

三月二十五日,何進派人誅殺宦官首領蹇碩,取其禁軍兵權。

五月初六,何進派軍包圍驃騎將軍府,逮捕董重,迫其自殺。

六月初七,董老太后在驚嚇中暴斃,董氏外戚垮台,宦官集團失重要外援。

何進於是權傾朝野,一家獨大。

至此,宦官們已成為死老虎,不能對何進集團形成威脅了。

這時袁紹卻極力慫恿何進斬草除根,將宮中宦官一網打盡。

何進猶疑未定,袁紹乾脆建議他召四方猛將入京逼宮,何進竟然傻乎乎答應了。

地方軍隊介入朝廷權力爭鬥,如此大兵合聚,強者為雄,實亂政之由也!袁紹暗藏之陰謀野心著實不小。

時任禁軍校尉的曹操就一語道破:「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

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至紛紛召外兵乎!」宦官們已沒有了兵權,與案上魚肉無異,生死全掌握在何進手中,完全沒必要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引狼入室,給國家添亂。

袁紹一代梟雄,卻行此下策,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把水攪渾,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想那四方猛將,多為袁氏門生故吏,多年受袁氏培植拔擢之恩。

袁紹相信,只要何進出事,他們就會支持自己上位;到時攜誅殺宦官之大功,再憑藉其士人領袖之令名,又兼手握重兵於洛陽,那麼想當周公還是王莽,可就任君選擇了。

當然,袁紹的野心是極其隱蔽的。

首先,宦官禍亂朝政,名聲太臭,兩次「黨錮之禍」,更讓天下士人與宦官結下不共戴天之仇。

其次,何家兄妹出身低微,南陽屠戶而已,又兼毒殺王美人,逼死董太后,社會輿論多有不利。

袁紹占據道德制高點,一切只為朝廷除去亂臣賊子,即便手段有堪商榷,誰又能對他過多指責呢?

但袁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了他的控制,亂世人心是很可怕的,其可怕超乎想像。

他這樣做,其實也在引誘野心家犯罪。

七月,何進在袁紹的極力攛掇下召涼州軍閥董卓東進,屯兵關中上林苑;又遣親信王匡與騎都尉鮑信去何氏老家泰山招募軍隊;並召東郡太守橋瑁西進,屯兵成皋。

與此同時,袁紹也指使其故吏丁原率并州軍南下河內郡,放火焚燒洛陽城北的孟津碼頭,一時火光沖天,映照城中,朝野為之大震。

幾路人馬之中,論戰鬥力,董卓的涼州兵第一,丁原的并州兵稍次;而要論能力、論野心、論反應速度,丁原等人差董卓不止十萬八千里。

董卓,何許人也?

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今甘肅岷縣)人,早年也是一個武藝高強的邊塞遊俠,史書上說他能疾騎射箭,左右開弓,著實弓馬過人、膂力驚人。

與普通遊俠不同,董卓可是個國際級的遊俠,他交遊的都是一些西羌大豪、胡商大佬。

這傢伙壓根就是一羌化的漢人,正統漢家觀念淡薄,為人狡猾殘毒,做事不擇手段。

他一路從軍隊最底層士兵干起,借著剿平羌亂的戰功、以及大司徒袁隗的賞識提拔,竟而官運亨通,數次犯錯被免職又能重新啟用,歷任并州刺史、河東太守、中郎將、破虜將軍、前將軍,封邰鄉侯,食邑一千戶。

董卓以平叛起家,獨霸涼州軍團,橫行關西三十餘年,尾大不掉,實為朝廷心腹大患,漢靈帝兩次征他入朝為官以收其兵權,都被藉故拒絕,可見董卓早有不臣之心。

袁紹仗著袁家對他有提攜之恩,自我感覺極好,竟認為自己定能掌控此人,於是加緊催促涼州軍進兵洛陽,又四處製造緊張氣氛,逼迫遲疑不決的何進撕破臉皮,早日對宦官動手。

一時間,洛陽城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其實,袁紹這麼做,重點不在逼何進,而是逼宦官,宦官們為求自保,也只好兵行險招,搶先對何進下手了。

這便是,袁紹的借刀殺人之計。

何進慘被算計,心中卻不自知,反提拔袁紹為司隸校尉假節。

這個「節」,相當於後世的「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三公以下所有犯法官員,並執掌所部河南尹、河內、右扶風、左馮翊、京兆尹、河東、弘農七郡軍政大權,這是一個權力大到離譜的官職。

袁紹穩坐釣魚台,以為一切盡在掌握。

他對自己的身份、家世和能力太自信了,自信到了忽視一切危險的地步。

他無所畏懼,他無所謂。

八月二十五日,宦官們假傳何太后懿旨召何進入宮,伏兵殺之,然後緊閉宮門,劫持太后與皇帝,宣布何進謀反伏誅,並假傳聖旨將袁紹免職。

袁紹感覺很好笑:你們死到臨頭,還想免我的職,你們自我感覺不要太好!

八月二十六日,何進部將吳匡、何進之弟車騎將軍何苗、司隸校尉袁紹、虎賁中郎將袁術、董卓之弟奉車都尉董旻帶兵包圍了皇宮,開始誅殺宦官,一日之內,屠二千餘人,其中不少可憐人因沒長鬍子又來不及脫褲子而遭到誤殺,但袁紹不管,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

有的人死的冤枉,有的人卻死的很蹊蹺。

這個人就是何進的弟弟何苗。

屠宮之後,吳匡非說是何苗與宦官合謀害死了何進,然後夥同董旻將何苗及其手下數千人全數殲滅。

至此,洛陽禁軍群龍無首,何家勢力徹底垮台。

八月二十七日,最後幾個宦官頭子在袁紹、董旻大軍的圍攻下,帶著少帝劉辯與陳留王劉協逃出了皇宮。

事近功成,卻百密一疏,袁紹又急又悔,忙派人出城搜尋。

宦官們走投無路之下投河而死。

幾個大臣就領著落難皇帝倉皇回宮,半路卻碰上董卓帶著三千涼州軍先頭部隊拍馬趕至。

這下子董卓可得意了:你袁紹雖有誅殺宦官之功,卻護駕不利,導致天子流亡在外,功過相抵,等於沒有;而我董卓晝夜疾馳三百里救駕,乃匡正社稷的大功臣,還不趕緊給我升官!

袁紹這才發現請神容易送神難,董卓忘恩負義,竟想跟袁家爭功奪權,這下事情可就麻煩了,好在他仍握有禁軍兵權,加上丁原和鮑信也分別帶兵趕到了洛陽,袁紹仍然勝券大大地,這老白眼狼董卓不理也罷。

於是,少帝劉辯還宮後,竟置「功臣」董卓於不顧,反提拔了縱火犯丁原為執金吾,其心腹呂布為軍司馬,而讓并州軍主管了洛陽城警備。

董卓雄心勃勃而來,卻被晾在一旁涼快,心頭鬱悶之中,卻也覺出了幾分危險。

他手頭畢竟只有三千先頭部隊,其他涼州援兵尚在半路,如果此時袁紹先下手為強,那他可就得興高采烈而來、傻了吧唧而死了。

不過董卓就是董卓,他從一個小兵仔,南征北戰、宦海沉浮三十餘載,終於混到天下第一大軍閥,其間明爭暗鬥、你死我活,什麼驚濤駭浪沒遇過,什麼刀山火海沒闖過,就袁紹這麼一個官二代小屁孩,跟他斗還嫩了點兒。

董卓明白,在這種群雄畢集洛陽、暗流涌動、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時,他最重要的就是顯示自己的實力,就算戲唱不到調子上,也要堂堂皇皇擺出譜來,這便是兵法中所謂「造勢」。

於是,董卓跟大家玩兒起了魔術大變活人,晚上,他讓他的軍隊秘密出城,第二天早上又大張旗鼓回來,造成涼州援軍不斷入京的假象。

這下大家都被唬住了,看來董卓手下涼州兵不可勝數。

袁紹這才開始緊張起來,騎都尉鮑信趁機提議:「董卓擁強兵,將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為所制;及其新至疲勞,襲之,可擒也!」

可惜袁紹有雄才、有權謀、也有名望,卻偏偏沒有氣魄,幹大事而惜身,這怎麼行?結果關鍵時刻,袁紹畏縮了,他總以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同時也覺得這樣跟自己召來的人大打出手很沒面子,便弱弱的拒絕了鮑信的提議。

這真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

而董卓不要命也不要臉,所以袁紹註定要輸,大輸特輸。

軍界各大佬見勢不妙,紛紛棄袁而去另謀後路:先是鮑信失望透頂,率軍返回泰山郡,逃離了洛陽這個是非之地;不久群龍無首的何進、何苗部竟也了投靠董卓——或許他們早就想好後路,所以才聯合董旻將何苗幹掉——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麼董卓兄弟很可能早就計劃從內部搞定何進兄弟了,虧得袁紹費盡心思,原來是為人作嫁衣。

董卓兵威既盛,便想再加把力,把丁原并州軍也爭取過來,這樣袁紹就徹底孤立了。

不過,丁原剛當上執金吾,正被少帝與袁紹看重,他豈肯站在董卓這一邊?就算他肯站在董卓這一邊,以其官職與實力,他又豈肯屈居於董卓之下?

而且,丁原膽敢火燒孟津,兵威震洛陽,顯然也是個想在亂世中渾水摸魚的大野心家,他與董卓註定只能是競爭對手,絕無合作可能。

想來想去,董卓覺得最好還是重施故技,用最犯賤的反間計來策反丁原部下,這樣就可不費一兵一卒,像搞定何苗那樣搞定丁原,豈不妙哉?

於是,董卓把目光投向丁原手下的三大猛將,轉了一圈,然後定在呂布的身上,勾魂奪魄,含情脈脈 。

原來,張楊和張遼當時都被丁原派到北方募兵去了,此時尚未返京,丁原手下,只剩呂布一員親信大將,這就是緣分哪,老天註定要這麼安排,你們想逃都逃不掉。

於是,董卓找到呂布,兩人一勾一搭,一拍一合,事情就定了。

史書寫的就這麼簡單,其中很多細節和內幕都省略了,後世讀史者,只能各憑自己的想像,以為補充。

最會來事兒的還是羅貫中,他「讓」董卓給呂布了一匹赤兔馬,還有一大堆金珠玉帶,呂布愛馬貪財,所以欣然就範,決定殺丁原,投董卓——這等筆法,貌似頗合情理,卻不免把歷史看得太簡單,且大有將人物臉譜化的嫌疑。

咱們還是應該從局勢與人性的角度,更深入的分析一下。

首先,如今董卓兵威震洛陽,就連袁紹都不敢招惹他,卻主動跑來勾搭呂布,呂布當然不敢斷然拒絕。

只要不拒絕,就等於暴露了可以被爭取的空間。

其次,以并州軍當前實力,他們想要與董卓抗衡,就只有去跟袁紹聯合,但袁紹已明確表示了退縮態度,根本靠不住,所以這一條路,也行不通。

第三,既然董卓與丁原已勢成水火,雙方遲早火併,而并州軍又實力不足,那麼為了謀求本集團的發展空間,更為了眾多并州將士的生命與前途,呂布殺一人而幸福大家,值得!

第四,殺主將而投靠敵對陣營,這可是一件大事。

呂布絕無可能自顧自的就往上沖,否則丁原一死,并州兵將卻不服,忽起兵變咋辦?他在動手之前,肯定跟幾個重要人物商量過,取得大家的默契了。

所以說,壞事兒是呂布一人幹的,但實際應是并州軍官的集體決議,不能將其看成呂布的個人行為。

只是呂布在并州軍中威望最大膽子最大,所以帶頭出來反丁原、背罵名罷了。

以上是從局勢方面來分析,然後我們再從呂布的性格與出身方面來分析。

一般來說,人的行為與性格密切相關,而性格的形成又與其成長的環境密不可分。

以上是從局勢方面來分析,然後我們再從呂布的性格與出身方面來分析。

一般來說,人的行為與性格密切相關,而性格的形成又與其成長的環境密不可分。

首先,呂布從小生活在邊塞,受胡人影響甚大,而胡人大多信奉武力,崇拜強者,難養易敗,叛服無常。

丁原雖然也很強,但論野心、論武力、論氣魄,都差著董卓一個數量級,呂布當然選擇後者。

至於什麼黨爭派系、政治方向,呂布不懂,也不想懂,他就是一個跟著感覺走的人,想什麼就做什麼,別人說的話,隨便聽一聽,真的無所謂!

其次,呂布是遊俠劍客,徹頭徹尾的武人,不是那個黨,也不是這個派,既非官二代,又沒高富帥,更沒資格參加過光榮的「袁氏故吏」,他是不會和袁紹這些士人合拍的,恐怕雙方各看不順眼,他們沒有合作的空間。

反而董卓涼州軍與并州軍曾並肩平羌,其地緣、階層關係都更為緊密。

事實上,自東漢平羌戰爭愈演越烈,並涼等關西地區對中原的離心力亦不斷增強。

董、呂亂漢的根源就在於此。

總之,呂布就這麼把自己的上級丁原給咔嚓了,董卓大喜,立奏請少帝拜呂布為騎都尉(丁原原先官職,秩比兩千石),後又升任中郎將,封都亭侯,誓為父子,甚見親愛。

值得注意的是,呂布此時至少已有三十多歲,女兒都可以打醬油了,並非野史評書中說的少年英雄。

真正的少年英雄,應是并州軍中另一員大將,年方十九歲的張遼。

丁原死後,張遼募兵返回洛陽,發現人事已非,乾脆也就投靠了董卓。

至此,董卓兵力大盛,威震天下,也無須再顧慮小屁孩袁紹了,於是威脅朝廷將自己升為大司空,名列三公之首,直接壓過袁紹叔侄,成為朝廷軍政第一人,免疫除暗殺外一切攻擊。

董卓心知肚明,現在他手握重兵權傾朝野,已不怕別人跟他明干,就怕別人也學呂布搞陰謀刺殺那一套,所以他出入必警衛森嚴,並讓呂布給自己當貼身保鏢,呂布武力天下第一,就往董卓身邊一站,哪個不要命的還敢動手?有了這天下第一的保安系統,董卓這才把心放進了肚子裡,大刀闊斧的開始折騰起來。

首先,董卓把目光投向了漢少帝的弟弟陳留王劉協,含情脈脈,勾魂奪魄。

首先,董卓把目光投向了漢少帝的弟弟陳留王劉協,含情脈脈,勾魂奪魄。

劉協年輕些,也機靈乖巧些,讓他來當皇帝,總比凡事倚仗袁紹的少帝劉辯強。

只要能做到臣廢君,董卓的權位就徹底穩固了。

於是,董卓找來一干大臣,明確表示要改立陳留王劉協為帝。

至於現在這個皇帝劉辯,跟他老爹靈帝一樣智商低下,長相又對不起人民,非萬乘之主也!就這陳留王,也只是看起來有點小帥小聰明,還不知在大事上是否會犯糊塗,先將就著讓他干吧!如果他也不行,劉氏就不值得再留種了!

竟直接否認劉家統治天下的能力與資格,看來董卓已得瑟到了極點。

事已至此,袁紹也不得不翻臉表態了,否則他將徹底喪失自己的政治立場與政治資本,為天下士人所唾棄,那可就再沒辦法翻身了。

所以袁紹也豁出去了,直截了當提出反對:「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來久。

今帝富於春秋,未有不善宣聞天下,公欲廢適立庶,恐眾不從公議也。

董卓一看袁紹果然不從,當即手按刀把,開始發飆:「豎子敢然!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爾謂董卓刀為不利乎!」

以前,董卓逼袁紹,袁紹一直都忍著,因為他覺得事情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但現在,董卓已把他逼到牆腳,再不發威就真成病貓了,於是一咬牙,很純爺們兒的喊道:「天下健者不唯董公,紹請立觀之。

」完了橫刀長揖,擺出任人拍照般的帥氣姿勢,然後轉身昂首而出,留給大家一個本世紀最酷背影。

整個會場一片死寂,空氣仿佛凝固,然後片片碎裂。

群臣驚愕,面面相覷。

袁紹走出來後,45度角望著洛陽藍色憂鬱的天空,一聲長嘆——董卓啊董卓,好的不學學人家廢帝!這次且讓著你,看誰笑到最後!

不管怎麼說,現在洛陽已是董卓時間;為了自保,更為了以後能奪回本應屬於自己的東西,袁紹只得暫且逃離洛陽。

兩百年前,劉秀被更始帝打壓後,毅然渡江去到冀州,又北聯幽州,終以河北鐵騎掃定天下。

袁紹熟讀史書,心中偶像正是光武,他決定沿著劉秀的光輝道路走下去,且去河北闖蕩一番,問蒼茫大地,誰主風流,誰刀更利!

是夜,袁紹將自己的司隸校尉符、節掛在洛陽上東門城頭,帶著少量家眷、親信,出城往北,渡過黃河,逃奔冀州大郡渤海郡。

以此為分界,董卓之關西武人集團與袁紹之中原士人集團徹底決裂,綿延百餘年的中國內戰爆發。

士人從此認定,想要奪回優勢,只有也化身軍閥,至於漢家天子,暫時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咱們曲線救國;而武人也從此認定,想要保住優勢,便不能再心軟,至於漢家天子,則一定要牢牢把握在手中。

2.去矣休回顧。

盡疏狂、長安洛陽,大夢兩場。

隨著袁紹、袁術、曹操、盧植等士人反對派先後逃離洛陽,董卓只覺眼前清凈、雲淡風輕,於是正式著手廢立皇帝,掌握大權。

九月初一,董卓在崇德殿匯集百官,威脅何太后下詔廢漢少帝劉辯為弘農王,改立陳留王劉協為皇帝。

群臣雖悲,莫敢言者。

以劉辯被廢為標誌,中國歷史上第一次進入了武人執政時代。

九月初三,董卓毒殺何太后,又殺何太后之母舞陽君(以恩澤封者曰君,比長公主),棄屍不斂,還把何苗也從墳中挖了出來,枝解其屍丟於道邊。

打倒何氏一族,就等於拔去了朝官與士人所憑籍的旗幟。

從此,董卓更加肆無忌憚,他派人盜掘靈帝的文陵,將陪葬品一掠而空;甚而糟蹋宮女、亂睡公主,無限放縱慾望,這就有點無恥了。

接著,董卓連續給自己升官,從司空到太尉,再到東漢前所未有的相國,可佩劍大搖大擺入朝,如蕭何故事。

想當年,霍光為廢立昌邑王,費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政治工作,這才險險成功。

董卓行事如此簡單粗暴,毫無忍功和演技,這簡直就是在給自己掘墓。

董卓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就是權力,無所不能,無緊不摧。

它給人帶來最美的高潮,快感一陣一陣襲來,讓董卓如醉如痴,不知從何而來,不知欲向何去,恍如身處天堂。

它是的這般這般的快活,就是明日死了也甘願。

當然,董卓畢竟是一代梟雄,他在縱慾縱權的同時,倒也啟用了一批黨人名士進入朝廷,又外放大臣為牧伯太守,利用權力,封官許願,以向士人示恩,求取和解與合作的空間。

為取信於士人,他甚至沒讓自己的並涼親信進入朝廷,仍讓他們從事軍職。

可惜,士人與董卓的價值觀念相差太大,他們根本無法接受一個武人執掌朝廷大權,所以董卓這些舉動不僅是無用功,反讓武將們特別是并州集團對此產生失望情緒,更導致並涼同盟內部矛盾加深,這下事情可就麻煩了。

為平復武人們的失望情緒,董卓也只得放縱他們在洛陽城內四處搶掠,這又導致洛陽豪姓大戶們惶恐萬分、怨聲載道,都對董卓恨之入骨。

惡性循環。

大漢王朝就像一輛失控的動車,嚴重脫軌了,而車頭上的司機都在亂操作,何進太傻,袁紹太軟,董卓又太硬,問天下誰主沉浮,真正把握時代脈搏的英雄在哪裡?

終於,公元190年正月,董卓外放到各地擔任牧守的士人官員集體起義,以袁紹為首組成聯軍,兵鋒直指洛陽,準備群毆董卓。

這就是《三國演義》里的「十八路諸侯討董卓」了,當然牧守們名義上還是東漢政府的地方官員,不能算作真正的諸侯,而且實際人馬也沒有十八路,不過十四路罷了,《三國演義》里說的公孫瓚、孔融、陶謙和馬騰都沒有參加。

其中馬騰更是西涼兵馬,當時跟董卓是一夥的。

董卓大怒。

既然關東聯軍意在重立弘農王劉辯為帝,將獻帝和自己趕下台。

那麼好,劉辯也不用活了,免得多留後患。

於是,董卓指使他的女婿、郎中令李儒假裝給劉辯送藥,將其毒殺。

這下,關東聯軍徹底傻眼,劉辯一死,劉協就成了唯一的龍種,董卓釜底抽薪,直接把義軍的義旗給拔了,挾天子以令諸侯,大傢伙投鼠忌器,這事兒可怎麼整!

董卓還有更絕的。

他乾脆挾持獻帝,想要遷都長安!關西本是涼州軍的基地,董卓經營多年,回去當然更穩妥。

最差也可將函谷關一閉,關東諸軍奈我何,時日一長,聯軍必散。

想法還是挺靠譜的,董卓本西來之虎,只憑武力,短時間不可能在東方站穩腳跟。

既無法滲透鐵板一塊的士人們,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撤退。

群臣大多是關東人,當然不願拖家帶口去那早被王莽、羌虜搞得殘破不堪的關西。

對此,董卓自有辦法——太尉黃琬反對,免職;司徒楊彪反對,免職;城門校尉伍瓊反對,殺;督軍校尉周毖反對,殺殺殺!

再沒人敢反對了,跑去關西,總比掉腦袋好。

董卓就是這樣一個人,我行我素,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誰也別想跟他唱反調。

二月十七日,東漢王朝遷都長安。

臨走之前,董卓收捕洛陽富豪,淫略婦女,殺人奪財,以為軍費,謂之「搜牢」( 牢,廩食也)。

一切準備停當,於是驅趕百萬洛陽居民,全部遷往長安。

這史無前例的人類遷徙,沿路又有士兵殺掠,結果秩序無法維持,終導致嚴重的踩踏事件,加之飢餓蔓延,百姓沿途倒斃,屍體堆積道路,死者不可勝計。

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董卓實行焦土政策,命人在洛陽放了冬天裡的一把火,洶洶火焰照亮天空,焚毀了城內所有宮殿、官府及民宅,二百里內,一片焦墟,雞犬不留,東漢兩百年帝都,數日之內空虛盪盡,人跡煙火全無,白晝亦如鬼蜮。

夷平了地上,地下也不能放過,董卓又指使呂布率兵盜掘邙山上的東漢八大帝陵,以及公卿大臣的家族墓地,掠取其中的珍寶,送到董卓的封地郿縣(白起故里,今陝西眉縣)。

帝國軍隊,成了帝國的掘墓人;帝國軍官,成了帝國的盜墓賊。

帝國相國,強拆了帝國的國都。

只遷都一事,關東士人就永遠無法原諒董卓了,因為他違背了所有關東人的集體利益,這就是一個獨夫,不斷以武力將自己孤立,一步步走向深淵,玩火自焚。

三月初五,獻帝抵達長安,安頓下來。

董卓將長安一切事務交給親信王允全權處理,自己卻留在洛陽一帶繼續與關東聯軍對抗。

在返回長安之前,他要用行動告訴袁紹這幫關東士人,他董大帥征戰半生,那可不是嚇大的。

三月十八日,董卓再下殺手,派兵將留在洛陽的袁家團團圍住、滿門抄斬。

袁紹的叔叔太傅袁隗、太僕袁基,以及袁家老幼包括嬰孩在內五十餘口全部被殺。

從此,董袁結下不共戴天之仇,袁紹自命為伍子胥,誓要除去昏君劉協與奸臣董卓,為全家人報仇雪恨。

董卓弒長無道(董卓原為袁隗故吏門生),激起了社會輿論的全面聲討,而袁紹的國讎家恨,則獲得了社會輿論的廣泛同情,史書稱:「人思為報,州郡蜂起,莫不以袁氏為名。

」不過關東聯軍人數雖眾,內部矛盾卻不小,大家擁護的少帝劉辯已死,獻帝劉協又被奸賊董卓所控制,地方實權派們對東漢皇權的信仰哄然崩塌,於是各行其是,爭權奪利,其間還爆發了好幾次大內訌。

兗州刺史劉岱與東郡太守橋瑁不和,將其殺之;長沙太守孫堅與荊州刺史王睿不和,也將其殺之;而且袁氏兄弟間也不和,哥哥袁紹想擁立宗室賢俊、幽州牧劉虞為帝,再樹旗幟,另立中央;弟弟袁紹卻想自己單幹,自樹旗幟,自立中央。

另外還有很多人什麼都不想,只想借反董擴充勢力而已,反正現在少帝死了,獻帝被架空了,袁紹這個盟主更跟網名一般,叫著好玩兒的,說話全不做數;總之,天下群龍無首,逐鹿已成定局,大夥就可著勁兒的搶地盤爭上下,招兵買馬準備內鬥吧!

在這種情況下,關東聯軍很快陷入了一盤散沙、各自為戰的境地。

不久,關東聯軍食盡眾散,董卓遣兵四擊,要將其各個擊破。

所以,根本沒什麼「虎牢關三英戰呂布」,也沒什麼「關羽溫酒斬華雄」,關東聯軍中除了孫堅稍有些作為,曹操稍有些膽氣,其他各路人馬基本都在吃閒飯,完全沒被董卓放在眼裡。

曹操見關東諸軍皆遲疑不進,每日只是置酒高會,作壁上觀,心中憤懣不已,遂獨自領兵西進滎陽,半途卻被董卓部將徐榮擊破,受傷夜遁而去。

長沙太守孫堅也率兵攻打董卓,又被徐榮擊破。

榮軍還生擒了穎川太守李旻,將其烹殺,並將剩餘義軍俘虜油布纏裹,點火活活燒死,情景慘不忍睹。

涼州軍之所以打仗厲害,不僅因為作戰經驗豐富,還因為他們根本不需要後勤支持,反正一路殺掠過去,有次殺到陽城,正碰上百姓舉行社祭,涼州軍竟下毒手,「駕其車重,載其婦女,以頭系車轅,歌呼而還。

」然後厚著臉皮說攻賊大獲,豈不知眾目睽睽,天理昭昭?其車隊進入洛陽後,又「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

」這建築在鮮血與死亡上的快樂,令人髮指!涼州軍血腥恐怖、殘暴變態至此,簡直就是在挑戰人類的忍受極限。

董卓不滅,民憤難熄,天理不容!

還有,河內太守王匡屯兵河陽津(今河南孟縣西),也準備南下攻打董卓。

董卓派疑兵挑戰,然後暗遣精兵繞到東邊兒小平津(今河南孟津東北)搶渡黃河,一舉偷襲得手,王匡全軍覆沒。

原來關東聯軍,都是各自為戰。

而且,在這些戰役中,呂布這位并州第一猛將並不閃耀,而演義中大出風頭的關羽更不知在哪裡廝混,反倒是兩邊的徐榮和孫堅最為驍勇善戰。

野史小說就這樣埋沒了真正的英雄。

事實上,呂布不僅未立任何軍功,反在其中添了很多亂。

當時,孫堅被徐榮打敗後,收集殘部退守到梁縣(今河南省臨汝縣)的陽人聚,董卓便以陳郡太守、涼州人胡軫為主將(大都督),呂布為騎將(騎督),率步騎五千人前去攻打。

大戰之前,呂布心裡卻非常不爽,自己帶著并州軍與涼州軍聯合,屈居董卓之下也就算了,憑什麼還得在胡軫之下,這也太欺負人了!咱并州軍又不是塊抹布,想用就用,用完就扔?呂布出離了憤怒,從此對老頭子董卓別有幽愁暗恨生,並涼兩軍矛盾醞釀中……

呂布這態度,胡軫當然更不爽,他放出狠話來:「今此行也,要當斬一青綬,乃整齊耳。

」「青綬」即青色綬帶,是二千石官員佩帶的,拴著官印掛在脖子上的帶子。

而這支軍隊中二千石官員只有他和呂布。

他當然不會自殺,所以這話擺明是對呂布說的。

並涼兩軍矛盾加劇中……

於是,大軍抵達梁縣後,正人困馬乏,又天晚日暮,按原定計劃本當就地宿營,秣馬飲食,待拂曉時分再發動進攻,但呂布等并州將領卻故意瞎嚷嚷:「陽人城中賊已走,當追尋之,不然失之矣。

」鼓動胡軫連夜進攻。

胡軫也是個急脾氣,聽罷還真傻傻追去了。

「城中賊」當然沒走,孫堅主力正穩守城中等著他們呢!

孫堅天下名將,連董卓都頗為忌憚,胡軫倉促偷襲當然無用,結果大家折騰了一宿,卻半點便宜沒占到,只好饑渴之極、疲憊之極的坐下來休息,準備就洗洗睡吧,連防禦工事也懶得修了。

這時呂布又跑出來搗亂,到處散布謠言:「城中賊出來。

」此言一出,軍士們立刻炸了營,驚叫狂逃,丟盔棄馬,一氣潰走十餘里,不見「賊」蹤,這才發現是自己嚇自己。

天已經大亮了,胡軫惱羞成怒,命大軍回頭拾取兵器,再去跟孫堅決一雌雄。

來回這麼折騰,除喪盡士氣外,又有什麼意義呢?果然被一通狠虐,麾下大將華雄還被孫堅砍了腦袋,淪為天下笑柄。

華雄本無名之輩,孫堅殺之亦無可誇耀,故史書對此一筆帶過,但到《三國演義》里就厲害了。

「關羽溫酒斬華雄!」好勁爆,好拉風,羅貫中一向揚蜀抑孫、曹,這就是文人一支筆,勝過百萬雄兵

陽人一戰,讓董卓意識到了處境的危險,如今他內部不和,後方不穩,再滯留關東已屬下下之策,於是且戰且退,將涼州軍主力西撤到了澠池一帶,只留呂布率部在洛陽繼續死撐。

呂布更加不爽了——你們涼州人不想打都跑,憑啥我們并州軍卻要傻傻跟孫堅硬拼!老子不幹了——於是象徵性抵抗了一下,就率部匆匆撤出洛陽,以保存實力。

對於呂布心裡這點小算盤,董卓當然清清楚楚。

保險起見,他乾脆把呂布長期放在身邊控制起來,不讓他去軍隊里掌兵,以切斷他與并州兵將的聯繫。

從此,呂布徹底淪為董卓的私人保鏢,他鬱悶。

公元191年四月,孫堅占領殘破之都洛陽,又分兵繼續向西進逼。

董卓讓東中郎將董越屯澠池,段煨屯華陰,女婿牛輔屯安邑,而自己與呂布返回長安,以穩固後方。

董卓這個策略是正確的,從此,他天下公敵的焦點竟被轉移了,反而函谷關以東的各州、郡長官只顧相互吞併,擴充勢力。

曹操、孫堅等有志之士則失望透頂,對漢室的信心倍受打擊。

作為一代奸雄,董卓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公元192年正月,董卓派牛輔進屯陝縣,指揮涼州諸部對關東義軍展開反撲,很快擊敗河南尹朱俊,如蝗蟲般掃過陳留、穎川兩郡,所過之處,燒殺擄掠,人民死盡無遺。

此時,董卓又把自己從相國升為太師,位諸侯王之上,離皇帝只一步之遙。

總之,在發現關東諸軍都是紙老虎且只顧互咬後,董卓自覺志得意滿,高枕無憂,於是將本性中的惡完全釋放了出來,愈發驕橫放縱,無所顧忌。

他的權欲與貪慾以火箭般的速度飛升、膨脹、變形、變質、變態。

於是,董卓放棄了在士人面前裝樣子,開始大肆分封親族。

其母為池陽君;其弟董旻為左將軍,封鄠侯;其兄子董璜為侍中兼中軍校尉,執掌宮禁兵權;董家人雞犬升天,就連小妾懷裡抱的嬰孩都被封了侯,國家印綬竟淪為小兒玩具。

這些小孩兒都在董卓的封地郿縣享受著帝胄級別的尊榮富貴,其奢華腐敗,曠古絕今,嘆為觀止。

據野史,董卓有個孫女叫董白,尚未成年,也被封為渭陽君。

可惜這女孩兒是個啞巴,當年董卓派呂布發掘帝陵,其中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要從中尋覓治療聾啞的奇藥。

董卓如此寵愛自己的孫女,卻從未想過神州大地上有多少跟他孫女一般大年紀的小孩兒正在死亡線上掙扎,活著已變成一種奢望。

董卓還在郿縣修建了一座誇張到離譜的宏偉城堡,其圍牆高達七丈,牆厚竟也是七丈,其堅固程度曠古絕今,遠超世界所有城池,所以又稱「萬歲塢」。

城堡里的財寶堪比國庫,光黃金就有兩三萬斤、白銀八九萬斤,其他珠玉、錦綺、奇玩、雜物則堆積如山,不可知數。

更誇張的是,堡中還存放了足夠吃三十年的糧食,董卓得意洋洋的宣稱:「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

」其嘴臉之可憎,其內心之膽怯,暴露無遺。

離開洛陽,回來縱慾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董卓徹底喪失了他的血性與勇氣,其色厲,然內荏也。

董卓還在郿縣修建了一座誇張到離譜的宏偉城堡,其圍牆高達七丈,牆厚竟也是七丈,其堅固程度曠古絕今,遠超世界所有城池,所以又稱「萬歲塢」。

城堡里的財寶堪比國庫,光黃金就有兩三萬斤、白銀八九萬斤,其他珠玉、錦綺、奇玩、雜物則堆積如山,不可知數。

更誇張的是,堡中還存放了足夠吃三十年的糧食,董卓得意洋洋的宣稱:「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

」其嘴臉之可憎,其內心之膽怯,暴露無遺。

離開洛陽,回來縱慾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董卓徹底喪失了他的血性與勇氣,其色厲,然內荏也。

另據王粲《漢末英雄記》載,董卓在城堡中還築了一座高壇,邊長二丈多,高五六尺,讓他年僅十四歲的孫女董白乘軒金華青蓋車(天子用車),由都尉、中郎將、刺史等二千石官員引導登壇,接受封君印綬。

這哪裡是董家小孫女,皇家公主也不過如此。

還要朝廷大員們忍氣吞聲配合當群眾演員,真噁心,真丟人,大家受到了嚴重侮辱,感覺就像被董卓強姦了。

董卓才是真正的奸雄啊,強姦天下英雄。

在最後的瘋狂里,董卓開始瘋狂的斂財,他椎破了秦漢宮廷數百年來珍藏的精美銅人、銅鐘、銅獸、銅馬,粗製濫造成五分小錢,取代漢朝一直通用的五銖錢,從而造成物價飛漲百餘倍,一斛糧食竟要數萬錢,破了中國有史以來的通貨膨脹記錄。

老百姓們當真活不下去了。

事實證明,相較於權臣、外戚、宦官、流民,長期被打壓而突然爆發的武人對國家的危害才最可怕,因為他們只圖眼前貪慾,毫無長遠眼光。

值此時刻,董卓已徹底化身為亂世魔王。

長安群臣都成了他董家的家奴,為他看家護院,為他奪取民財。

董卓甚至把朝廷的最高執政機關「三台」(尚書台、御史台、符節台)搬到了自己的太師府中,直接聽他號令。

這是一個真正的大獨裁者,國家制度在他面前毫無意義。

再後來,董卓乾脆對身邊的武將也不客氣了,大家言語稍有差池,就被當場處死,以至人人自危。

董卓如此殘暴寡恩,卻敢將牛輔等親信部隊調去關東作戰,這豈不是在自掘墳墓麼?

再後來,董卓乾脆對身邊的武將也不客氣了,大家言語稍有差池,就被當場處死,以至人人自危。

董卓如此殘暴寡恩,卻敢將牛輔等親信部隊調去關東作戰,這豈不是在自掘墳墓麼?

在這種情況下,呂布終於坐不住了,兩年來,他追隨董卓左右,東西南北的奔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董卓卻把他當條狗——又要刨土盜帝陵,還要站崗當保安,有次為了點小事兒不滿意,居然發射「手戟」(非長兵器,乃短小之暗器,其直刃一側有一個橫出的斜枝,手柄纏繞細繩,可單手擲擊以防身,又可在近戰劈、刺,變化多端易於攜帶,吃飯的時候還能拿來當餐具,實為居家旅行、殺人滅口之必備良器)來插他,幸虧呂布身手敏捷來了個難度係數極高的「分腿側空翻兩周加轉三百六」及時躲開,又低聲下氣一個勁兒給董卓賠禮道歉,這才撿回一條小命。

另外,呂布還有個小秘密,由於他頻繁出入太師府,日久生情暗渡陳倉,竟跟董卓一個寵婢好上了,這事兒要被發現了可有被閹的危險,總之該早作打算了。

讀過《三國演義》都知道,羅貫中給董卓這寵婢取了個名字叫貂蟬,為她加戲不少,最終妙筆生花,竟造就了中國古代四大美女之一,果然天下第一小說家。

然而正史並沒有這麼浪漫,更不會給這樣的女子留名,因為這本就無關緊要,即使沒有她,呂布也一定會跟董卓翻臉。

他付出的跟他得到的太不成比例了,既然人生已成悲劇,那就繼續悲催下去吧!

《三國演義》里還說呂布反董是由於司徒王允使的連環計(美人計加反間計),其實不對,王允沒找呂布,反而是呂布先找王允的。

王允字子師,太原郡祁縣人,與呂布正是并州老鄉。

不過王允乃世家大族出身,名望高、後台硬,十九歲就開始做官,歷任侍御史、豫州刺史、太僕,尚書令、司徒等高官,亦一士大夫中領袖人物。

不過與其他士人不同,王允頗能隱忍待機,他長時間潛伏在董卓身邊,對其屈意承附,因而深得董卓信任,成功打入了並涼集團內部。

然後利用自己并州人的身份,著意拉攏中郎將呂布、騎都尉李肅(亦為九原郡人)等并州籍將領,他這些工作最後被證明是卓有成效的。

公元192年春,也就是涼州軍主力被調往關東後不久,呂布居然主動找上門來,向王允訴苦,說董卓如何如何殘暴,自己如何如何危險之類。

王允一聽,正中下懷,便把自己要除掉董卓的全盤計劃告訴了呂布,呂布還在那裝:「如父子何?」

王允狂暈,只好給他一個台階下,道:「君自姓呂,本非骨肉。

今憂死不暇,何謂父子?彼擲戟之時,豈有父子情邪!」呂布聽了頓覺豪氣陡升,叫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吾今便殺此老賊,又有何難?」

這種每天都得擔驚受怕躲子彈(手戟)的日子,呂布過夠了,從董卓擲出那罪惡的一戟後,他們父子就恩斷義絕了,即便有義,那也該大義滅親了!

就這樣,王允呂布反董聯盟正式成立。

王允及其副手士孫瑞負責從獻帝那裡弄來誅董詔書,呂布及其副手李肅則負責整個刺殺行動,兩文兩武配合無間,只等董卓乖乖授首。

公元192年四月二十三日,董卓到長安整整一年後,四人才終於找到了下手的機會。

西安事變爆發。

這天,獻帝有疾新愈,要在未央殿大會群臣。

董卓盛裝朝服,乘車前往。

此時的董卓,已今非昔比,不僅車服儀仗僭似天子,而且從郿塢到長安皇宮,二百六十里路,全程用數萬軍隊夾道排開,左邊步兵,右邊騎兵,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整個兒密不透風,無懈可擊。

即便如此,董卓還是莫名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搞得他魂不守舍,半路上馬還差點被絆倒,董卓覺得這很邪門很異樣,就宣布不上朝了,要打道回府。

殺氣,這就是殺氣啊,雖然無形無影,但跟信仰和緣分一樣,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這下,負責安保工作的呂布急了,趕緊上前拍胸脯保證:老大莫怕,有小弟在,神鬼都傷不了你!

看著呂布那廣闊的胸膛和強健的臂彎,董卓這才踏實下來,但為保萬全,他還是在朝服內套上鐵甲,包的嚴嚴實實,這才大搖大擺走進了未央殿的北掖門。

「衣中甲厚行何懼,塢里金多退足憑。

」(蘇軾《郿塢》)這世上沒有比董卓更膽大妄為的人,但也沒有比董卓更貪生怕死的人。

這就是所有獨裁者的通病,殺人越多越怕被殺,斂財越多越怕破財。

在北掖門內,正埋伏著呂布副手李肅及勇士十餘人,這些人身著衛士軍服冒充成衛士,早早就在這裡等待董卓,心情無比緊張。

終於,大魚入網了,李肅一聲大吼,衝上前朝董卓當胸一戟刺了下去。

董卓不是呂布,可做不出那麼有難度係數的體操動作,再加上這幾年酒池肉林,腐敗的不得了,因而身軀肥大,動作遲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長戟正中胸前,然後就一陣悶痛與暈眩,世界倒轉,天旋地轉。

然而李肅這必殺的一招卻沒能殺死董卓,朝服之內暗藏的可是精鐵甲,戟鋒頓時受阻從旁滑了過去,只刺傷手臂。

不過長戟的巨大衝力,還是掛倒了肥碩的董卓,董卓一翻身摔落車下,顧不得打120叫救護車,忙回頭大呼:「呂布何在!」

呂布當然在,他還要親自送老大最後一程呢!於是昂然上前,大聲喝到:「董卓賊臣!有詔討汝!」

董卓又驚又懼又痛又怒,心說我是賊臣,那你豈不是認賊作父的賊子?於是破口大罵:「庸狗,敢如是邪!」話音未落,呂布的長矛已划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刺進了董卓的胸膛,力透鐵甲,穿背而出。

——該死的董卓,你果然一直把我呂布當成你的狗,我插插插!插你一個糖葫蘆。

董卓死了,這個惡魔終於死了,他從地獄而來,然後帶著更多的人回到了地獄。

見此情形,董卓的衛士們全嚇的縮到後面,只有主簿田儀愚忠,帶著一幫家奴哭著撲上來,呂布催促士兵趕緊砍了董卓的頭,一了百了,田儀他們還想阻止,呂布來一個殺一個,連刺三人,這才震住場面,然後從容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詔書,大聲念完,然後表示:「詔討卓耳,余皆不問。

全體士兵靜靜地站著聽完詔書內容,心中大石方才落地,齊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聲很快傳揚開來,散播大街小巷。

老百姓們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都衝到大街上唱歌跳舞,敲鑼打鼓。

窮人們只能窮開心,士人們好歹有點積蓄,雖然通貨膨脹,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紛紛典賣衣物,買酒買肉慶祝,平常冷清清的街市一日內擠到水泄不通,張燈結彩,全城陷入歡樂的海洋,是今兒個老百姓,真呀真高興,直比抗戰勝利、四人幫下台、申奧成功加起來還高興!

入春以來,長安連下了六十天的陰雨,連空氣都好像餿了。

可這一天,整個長安城是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日月清凈,微風不起,似乎連老天爺都在慶祝這人間幸事。

呂布也高興,他終於自由了,如今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以此誅殺董賊之大功,他定能位極人臣,堂堂正正在朝堂上大聲說話了。

不管怎麼說,他也想做個好人,真正的匡扶社稷,維護世界和平,拯救萬千少女,名垂青史,遺帥萬年。

另外一邊,董卓被誅的消息一傳到郿塢,城堡內的胡軫、楊定等涼州武將們就識時務者為俊傑,果斷反正了,於是一日之間,天翻地覆,董氏宗族的君侯高官們全成了待宰羔羊,要麼被亂箭射死,要麼被亂刀砍死,一家人死的乾乾淨淨,所謂高牆厚城,原來只不過牢固的墳墓罷了。

董卓九十歲的老母顫巍巍抖走到塢門,求饒說:「乞脫我死。

」卻也被一視同仁殺死。

然而,就算到了這種程度,還是無法消除士人們心中的恨意,他們又將董氏一族的屍首聚斂到被董卓害死的袁家人墳前,一把火燒了,揚灰於路。

董卓則更慘,被暴屍在長安的鬧市示眾,他肥豬一般的屍體經日頭暴曬之後,流出許多奇臭無比的屍油,混雜著骯髒的血水,將身下草坪都染成了紅色。

守屍的士兵們為了解恨,又用草繩盤結在董卓的肚臍上,點燃作燈,光明達旦,直到整個屍體油盡燈枯燃成一堆灰燼。

這才是正宗的挫骨揚灰,死無全屍,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輪迴,名污青史,遺臭萬年。

正義終於戰勝了邪惡,董卓被點天燈、從精神到肉體都被徹底消滅後,大功臣呂布的封賞也如期而至,拜為奮威將軍(別領五校之兵,而與右將軍並進),假節,儀比三司(禮儀等待遇均與三公相等,此為呂布首創),封溫侯(其封地在河內郡溫縣,此乃千戶侯,非亭侯可比),與司徒王允文武合璧,共掌國政。

然而好景不長,呂布很快就發現,王允也不過把他當成一條狼而已,比狗好的有限。

在王允看來,呂布一劍客爾,砍砍人可以,主持朝政未免搞笑。

再說了,如今董卓已死,朝廷整肅,都靠自己長期潛伏謀劃有功,正是忠誠與智慧的代表、英雄與正義的化身,所以大家還是朝我看齊,一切都聽我的。

有一件事兒,王允倒是不得不與呂布商量,這就是董卓死後遺留的涼州軍問題。

涼州軍是整個天下的亂源所在,其力量強大而危險,若是處理不好,恐怕前功盡棄。

但王允畢竟不是軍人,不通軍事,所以只得找呂布。

呂布的回答很乾脆:「此等驕兵悍將,向來貪狠如豺,非董卓無以制之,今董卓已死,其必為亂,應盡殺之,無復後患。

王允認為呂布說的很有道理,這些人渣確實該人道毀滅,但又覺得殺之無名,而且獻帝的詔書明確表示「詔討董卓,余皆不問」的,現在又怎麼能出爾反爾呢?遂道:「此輩無罪,不可。

呂布見王允如此沒氣魄,大感失望,只得恨恨而退,心想王司徒婦人之仁,日後必悔之無及,等著吧!

王允是個隱忍待機的地下工作者,而呂布是個無比好鬥的憤怒青年,這兩人在一起合作,註定不愉快!

好戰成性當然不是什麼好品行,不過隱忍久了,也未必不會癟出毛病來,比如說猶豫——王允既然不同意誅殺董卓部將,那唯一的辦法就是下詔赦免他們。

可王允認為這樣也不好,既然沒罪,那又何必下特赦令,這不是明擺著說他們本來有罪嗎?萬一對方心生不滿,造起反來那可不得了,怎麼辦呢?

想了半天,王允還是決定派人去關東解散涼州軍。

這樣一則可以和平解決這個天下亂源;二則也可以讓關東諸軍停止無意義的爭鬥,重回朝廷懷抱;總之,王允的處事宗旨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避免衝突,和諧第一。

王允太天真了。

正如呂布所言,涼州兵將一個個都是來自北方的狼,擁有豺狼的一切特性:兇殘、狡詐、多疑。

現在,王允殺掉了涼州頭狼董卓,卻又不給剩下的狼一條明路,只是叫他們解散,這些狼怎麼可能安心呢?

果然,沒有赦免的詔書,涼州軍根本不相信王允肯放過他們,反而聽信了不知哪裡傳來的謠言,說朝廷將盡誅涼州兵將百姓,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涼州諸將因而驚恐萬分,都說:「今王允既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今日解兵,明日當復為魚肉矣。

」於是擁兵自守,拒不解散,而且把軍中并州人全殺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這下子呂布可火大了,事實證明,王允的妥協策略根本無效,事情最後是還得用自己的武力來解決,於是果斷向獻帝請來征討詔書,命李肅率軍前去陝縣誅殺涼州軍關東總司令牛輔。

牛輔當然不會束手就擒,如果呂布親自來他還有點兒怕,李肅一無名之輩,牛輔壓根沒放在眼裡,遂縱兵與之大戰一場,大敗李肅。

李肅敗走弘農,呂布一氣之下將其誅殺,準備親自迎戰牛輔。

可牛輔這人比較衰,還沒等呂布動手,他自己先出事了,某夜大營里竟無故「軍驚」(詳解見第三部之周亞夫篇),牛輔沒有周亞夫的帥才,更沒有周亞夫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帥氣,當場被嚇到面如土色,趕緊帶上多年搜掠的財寶棄軍而逃,不料半路被手下人幹掉,首級傳送長安領賞。

李傕、郭汜、樊稠、張濟等涼州校尉聽說主將牛輔遭襲,急忙馳援陝縣,到達後牛輔已死。

這下群龍無首,眾人頓時沒了主意,就想各自散去,回家鄉當土財主。

當真如此,禍害天下的涼州軍煙消雲散,無疑天下之福。

可這時偏偏有個奇人站出來,又把歷史扳回到了亂世的軌道上來,這人倒不是什麼野心家,更不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亂。

事實上,這就是一個喜歡躲在幕後欣賞自己鬼點子的奇怪軍師,至於後世會怎麼評價他,無所謂了。

這個人就是賈詡,三國謀士中妖孽般的存在。

賈詡,字文和,涼州武威郡人,時任涼州軍中討虜校尉,說起來是個武職,其實乃貨真價實之智囊,他算無遺策,經達權變,時人謂有張良、陳平之奇。

所以眾人洗耳恭聽,聽賈詡鼓動唇舌,輕聲細語說出了一個攪天亂地的鬼點子:「諸君若棄軍單行,則一亭長能束君矣;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長安,為董公報仇,事濟,奉國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合,走未晚也。

言至於此,眾人如夢初醒,涼州軍兵威震天下,還怕他呂布不成?殺,殺回去!於是諸將結盟,率所部兵馬,晝夜兼行,向西殺去。

有了帶頭的,各地之董卓舊部膽氣倍增,遂紛紛加入,比至長安,已聚有十餘萬虎狼之師。

這,才是涼州軍令人膽寒的真正實力。

所以說,美國殺了本拉登有啥用,群龍無首的恐怖分子更恐怖。

一個拉登倒下了,千萬個拉登站起來;一個董卓倒下了,千萬個更兇狠更殘暴的董卓撲過來!

然而,面對氣勢洶洶、數量龐大的涼州軍,王允卻又變得輕慢起來,竟然派胡軫、楊定等涼州降將去城外解釋誤會,還大言不慚說:「關東鼠子,欲何為邪!卿住呼之。

」胡軫、楊定表面答應,但去到涼州軍中就率部反水,一個充翻譯一個當維持會長。

領著李傕等涼州鬼子就進村了。

偏執、輕狂、自以為是,王允在大成功後闖下的彌天大禍,當為歷代決策者諫。

192年五月二十三日,董卓去世一整月紀念日,涼州十萬大軍兵臨長安城下,王允這才慌了手腳,趕緊去找呂布商量,呂布大笑:「司徒放心,量此鼠輩,何足數也!」說完大開長安北門,持矛昂然而出,正碰到郭汜率兵在城下耀武揚威。

呂布拍馬上前,朝郭汜喊道:「且卻兵,但身決勝負。

」竟要來一場主將對主將的決鬥,這可是春秋時才有的古風,戰場上早已千年未見,郭汜一下子愣住了——居然要單挑?我沒聽錯吧

呂布卻傲然道:「鼠輩懼我哉,何不敢與我一戰!」

兩邊的戰士聞言大聲鼓譟起來,都想見識一下這千古未見、歷史少有的壯舉。

郭汜也是個在戰場上打拚了半輩子的人,哪裡受得這種鳥氣,當下一聲大吼,挺矛而上,哪怕大戰三百回合,也要將呂布刺於馬下。

來吧,戰個痛快!

當然,不可能真有三百回合,別說三百回合,連三回合都沒有。

就一矛,呂布與赤兔的絕對速度就遠超郭汜,已閃電般把他刺落馬下。

涼州這邊騎兵一看大事不妙,也顧不得騎士精神了,趕緊一擁而上,救回郭汜。

呂布嗤笑一聲,施施然引兵歸城。

呂布這一矛,可謂價值千金,涼州軍氣為之震,攻起城來也不給力,再加上長安城高峻如山,一連八日,李傕等人無可奈何。

但就在這個時侯,長安守軍內部偏偏出問題了,有一支特殊的部隊,竟然臨陣倒戈,打開城門把涼州軍放了進來 .

這支特殊部隊叫做「叟兵」,「叟」即西南夷中一部落,來自巴蜀一帶,可能是益州牧劉焉派來的勤王之師。

或許這支少數民族僱傭軍對已經蠻夷化的涼州人更有好感,又或許呂布與他們存在矛盾,也可能益州牧劉焉暗懷不軌,總之「叟兵」反水了,這下成了真正的引狼入室。

六月一日兒童節,涼州軍殺入城內,見人就殺,長安成為血與火的海洋。

沒了城牆的依託,呂布頓時陷入苦戰之中,寡不敵眾,大敗而逃,連家小都來不及救護,只能把妻子託付給好友龐舒,等日後再來接她。

但就在這危亂時刻,呂布還是沒忘兩件大事。

第一,董卓的人頭。

這可是他生平最大功勞,那就跟籃球員的總冠軍戒指一樣,得隨身攜帶,以示宣傳。

是的,大家沒看錯。

呂布就像孩子收集蝴蝶標本那樣,在殺掉董卓後開心的收藏了他的人頭,而且一藏就是一個多月,早就臭了,還收著,還要帶走。

我也噁心的不知說啥好了。

第二,王允。

人雖負我,我不負人;雖然王允只把呂布當成一介武夫,天性豪俠的呂布卻拿王允當自己人,逃跑也想帶著他一起走。

不料王允斷然拒絕了,理由是:「若蒙社稷之靈,上安國家,吾之願也;如其不獲,則奉身以死之。

天子幼少,恃我而已,臨難苟免,吾不忍也。

為我謝關東諸公,努力以國家為念!」呂布明白,王允這是想做公孫杵臼,而讓自己去做程嬰,也罷,那就兩人各司其職吧!於是仰天一聲悲嘯,一路東奔而去。

果然,涼州軍在長安城內殺掠一番後,便挾持了獻帝,又將王允及其妻子宗族數十口全部誅殺,其他大臣也被殺了一大半,整個朝廷為之一空。

空出來的官位全由涼州武人補缺。

可沒多久,涼州諸將又在長安城內展開了曠日持久的內訌,今天你殺他,明天我殺你,導致整個關中進入無政府狀態,短短几年後又再次刷新了中國的通貨膨脹記錄,谷一斛竟至五十萬錢,以至「人相食啖略盡,白骨委積,屍穢滿路」。

看來,四百年錦繡大漢,真的要完了!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

嗚呼,漢室不可復興矣!

呂布領兵突城而出後,仰天長嘆。

回顧火光映天,但見殘陽如血,呂布只覺洛陽、長安之事,好似連做了兩場大夢。

現在他一切又都沒了,只剩下數百騎兵和董卓的一顆人頭,不過心還在,夢就在,大不了一切從頭再來!於是回頭看了看董卓死後便轉歸自己的騎都尉張遼,問:「今事敗,公思我當投向何處?」

張遼道:「今二袁勢力方盛,將軍既誅董賊,於袁氏有大恩,當可往投之。

呂布點頭道:「善。

便就近去投南陽袁術。

袁術少以俠氣聞,必當厚待我等,或可求兵西迎大駕,光復洛京,中興大漢。

則此生無憾。

3. 可憐風雨,顛沛流離,逢亂必多呂奉先

呂布錯了,他是殺董卓給袁家報了仇沒錯,但他連殺兩個上司的「光榮事跡」卻更加讓袁術擔心。

可以說呂布跟誰混誰倒霉,這就是一衰神!袁術本就頗迷信,再加上并州軍的軍紀也不太好,說實話挺騷擾地方的,所以乾脆來個恕不接待、好走不送。

呂布大怒,恩將仇報的東西,給臉不要臉。

沒關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咱們走!去河內郡,找老同事張楊。

當年張楊被何進、丁原派往本州募兵,未及歸還,董卓已控制了洛陽。

張楊於是帶著幾千兵馬加入了關東反卓聯軍,聯軍兵散後,董卓為了拉攏張楊,封他為建義將軍、河內太守。

張楊作為一個不大不小的軍閥,手裡還是有點實力的,再加上這個人性情仁和,跟呂布關係也一直不錯,所以兩人好友重逢,各取所需,歡語平生,相處的倒還融洽。

可惜張楊這人有個最大的弱點,那就是對下屬有恩無威,欠缺控制。

據說有次手下人謀反,本應按軍法處斬,可這些叛黨們一哭,張楊就心軟了,最終竟沒有追究。

這說明張楊就一個好好先生,打仗雖然勇猛,治軍卻嫌軟弱,如此溫情脈脈的軍閥,在亂世中也算一朵奇葩了。

偏偏當時,霸占朝廷的涼州諸將正全國通緝呂布,懸賞金還非常高,高到足以讓一些小軍閥鋌而走險了。

當然張楊自己不動心,但他手下將領卻坐不住了,就想把呂布腦袋給取了,送到長安去領賞金。

呂布自己也當過兩次刺客,對陰謀暗殺這種事情頗敏感,他一下子就察覺出了其中的殺氣,趕緊去找張楊,探口風:「布,卿州里也,卿殺布,於卿弱。

不如賣布,可極得汜、傕爵寵。

」說你們也別殺我了,直接把我活捉了送去長安還更值錢。

言語之間頗有機鋒。

張楊一好好先生,連叛黨都不忍處罰,何況好兄弟呂布,可他又不想得罪涼州諸將,最後就想了一招,一面對涼州諸將虛與委蛇,一面卻對呂布暗中保護。

涼州諸將見呂布實不可得,乾脆改變策略,讓獻帝拜呂布為穎川太守,欲與其和解。

當然潁川是袁術的勢力範圍,就憑呂布這幾百人,哪裡做得穎川之主,呂布左思右想在張楊這裡也實在沒前途,只得又跑到河北去投奔袁紹。

袁紹此時剛從冀州牧韓馥手裡順利奪權,正沿著光武的光輝道路,一面清剿河北各地農民軍,一面與幽州軍閥公孫瓚爭奪青州,以稱霸河北。

呂布這一來,正給袁紹出了個大難題,收,還是不收?

收吧,呂布反覆小人,名聲太臭;而袁紹自負名士,豈能看得起他?何況東漢承訓光武兩百年,其士大夫尤重氣節;就算到了三國亂世,你不想在原來主公麾下,離去就可以了,伏波馬援所謂君擇臣臣擇君,這也很正常;但呂布不僅叛變,而且弒主,還是連環的,這就讓袁紹難以忍受了。

不收吧,呂布在客觀上對袁氏確實有恩,斷然拒絕顯得有點不近人情。

而且呂布武勇無雙,袁紹正在大展宏圖用人之際,如此猛將,不用可惜。

權衡利弊,袁紹終於還是決定接受呂布,就給三個月試用期,好用就轉正,不好用就開除,畢竟呂布只有數百騎,翻不了天去。

剛好,袁紹正為一個事兒大大頭疼,呂布或許可以幫忙治好自己的頭疼病。

原來,在冀州西部與并州接壤的太行山,活躍著一支強大的農民武裝,叫做黑山軍,黑山是個地名,也稱墨山,位於茫茫太行山間,大概就是黑山軍發跡的地方,黑山軍的首領叫做張燕,這可是個大大的牛人,不僅武藝高強,而且剽捍捷速過人,軍中號曰飛燕,故而威名遠震,很快成為河北各大農民軍的領袖,聚眾達百萬,朝廷對其無可奈何,只好招安他為平難中郎將,與其妥協。

後來,董卓遷都,天下大亂,身份已被洗白的張燕又四處與豪傑軍閥們拉關係,想在亂世做一番大事業。

他一面派部隊去支援袁術攻打曹操,一面又派兵馬助公孫瓚與袁紹爭奪青州,袁紹吃不住兩面作戰,只好暫時與公孫瓚和好,回過頭來全力對付張燕。

漢獻帝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六月,呂布逃離長安一周年之際,袁紹與呂布兵進常山郡,與張燕主力展開了大決戰。

張燕雖已分出去兵馬甚多,但手下仍有精兵數萬,騎數千匹。

不僅如此,他還找來了匈奴與烏桓的彪悍胡騎助戰,真可謂實力雄厚,氣勢非凡。

可惜,他偏偏遇上了呂布這樣一個可怕的對手,於是,他的噩夢降臨了。

呂布對付張燕,也沒有其他絕招,就一招,快!他親自當突擊隊長,每天騎著赤兔馬,率驍將成廉、魏越等數十騎馳突燕陣,飄忽縱橫,騷擾游擊,這不是來去如風,簡直是來無影去無蹤,每次都要斬首百十級回來,一天還要搞個三四次,這樣張燕一天就得損失近千人,連戰十餘日,竟累計損失了近萬人,再加上袁紹在旁掠陣,也幹掉他幾千人,這下張燕可撐不住了,他這隻小家巧,再快也快不過呂布這道閃電,繼續打下去,他的數萬兵馬遲早得玩完兒。

面對這個武裝到牙齒的殺人機器,面對這個冷酷的殺手與嗜血的斗神,張燕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了強烈的自卑感,相比呂布超越時代的勇武,自己真是太渺小了。

在這種情況下,張燕只得與袁紹講和,率軍退入太行山深處,並宣布不再進犯冀州。

而袁紹出征十餘日,軍隊也有些疲憊了,又怕公孫瓚趁機出兵,所以答應了張燕的求和,雙方各自退兵。

呂布以數百騎搞定張燕數萬人,名將風姿,威震河北,又為袁紹新立大功,他覺得自己這下總可以站穩腳跟、提點要求了吧,於是挺直腰杆,向袁紹請兵借糧,說是要西征長安,把獻帝迎回洛陽來。

袁紹一直想自立朝廷,又豈肯聽呂布的。

這下呂布可不高興了,從此看啥啥不順眼,還老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說冀州諸將皆乃袁紹私自任命的「山寨版」,哪比得上自己根正苗紅、是偉大皇帝親自封的溫侯,他們憑啥一個個趾高氣昂!

俗話說上行下效,呂布表現輕慢,桀驁不馴,他手下將士當然有樣學樣,態度囂張,甚至開始抄掠民眾,到處使壞。

袁紹發現呂布果然不好控制,留之尾大不掉,棄之後患無窮,心中便起了殺機。

呂布干慣了刺殺工作,對殺氣這種東西是很敏感的,他一看事情不對勁,就主動找到袁紹,請求返回洛陽當司隸校尉,不給您袁大人添麻煩了。

自董卓強迫獻帝遷都後,洛陽一帶已殘破不堪,百姓逃亡殆盡,誰會甘願跑那兒混?現在呂布卻主動提出要去洛陽,顯然想表明自己並無大志,只求自保,以使袁紹安心放走自己。

呂布太天真了,值此群雄並起之際,誰又會放走一個日後大患?

所以,袁紹表面上大方答應了呂布的請求,暗地裡卻遴選心腹作為刺客,準備給呂布致命一擊。

就這樣,在呂布臨行前的晚上,袁紹特意派來三十六名壯士,說是護送呂布去洛陽上任。

呂布看著這三十六個如狼似虎的凶漢,笑道:「袁公美意,布豈敢推辭,諸君便在我帳外護衛,明日隨我一同南下。

吩咐完畢,呂布便走進大帳,開始彈起箏來,彈了一陣,便把箏交給一位親信繼續演奏。

自己卻在箏聲之中,悄悄由帳後夜遁而去。

夜色闌珊,秦箏悲怨,三十六護衛在帳外聽得如痴如醉,直到夜半時分才回過神來,忙衝進呂布帳中,卻只見那親信面如土色蹲在角落,他們不甘心,又往呂布的床被一通亂砍,但見綢絮飛舞,床中空無一人,哪裡還有音樂家呂布的影子。

袁紹得報大驚,忙問左右誰敢帶兵去追殺呂布,話音落處,一片寂靜,諸將竟無一人敢去捋虎鬚,包括顏良、文丑在內。

這下袁紹慌了,生怕呂布回來報復,自己這邊可沒人是他的對手,趕緊下令日閉城門,嚴防死守,自己老命要緊。

呂布可沒心思找袁紹算帳,他又在為自己該去何方發愁了。

呂布可沒心思找袁紹算帳,他又在為自己該去何方發愁了。

中原洛陽是不能去的,那兒鳥不拉屎,之前是呂布忽悠袁紹的,他壓根沒想去。

東邊兒的兗州牧曹操倒是實力強大,前不久還招安了三十萬黃巾軍,將前來進犯的袁術打的落荒南逃到揚州,但曹操此時正結好於袁紹,共謀對付由公孫瓚、袁術與徐州刺史陶謙組成的攻守同盟,曹操應該不會為區區一個呂布而得罪袁紹。

南邊兒的新任揚州刺史袁術也不用說了,自己不能被同一個人拒絕兩次,那太沒面子。

呂布一聲長嘆:我誅殺國賊董卓,有大功於天下,可鮮花掌聲在哪裡,容身之地在哪裡?

想來想去,呂布發現自己這匹好馬只能去吃回頭草,再去張楊那兒碰碰運氣吧,是死是活,總得給自己這數百弟兄混口飯吃。

於是,呂布這頭天下最孤獨的野狼,只能咬緊冷冷的牙,報以兩聲長嘯!帶著數不盡的惆悵,南下往河內方向奔去。

俗話說的好,路到盡頭是轉機,呂布沒想到,在他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一個貴人的出現,忽然讓他鹹魚大翻身,擁有了叱吒風雲的大舞台。

從此飛將橫空出世,群雄為之膽落。

這個關鍵時刻拉呂布一把的人,就是袁紹與曹操的髮小,兗州陳留太守張邈。

張邈字孟卓,兗州東平國壽張縣人,以其門弟高貴被拜為騎都尉,後升任陳留太守。

張邈雖然出身不凡,但他性情豪爽,俠風蕩蕩,史書稱他「少以俠聞,振窮救急,傾家無愛,士多歸之。

」經常為了幫助別人裸捐無悔,且從不詐捐,完全一及時雨宋江型人物,當年曹操袁紹落魄離京時都受過他的熱心資助。

現在,他又想資助呂布這個到處不招人待見的傢伙了,為啥呢?

原來,此時張邈的處境與呂布也差不多。

他們同病相憐,都在亂世的夾縫中求生存;他們志趣相投,同仇敵愾,都愛遊俠,都恨袁紹。

兩人正好可以互相取暖。

事情是這樣的,當年董卓之亂,張邈與曹操在陳留首舉義兵,天下為之響應,但袁紹卻成了諸軍盟主,而且一旦得勢,就對盟友們頤氣指使,滿臉驕矜之色,張邈與袁紹相交多年,覺得自己有義務做一個諍友,於是當眾對袁紹進行了批評,還要求袁紹作自我批評。

搞得大家很尷尬。

張邈錯了,大錯特錯。

袁紹已非他騎竹馬的小夥伴了,人現在是盟主,盟主的權威不容侵犯,哪怕親密戰友,也絕對無法饒恕!

於是袁紹命令自己的小老弟曹操將張邈殺掉,以維護自己的權威,但曹操沒答應,表示:「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

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也。

」張邈聽說後,在對曹操非常感激的同時,也對袁紹非常痛恨。

世上最可惡的,就是一片真心換絕情,因為衝突只是衝突而已,而背叛卻是一種仇恨,刻骨銘心的仇恨。

張邈暗下決心:他一定要讓袁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後來,曹操在張邈和鮑信等兗州地方勢力的支持下當上兗州牧,反成了張邈的直接領導,從此實力強盛,不斷南下與徐州牧陶謙爭搶地盤。

曹操南征之時,便讓張邈為他主持後方,兩人合作融洽,十分親近。

曹操在出征陶謙之前,甚至吩咐家人說:「我若不還,往依孟卓。

」後來曹操平安歸來,兩人乃相對垂泣,友情感天動地。

張邈是個真性情的人,他愛就愛,恨就是恨,愛到極處,傾家蕩產在所不惜,恨到極處,刀山火海照闖不誤。

所以,呂布這位袁紹的仇敵,自然成了同為袁紹仇敵的張邈的座上賓,兩人身份地位雖不同,但皆遊俠性情之人,遭遇也十分相似,都是一直被利用,一直被傷害;所以越談越投機,越談越親近,只覺得相見恨晚,意氣相合,這正是同為天涯命苦人,緣分哪緣分。

臨別之際,張邈與呂布把臂言誓,結為異性兄弟,約定有緣再見,不負平生。

張邈呂布交好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袁紹那裡,袁紹聞信,大為痛恨,心想這倆傢伙走到一塊兒,對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於是再次寫信給曹操,要曹操除掉張邈,以解心頭之恨。

曹操當然不答應,張邈雖名為我下屬,但手裡有十萬兵馬,實力不在我之下,哪裡那麼好除?此借刀殺人之計也。

我倆火拚,讓袁紹坐收漁翁之利?對不起,做不到!於情於理做不到!

可惜,消息傳出,張邈卻中招了,每天腦子裡都想著袁紹的挑撥離間,深怕曹操變心來對付自己。

張邈是個敏感脆弱的人,與其他等曹操變心,不如他自己先變心!

袁紹一封信就成功削弱了張邈、曹操這兩個日後勁敵,為自己獨霸天下爭取到時間。

這一招計中計,實在狡猾狡猾地。

當然要張邈真正變心決定反叛曹操,還在於兗州士人集團的集體支持,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物就是陳宮。

陳宮字公台,正是兗州東郡人,他為人剛直烈壯,少與海內知名之士皆相連結,也算是兗州一大豪傑。

及天下大亂,陳宮便追隨在曹操身邊,為之出謀劃策,曹操取得兗州,陳宮說客之功至偉,但曹操後來的所作所為(屢證徐州,以報私怨),又讓陳宮後悔了,所以他決定換一個人來當兗州牧。

但這個人既不是自己,也不是張邈,而正是勇武冠天下的無雙呂布.

漢獻帝興平元年(公元194年)四月,曹操又大舉南征去攻打陶謙,只派荀彧和程昱帶少量兵馬留守大本營鄄城(為兗州治所,今山東鄄城縣北舊城)。

陳宮一看機會來了,趕緊找到張邈,與他謀劃道:「今天下分崩,雄傑並起,君擁十萬之眾,當四戰之地,撫劍顧盼,亦足以為人豪,而反受制於人,不亦鄙乎!今州軍東征,其處空虛,呂布壯士,善戰無前,若權迎之,共牧兗州,觀天下形勢,俟時事之變,此亦縱橫之一時也。

」張邈想起呂布的名將風姿,頓時膽狀,遂表態同意。

其實呂布張邈包括陳宮都不是有大野心的人,所謂「觀天下形勢,俟時事之變」,他們只求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而這些小軍閥想要在亂世之中要保全實力,最重要的就是抱緊成團,這就是張呂陳軍事聯盟最終形成的最大因素。

就這樣,正低眉順眼蝸居於河內的呂布,被好大一個金蛋砸中了頭,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己剛交的好兄弟張邈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旁邊還有個叫陳宮的,手裡捧著好大一枚的官印,上面寫著好大的三個字,兗——州——牧。

呂布一下子跳了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初陳留一會,竟然會給他帶來兗州八郡十萬兵馬,張邈陳宮這不就是活雷鋒麼?兗州人都是活雷鋒!

作為一個以征戰為生的武將,呂布終於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他終於可以將自己的武勇盡情揮灑於天下了,曹操也罷,袁紹也罷,你們儘管來吧,我呂布來做你們的對手!

來吧,戰個痛快!

不久,呂布到達兗州,大軍過處,郡縣無不響應,紛紛通電宣布獨立。

可惜有幾個重要據點,為曹操之心腹所控制,卻不是那麼容易拿下。

這幾個重要據點就是:東郡太守夏侯惇的治所濮陽,荀彧留守的兗州治所鄄城,以及靳允治下的范縣,棗祗治下東阿。

值得注意的是,這四個地方都位於冀州相鄰的東郡,正在袁紹勢力範圍的護翼之下。

另外,曹操在被迎為兗州牧之前,正是擔任東郡太守之職,所以東郡士人除陳宮外還有部分站在曹操這一邊,呂布等人一開始就碰到了這四顆硬釘子,事情可就不那麼好辦了。

可呂布也不是吃素的,除了武功,他其實也有謀略,何況身邊還有個智計過人的陳宮,兩人一商量,覺得鄄城急切之間必難攻下,便派人與城中督將大吏通謀,想搞個裡應外合,先端掉這個曹操大本營,抓了曹操家眷,曹操就傻了。

可惜,呂布他們的對手荀彧,也是一智計通天的人物,時人謂有王佐之才,可見其謀略高超。

荀彧見情況危急,趕緊讓人到濮陽去找東郡太守夏侯惇率兵前來相助,夏侯惇聞信輕軍趕往鄄城,半路卻遭到呂布截擊,一番惡戰才算衝出。

一計不成,呂布又生一計,竟然派出詐降部隊。

夏侯惇一時不慎又被綁架了,差一點還被撕票去地下見漢高祖,幸虧副將韓浩是個為公能捨得主帥的愣種,竟然不顧夏侯惇死活殺散綁匪。

短短几百里路程,夏侯惇是損兵折將歷盡艱險,總算來到鄄城,趕緊連夜誅殺數十謀叛嫌疑犯,總算將叛亂鎮壓於萌芽之中。

然而呂布還有計中計——搞死夏侯惇奪下鄄城固然好,搞不死那也把夏侯惇調虎離山了,如此便趁虛北上占領濮陽,取其輜重,得到大量糧草軍資補充。

曹操非等閒之輩,他應該會很快殺回來。

而呂布有了濮陽這座大城,占得黃河之險,他就可以以逸待勞,跟曹操主力來場精彩至極的大決戰。

為此,呂布既不設伏,也不阻擊,只是期待,期待曹操一代梟雄,正可棋逢對手,這就是天下兩大名將的巔峰對決啊,呂布興奮莫名。

來吧,曹操,戰個痛快!

果然,這邊呂布陳宮張邈三人組正與荀彧程昱夏侯惇三人組在東郡鬥智鬥勇,另一邊曹操已帶兵殺了回來。

曹操那個氣啊,眼看著就要打下徐州了,沒想到張邈陳宮這些老朋友竟會在他背後狠捅一刀,可惡啊可惡,這讓他以後怎麼相信友情。

很快,曹操渡過黃河兵臨濮陽城下,不待休整,就對濮陽以西四十里處一支呂軍外圍部隊發動了夜襲,果然是用兵高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個晚上搞定。

到黎明時分,戰鬥結束,曹操正準備喊大家回家吃飯,呂布忽然神兵天降。

把曹軍三面合圍(另一面是黃河)。

曹軍無奈,只得強忍飢餓與呂布硬拼。

呂布就喜歡跟高手硬拼。

論沙場對陣,除了幾百年前的偶像項羽,當今天下誰是對手!論正面決戰,除了遠在關東的涼州軍,誰又是并州騎的對手!所以這一戰,呂布親自衝鋒陷陣,赤兔過處,閃過紅光充斥天地,刺瞎人眼。

曹軍中又大多是步兵,行動遲緩,往往還沒反應過來就魂斷血海,在一片赤炎中陷落地獄,萬劫不復。

這一戰,從天明一直戰到日暮。

一天之內,呂布對曹陣發動了數十次瘋狂的衝擊。

這也就是堅強無匹的曹操,換做旁人,老早就崩潰了。

曹操覺得不行了,再這樣下去就完了,只得臨陣招募敢死隊沖開突圍通道。

夏侯惇手下司馬典韋率先應徵,帶領數十壯士,身披兩重鎧甲,包的就像熊,然後棄大盾而雙手持矛,狂舞著衝到了西面最緊急處,正對上呂軍箭雨怒襲,轉眼就倒下好幾個。

曹操覺得不行了,再這樣下去就完了,只得臨陣招募敢死隊沖開突圍通道。

夏侯惇手下司馬典韋率先應徵,帶領數十壯士,身披兩重鎧甲,包的就像熊,然後棄大盾而雙手持矛,狂舞著衝到了西面最緊急處,正對上呂軍箭雨怒襲,轉眼就倒下好幾個。

危急時刻,典韋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敢死隊,只見他背插十幾支手戟,酷的跟京劇里的武生般,迎風傲立在箭雨中,對趴在他旁邊的手下說:「虜來十步,乃呼我。

」然後竟開始閉目養神,明明重甲上中了好幾箭,卻仿佛置身於自家沙發中,露出了非常享受的表情。

好一個典韋,膽敢挑釁死神!

但呂布手下的騎兵多快,不及片刻,已經衝到近前,手下人疾呼:「十步矣。

」典韋聞言圓睜大目,一下子跳了起來,手中已經多了十餘支短戟,典韋跟小李飛刀般,隨手投擲,一戟一命,例無虛發,好似一陣旋風颳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敵屍!

呂布見此情景,眼中冒出精光來,不由大讚:「曹操亦有樊噲乎?吾未見天下有悍勇如此輩。

」催馬就想帶隊追上去,部將高順明白呂布又想玩兒單挑了,哪有一軍主帥專愛搞這兒的,趕緊硬拉住這「鬥雞「,道:「今天色已晚,軍士疲敝,將軍當小心,窮寇莫追。

改日可計勝之。

」這一拉幾分鐘,曹操典韋已撤遠了,呂布大感遺憾,對高順亦稍有不快,但也只能含恨而退。

此戰之後,典韋名震天下,成為漢魏間僅次於呂布的猛將兄,曹操乃拜其為都尉,負責自己的中軍護衛。

經此一戰,曹操再也不敢輕易主動進攻了,呂布被困城中,幾次挑戰不果,心中頗為憋悶,於是又生一計,反間計。

呂布雖然並非一有勇無謀之輩,但也確實不是一智計型將領。

只有反間,他屢試不爽,頗有心得,所以還用這一招,熟悉。

於是,呂布找來濮陽城中一個田姓大戶,讓他假裝曹操的內應,騙曹軍入彀。

大戶大戶,有產有業,應該不會輕易犯賤行反間,故而迷惑性最強,呂布這人挑的好。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曹操早年在濮陽以北五十里的頓邱縣當過縣令,雖然史書沒說,但他應該認識田大戶這種頭面人物。

有交情就好說話。

果然,曹操中計了,他也是真急了,好不容易混到這一步,怎能毀在區區一個呂布手裡?

於是,曹操親自帶兵,由田氏帶領,引進城中。

深夜濮陽城四處靜悄悄,只有風兒在輕輕唱,夜色多麼好,心兒多爽朗,在這迷人的晚上,曹操的賭徒習氣又爆發了,他命人焚燒身後城門,以示破釜沉舟,有進無退,不干挺呂布,絕不出城。

曹操決心很大,可惜,運氣很差,他們進城不久,就聽得一聲炮響,原本空蕩蕩的街面上莫名殺出無數兵馬,將曹軍迅速穿插包圍。

曹操一跺腳,媽的這速度,也就并州騎了!

曹操決心很大,可惜,運氣很差,他們進城不久,就聽得一聲炮響,原本空蕩蕩的街面上莫名殺出無數兵馬,將曹軍迅速穿插包圍。

曹操一跺腳,媽的這速度,也就并州騎了!

呂布知道曹軍中紀律最差的,就是流民組成的青州兵,於是以精銳騎兵主攻其軍,青州兵果然很給面子,頓時狼狽奔命,拖累全軍潰散,曹操也與大軍走脫,尋路往城門方向突圍,卻十分倒霉的被一幫并州騎圍住,萬幸的是這幫騎兵並不認識曹操,不殺他也不抓他,反而傻傻的問他:「小子站住,曹操何在?饒汝狗命!」

曹操又驚又喜又惱,心說你才狗命呢,真沒禮貌,有眼不識泰山,我知道也不告訴你,便指著左面叫道:「方說曹操,曹操就到,左乘黃馬走者是也。

諸騎一聽大喜,心說抓住曹操可是大功,賞金大大地,當下也不浪費時間在曹操身上了,撥轉馬頭,一路飛馳朝「曹操」追去。

曹操好急智,害死了「曹操」,卻救了自己一命。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趕緊衝到城門前,卻又被自己先前放的火擋住了去路。

曹操連連叫苦,自己剛脫刀山,又陷火海,難道說就要在自己點的烈火中永生了嗎?那也太搞笑了吧!

事到如今,曹操只有再賭一把了,於是豁出一切,衝進火海之中,恰在此時,城門上忽然崩下一根著火的橫樑來,不偏不倚,正好拍中曹操的馬屁,這下馬不幹了,一驚一跳,曹操頓時被掀落馬下,情急之下就用手撐地,那地上又儘是火炭,手上頓時燙了好幾個大泡,跟牛排一樣滋滋冒煙,同時頭毛眉毛腿毛一切毛毛也都燒了起來,那叫一個慘!曹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強忍劇痛,發瘋一般的往外沖,終於衝出火海,搶了一匹馬逃出生天。

待至天明,諸將也陸續逃了回來,一個個滿臉黑灰,狼狽不堪。

夏侯惇更是在亂軍中被射瞎左眼,變成了一個獨眼龍,跟加勒比海盜似的。

羅貫中還說夏侯惇捨不得自己的眼珠,竟然當場生吞活咽,非常之惡趣味,不去當好萊塢恐怖片編劇可惜了。

仗打成這樣,曹軍士氣可想而知。

但曹操畢竟是曹操,永遠打不垮,在此危難關頭,他強忍手臂劇痛,親自到各營中勞軍,振作士氣,促修攻具,然後再次對濮陽發動了瘋狂猛攻。

遭到如此慘敗,竟然能立刻投入進攻,這就是絕妙的戰略壓制。

呂布也不得不佩服曹操的頑強,瞧這狠勁,到底剛被打趴下的人是誰啊?不久,曹操又派人向老大哥袁紹求援,袁老大慷慨解囊,一口氣支助了曹操五千精兵,曹軍士氣大振。

於是,兗州之戰進入僵持階段。

曹操攻不下濮陽城,呂布也滅不了曹操,雙方就這樣乾耗了百餘日,終於,大家都撐不下去了。

於是,兗州之戰進入僵持階段。

曹操攻不下濮陽城,呂布也滅不了曹操,雙方就這樣乾耗了百餘日,終於,大家都撐不下去了。

漢獻帝興平元年(公元194年)八月,久旱無雨已數月的神州大地又爆發了規模龐大的蝗災,蝗蟲吃光了莊稼,百姓餓死無數,城外的曹軍籌不到糧食,城內的呂軍也吃光了存糧,這仗打不下去了,先算了吧,跟誰斗也別跟老天斗。

九月,曹操撤回大本營甄城,呂布也棄濮陽而東撤至山陽郡(治昌邑,今山東金鄉一帶),雙方暫時休戰。

可以說,公元194年的這次大饑荒,是兗州戰局的一個大轉機,因為在大家都缺糧的情況下,形勢對曹操更為有利。

曹操所控制的兗州地盤雖然比呂布少,但需要養活的軍民百姓和需要分兵防守的點也更少,負擔小,恢復元氣當然更快。

而呂布控制的地盤雖然大,但全都在鬧饑荒,時日一長,叛亂四起,呂布四處滅火,焦頭爛額;況且騎兵利在速戰,拖久了銳氣漸喪,優勢也就漸漸沒有了。

兗州戰事相持了整整一年,直到公元195年夏,大決戰終於爆發,圍繞著兗州重要糧食產地「巨野澤」(今山東巨野縣北),曹操與呂布展開了一系列鬥智鬥勇的攻防戰,一得一失之間,勝敗由此而定。

當時的情況是,呂布部將薛蘭、李封屯兵在巨野城,負責收割這裡成片成片快要成熟的小麥,部將吳資則據守巨野東南的定陶,呂布和陳宮駐紮在巨野西南的昌邑和東緡(今山東金鄉),三方成掎角之勢。

而曹操則以重兵圍困定陶,雙方呈僵持失態,形勢微妙,一觸即發。

公元195年夏,曹操忽然出手,分兵奇襲巨野,一戰大破薛蘭、李封。

呂布聞訊,親自前來救援,卻被曹操擊敗,無奈退回東緡。

不久,曹操斬殺薛李二人,奪得巨野。

值此戰爭之轉折點,曹操手下第一謀臣荀彧向他獻計道:「今當分兵東擊陳宮,宮必不敢西顧,以其閒勒兵收熟麥,約食畜谷,一舉而布可破也。

」曹操依計行事,派出大部隊去巨野收麥,大營中只剩不到千人,這明顯又是一個賭博戰術,打一個時間差,就賭呂布新敗不敢前來。

然而曹操忘了,呂布也是一個賭徒,他可不管自己這邊士氣如何,生命線都被切斷了,再不拼恐怕就沒機會了。

於是,呂布又與陳宮合兵,盡出最後家底萬餘人,往曹操大營攻去。

當時,曹營只有不到千人,現在衝進去保證讓曹操死一萬遍。

可呂布跟曹操打了這麼久仗,知道曹操厲害,結果小心過頭了,道:「此處林樹木幽深,恐有伏兵。

曹操多譎,勿入伏中。

」乃退兵十餘里紮營。

曹操利用這寶貴的時間,派出聯絡人員,連夜回收部隊,

第二天一早,呂布再來攻營,步兵衝進密林,騎兵沖往曹營,卻發現密林中並無曹軍,而曹營的兵力也十分薄弱。

這是怎麼回事兒?呂布心中頓時閃過一個不詳的預感,難道說……

沒錯,呂布犯軍事教條主義錯誤了,人曹操為什麼一定要將伏兵安排在密林這麼明顯的地方?

果然,就在這時,從西面大壩內,突然衝出無數曹軍伏兵,步騎浩蕩,聲勢驚人。

前後夾擊,一下子把呂布打了個落花流水。

呂布一聲長嘆,這世上竟有用兵詭譎如曹操者,於是他認輸了。

心高氣傲如呂布者,竟然也會認輸,這不怪他太無能,只怪曹操太狡猾。

事已至此,糧食和士氣都沒了,再待下去恐怕連老本都要賠光!

在古代眾多名將之中,如果雙方各給一支數百人的精銳騎兵,呂布最多輸給項羽和李世民,其他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但若論萬人以上的大兵團運動戰,呂布在其中恐怕得排到末流,所以即便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他也不是曹操的對手,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走吧,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再找一個家;走吧走吧,人生為何有如此多的苦痛掙扎!

但是要走去哪裡呢?呂布想了半天,決定去徐州投劉備。

劉備,字玄德,幽州之涿郡涿縣人,西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後,以「耳朵大有福」聞名天下。

不過與他的野心與政治才能相比,劉備的軍事能力實在差勁,這些年來,他先投幽州公孫瓚,後投徐州陶謙,輾轉漂泊,難成大事。

但曹操退出徐州時,陶謙忽然病逝了,死前竟將整個徐州託付給劉備,貌似狗屎運,其實徐州四戰之地,正被袁術的揚州與曹操的兗州夾在中間,所以劉備雖憑空得了一州,卻如瓮中之鱉、釜底之魚,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處境比呂布好不了多少。

大概正是這個原因,呂布覺得自己跟劉備應該有很多共同語言與合作空間。

但是呂布錯了,劉備雖然在軍事上急需呂布相助,但在情感上,他並不喜歡呂布。

並且,從過往的歷史來看,呂布去到哪,哪就出亂子;呂布沾到誰,誰就沒好事兒;劉備甚至懷疑曹操攆呂布來徐州,背後別有陰謀。

在王粲的《漢末英雄記》中,非常細緻的描寫了呂布與劉備的初次見面。

那一日,呂布這苦孩子一見劉備,忍不住悲從中來,哭著說了一番掏心窩子的話:「我與卿同為北方邊地人也。

布見關東起兵,欲誅董卓。

布殺卓東出,關東諸將無安布者,皆欲殺布爾。

」說的是滿腹辛酸,悽怨不已,還以為劉備會因此而感動。

可劉備一點兒都不感動:這一切都是你自作孽惹人嫌,如何怪得大家?真是可笑。

當然,這些劉備通通不會表現出來。

身為一個城府極深的亂世奸雄,他向來寡言少語,喜怒不形於色。

可是,呂布又做了一件讓劉備很討厭的事情,他竟讓自己的妻女出來拜見,還親昵的稱呼劉備為賢弟。

劉備心說我跟你很熟麼?你一喪家犬,見面就要認我做小弟,憑什麼?還有,讓個女人出來拜見貴客,這也太沒禮數太不穩重太沒正經了!女人怎麼上得了台面?

總之,劉備這個正經人碰上了呂布這個不正經的人,心裡非常不痛快,只是表面上裝裝樣子罷了。

另外,劉備不僅與呂布面和心不和,與陶謙舊將曹豹(草包?)等人也有矛盾。

總之,徐州當前局勢暗流洶湧,這簡直就是在誘惑周圍的野心家犯罪。

而當時天下第一大野心家,不是袁紹,更不是曹操,而是揚州的袁術。

袁術的志向可不僅僅是牧守或諸侯而已,他竟然已經在想著僭號稱帝了!

顯然,這種危險的想法,會把袁術推到全民公敵的位置上,所以在此之前,袁術必須擴充實力,先把把立足未穩的劉備吞掉,奪取徐州,雄霸江淮,進而北上中原,鞭笞天下,唯我獨尊。

漢獻帝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春,袁術發兵攻打徐州。

劉備讓自己好兄弟張飛留守下邳(徐州治所,當年楚王韓信都城,今江蘇睢寧縣古邳鎮),而親率主力至盱眙、淮陰一帶抵擋袁術,兩軍互有勝負,相持數月無果。

袁術一快要稱帝的人,居然連個鞋匠出身的劉備都拿不下,這讓他非常焦躁。

想來想去,他決定從呂布下手。

袁術雖然也討厭呂布,但並不妨礙他們來一次合作,這就是買賣不成情意在、情意不成買賣在。

於是,袁術寫了封信給呂布,大拍呂布馬屁,又極力貶低劉備沒名氣,還說要送給呂布軍糧二十萬斛。

呂布看了書信,果然動心了,當今天下大飢,一斛谷漲到五十萬錢,比黃金還貴,而且有價無市!當年兗州之戰,如果不是缺糧,他也不見得就會輸在曹操手裡。

現在袁術一開口就是二十萬斛軍糧,這足夠呂布軍隊吃上好幾年了,誘惑實在太大。

呂布一面看著信,口水已流了一地。

畢竟,亂世中生存才最重要,空講道德很可笑。

呂布自有其尋求的武道與天下。

再說了,并州弟兄們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呂布干,顛沛流離,東奔西跑,他呂布卻連頓飽飯都給不了,那還當什麼老大!

就這樣,呂布再次選擇了背叛,向他的「小老弟」劉備動手了,大軍沿著淮河水陸並進,頃刻間殺到下邳城外四十里紮營。

也巧了,就在這時下邳爆發了內亂:劉備愛將、下邳軍事長官張飛與陶謙故將、下邳行政長官(下邳相)曹豹不和,結果鬧了起來,張飛把曹豹給殺了,曹豹手下一千多丹陽兵馬上不干,據守下邳城西白門城造反,張飛久攻不下。

這時曹豹的親信許耽聽說呂布來了,趕緊派人連夜前來歸附並求援。

如果說並涼二州以騎兵冠天下,那麼精於技擊的丹陽兵絕對是天下步兵中的翹楚,當年的名將項羽、李陵都是以丹陽兵為主力而善戰無匹。

所以江淮一帶的軍閥都大量招募丹陽兵以增強戰力。

好戰如呂布者,當然也對這支勁旅垂涎久矣,現在,機會來了,正義呼喚我,美女需要我,維護世界和平就是我啊,於是連夜進兵,一早趕到白門城下。

丹陽兵果然大開城門迎接呂布。

呂布也不客氣,大搖大擺走進來,立矛端坐在城門口,招呼左右殺人放火。

張飛也算一猛人,但碰到呂布這樣的,也真是沒脾氣了,一戰即敗,棄城而逃,丟下劉備的老婆孩子成了呂布的俘虜。

呂布也沒為難她們,還好生看護起來,禮遇有加。

就像當年項羽對待劉邦妻子一般。

呂布雖現實之人,卻非不義之人,他也有他為人的底線,什麼事兒都不能做絕,不管咋樣,劉備畢竟當過他的賢弟。

總之,劉備落得了跟當年曹操一樣的結局,而且更慘,老窩和老婆都被掏了,只好領軍回救,卻是自取其辱,未到下邳,軍士已大多潰散。

劉備只得收拾殘部,東逃至廣陵郡想尋求一落腳之地,卻又被袁術堵著一通胖揍,損兵折將,只得再向北逃到海西縣(今江蘇淮南市西)。

這真是沒有最慘,只有更慘,劉備被打的滿處亂跑,糧草輜重也丟了個一乾二淨,將士們飢餓不堪,竟然互相殘殺吃起了人肉。

劉備活不下去,只得厚著臉皮、可憐巴巴的去向呂布投降。

能屈能伸,劉備果然一亂世梟雄也!

呂布倒也大度,表現挺厚道的,安排刺史規格之車馬僮僕,具禮送還劉備妻子。

這下張遼高順等人看不懂了,忙勸呂布:「備數反覆難養,宜早圖之。

」呂布根本不聽,還跟當年陶謙一樣把小沛城(即劉邦故里沛縣,屬豫州沛國,今安徽濉溪縣西北)送給劉備落腳。

於是,呂布自稱徐州刺史,反客為主,總算有了個比較穩固的根據地,他的「三毛流浪記」宣告結束,他浪跡天涯的腳步終於停駐。

但很快呂布自己也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建安元年六月某夜,呂布部將河內人郝萌舉兵作亂,叛軍都殺到呂布房間外面了,呂布卻還躺在床上,根本不知道咋回事兒,只聽得外面殺聲陣陣,撞門之聲不絕於耳。

到此關頭,呂布也顧不得啥大將風範了,別提鎧甲,就連衣帽都來不及穿,只穿一條小內褲和老婆跑到後院,從廁所翻牆而出,狼狽逃入手下大將高順營中。

窩囊到了極點。

到此關頭,呂布也顧不得啥大將風範了,別提鎧甲,就連衣帽都來不及穿,只穿一條小內褲和老婆跑到後院,從廁所翻牆而出,狼狽逃入手下大將高順營中。

窩囊到了極點。

高順是呂布的并州故將,多年追隨呂布,為人清白正直,嚴毅威重,而且不喝酒,不受賄,廉潔自守,沉靜如水,頗有周亞夫之風,在那兵賊不分的亂世,這種優秀軍人鳳毛麟角,且其手下七百將士,也軍紀嚴整,人人驍勇,每所攻擊,無不破者,故號「陷陳營」,裝備最精良之兵器鎧甲,為呂布軍之王牌主力,現在呂布有了麻煩,當然第一找高順。

高順迎入驚魂未定的呂布,問明情況,立刻斷定此乃郝萌之河內兵所為,於是率數百陷陣營將士入府平叛。

果然是王牌,一衝一殺一陣箭雨,郝萌叛軍立時崩潰,四散亂走,進而又爆發內訌,郝萌手下將領曹性反戈一擊,兩人大打出手。

這一次戰場單挑,更加火爆,兩人武力相差不多,所以兩敗俱傷,先是郝萌刺傷了曹性,曹性傷重而爆發小宇宙,奮起一擊,竟將郝萌右臂砍斷。

兩人皆倒在血泊中,無法起身再戰,這時高順及時趕來,收拾殘局,一刀砍了郝萌的頭,然後用馬車將重傷的曹性拉回大營。

經過簡單的醫治包紮之後,呂布與諸將提審了曹性。

曹性老實交代,說郝萌反叛,也是被袁術所唆使。

呂布老臉一紅,幹嘛要說「也」呢?直接說,你們的同夥還有誰?

曹性更加老實,說同謀的還有陳宮。

這一句話落地,有如石破天驚,在場的人全體石化。

更誇張的是,大家分明看到,陳宮面紅耳赤,竟無法出聲分辯。

呂布一聲長嘆,值此亂世,他真不知究竟該相信誰了。

可陳宮是大將,手下還有數千兗州兵,他,不能動。

於是呂布尷尬的咳嗽了兩聲,顧左右而言他:「卿為萌將,何以臨時倒戈?」

曹性道:「呂將軍大將有神,不可擊也。

萌不聽性言,狂惑不止,乃有今日。

呂布喜形於色,心想還是你會說話,大笑:「卿健兒也!謀反者只郝萌一人,余者皆不問!」於是讓曹性好好養傷,傷好之後,又讓他領導郝萌舊部,對其大加親信。

至於陳宮,呂布雖然還用著,但心中已多了幾分戒心,不再向從前那樣言聽計從了。

從此,呂布軍事集團內部漸生裂痕,隱患悄悄埋下,也不知哪天就會突然爆開。

4.轅門一箭射畫戟,雄兵十萬脫征衣

袁術陰謀失敗後,見呂布不好對付,便又想與之交好,呂布也不想馬上跟袁術大打出手,就答應了。

袁術一看呂布已被穩住,大喜,立派大將紀靈率步騎三萬攻打劉備,想來個各個擊破。

劉備連遭打擊,此時不過數千兵馬,哪裡是紀靈的對手,趕緊派人來向呂布求救。

呂布手下諸將都認為這是一個除去劉備的大好機會,應該見死不救才對。

可呂布不這麼認為,他明白唇亡齒寒,亂世夾縫中生存最重要的就是保持一個勢力平衡,於是道:「不然。

術若破備,則北連泰山諸賊(指臧霸等人,後詳述),吾為在術圍中,不得不救也。

」說完,帶上高順等千餘精銳步騎,再一次維護世界和平去了。

紀靈劉備等人一看呂布親自率軍前來,不明所以,都收兵回營,不敢再戰。

呂布一看大家這麼給他面子,越發覺得自己來對了,便將維和部隊駐紮在小沛西南一里處,邀請紀靈劉備等人前來喝酒。

紀靈劉備莫名其妙,前兩天大家還殺的你死我活,現在卻要坐在一起吃飯喝酒,這個呂奉先還真是一點兒不怕尷尬,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可呂布絲毫不管這些,他表現的非常沒心沒肺,在酒桌上一直談笑風生,黃段子不斷,半點正經沒有,搞得紀靈劉備只得在旁陪笑,真不知這活寶要鬧到什麼時候!

可就在這時,呂布忽然把酒觥放了下來,滿臉嬉笑變成了滿面愁容,繼而一聲長嘆:「玄德,布弟也。

弟為諸君所困,故來救之。

布性不喜合斗,但喜解斗耳。

好鬥如呂布者竟然喜歡勸架,騙誰啊!這難道是在諷刺大家嗎?果然,此話一出口,劉備還好說,紀靈則頓時變了臉色,大叫道:「吾奉主公之命,提三萬大軍,專捉劉備,如何罷得?呂將軍莫要說笑。

呂布面色一沉,滿臉烏雲密布:「今日呂布便要在此杯酒罷兵權,如何罷不得?左右,取我戟來!」

呂布到底是天下名將,此一言自有其凜然之威,殺氣襲來,紀靈當場被嚇了一個哆嗦,心想早知道就不來赴這個鴻門宴了,呂布反覆小人,此前答應和好,現在又偏幫劉備,我必命喪於此,苦矣!

紀靈多慮了,呂布還犯不上為了劉備跟袁術大打出手,他這一次來早有定計,不僅要解決爭端,還要將自己的絕世武技秀給劉備袁術看看,以懾服其心,同時讓天下人閉嘴——他呂布絕不是只靠認爹往上爬的,而是一個亂世真梟雄、無雙奇男子。

於是,呂布讓門候(《續漢志》:「門有門候,又雲城門每門候一人」)高舉長戟於轅門之外,瀟洒一笑,朗聲道:「請諸君觀布射戟小支,一發中者諸君當解去,不中可留決鬥。

有不從吾言者,并力拒之。

夠強橫,我喜歡。

到了這個份兒上,紀靈也沒啥不答應的了。

百步之外,他自己可是連長戟都看不明晰,呂布還誇口說能射中月牙小支?別開國際玩笑了!

劉備則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心說呂布你未免也對自己的箭術太自負了吧,萬一射不中咋辦?到時你丟人,我丟命,雙雙貽笑千古矣!

最可憐的是那個門侯,他雖然知道主公神箭無雙,但萬一偏個兩厘米,那他可就血濺當場了。

呂布卻哈哈一笑,又舉起酒杯來,意氣自豪,傲然四顧:「來,諸君滿飲此觥,為我助威!」

酒罷,呂布便取下弓箭,輕舒猿臂,張弓如秋月行天,去箭似流星落地,居然正中小支!諸將張口結舌,無不驚駭,一時間,天地似乎靜止,時空仿佛凝固。

良久,人群中才爆發出一陣陣震天的鼓掌聲與歡呼聲:「將軍天威也!」

這才是真正的「百步之外,於百萬軍中取上將之頭如探囊取物。

」如此神技,驚天地,泣鬼神。

真是偉大的中國神射手!他繼承了中國武將的光榮傳統,古之后羿、養由基、李廣在這一刻靈魂附體。

放下弓箭,呂布得意洋洋走到看傻了的劉備紀靈二人面前,傲然道:「今布天幸得中,請二位踐諾。

」那神色分明在說:別給臉不要臉,不管是酒席上還是戰場上,我取爾等性命易如反掌!

面對呂布這接近神的存在,劉備紀靈無話可說,只得應允,次日呂布又置酒高會,英雄們喝酒唱歌,煩惱暫放一邊,敵人朋友盡歡顏。

這一次人類歷史上最偉大、最具浪漫主義色彩的維和壯舉,讓呂布暫時穩住了徐州局勢,但其軍力在群雄中實屬末流,為了能在亂世中謀求發展,他又必須面臨抉擇了。

原來,在建安元年七月,漢獻帝因長安涼州兵亂,不得已逃回關東,被河內太守張楊迎回洛陽。

而曹操此時已盡平兗州,誅殺張邈全族,又向東略得陳郡(屬豫州,秦末陳勝故都,今河南淮陽),兵進許縣(穎川郡治,今河南許昌西),兵威震天下,他見此大好機會,又豈會放過,因而引兵入洛陽,將獻帝西迎至許縣,重建朝廷,並將許縣改名許都,於是官拜司空,行車騎將軍事,挾天子以令諸侯。

曹操的崛起,讓袁術充滿了危機感,於是派使者韓胤前來做媒,要呂布把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兩家和親定盟,共創美好未來。

呂布一聽又動心了,原來,劉備在小沛積極發展勢力,,竟又合兵萬餘人,呂布深忌之,遂出兵攻打,劉備頂不住,居然厚著臉皮去投靠了老對手曹操。

曹操以「二虎競食」之計,拜劉備為鎮東將軍、豫州牧,封宜城亭侯,又給他增兵撥糧,讓他返回小沛,招兵買馬,以壓制呂布勢力。

呂布見自己好心救了劉備,卻換來一個更強大的敵人,當然憤懣不已,心想還是拉攏袁術做幫手保險些,多個朋友多條路。

於是,呂布爽快答應袁術,並將女兒交給了韓胤,讓他帶去壽春。

但就在這時,呂布手下的徐州本土派代表人物陳珪站了出來,極力反對此事。

陳珪,時任沛國相,徐州下邳人,陳家累世高官,叔叔陳球靈帝時曾為太尉,家族中有不少人正擔任徐揚一帶地方大員,可謂當地士大夫集團的領袖。

在陳珪看來,袁術妄圖僭號稱帝,不僅是把自己推到了天下公敵的位置,更是把徐揚人民推入了刀山火海之中。

所以,他決不能讓呂布站到袁術那邊,這無論對國家,還是對他們徐揚士大夫,都將是一場災難。

於是,陳珪苦勸呂布:「曹公奉迎天子,輔贊國政,威靈命世,將征四海,將軍宜與協同策謀,共存大計。

今與袁術結親,必受不義之名,將有累卵之危矣!」

言至於此,呂布如夢初醒,看來徐揚士大夫並不支持袁術,只有選擇曹操所代表的許都朝廷,才是他應該走的正道。

再說,看著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就要歸別人了,呂布還真有點捨不得。

於是,呂布立刻派人追上送婚的車隊,將女兒搶歸,連同把那倒霉的媒人韓胤也捆了回來。

陳珪還覺得不過癮,又說動呂布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韓胤押赴許縣交給曹操處置,曹操當然也不客氣,直接把韓胤拉到許都街頭梟首示眾。

從此呂布與曹操開始了頻繁的書信交往,暗送秋波,眉來眼去,兩位原先死敵奇妙的進入了蜜月階段。

其實,呂布和曹操早有感情基礎了。

之前,獻帝在東歸途中就封呂布為平東將軍、平陶侯,向他求援,可惜呂布兵少糧乏,無法前往。

結果就讓曹操占了便宜,挾天子以令諸侯。

而曹操進了中央後,突然也變得大度起來,竟不計前嫌,寫信對呂布加以慰問,說他是個好同志,要他尊奉朝廷,緝拿公孫瓚、袁術等反賊。

呂布得信後非常高興,忙上書給朝廷表忠心:「臣本當迎大駕,知曹操忠孝,奉迎都許。

臣前與操交兵,今操保傅陛下,臣為外將,欲以兵自隨,恐有嫌疑,是以待罪徐州,進退未敢自寧。

」又寫信給曹操說:「布獲罪之人,分為誅首,手命慰勞,厚見褒獎。

重見購捕袁術等詔書,布當以命為效。

」表示和好歸順之意。

這樣一來,曹操乾脆趁熱打鐵,以奉車都尉王則為使者,將平東將軍的金印紫綬送來給呂布。

原來之前獻帝流亡途中,太窮了,給不起這些貴重玩意兒,曹操很細心,知道呂布心裡不舒服,竟特意取出私財來給呂布置辦,真的很會做人。

看來,呂布曹操竟要一笑泯恩仇,就此合成同一陣營了麼?

事情沒那麼簡單。

因為徐揚士大夫雖然不支持袁術,也根本不支持呂布。

5.龍爭虎鬥,馳騁兩淮,仲家三英非對手

陳珪有個很了不得的兒子,叫做陳登陳元龍。

有多了不得?劉備認他是偶像!此人學通今古,處身循禮,非法不行,性兼文武,有雄姿異略、扶世濟民之志,又在徐州當了多年的縣令與農官,任內屯田興利,愛民如子,因而深受百姓擁戴,名重天下,真是人如其「字」,人中之龍也。

作為徐揚士大夫的代表人物,陳登當然也想借曹操之手除掉呂布,只是苦無途徑,呂布送上韓胤與袁術決裂後,朝廷又封了呂布一個左將軍,呂布當然要派人去許都謝主隆恩,陳登正愁沒機會見到曹操,於是自告奮勇前往。

呂布不疑有它,欣然應允,還拉住陳登的手好一番親近,希望他去朝廷好好公關一下,給自己弄個徐州牧的官印來,讓自己名正言順。

陳登滿口答應呂布,但是一到許都就跟曹操面前煽風點火,極力勸曹操除掉呂布。

別看曹操對呂布似已釋懷,其實早想對付他了,只不過四面受敵、力有不殆,這才假意籠絡而已。

如今陳登既已挑明,曹操便也直言不諱了:「吾素知呂布狼子野心,誠難久養。

非公父子,莫能究其情,公當與吾謀之。

陳登妙人,如何不知其中深意,當下慨然應允:「丞相若有舉動,登當為內應。

曹操大喜,把這樣一步妙棋埋伏在呂布身邊那是再好不過,玩兒不死你還?於是拜陳登為廣陵郡太守,其父陳珪則增祿至中二千石,位比九卿。

臨別之時,曹操又纏綿的拉住陳登的手,說道:「東方之事,便以相付。

曹操招攬人心的功夫果然名不虛傳,只是,陳登一家升官發財,呂布卻連個徐州牧都沒,他豈能不發飆?

果然,呂布見陳登回來,大怒,隨手拔出手戟,一戟砍斷身旁書案,殺氣騰騰的說道:「卿父勸吾協同曹公,絕婚公路;今吾所求無一獲,而卿父子俱各顯貴,吾為卿所賣耳!卿為吾言,其說云何?」

說也奇怪,如此殺氣,可鎮得紀靈劉備等亂世梟雄,卻獨獨鎮不住一介書生陳登。

只見陳登面不改色心不跳,從容道:「吾見曹公,言待將軍譬如養虎,當飽其肉,不飽則將噬人。

曹公笑曰:『不如卿言。

吾待溫侯如養鷹耳,狐兔未息,不敢先飽:飢則為用,飽則揚去。

』」

呂布聽說自己一下子是猛虎,一下子又是雄鷹,心裡這才舒服些,竟然就此放過了陳登這個「無間道」。

陳登因而順利接管徐州重郡廣陵,開始努力培植自己的威信與勢力,在徐州布下無數革命的種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呂布果然只是個將才,而非帥才,更不是雄霸天下的料。

當然這點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人家說他是鷹犬他也承認的很開心。

總之,呂布從來不是野心家,他只想帶著他的并州弟兄在亂世中求一發展空間而已。

比起呂布,袁術就沒那麼有自知之明了,他跟呂布鬧翻的同時,已在壽春(今安徽壽縣)稱帝,自稱「仲家」(第二家)天子,裝模作樣建立了一個小朝廷,那龍床之側,豈容曹操養只「鷹虎」呂布在旁酣睡?正好流亡軍閥楊奉、韓暹二部與曹操爭奪獻帝失敗,被逐出中原前來投奔袁術,袁術便以張勳為大將,與韓暹、楊奉合兵數萬人,浩浩蕩蕩,兵分七路,直撲呂布大本營下邳而來。

劉備走後,呂布缺兵少糧,此時只有軍隊三千人,騎兵更是少的可憐,只有四百。

以此微薄實力,根本無法保全徐州。

呂布雖然悍勇,面對袁術七路大軍,也不由生出幾分懼意,連連埋怨陳珪:「今致術軍,卿之由也,為之奈何?」

陳珪哈哈一笑,從容點撥呂布:「術兵雖眾,皆烏合之師,素不親信。

韓暹、楊奉暫歸袁術,更無忠誠可言,其比之連雞,勢不俱棲,當可解離也。

呂布頓時醒悟,這一招「反間計」他經常「用」和「被用」,早就熟悉得很了,於是以漢室忠臣之措辭,義正言辭的寫了封信給韓暹、楊奉:「二將軍關中保駕,有元功於國,當書勛竹帛,萬世不朽。

今袁術造逆,當共誅討,奈何與賊臣還共伐布?布有殺董卓之功,與二將軍俱為功臣,不如相與并力破術,為國除害,建功於天下,此時不可失也。

」並且承諾打敗袁術後繳獲軍資全歸二人!二人一聽,有名有利,何樂不為?於是果斷反水,願與呂布共舉大事。

這下呂布心裡有了底,帶著幾千兵大搖大擺攻向張勳,兩軍相距不到百步,張勳兩翼兵馬忽然鼓譟騷動,不沖向呂布,卻全往自己中軍衝來,而且見人就殺,毫不留情,張勳定睛一看,竟是韓暹、楊奉的兵馬臨陣倒戈了,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知著了呂布的「無間道」,一時驚惶措手不及,全軍已然潰亂。

呂布見機還不緊追?於是左張遼,右高順,一路飛騎追殺過去,立斬張勳手下大將十餘人,其數萬大軍,也殺傷墮淮水而死者殆盡。

呂布好久沒有打過這樣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仗了,心中的痛快真是難以名狀,又與韓楊聯軍徑直攻向壽春,水陸並進,一路擄掠,直殺至距壽春僅兩百里的鐘離,方盡興而還,歸渡淮北。

臨走之前,呂布還沒忘留書損袁術一通:「足下恃軍強盛,常言猛將武士,欲相吞滅,每抑止之耳!布雖無勇,虎步淮南,一時之閒,足下鼠竄壽春,無出頭者。

猛將武士,為悉何在?足下喜為大言以誣天下,天下之人安可盡誣?」一番話傲氣沖天,豪氣干雲。

袁術也很有意思,他知道打不過呂布,但又不想跌自己天子面子,只好等呂布大軍全部渡回淮北後,才親自帶五千御林軍尾隨近前,在淮河南岸整軍演武,虛張聲勢,卻又不敢渡河攻過去。

呂布眾人見到,又把袁術好好嘲笑一番,然後施施然退回徐州。

氣的袁術直搧自己耳光。

呂布只數千兵馬,就幫曹操輕鬆搞定了袁術,可見袁術這個皇帝真是當好玩兒的,志大才疏,水平太爛,終為一場黃粱,徒為天下笑耳。

這種爛盟友,不要也罷。

當然,呂布還是不準備趁勝南下深入袁術腹心,去把壽春也打下來玩玩兒。

一則兵力不足,二則怕後方不穩,原來,徐州北部有個琅琊國(治莒城,今山東莒縣),其國相蕭建擁兵自守,一直不肯歸附呂布。

所以呂布見好就收,回頭去寫了封信給蕭建,剖明心計:「天下舉兵,本以誅董卓耳。

布殺卓,來詣關東,欲求兵西迎大駕,光復洛京,諸將自還相攻,莫肯念國。

布,五原人也,去徐州五千餘里,乃在天西北角,今不來共爭天東南之地。

莒與下邳相去不遠,宜當共通。

君如自遂以為郡郡作帝,縣縣自王也!昔樂毅攻齊,呼吸下齊七十餘城,唯莒、即墨二城不下,所以然者,中有田單故也。

布雖非樂毅,君亦有田單之能,可取布書與智者詳共議之。

」其言辭懇切,大義凜然,且引經據典,文筆燦然,蕭建看了頗為意動,便派手下主簿帶上禮品前來進貢,送上良馬五匹,表示歸附。

可惜,這世上沒有永遠的一帆風順,呂布得意了沒多久,又碰上了一件大跌面子的事情,

原來,徐州境內並非只有蕭建一支獨立武裝,還有一支半兵半匪的地方兵團,首領叫做臧霸,少以勇狀聞名,本也是個小吏人家,卻因政府腐敗而「逼上梁山」,黃巾起義爆發後,曾投靠過陶謙一段時間,陶謙死後,臧霸獨立發展,成為泰山郡(屬兗州)、琅琊國(屬徐州)間三不管地帶的土霸王,曹操、袁術、劉備等天下豪雄都拿他沒辦法。

呂布對於這個刺頭,也一直很頭疼,苦於兵力不足,只好暫時放任,但就在這個時候,臧霸忽然率兵攻破莒城,趕走蕭建,獲得大量軍資。

呂布聽說,大怒,心說這蕭建剛交保護費當了我小弟,就被你揍成豬頭,我這個老大顏面何在,於是想帶兵去攻打臧霸。

高順卻知道臧霸這個人絕非良善,便苦勸呂布:「將軍躬殺董卓,威震夷狄,端坐顧盼,遠近自然畏服,何求不得?不宜輕自出軍。

如或不捷,損名非小。

但是呂布不相信,他不相信臧霸敢冒犯自己虎威,最後肯定乖乖上交保護費。

沒想到臧霸果然不是省油的燈,竟然登城堅守,頑抗到底,呂布畢竟只是野戰高手,攻城並不在行,搞了半天只好再撤回下邳,兩手空空而還。

到最後,呂布還是只能靠好文筆說服臧霸,雙方終結成同盟,但只是同盟關係而已,並非從屬關係。

呂布就是這樣一個人,固執,衝動,明明是一方梟雄,有時卻任性的像個孩子。

高順每每勸他:「凡破家亡國,非無忠臣明智者也。

但患不見用耳。

將軍舉動,不肯詳思,忽有失得,動輒言誤,誤豈可數乎!」但呂布天性如此,也實在很難改了,有時明明知道高順是正確的,但就是沒辦法聽取這些逆耳忠言。

但偏偏高順也終無恨意,仍然對他的奉先大人忠心耿耿。

讀史至此,總覺得高順一代名將,卻如此忠於呂布,似乎明珠暗投。

但我想這大概就是他們將帥之間的緣分吧,互相欣賞,天生註定,老天安排,沒有辦法。

而從這件事兒中,也可看出徐州四戰之地,呂布待的有多難。

不僅外部勢力虎視眈眈,其內部局勢也是錯綜複雜、紛繁糾纏,有蕭建等割據武裝,還有臧霸等地方豪傑,有早年陶謙留下來的丹陽兵,還有陳珪陳登這樣的世家大族,有流亡軍閥韓暹、楊奉,還有自命皇族的劉備。

有魚有龍,魚龍混雜,呂布要在這麼多勢力之中求取平衡與穩定,太難了。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至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春,呂布的這些致命缺點,以及之前埋下的重重隱患,終於集體爆發,把他逼上了絕路。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至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春,呂布的這些致命缺點,以及之前埋下的重重隱患,終於集體爆發,把他逼上了絕路。

戰爭的導火索正是來自劉備。

此時,劉備因受曹操支助,已兵強馬壯,又用計吞併了韓暹、楊奉的部隊,湊得一支兩萬多人的大軍,兵力遠超呂布,膽子也肥了,竟大幹一票,將呂布派去北方買馬的商隊給搶了。

呂布大怒:當年我轅門射戟,救你劉備大難,你竟恩將仇報,搶劫搶到我頭上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呂布果斷出兵,派手下兩大王牌高順、張遼前去教訓「搶劫犯」劉備。

讀者們大概不會想到,劉關張黃金組合率領的兩萬大軍,竟不是高順、張遼千餘人的對手。

結果,劉備一敗再敗,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兵馬死傷殆盡,一夜回到解放前。

呂布真沒想過以強凌弱,他欺負劉備之前真不知道劉備比自己弱這麼多。

事已至此,劉備無計可施,只得派人去向曹操求援,曹操此時正在荊州與劉表張繡交戰,騰不出手來,便派呂布的老對手獨眼大將夏侯惇前去幫忙。

夏侯惇鼓勇復仇而來,卻又被高順陷陣營殺了個丟盔棄甲、顏面無光。

劉備望穿秋水,看著一次次希望變成失望,最後,小沛城還是被高順攻陷了,劉備見事不妙,勢難兩全,只得又學他老祖宗劉邦,棄了妻小,穿城而過,單身逃難。

其軍眾各散。

呂布仍沒為難劉備妻小,他雖然有很多缺點,但騎士風度卻不輸當年項羽,於是吩咐下去,優待人質,好生款待,日後總與劉玄德有相見之日。

而劉備妻小也習慣了,非常淡定,非常配合,非常輕鬆的在下邳住了下來。

呂布總以為自己和劉備還能和好,可惜他錯了,劉備並沒有前來投降討要妻小,卻收聚殘兵西覓曹操去了。

曹操荊州戰事正好告一段落,於是親提十萬大軍,從宛城引兵東進,直撲徐州重鎮彭城。

曹操此行勢在必得。

呂布這隻小鷹雖小,卻玩兒起我曹孟德的天空來,若不除掉,連睡覺都沒法清凈!

6.白門下呂布,大星隕臨淮

呂布萬萬沒有想到,只是教訓一下搶劫犯劉備而已,竟會惹來曹操的朝廷大軍。

他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曹操一人,於是趕緊叫陳宮來商量軍情,陳宮自信滿滿:「今操兵方來,可乘其立足未穩,以逸擊勞,無不勝者。

陳宮說得輕巧,呂布心內卻全無把握,畢竟雙方實力太過懸殊,所以還是採取穩妥一點的辦法:收縮防線,誘敵深入,把曹操大軍引到下邳城下的泗水流域,在這密布的水網間設下埋伏,然後利用裝甲重騎將曹軍驅入河中淹死。

於是,在呂布的退縮戰略下,曹操一路勢如破竹,十月,曹軍攻陷彭城,俘虜其守相侯諧,然後將全城男女老少屠殺殆盡,使這座西楚故都繁華盡喪,從此淪落。

曹操強暴之舉,讓呂布非常驚恐,呂布從前攻城略地,最多不過搶掠百姓而已,哪裡像曹操這樣動不動殺光全城,真是一個魔王。

在這種情況下,呂布也不能再當縮頭烏龜了,否則必盡失徐州民心,於是親自率領精騎前往彭城一帶阻擊曹操,卻被殺紅了眼的曹軍一通狠虐,就連親信驍將成廉也被俘虜了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呂布狼狽逃回下邳,發現他一向十分信任的廣陵太守陳登竟然起兵反水了,陳登這些年來一直在廣陵收攬民心、積累實力,自身威望就高,如今又帶領一支雄師橫掃而來,所過郡縣當然紛紛倒戈,結果陳登竟比曹操還早攻至下邳,將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呂布聞訊,驚恐加憤怒,有如被當頭一棒,一下子懵了,他自問待陳登不薄,陳登竟然如此對他!於是下令,把下邳城中陳登的三弟抓起來,綁在城樓,以為要挾。

陳登正在頭疼無比,呂布的情報處長(刺奸)張弘竟然也反水了,趁夜將陳登三弟護送出城。

呂布這小心臟碎的啊,就像餃子餡兒一樣,他欲哭無淚,為什麼被欺騙、被出賣、遭背叛、受傷害的人總是我?我無法一笑而過。

不久,曹操也率大兵攻到下邳城下,先禮後兵,給末路英雄呂布寫了封勸降信,無非要他認清形勢,是禍是福只在一念之間。

呂布猶豫,他這一投降,就得又回去給人家打工了,他有點不甘心。

曹操一看呂布不識相,沒辦法了,給我打!

隨著城外曹軍攻勢越來越急,呂布的信心也在一點一點流失,最終只好拉下面子,派手下謀士許汜、王楷去向袁術告急求援。

此時曹軍主力還未完成對下邳的全面合圍,他們抽個空隙沖了出去,找到袁術。

隨著城外曹軍攻勢越來越急,呂布的信心也在一點一點流失,最終只好拉下面子,派手下謀士許汜、王楷去向袁術告急求援。

此時曹軍主力還未完成對下邳的全面合圍,他們抽個空隙沖了出去,找到袁術。

袁術本量小之人,前不久又受了呂布的惡氣,正幸災樂禍,恨不得也衝上去踩一腳,哪裡還肯救他?於是道:「布不與我女,理自當敗,何必再來求教?」

許汜和王楷知道袁術愛面子,只得滿嘴謙恭,奉承他為明上(英明的皇上),給他分析國際形勢道:「明上今不救布,亦為自敗耳!布破,明上亦破也。

聽了這些話,袁術心裡才稍微舒服了一些,想想真不管呂布還不行,唇亡齒寒呀,這樣吧,我先發動兵馬來個軍事演習,擺個架勢,遙做聲援,等你呂布把女兒送來了,我再真援。

呂布一看袁術跟臧霸等人一樣,光打雷不下雨,嚇嚇小朋友可以,對曹操哪有半點作用?無奈一咬牙,狠心把女兒用絲綿包裹起來,綁在赤兔上,想趁著夜色親自護送出城去給袁術。

是夜,沒有新衣,沒有花轎,沒有蓋頭,沒有伴娘,只有鐵馬征衣,月黑風高金戈寒。

在這亂世,做老百姓可憐,做軍閥的家眷也沒好到哪去,比如劉備的妻小,比如呂布的女兒。

然而機會已經沒了,曹軍主力已全部殺至下邳城下,其防線之嚴密,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呂布一出城就遭到了強大到離譜的阻擊,飛箭如豪雨一般四面八方淹來,形成一座長滿刺的鐵牆,就連快如閃電的赤兔都無法穿透,呂布害怕女兒受傷,只得又退回城內。

呂布站在白門城樓,展臂長嘯,曾經恨天無把、恨地無環的飛將軍,如今竟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英雄末路,無盡武勇無用處。

後來,袁術還是稍微意思了一下,帶了千餘騎兵來下邳試試,結果卻不費曹操主力,一支偏師就打的他大敗,袁術一看曹操這是動真格的了,趕緊又逃回壽春龜縮,再不敢出來丟人現眼。

總之,袁術那邊是別指望了,亂世之中,各求自保,錦上添花尚不肯,又怎肯雪中送炭?就在呂布陷入絕望的時候,忽然,一位故友站出來幫忙了。

這位故友,就是并州老同事張楊。

張楊雖然實力弱小,卻真是一個仗義之人,他聽說呂布被圍,大為焦急,想前去救援吧,又遠水救不了近火,只得出兵至「東市」,遙為助勢。

這裡的「東市」,《三國志集解》引胡三省說:「野王縣東市也。

」又引趙一清說:「河內郡野王有射犬聚,東市亦當在其處。

」都認為這是河內郡野王縣的一個集市。

不過張楊本就駐兵野王,再出兵野王,似乎對呂布起不了什麼作用。

聯繫到當時形勢,很可能「東市」是「東郡」之誤。

東郡是曹操的「革命老區」兼後方軍事要地,為曹軍之必救。

然而,就在呂布又看到一絲希望的時候,張楊部將楊丑忽然反叛,將張楊刺殺,宣布投降曹操。

張楊這個好好先生果然不是成大事的料。

袁術一跑,張楊一死,呂布的外援算是徹底沒戲了。

陳宮只得再給呂布出謀劃策:「曹公遠來,勢不能久。

若將軍以步騎出屯,為勢於外,宮將餘眾閉守於內。

曹兵若向將軍,宮引兵而攻其背;若來攻城,將軍為救於外。

不過旬日,軍食必盡,擊之可破。

針對曹操糧草不足做文章,開闢敵後戰場,以遠距離機動打擊,騷擾敵之後方,以守為戰,以逸待勞,不獨犄角之勢,又兼夾攻之奇,說實話,陳宮的這個計謀當真不錯,呂布聽了,也是大大稱善,於是令陳宮與高順留守下邳,而自率騎兵去截曹軍的糧道。

可就在臨出發前,呂夫人卻對呂布哭哭啼啼的吹起了枕邊風:「陳宮、高順素不和,將軍一出,宮、順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倘有差失,悔無及矣!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猶舍而歸我。

今將軍厚公台不過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軍遠出,若一旦有變,妾豈得復為將軍妻哉!妾昔在長安,已為將軍所棄,幸賴龐舒私藏妾身,再得與將軍相聚。

孰知今又棄妾而去乎?既如此,將軍前程萬里,請勿以妾為念……」

你別看呂布力敵萬夫,可在家裡卻是個妻管嚴,他一看老婆大人梨花帶雨哭的好傷心,只覺得滿腹柔腸百轉千回,不禁耳朵軟心軟全身都軟,哪怕千斤之力,也都使不出來了,只好把陳宮的妙計當做無情的情書,無情丟在風中了。

況且呂布還真不敢相信有前科的陳宮。

生怕自己走了他再謀叛逆。

再說自己手下這幫人也確實不和,部下不和,主帥再勇猛,又如何成事?

所以不走了,都不走了,我不走了,女兒也不走了,英雄不做了,就做縮頭烏龜,堅守下邳,是生是死,一家人也要在一起。

陳宮見呂布如此不聽話,只得一聲長嘆:「吾等死無葬身之地矣!」

其實呂布想多了,陳宮對於曹操根本沒有回歸之心,他早就決定對抗到底了,因為好馬不吃回頭草,面子攸關,他只能選擇一條道走到黑。

有天,呂布在白門樓上看著城下螞蟻般蜂擁而上的曹軍,以及曹軍挖的一圈一圈看不到頭的圍城壕溝,只覺得自己正被無邊的黑暗所包圍、所吞噬,忽然間情緒失控了,竟探出頭去大喊:「卿曹無相困我,我當自首於明公。

」陳宮在旁忙把呂布拉回,疾聲阻止:「逆賊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豈可得全也!」

老婆不同意出戰,部下不同意投降,那就繼續做縮頭烏龜吧,萬幸下邳城內糧草尚足,再撐半年不成問題,希望曹軍能糧盡而退。

別說,呂布的龜縮戰術還真有點作用,至十一月,曹軍雖糧草未盡,但士卒連戰月余,皆疲睏不堪,加之袁紹與劉表對後方的威脅,曹操就想著先回許都,等來年春暖花開再來攻城。

看來,歷史又要重演了,跟當年兗州濮陽一樣,這是場持久戰,沒個一年半載曹操搞不定呂布。

然而歷史並沒有重演,因為曹操實力比當年更雄厚,手下也多了幾個強大的智囊。

關鍵時刻,他新招的兩位謀士荀攸、郭嘉站了出來,不謀而合的來勸曹操:「呂布勇而無謀,今屢戰皆北,銳氣衰矣。

三軍以將為主,將衰則軍無戰心,急攻之,布可擒也。

」並出了一個狠計,派人開鑿溝渠,將下邳城附近的泗水、沂水引向城裡,結果一夜之間,下邳城成了一片澤國,無數房屋被淹,很多百姓只能爬到屋頂避難,呂布忙著率軍四處抗洪救災,曹軍卻又趁機攻城,直搞得他焦頭爛額,愁悶不已。

就這樣,下邳城在水裡泡了足足一個多月,全城的人心也都被泡的哇涼哇涼的。

呂布軍中的團結本來就很成問題,再加上形勢危急,終於,有的人受不住了,開始醞釀臨陣倒戈。

最柔軟的東西也是最鋒利的。

比如水。

比如人心。

事情是這樣的,呂布手下有個叫侯成的騎將,因為追回來了劉備派人偷走的戰馬十五匹,一開心,就釀了五六斛酒、殺了十多頭豬,與諸將大肆歡宴。

宴會之前,侯成還特意準備一份酒食,跑去上貢給呂布,跪稟道:「閒蒙將軍恩,追得失馬,諸將來相賀,自釀少酒,未敢擅飲,特先奉上微意。

要說呂布平時還是頗愛護諸將的,只是有一個壞毛病,脾氣不好,何況在這大水圍城的下邳,兵士朝不保夕,百姓多有餓斃,所以城中嚴令禁酒,以節省口糧,並要大將以身作則,與軍民同甘共苦,可侯成卻頂風作案,浪費了這麼多酒肉來宴客,呂布焉能不怒?於是開始上綱上線:「布禁酒,卿釀酒,諸將共飲食作兄弟,共謀殺布邪?」

侯成聞言,驚懼萬分,趕緊賠罪告饒,退還禮金,解散宴會,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經此一事,侯成便懷恨在心,遂與宋憲、魏續密謀,準備聯手發難,倒戈反叛。

說干就干,十二月二十四日,三人發動兵變,把呂布的左膀右臂陳宮、高順抓住,作為歸降曹操見面禮,然後划船打開城門,把曹軍放了進來。

呂布匆忙率部退上白門樓,可曹軍就如黑色潮水般涌了上來,一波波沖向那小小城樓,簡直就要將天地擁塞。

北宋軍事理論家何博士言呂布:「其戰以勇合者,勇竭則擒。

」此時此刻,呂布空有一身武力與赤兔寶馬,卻連半分也施展不開來了,英雄末路,既無虞姬,又無貂蟬,一時泛起霸王意氣,便命左右砍下自己人頭,去曹操那換取富貴,也算是自己留給弟兄們的最後禮物:「當年項羽定都西楚所在,亦是徐州之彭城,今日布便於故地效仿古人,沽名學霸王,諸君當可以此封侯,也不負我等相識一場。

左右皆悲泣不止,不忍下手。

說實話,呂布雖然脾氣暴躁,但自有其英雄魅力。

這是一個真正的斗神。

呂布無奈,既然死不了,那就活吧!於是一人走下城樓,束手就擒,宣布投降。

不管怎麼說,自己一身的本領,總不能浪費了。

當不了「雞頭」,做「牛後」也罷。

就這樣,呂布被五花大綁成一個粽子,押到了曹操劉備等人面前。

曹操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這位天下第一猛將兄,感覺還蠻好奇的,可呂布的表現非常窩囊,他高大的身軀,被綁的蜷成一團,幾乎喘不過氣來,只得向曹操告饒:「縛太急,乞緩之!」

曹操想起當年與陳登之語,不由一笑:「動物兇猛,縛虎不得不急。

曹操想起當年與陳登之語,不由一笑:「動物兇猛,縛虎不得不急。

呂布見曹操言語緩和,又贊自己是猛虎,看來並無殺自己的意思,不由更增求生之念,便抬頭跟曹操套近乎:「明公何瘦?」

曹操看來是貴人多忘事,當下一愣:「君何以識孤?」

呂布忙指出地點在洛陽溫氏園,當時呂布還是董卓的爪牙,曹操則是袁紹的爪牙。

曹操這才拍了拍腦袋,又出妙語:「然。

孤忘之矣。

所以瘦,恨不早得君之故也。

原來曹操一直想得到呂布,這話可真曖昧。

呂布更加覺得曹操愛才,自己生機無限,遂又進言:「齊桓舍射鉤,使管仲相;今使布竭股肱之力,為公前驅,可乎?」又轉身對旁邊的「賢弟」劉備請求:「玄德,卿為坐客,我為執虜,不能一言以相寬乎?莫忘轅門射戟之時。

劉備未及答話,曹操卻笑了:「何不相語,反訴明使君乎?」果然是想留用呂布,遂命人為呂布鬆綁,

呂布心頭一松,但關鍵時候,曹操手下親信主簿王必突然站了出來,進言道:「布,強虜也。

其眾近在外,不可寬也。

曹操還是一個比較慎重的人,剛才被呂布夸的有點飄飄然,現在及時落地,冷靜下來,便決定再觀察一下,多考慮考慮總沒錯。

於是道:「本欲相緩,主簿復不聽,如之何?」

呂布恨恨的看了一眼壞自己好事的王必,垂頭喪氣。

既然呂布之事一時不決,曹操就叫人把陳宮帶上來,得意的問:「公台,卿平常自謂智計有餘,今竟何如?」

到得此時,陳宮也無話可說,他只恨自己妙計不得用:「恨呂布不從吾言!以至於此。

若從吾言,未必被擒也。

呂布在旁還不服氣,叫道:「此非吾戰之罪也,吾平日待諸將厚,然諸將臨急皆叛吾爾。

曹操聽了很不高興,你輸就輸了,找那麼多理由作甚?忍不住八他一卦:「卿背妻,愛諸將婦,何以為厚?」

看來,呂布在私生活方面確實不太檢點,無論上司家裡下屬家裡,一個不放過。

於是,曹操不再理呂布,轉過臉來繼續處理陳宮,他倆老熟人了,所以開門見山:「今日之事,當如何?」

陳宮海內名士,自有其名士氣節,選擇了就不後悔,豈能輕易投降,遂大聲道:「為臣不忠,為子不孝,死自分也。

曹操卻不殺他,還順手送上一個台階:「卿如是,奈卿老母何?奈卿妻子何?」

可陳宮是個硬骨頭牛脾氣倔書生,低頭憋氣的事兒絕不干,當下又轉起文來:「吾聞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絕人之祀。

老母妻子之存亡,亦在於明公耳。

吾身既被擒,請即就戮,並無挂念。

」說完徑步下樓,昂首闊步,毫無後顧,攔都攔不住,如此之決絕,曹操也只能嗚嗚嗚的陪幾滴眼淚,依依不捨送陳宮去死。

然而陳宮的腳步卻更快了,好像趕著去死一般,這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曹操卻不殺他,還順手送上一個台階:「卿如是,奈卿老母何?奈卿妻子何?」

可陳宮是個硬骨頭牛脾氣倔書生,低頭憋氣的事兒絕不干,當下又轉起文來:「吾聞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絕人之祀。

老母妻子之存亡,亦在於明公耳。

吾身既被擒,請即就戮,並無挂念。

」說完徑步下樓,昂首闊步,毫無後顧,攔都攔不住,如此之決絕,曹操也只能嗚嗚嗚的陪幾滴眼淚,依依不捨送陳宮去死。

然而陳宮的腳步卻更快了,好像趕著去死一般,這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曹操這才發現,自己最終還是沒能擊敗陳宮,至少在精神上,自己是個失敗者,這可真讓人挫敗。

不過陳宮死前既把家人託付給了曹操,曹操自然也當善待他們,後來,曹操還替陳宮的女兒擇了個好人家,風光嫁出。

比起當年被夷三族的張邈,陳宮不錯了。

與陳宮相同命運的還有高順,高順執意不降,是呂布的死忠之人,曹操不能留,就算想留也留不住。

橫眉冷對,默然赴死,這便是高順最終選擇的歸宿。

名將之花,零落為塵。

絕代風流,慘遭埋沒。

倒是張遼,在下邳城破前就另外率部投降了曹操。

張遼少年參軍,不到二十歲就當上兩千石的騎都尉,威名赫赫,在并州軍中保持著相對的獨立地位,這個人可以用。

曹操遂拜之為中郎將,賜爵關內侯,讓他統率呂布的并州舊部。

另外還有地方武裝臧霸等人,也陸續被曹操收降。

多年混戰之後,徐州終於恢復了穩定。

至於呂布,曹操真是又愛又恨,愛其驍勇,恨其反覆,總之十分糾結。

正在糾結,呂布忽然笑道:「曹公,從今以後,天下可定矣!」

曹操奇怪了:「何以見得?」

呂布昂然道:「明公所患不過於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憂。

明公將步,令布將騎,則天下不足定也。

」言語之間自負十足,豪氣萬千,完全沒那「敗軍之將何以言勇」的尷尬,真讓人服了。

呂布這話也並非誇口,他衝擊天下的赤兔,他摧枯拉朽的鐵騎,確實無雙天下,所以曹操又有幾分心動了。

怎麼辦呢?招之,殺之?實難決斷。

呂布見曹操猶豫,忙望向自己的劉備劉賢弟,希望他替自己說句好話。

劉備默然不語,曹操糾結萬分,呂布滿懷期待。

三位奸雄,兩兩相望,各懷心思,氣氛微妙。

其實劉備早有主意:呂布武勇非凡,實難小視;此人若為曹操所用,將來必後患無窮。

於是,劉備代表「陪審團」,向「法官」曹操提出意見,建議判戰犯呂布死刑,理由是:「曹公不見丁建陽、董卓之事乎?」言下之意是說:你曹操要當董卓第二丁原第三嗎?「第三者」可危險啊!

果然,劉備這話一下子擊中「法官」曹操的內心,讓他立時決斷了:呂布身為虎狼鷹犬,兇猛無比,實比小人與女子都難養。

再說他也真不缺騎將,比如曹仁曹純兄弟就很好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殺掉呂布更保險。

呂布悲憤!自己這麼有價值的牛人,曹操竟然捨得殺?開什麼國際玩笑!再說他劉備不也老反覆嗎?有啥資格說自己?於是破口大罵:「大耳賊最叵信!」

劉備只一聲冷笑,並不回答。

曹操則直接命人把呂布拉下樓去絞死。

呂布一路大罵,然後罵聲消逝,只剩下喀哧喀哧頸骨碎裂的聲音。

一代名將,死不瞑目。

他跌宕起伏的一生,他驚艷絕倫的表演,窩囊謝幕。

他傲視天地的雄心,他充滿傳奇的經歷,終成幻影。

忠臣也罷,奸賊也罷,無雙飛將也罷,三姓家奴也罷,遭人恥笑也罷,遺羞萬年也罷,同情也罷,鄙視也罷,愛咋咋地吧!呂布退場了。

夕陽西下,呂布魁梧而雄偉的屍體高高吊在白門樓上,舌頭拉的老長。

再帥的人,死了也只是一具很醜的屍體。

然後,曹操把呂布、陳宮、高順的人頭傳送許都示眾。

所有恩怨,終於了斷。

一切,都是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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