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讀中國史之西晉,一個註定短命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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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本文由讀史縮編自著名史學家柏楊所著《中國人史綱》,為通讀中國史第18篇文章,接下來會陸續推出相關簡讀經典史書文章,歡迎關注。

 

三國歸晉,近百年的混亂終歸一統,本應該迎來一個和平發展的朝代。

然而,這是一個奇葩的王朝,不但選了個「何不食肉糜」的傻子做二世皇帝,而且選了一個野心大能力卻有限的妒婦做皇后,終於導致八王之亂,放出亂華的五胡……

一、西晉,一開始就已註定敗亡

一個新興的政權,一定會比舊政權具有更高的政治能力。

可是,晉王朝是個例外。

因為事實上政權到司馬炎手中時,已傳到第三代,猶如曹丕時已傳到第二代一樣,恰恰進入危險的瓶頸時期。

司馬炎與曹丕同是花花公子,但曹丕有一個英雄父親,在老爹的薰陶下,再加上自己已具有的文化人的純潔氣質,使他雖然墮落,尚可維持一個最低水準。

而司馬炎則徹頭徹尾的是一個酒囊肉袋。

老爹司馬昭和祖父司馬懿的恐怖政策把士大夫或殺掉或驅入清談,沒有留下一個政冶家或一個稍有才能的幹部幫助他治理國家。

在任何一個新政權中,開國元勛往往是一代精華,靠才幹取得尊榮。

只晉王朝的開國元勛,卻是那個時代中最腐敗的一群無恥之徒。

他們跟司馬炎屬於同類人物,除了知道謀求自己享受外,不知道人類還有崇高的理想和崇高的責任。

宰相何曾有一次告訴他的兒子說:「國家剛剛創業,應該朝氣蓬勃,才是正理。

可是我每次參加御前會議或御前宴會,從沒有聽到談過一句跟國家有關的話,只是談些日常瑣事。

這不是好現象,你們或許可以倖免,孫兒輩恐伯逃不脫災難。

何曾總算有相當見解,他已警覺到危機,但他也不過僅只警覺到而已,他自己每天僅三餐飯就要一萬錢,還嫌沒有可吃的菜,無法下筷子。

而一萬錢,在當時的購買力,足夠一千人一個月的伙食,這是可怕的奢侈。

所以事實上何曾也屬於專談「日常瑣事」——醇酒和美女最有勁的一員。

他不可能例外,如果他不腐敗無恥,他就擠不進統治階級的窄門。

至於皇帝司馬炎,他皇宮中的姬妾多到一萬餘人,以致使他每天發愁,不知道到誰那裡睡覺才好,就乘坐羊車,任憑羊停在何處,他就宿在何處,聰明的姬妾因之用鹽汁灑到竹葉上,引羊駐足。

更不幸的是,司馬炎的嫡子,合法皇位繼承人司馬衷,是一個白痴。

聽見青蛙叫聲,他問:「它們為什麼叫?為公?為私?」聽見有人餓死,他大驚說:「何不食肉糜?」

290年,司馬炎逝世,司馬衷繼位。

龐大的帝國巨輪,由白痴皇帝掌舵,這個帝國的前途,用不著跟誰打賭,就可確定它的結局了。

二、傻皇帝和妒皇后

司馬衷能夠繼位,緣於母親的堅持。

晉武帝司馬炎和皇后楊艷是一對奇葩夫妻。

楊艷為司馬炎生下了三子三女(司馬軌、司馬衷、司馬柬、平陽公主、新豐公主、陽平公主)

因為司馬軌的早逝,司馬衷成了長子,可是他是個先天弱智,反倒是弟弟司馬柬收集了本屬於他的智力,很是聰明伶俐。

出於為國家的長治久安考慮,皇位的接班人應該是司馬柬。

但傳嫡傳長的規定,以及母親楊艷的堅持,使得有意立幼的司馬炎打消念頭。

立嫡立長確實是難以推翻的理由。

但據說楊艷還有一個理由:兒子已經這樣了,已經夠可憐的了,把皇位給他算是作為補償。

司馬炎的很多決策其實是受楊艷的主導的,尤其是在涉及兒子司馬衷的事情上。

所以,在給13歲的司馬衷選太子妃一事上,也是楊艷說了算。

司馬炎本來看中的是衛瓘的女兒,被楊艷否決了,因為她看中了大都督賈充(殺了曹家倒數第二任帝王曹髦的晉家功臣)家的女兒。

一步錯,步步錯,立司馬衷為太子已是錯,而給司馬衷選了賈南風做太子妃,則更是錯。

可是楊艷並不覺得這些都是問題,因為收了賈充夫人郭槐的重禮,楊艷堅決要選賈家女兒做太子妃——或許,她看中的不是其女兒,而是賈充的權勢——那個時代,門第是很重要的,哪怕是皇帝。

這次司馬炎倒是明確提出反對了。

反對理由是選兒媳婦要先看看親家母,郭槐太過於潑辣兇悍,她生養的女兒估計也是。

但是反對無效,司馬衷最終還是娶了賈南風。

結果,賈南風的丑差點讓公公司馬炎從皇帝寶座上一個跟頭栽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被奇醜無比的賈南風給刺激了,司馬炎覺得自己也需要被補償,他下令廣徵美女以充後宮,用美色來洗洗被賈南風辣到了的眼睛。

楊艷一看,這什麼情況啊,你這是故意給我添堵,一氣之下病倒了,而且很快就去世了。

臨終前,楊艷堅決要求司馬炎繼娶自己的堂妹楊芷為皇后,並要求楊芷一定要替自己護好司馬衷兩口子。

楊艷這一手厲害,一來堵死了一直以來被司馬炎專寵的貴嬪胡芳晉升皇后的道路,二來給司馬衷留下了一個保護傘。

新任皇后楊芷才十八歲,比自己的兒媳婦太子妃賈南風還小,她很聽話地遵從了堂姐楊艷的遺言:給予司馬衷和賈南風很多照顧。

不過,賈南風可不是良善之輩,她繼承了母親的彪悍風格,很快就壓過太子成了太子宮中真正的主人。

賈南風的好色、殘忍、嗜血、狠毒、善妒……一一展現。

司馬炎本來就討厭這個兒媳婦,對她的種種惡劣行徑一直隱忍不過是投鼠忌器。

但是在賈南風親手將司馬衷侍妾肚子裡,剛剛成形的男胎活活剖了出來的殘暴面前,司馬炎再也忍不住了,要將賈南風廢去太子妃位關進冷宮金墉城。

楊芷不愧是楊艷的好妹妹,立即勸司馬炎不要這樣做。

結果是不出乎預料的,司馬炎生罷氣也就過去了——或許,他更需要顧及賈充家族的勢力。

公元290年,55歲的晉武帝司馬炎病逝後,32歲的司馬衷繼位,是為晉惠帝,賈南風成為皇后。

司馬炎給司馬衷留下的輔政重臣是楊芷的父親楊駿,司馬炎的用心是好的,擔心自己的白痴兒子不會理政,可惜,選人上面出了錯。

楊駿從基層一步登高,小人得志,住進皇帝理政的太極殿、用皇帝的筆墨批閱奏摺……而且他還缺乏基本的政治歷練與位極人臣的政治頭腦,並且對楊芷等人的勸說一點都聽不進去。

不作死,不會死。

楊駿的簪越行為讓群臣及司馬家都異常憤恨,賈南風更甚——她不同於其他後宮女人,她是有權力欲且權欲極大的女人,楊駿擋了她獨攬大權的路,而且萬一真成了楊家天下,哪裡還有她的活路。

公元291年,即白痴皇帝上台的次年,賈南風就聯合白痴丈夫的異母弟弟、楚王司馬瑋,宣稱楊駿謀反,由司馬瑋發兵討賊,把楊駿殺掉。

這次政變,僅洛陽一城,死於屠滅三族的就有數千人。

楊駿的位置由司馬衷的祖叔司馬亮親王接替。

在祖叔當政下,賈南風這個侄孫媳婦插手政府,又發生困難。

於是她再如法炮製,距楊駿被殺三個月,她仍利用司馬瑋,下詔宣稱司馬亮也謀反,命司馬瑋發兵討賊,再把司馬亮殺掉。

剷除司馬亮跟剷除楊駿所用的手段一樣——誣以謀反,不過司馬亮是皇室中最有人望的尊輩,賈南風發現可能引起強烈的政治風暴,而對司馬瑋也沒有恰當的位置可以安撫,於是霎時間她翻臉無情,把責任全部罩到司馬瑋頭上,下詔宣稱司馬瑋「矯詔」,即假傳聖旨,擅自殺戮大臣。

被玩弄在手指上的司馬瑋倉促間被捕,綁赴刑場,他從懷裡掏出白痴皇帝司馬衷親筆在御用青色紙上寫的詔書,要求監斬官為他申雪,可是政治冤獄與法律無關,他陷入的詔獄系統,不可能靠他的無辜證據解救,監斬官除了與他同時垂淚外,別無他法。

就這樣,歷史上著名的「八王之亂」事件中的兩個王沒命了。

三、賈南風殺太子

賈南風皇后暴風雨般一連掃蕩了三重障礙,才算如願以償地掌握大權。

等她自以為已經完全控制局勢時,她鬥爭的目標指向皇太子司馬遹——司馬衷跟另外一位平民出身謝姓姬妾所生的獨生子——賈南風只為司馬衷生了兩個女兒(弘農郡公主司馬宣華和哀獻皇女司馬女彥),沒有兒子。

要說遺傳也是很奇怪的,白痴皇帝司馬衷的兒女們卻個個聰明,看來都是隨娘不隨爹。

皇太子司馬遹更是聰明到知道走賈后母親郭槐的路子,他對郭槐比親外孫還要孝順,郭槐被感動得一個勁幫他說好話,要賈后善待他。

賈后哪裡會這麼聽話,這是皇位又不是別的,怎麼可能拱手讓給司馬遹。

賈南風就是缺一個兒子,沒有自己的兒子,廢了司馬遹還是便宜了別的皇子,所以,只要一有了自己的兒子,賈南風就會對司馬遹下手。

眼看著自己就是生不齣兒子來,賈南風決定冒險弄一個來。

於是,賈南風假裝懷孕,然後把妹妹賈午和情夫韓壽的兒子偷偷抱進宮,冒充自己為司馬衷生的皇子。

300年,賈南風再拋出其效如神的「誣以謀反」的法寶,下詔宣稱司馬遹謀反,把他殺掉。

她以為這下自己可以得逞了,可以拿手中的假皇子做太子,即便白痴皇帝死了,自己尤可以做皇太后。

然而,讓賈南風沒有料到的是,這一次政治性冤獄卻發生了政治性反應,而且是激烈的反應,尤其是終於警醒的司馬家諸王看到了懸在自己頭頂上的屠刀,看到了絕望,他們再也不肯坐以待斃,紛紛起兵。

司馬家族圖譜,標註的①②③等「八王之亂」中的八王,系按照其死亡順序標註。

白痴皇帝司馬衷的祖叔、司馬懿第九子、趙王司馬倫親王在智囊們的設計下,號召為皇太子報仇,發動政變。

司馬倫本是賈南風手下的馬屁精之一,政治利益使他抓住機會叛變他的恩主。

所以當他的軍隊進入皇宮逮捕賈南風時,賈南風張惶失措,猶如晴天霹靂。

她被囚禁在專門囚禁高級皇族的金墉城,灌下滿是金屑的酒而死,賈姓戚族全被屠殺。

賈南風按下八王之亂的電鈕,也被八王之亂的巨輪碾碎,同時,覬覦皇帝寶座的魔鬼已經放出。

——八王之亂是司馬皇族之間的自相屠殺,愚蠢而殘酷,姓司馬的家族跟狼群沒有兩樣。

它促使大一統的晉王朝由癱瘓而崩潰,飽受災難的五胡民族,乘機掙脫枷鎖,中國心臟的中原地帶,一片血腥。

四、八王之亂

司馬倫毒死了賈南風皇后之後,也發現當宰相不如當皇帝。

次年(301年),他把白痴皇帝司馬衷囚禁,自己坐上寶座。

結果他的侄孫,在許昌的齊王司馬冏,聯合關中長安的河間王司馬顒、鄴城的成都王司馬穎乘機起兵討伐司馬倫,攻陷洛陽。

司馬倫只過了四個月的皇帝癮,便被送到金墉城,被灌下他四個月前灌賈南風的金屑酒死掉。

司馬冏擁戴白痴皇帝復辟,使他成為當時的英雄人物,他也自以為功勳蓋世,十分偉大,但事實上他跟司馬倫同是蠢才。

他從地方首長一躍成為宰相,自空一切,索性坐在家裡處理政務,所有高級官員都要到他家請示,白痴皇帝司馬衷被冷清的擺在一旁,沒有人理睬。

這種作法給野心家一個反對的藉口。

302年,河間王司馬顒聯合當時駐軍在洛陽的長沙王司馬乂,攻打司馬冏。

司馬冏戰敗被殺,其子被囚禁於金墉城。

於是司馬冏黨羽被滅,司馬乂獨攬大權。

司馬顒見朝政被司馬乂獨攬,心懷不滿,於是多次派人刺殺司馬乂,卻都沒有成功。

303年,司馬顒令部將張方領兵7萬與司馬穎20多萬大軍起兵討伐洛陽。

晉惠帝下詔令司馬乂為大都督,興兵迎擊。

雙方連續作戰幾個月,司馬乂曾攻破司馬顒、司馬穎聯軍,斬殺俘虜了6.5萬人。

304年,洛陽圍城中政變,在朝廷內任職司空的東海王司馬越乘司馬乂軍疲憊,勾結一些禁軍將領,夜裡捕獲司馬乂,將其交給了河間王司馬顒的部將張方,結果司馬乂被張方殘忍的用炭火烤死。

司馬穎在朝野向來有威望,而且軍事實力強,入洛陽後被增封二十郡,拜丞相。

河間王司馬顒也官升太宰,東海王司馬越為尚書令。

司馬顒上表認為司馬穎應該成為皇位繼承人,過後廢除皇太子司馬覃,以司馬穎為皇太弟,丞相位置不變。

司馬穎就這樣成為皇位的合法繼承人,但他的聰明才智比他的白痴哥哥司馬衷高不了多少,他不住在洛陽,而住在他鎮守司令部所在的鄴城(河北臨漳——記住這個城市,它是五胡十六國及南北朝大分裂時代的重鎮)。

鄴城距洛陽直線300公里,他遂在300公里外對政府作遙控。

洛陽方面的憤怒,促使司馬越發動第二次政變(距他第一次謀殺司馬乂政變僅七個月),逐走司馬穎派駐在洛陽的警衛部隊,然後帶著白痴皇帝司馬衷的御駕,親自討伐司馬穎。

司馬穎管你是不是皇帝,發兵迎戰,在湯陰(河南湯陰)把中央軍擊敗。

司馬越隻身逃走,白痴皇帝司馬衷被俘虜到鄴城。

司馬穎冒冒然俘虜了皇帝,鑄下大錯。

薊城(北京)鎮守司令王浚,動員以鮮卑人為主的精銳兵團,南下勤王。

鮮卑人的強悍善戰,舉世聞名,司馬穎軍隊望風而逃,他只好放棄鄴城。

可是就在臨開拔的前一分鐘,因為恐怖氣氛的重壓,他集結起來的軍隊突然一鬨而散。

司馬穎只剩下幾十個騎兵衛士,帶著眷屬和白痴皇帝司馬衷,向洛陽逃命,途中幾乎被鮮卑追兵捉住。

遠在長安的司馬顒命他派往援助司馬穎的大將張方乘著這個機會,強行遷都,把白痴皇帝置於自己控制之下。

一連串使人震驚的大事,都發生在304年,即大分裂時代開始之年。

當司馬穎向洛陽逃命途中,成漢帝國和漢趙帝國,分別建立。

——東漢時,自光武帝允許邊民內遷以來,遊牧部落一看,相比於塞外那天寒地凍沒水果吃,你看看塞內多好。

下大雨的時候有磚瓦房住,天冷的時候有木料可以取暖。

於是遊牧部落遷到塞內的熱情那是相當高漲!經過東漢一朝,到西晉時,關中和涼州的外族已占當地人口一半——而且都已改了漢姓。

遊牧部落內遷為「五胡亂華」埋下了伏筆,但西晉真正把持不住地方,造成「五胡亂華」的主要原因,還是西晉自己亂了陣腳。

「五胡」:主要指匈奴、鮮卑、羯、羌、氐五個胡人大部落。

一直以來,五胡都居住在西晉的國土內,雖然一直有賊心想折騰點事兒,但是耐於西晉還是一個擁有相當實力的大佬,只得一直作罷。

直到西晉自己內亂,八個王爺都想當皇帝,皇后賈南風也不老實……人家一看,你自己都亂套了,我們還等啥!

五胡亂華的開始是由氐族及匈奴族發起的。

公元304年的冬天,氐族的老大李雄先占成都,給自己封了一個「成都王」,史稱成漢;然後,匈奴貴族劉淵也不甘示弱,起兵於離石(山西呂梁),史稱漢趙。

在304年的這個冬天,當成漢和漢趙自立為國的時候,西晉還是占據中央權力的,但西晉這個昔日老牌大哥確實對這些後起之秀也沒啥辦法,只能聽之任之。

司馬顒既掌握了白痴司馬衷,便不再需要呆瓜司馬穎了。

司馬穎的皇太弟的頭銜被撤銷,司馬顒如願以償的當了宰相,總攬大權。

然而,那位戰敗逃走了的司馬越,在中原地區重新集結兵力,號召勤王,要求殺掉強迫遷都的張方。

司馬顒的才能和他的野心大不相稱,前方剛打了兩個並不關痛癢的敗仗之後,就倉惶失措起來,竟真的把張方殺掉,向勤王軍求和。

勤王軍拒絕跟一個自毀戰鬥力的對手談判,繼續攻擊,進入長安,迎接白痴皇帝司馬衷還都洛陽。

這時候全國已被戰爭摧殘得破敗不堪,這個盛大的還都行列,只有一輛牛車供白痴司馬衷乘坐,其他官員只好用兩條腿走路。

司馬穎於勤王軍進入長安時逃亡,途中被捕,押解到他曾經叱吒風雲的故地鄴城,在獄中被絞死。

司馬顒也跟著逃亡,後來中央政府徵召他當宰相(司徒),他恍恍惚惚前往洛陽就職,走到新安(河南澠池),被另一位親王司馬模派人攔截,在車上被絞死。

司馬越是八王之亂的最後一個王,他跟其他七個親王同樣的低能,沒有從躺在血泊里的屍體上得到任何教訓。

還都洛陽的第二年年(306年),他就把白痴皇帝司馬衷毒死,另立司馬衷的弟弟司馬熾繼位。

——我們實在不懂他為什麼要毒死司馬衷,依照常理,一個白痴皇帝應該是權臣最滿意的對象,沒有除去的必要。

但必要不必要不是由我們下判斷,而是由當權人下判斷,司馬越一定有他自以為非下毒手不可的理由,世界上正因為這麼多漿糊腦筋當權,才十分熱鬧。

新皇帝司馬熾智力正常,有心把國家治理好,可是為時已經太晚,而且司馬越也不允許除了他自己外其他任何人把國家治理好。

309年,他從前方重鎮滎陽(河南滎陽),突然率軍返回洛陽,就在司馬熾面前,把宰相部長級高級官員十餘人逮捕,宣稱他們謀反,一齊處斬。

司馬熾除了憤怒外,別無他法。

然而,對內凶暴並不能解除對外困境,新興起的漢趙帝國大將石勒所率領的游擊部隊,縱橫攻掠,像剪刀一樣,把首都洛陽對外的交通線,全部剪斷,洛陽遂成為孤島,糧食不能運進來,發生空前饑荒。

司馬熾下詔徵召勤王,可是沒有一個人前來赴援,擁有重兵的將領們都在忙於本身的救亡,或者已對皇帝失去興趣,像304年擊敗司馬穎的薊城(北京)大將王浚,他就正在建立他自己的割據勢力,打算自己稱帝稱王。

司馬越這時候才知道他所獨攬的大權,前途黯淡,只好孤注一擲。

310年冬,他留下他的妻子裴妃,兒子東海世子(東海親王的合法繼承人)和一位將領,共同鎮守洛陽。

他自己率領全部兵力,南下出擊,希望打通一條通往長江流域的糧道。

好不容易挺進到直線140公里外的許昌(河南許昌),他發現自己已陷在無邊無涯的叛亂駭浪之中,束手無策。

311年春(永嘉五年),距司馬越出兵只五個月,再前進130公里,到達項城(河南沈丘),情況更是惡劣,憂懼交加,一病而亡。

他的軍隊群龍無首,不向西北折回洛陽,反而折向東北,打算把司馬越的棺柩,護送到司馬越的東海封國(山東郯城)安葬。

項城與東海相距直線400公里,叛軍密布,沒有人知道他們怎麼敢確定必可到達。

晉王朝這批沒有總司令的大軍,從項城出發,漢趙帝國大將石勒尾追不舍,只走了80公里,到了苦縣(河南鹿邑),漢趙兵團合圍,先是箭如雨下,接著騎兵衝殺,晉政府十餘萬人的精銳,全軍覆沒。

包括宰相王衍在內所有隨軍的高級官員和所有隨軍的親王,也全數被俘。

王衍以清談聞名天下,石勒向他詢問晉政府敗壞的情形,王衍自稱他從來不想當官,當官後也從來不過問政事。

然後向石勒獻媚,建議石勒脫離漢趙,自己當皇帝。

其他官員和親王,並排坐在地上,大吼小叫,聲淚俱下的紛紛申辯他們對天下大亂沒有責任。

石勒告訴王衍說:「你從小當官,一直當到宰相,名揚四海,卻說自己不想當官。

又說自己不過問政事,簡直是天下奇聞。

使國家敗壞,正是閣下這一類的人物。

」下令推倒土牆,把他們全都活活壓死。

洛陽方面,一聽到噩耗,那位鎮守將領,丟下皇帝不管,只護送著裴妃和東海世子,夜半出城,向東海封國(山東郯城)逃走。

洛陽城中霎時間亂的像一堆被踢翻了的螞蟻窩,都以為跟著軍隊走,比留在洛陽要有較大的生存機會。

至於東海(山東郯城)是不是安全,中途是不是安全,都不知道,人們只知道洛陽危在旦夕,脫離得越早越好。

然而,就在必經之路的許昌東北部,這批浩浩蕩蕩的富貴群,進入石勒早已布置好的埋伏陣地,包括東海世子在內共48個親王,全被生擒活捉,他們的下落沒有人知道,大概都被賣給漢趙帝國的新貴永遠為奴。

只有裴妃,她在被賣為奴之後,輾轉再逃到江南,成為司馬家族中最幸運的一員。

隨後,石勒率領大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攻進洛陽,不分王公士民亂殺一通,三萬餘民眾遭到屠殺,晉懷帝也被掠走了!

這場漢人政權歷史上及其屈辱的一幕,史稱「永嘉之亂」。

要知道,從晉武帝司馬炎篡曹魏滅吳,到晉愍帝出降,西晉僅歷51年。

「永嘉之亂」不僅標誌著西晉的結束,也標誌著中原從此陷入胡人分裂混戰時代。

歷史上,漢民族最黑暗的時代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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