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把癮就死的陳勝吳廣起義,六個月就玩完兒,從頭到尾都在窩裡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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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最後一輪明月——敗軍之將章邯(7)

公元前209年12月,陳勝吳廣起義僅六個月後,秦軍大將章邯就滅掉了滎陽城下的吳廣,又往東朝陳勝大本營陳城一路殺去。

滎陽正南方向郟縣(河南郟縣),有陳勝部將鄧說負隅頑抗,章邯派一別將破其師,鄧說全軍覆沒,隻身一人逃到陳城,陳勝大怒:「汝喪師辱軍,尚有何顏面見寡人?」於是將他推出殿外誅殺正法。

諸將恐懼。

與此同時,章邯軍主力已攻至陳城外圍重要軍事據點許縣。

許縣,春秋時期為許國;戰國時屬魏;三國時曹操在此建都,稱許昌;此地乃是中原地區一大縣,地處天下之中,為陳城西北屏藩,戰略位置非常重要。

可是如此重要的一個地方,陳勝只派了伍逢一部數千人在此駐守,章邯輕鬆將其搞定。

伍逢下落不明,其部下潰散至陳城。

至此,陳城外圍戰線全面告破,陳勝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就在兩三個月前,陳勝部將周文還兵臨咸陽城下,轉眼間形勢逆轉,如今換成秦軍兵臨陳城之下了,這可真是造化弄人。

其實,早在陳勝攻占陳城、自封張楚王之時,就顯露出了他「驕而無謀」的毛病,而且症狀比吳廣還要嚴重。

有一個成語叫做「夥涉為王」,其中的典故正可以說明陳勝是如何「驕」的:從前陳勝即位之初,有幾個早年間的窮朋友來找他,想沾沾故友的富貴之氣——這人只要是一富貴,什麼亂七八糟的故人都會冒出來套交情,世情冷暖,想來大家也見得多了,不稀奇。

況且,陳勝當年在當僱農的時候,就跟這幾位窮朋友承若過:「苟富貴,勿相忘!」當時窮友們還曾笑話過他,結果沒想到陳勝還真富貴了。

然而這幾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也真是不識相,一見王宮裡那富麗堂皇的勁兒,就有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這裡看看,那裡摸摸,一邊流著口水,一邊大放闕詞:「夥頤!涉之為王沈沈者!」意思是:哦喲,我們小涉(陳勝小字)果真是發達了,穿上龍袍當了個王,還蠻像那麼一回事嘛。

接著,他們又把從前與陳勝一起種地受窮沿街討飯等革命家史全抖落了出來。

老友見面,當然要說些從前的事兒,這也是人之常情。

但陳勝現在可是萬人之上的王了,他怎能容忍自己這些丟人老底再被掀開,萬一傳出去,那王的面子往哪放?於是陳勝一怒之下,竟把這些老哥們兒推出去全斬了!

論恢宏大度,這一點陳勝就遠不如劉邦了,劉邦就算當了多年漢王,後來又當皇帝,也從不失草莽本色,經常與老兄弟們在朝堂上開玩笑,後來還是在一場宮廷宴會上,沛縣兄弟們鬧得太過分了,有跳舞的、歌唱的,吵架的,甚至還有人拔出佩劍,在皇宮大殿柱子上亂刺亂劃的。

劉邦實在看不過去了,才拜託儒生叔孫通以古禮重新編排了一套簡易版「漢朝儀」,這才漸漸有了皇家風範。

還有一次,陳勝的岳父來看他,他也嫌老婆娘家窮,竟像接見臣下一樣接見了岳父,言行舉止,極度傲慢無禮,岳父大怒曰:「怙亂僭號,而傲長者,不能久矣!」不辭而去。

另有陳勝的另一位老搭檔兼首席名將葛嬰,當大澤鄉起義之初,陳勝便派葛嬰獨當一面,率軍南征九江郡(治今安徽壽縣),葛嬰不辱使命,一直打到東城(今安徽定遠),遇見楚國後裔襄疆,葛嬰為求得正統,便擁襄疆為楚王。

但隨後便傳來陳勝稱王的消息,葛嬰愕然,只得殺掉襄疆,並隨即返回陳縣拜見陳勝,但陳勝還是認為葛嬰背叛了他,而將葛嬰處死。

好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本是陳勝自己說的,可一旦真當上了王,他卻又計較起自己的「種」來。

陳勝之「驕」,可見一斑。

「驕」的最大惡果,就是使得眾將離心,諸侯自立。

你想想,一個如此薄情寡義之人,誰還會繼續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幫他打天下——眾叛親離,也就理所當然了。

順便說一下,後來西漢文帝時,文帝為追錄葛嬰反抗暴秦的功勞,賜封葛嬰孫子為諸縣(今山東諸城西南)侯,並世居於此。

葛氏為感念文帝功德,遂將「葛」姓與地名合併改稱「諸葛」。

原來葛嬰,竟然是諸葛亮的祖先。

如果光是「驕」,那也就罷了,再加上「無謀」,這個人基本沒救。

許縣乃陳城屏藩,陳勝卻只派伍逢一部數千人在此駐守,此其無謀之一。

章邯梟將,卒皆死士也。

周文諸將弱懦,使彼席捲來前,莫有當其鋒者。

陳勝不卑詞重禮結好於諸侯,請其來援,反拼力守城,寄望於奇蹟,此無謀之二。

此二無謀,就是陳勝的必死之道。

公元前209年12月,也就是周文死後一月,章邯李由大軍兵臨陳城之下,開始大舉攻城。

陳勝望著城外密密麻麻的政府大軍,驚慌失措,忙命上柱國蔡賜登城守御,一場激烈的城市攻防戰爆發了。

陳城也算是座千年古城,不但做過陳國的國都,還做過楚國的國都,城防尚算牢固,但這在章邯數十萬大軍面前也不算什麼,反正都打到反賊大本營來了,還計較啥傷亡,不用圍了,直接強攻!

於是陳城內外頓時被震天的鼓聲、吶喊聲、慘號聲、箭雨破空聲所淹沒,數十萬秦軍蟻附而上,烏圧壓的一片,將整片城牆染成墨色。

刺骨的寒風,將戰士們的熱血冷凝成冰,他們踏著腳下堆積如山的屍體,機械的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殺人,被殺,倒下,然後被身後的戰友踩踏著繼續前進。

周而復始,直到一方崩潰。

蔡賜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慘烈的戰爭場面,他傻了,呆了,完全忘記了指揮戰鬥,直到一支勢大力沉的利箭穿過自己的胸膛,他才回過神來,痛苦的抓住箭柄,重重倒下。

灰暗的天空下,章邯貫弓立馬,仰天長嘯,在他的身後,無數秦軍潮水般向陳城涌去……

蔡賜戰死,陳城城牆失守,張楚軍與秦軍又在陳城內展開了激烈的巷戰,張楚軍寡不敵眾,孔子的後代博士孔鮒亦戰死,陳城陷落。

死的最冤的是孔鮒,一個家世顯赫的讀書人,因為焚書坑儒而與秦結仇,最終走上了造反的道路,並不惜選擇了「夥涉」為主,而最終為其殉葬,哀哉!

孔鮒殉了主,他的主子陳勝卻早在城牆失守的時候率領殘餘部隊逃到一個叫張賀的部將軍中,這是陳勝最後一支軍隊了。

到了這個當口,陳勝還不服輸,他命令張賀率軍反擊,向章邯挑戰,結果不用說,在項羽韓信還未出道前,章邯是無敵的,張楚軍再次被大破,張賀亦殉了主。

陳勝一敗再敗,這對他的名字真是一個絕妙諷刺。

張賀一死,陳勝徹底變成光杆司令了,他只得帶著十幾個隨從,經汝陰(今安徽阜陽)逃往下城父(今安徽省渦陽縣)。

從這條路線看,陳勝應該是朝他發跡之地大澤鄉而去,項羽是「死亦為鬼雄,不肯過江東。

」可陳勝卻沒有這種氣概,他似乎還想著東山再起呢!

然而上天沒有再給他機會,一個寒冷的夜晚,陳勝的車夫莊賈偷偷鑽進馬車裡,給了熟睡中的陳勝一劍。

陳勝在劇痛中驚醒,只見一張猙獰的臉龐,對他露出了死神的微笑。

這隻飛的太高的小小鳥,終於振翅而亡,但它一飛沖天的勇氣,堪比燕雀中的鴻鵠。

叛徒莊賈殺死陳勝後,連夜回到陳城,將舊主的人頭獻給了章邯。

章邯將那頭仍在一旁,不屑的一笑:「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可嘆復可笑!」

莊賈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稱是,他很高興的自己有了個更加強大的新主子,相信有數不清的榮華富貴,正在向他熱情招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豈能做一輩子司機。

章邯很欣賞這個心狠手辣的奴才,便命他協同秦軍來守陳城。

章邯和李由則繼續轉戰南北,他們不能在陳城多耗時間,盜首陳勝雖死,但各地的烽煙並沒有因此熄滅,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們只能馬不停蹄的去四處滅火,這場該死的戰爭到底什麼才能結束,救火隊長章邯自己心裡也沒底。

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陳勝的餘孽,張楚第三路西征軍統帥,宋留。

宋留也算是能幹,陳勝派他去打秦楚交界處的重鎮南陽,他打下了;再派他去攻武關,他也去了;但是他只懂得孤軍奮戰,不懂得協同配合;只懂得往前沖,不懂得適度收。

當周文被圍,他在沖;當滎陽被秦軍收復,他還在沖;等陳勝都覆滅了,他才回過神來,然而一切已經晚了。

面前的武關他攻不進去,身後的南陽又被章邯奪回,進也進不得,回也回不去,整支軍隊人心渙散,每日漫無目的地四處浪戰,宋留一天比一天更迷茫。

終於有一天,宋留下令,武關不攻了,南陽也不回了,轉折東北,朝陳城方向撤退!

大家都在想,將軍回攻陳城,一定是去找莊賈報仇的吧,果然是個大忠臣。

大家都想錯了,宋留可是識時務的很,他方走到半路,就朝上蔡的政府軍投降了。

宋留想,莊賈帶著陳勝的一顆頭都能升官,我帶了這麼多軍隊投誠,朝廷一定也會封我一個個大大的官吧!

宋留想錯了,莊賈不過是個小小的車夫,章邯可以自行處置,他宋留可是張楚盜首之一啊,大名可在朝廷的黑名單里掛著呢,章邯能擅自做主嗎?

於是,章邯將宋留押上囚車,原封不動的送回咸陽,交給秦二世處置。

秦二世想也沒想,大筆一揮——殺!車裂!!

可憐的宋留,甚至連一個秦高級官員都沒看到,就被押上刑場,由五匹馬拉著,身體扯成碎片。

「這就是造反者的下場。

哼,盜匪還想要升官,做夢!王侯將相,豈能沒有種的麼?」秦二世在深深的宮苑裡咬著牙,恨恨的想。

這明顯是一個巨大的戰略失誤。

從此,各地的起義軍再也沒有人敢投降了,章邯必須一個接一個的去慢慢剿滅,疲於奔命,苦不堪言。

周文、吳廣、陳勝、宋留的相繼死去,標誌著人民反秦運動陷入了第一個低潮期,卻也標誌著第二次反秦大浪潮的再次湧起,一大批楚漢風流人物將駕著這股浪潮以無比兇猛的態勢衝上歷史的最前台,而最先掀起這個大浪的,就是陳勝手下的一個「涓人」,呂臣。

所謂「涓人」,也就是主管陳勝宮廷內的洒掃內勤等雜務的近侍組長(註:不是宦官),大概就相當於我們現在公司里的辦公室總務吧。

呂臣不似莊賈宋留,他對陳勝可是忠心的很,一聽說陳勝被莊賈所殺,又悲又怒,待得章邯主力離去,他就在陳城東南鄰縣新陽(今安徽太和縣西北),重新組織了一支以青巾裹頭的部隊,稱「蒼頭軍」,拚死朝陳城殺來,誓要為陳勝報仇雪恨。

據《後漢書·光武帝本紀》李賢註:「秦呼人為黔首,呼奴為蒼頭。

」可見所謂「蒼頭」,大概就是些地位低下的賤民。

不過這越是地位卑賤,戰鬥力則越強,因為無產階級革命最堅定,他們沒有什麼好失去的,nothingto lose!

結果不用說,兵力薄弱的陳城,哪裡抵擋得住戰鬥力極強的「蒼頭軍」,於是呂臣順利的攻進城來——莊賈的富貴夢沒做幾天,就破滅了。

接著,忠奴呂臣手刃惡奴莊賈,算是為他倆的共同主子陳勝報了個血海深仇。

接著,呂臣收取陳勝屍首,將其禮葬在碭山(今河南省永城縣),諡號隱王。

據《逸周書·諡法解》:「隱拂不成曰隱。

」即功業未顯使人哀傷之意。

這個名號,倒也適合陳勝。

後來漢高祖劉邦平定海內,追念陳勝為革命首功,特命地方官修治勝墓,且置守冢三十戶,按時殺牲祭祀。

直到西漢末年大動亂,這座墳丘才徹底淹沒在荒草中,被歷史所遺忘。

此後又過了幾千年,經過毛澤東的提醒,大家又突然想起這個登高一呼的偉人來,於是將他的墳墓修繕一新,嶄新的墓碑上還有郭沫若先生的題字:「秦末農民起義領袖陳勝之墓」,相信陳勝死若有知,應該對這個名號很不滿意:寡人早已登王侯之位,咋臨了墓碑上還有農民二字,哀哉!

自公元前209年7月大澤鄉舉事,至12月敗亡,陳勝總共風光了不到半年,真可謂「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他戰略上的最大失誤,就是擴張太快又死不顧家。

而追究他失敗的真正根源,卻在於個人素質與政治出身太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說來輕巧,談何容易。

貴族制度在中國歷史上根深蒂固,即使他是反秦首倡,但在那個時代,畢竟貴族比平民更有凝聚力與號召力,陳勝底氣不足,馭下能力又欠奉,失敗也就難以避免了。

但陳勝與後來的劉邦畢竟為中國歷史開闢了一條新的道路:雖然危險性極高,但揭竿而起,也不是沒有可能求來功名富貴,即使過把癮就死,也算是不虛此一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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